“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了,信阳王!”黑夜里那双总是潋滟着春水的眼睛寒如千年的冰霜,瘆人妖魅与阴气布涨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枝末叶,与方才嘤嘤哭泣娇柔之态判若两人,一个是地狱之鬼,一个如温婉白莲。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惊恐惊悚了他的全身神经,信阳颤栗的唇艰难吐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所有一切相关的人他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他如何还能知道?!
“是你亲口而言,那夜你与公主在灵前的对话时我便躲在重重叠叠的白幔之内。”倾月一阵冷笑。
“原来如此……”痛漫天席地而来一下子吞噬他所有的意志,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心倏然间澄净清明,他颓然地一字一字问,“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冰与冰的相撞,倾月冷齿一语。
“呵呵……”信阳低低嘶笑起来,状若鬼哭,“月羲,我佩服你,我五体投地地佩服你……你若成不了大事,老天他妈的就是瞎了眼……”他虽然在笑,但是脸上的痛苦却如秋江的枫荻般萧瑟而苍凉。
为什么抹干净了他的一切记忆,为什么就抹不去他那坚忍不拔的意志,超凡的胆识与睿智,他一头扎进了他精心设计的温柔陷阱内,沉醉如酒难以自拔,而他却在一边暗暗地磨着那把宰他的快刀。
不冤,不恨,只是不甘,只是太过心痛……
“月羲,临死前我想听你一句真话!”信阳捂着伤口,鲜血涌流,大口大口喘息,惨笑着问。
“王爷想知道什么但请问吧,您的时间可不多了!”倾月阴柔一笑,百媚妖冶。
“这句话我从前问过……但是我当时问的是叫月羲之人……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但我要问的是如今叫倾月的人”,信阳暴睁着眼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倾月,“我对你的爱……你从来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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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不知道从前我是如何回答你的,不过想来是否定的。现在我的答案依然也是不,一点也不。”倾月轻蔑讥诮地冷笑,“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的爱赋予我的只是一种耻辱与伤害,爱越深耻辱伤害就越深!灭我国家,害我双亲,辱我身体,荼毒我大郢子民,哪一样仇我不是与你不共戴天?!假如我因你有了一丝一毫的感动,那真是自轻自贱到了极致!”
“好,你狠,你够狠……”信阳忽然癫狂大笑起来,血大口大口地喷出,“但是月羲,你以为你杀了我……你我之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就此了了吗?不,没有……我便是一颗毒瘤,根植在你的心灵深处……即使我神魂俱灭,毒汁喷尽……依然可以在你心口上留有碗大的疤……然后当夜深人静,恶鬼丛生之时,你的灵魂就会颤栗……这块伤疤就会发痛发痒……如蚁附骨般啃噬你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处细胞……时时刻刻提醒你,我就在你的身体里,就在你的身体里……哈哈……咳咳……”
“你这变态,你这疯子!”倾月又惊又怒又惧。
“砰”宫门被撞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王爷!”一声嘶鸣,最先扑过来的是信阳新提拔的心腹马成。
信阳猛然一把抓住马成的手,颤栗的食指指向倾月,倾月蓦然脸色寒如冰霜,谁知信阳底下一字一字地说得竟是这样一句话,“看着这个男人……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新主子……无论他将来要做什么,你们都要帮他……”
言毕,他用尽最后一分气力,朝倾月诡异阴毒、风流傲骨一笑,这一笑将他的毕生一切一切的爱恨情痴皆倾付其中,艳炽光耀的令人挪不开眼的美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大殿。
我成全你,让你拥万里江山,却享无边孤独,因为你生命里的那个女人她再不会属于你了……
下一秒间,眼中光芒消散,倏然定格成永远一瞬。
“王爷——”信阳亲卫部下失声痛哭。
倾月则伏在地上,浑身颤栗如得疟疾,心如鬼马一样踏过一路血腥与尸首,去往金碧辉煌而两旁却是恶鬼哀嚎的圣殿,获得了心如坚壳意如磐石的王者新生。
义顺二年夏,摄政王遇刺身亡。义顺帝被囚,太后废诛。
宗人府狱中。
当宫人将一杯毒酒置于红漆木盘中,跪地双手恭敬递上时,太后如死的眸中忽然有一种森然的恨意,“哀家要见倾月,见了倾月哀家才肯死!”
依然那般地风姿高雅,依然那般地玉骨俊颜,只是那双眸中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一抹弱水的温柔,妩媚的风流和倾城的笑意,取而代之是清冷绝艳的寒和通身散发的一股凛然不可直视的王气。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夜信阳的亲卫队是如何得悉消息的,是谁告的密?”太后诡异的眸子如刀般狠狠刮着倾月的肌肤,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我!”倾月淡淡地道。
“果然是你!”太后咬牙切齿地大叫,“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