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父王一定是让蓝霁儿答应了一个蓝霁儿极不愿意做的事,但是蓝霁儿却不愿意告诉他,显然根本不愿意让他替她分担。
蓝霁儿的身子一颤,但只颤得一颤,她复又机械举步。
百草祛毒丸果然神效,月羲吞服下去,连呕出一升黑血,面色立即退却黑气。太医上前一搭脉,欣喜宣布,性命已无碍,而且血液清透,再无任何毒素存在,甚至连那醉梦生的毒似乎也没了一丝儿迹象。
很远很远地,蓝霁儿站着,门里门外,她就这样站成了两个世界,静静地看着月羲服药,静静地看着他呕黑血,静静地看着他面色红润,静静听着太医宣布毒素全部祛除的喜讯,泪一颗一颗如最圆亮的珍珠般滑落,然而她悄然而退。
人群中耶律光一直默默幽伤地看着她,突然见她离去,正待要跟去,一个小太监突然上前说天盛帝要见他,他担心地看着蓝霁儿离去的身影,无奈地跟着小太监离去。
蓝霁儿像游魂一样飘荡在御花园内。
御花园内月色惨白,满地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一阵凛冽的凄风掠过,吹得那树枝上的枯叶“刷刷“作响,将没有惶逃的几只寒鸦猛地惊飞出去……
一池冬潭出现在她面前,水清澈透明,却泛着冰冷的寒气。蓝霁儿立在跟前,下意识地抬头痴呆地觑着月光,“月羲哥哥……”她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他用强权,他用你的性命威逼我就范,可是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叫做为尊严而死的反抗……”
“对不起,哥哥……所有的诺言我都做不到了……”凄美绝艳一笑,辉映着月光下着粼粼波光的潭水,她美成了一霎那间破茧而出的蝴蝶,然后翩然一跃。
“不好了,有人投水啦,有人投水啦……”小太监细高音声嘶力竭,带着恐惧的颤音,在黑夜出奇地诡异。
耶律光正垂立在天盛帝跟前听言,陡然听此呼喊,面色大变,竟未征得天盛帝同意,整个人疯了一般窜了出去。
御花园的碧波池边,已经聚满了宫女太监侍卫,一个个踮起脚来朝池中看,一边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到耶律光跑来,齐都自觉地站开。
于是一身湿水淋淋的蓝霁儿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喑哑地叫了一声,心霎那间沉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暗的,黝黑的深海里。
“蓝霁儿……”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下意识地去触摸她苍白如死的脸,谁知一触一个空,有人抱着她毫不留情地偏侧开了距离。
他这才意识到蓝霁儿的身体是被人抱在怀里,于是他抬头看那人。
一双清冷如雪的眼直欺入他的心,在沉漆的黑夜里,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妖魅的光,他的心一颤,立即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他的大哥耶律徵。
“闪开!”淡淡一语,却暗藏的锋芒,耶律光呆呆望着他,这一霎那,他忽然觉着眼前他的大哥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手掌一推,耶律光踉跄退开,耶律徵抱着蓝霁儿孤冷而去,令耶律光不由得一个恍惚,恍惚这身体不再是孱弱单薄,而是那般伟岸昂藏。
“大哥!”他颤声大呼了一声,然后那个孤高清冷的身影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耶律徵把蓝霁儿直接带回了他的府邸。
当夜回去,蓝霁儿便发高烧,浑身烫如烧炭。
小粽子见病势汹涌,嚷嚷着请大夫,却被耶律徵赶出了屋子,自己则孤男寡女的与蓝霁儿一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蓝霁儿跳湖自尽了?”寝宫内天盛帝颇感意味地问他的总管太监张德信。
“是!”
“好一个刚烈的女子,她这是以死来抗争朕,可朕真的不得不钦佩她!”天盛帝目露赞赏之色,神情颇为激越,似乎很多年以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如此令他感慨。
“她死了吗?”顿了顿,他问道。
“没有,大殿下救了她,现在在大殿下府中!”
“徵儿……”天盛帝喃喃道着,似陷入沉思,“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性格古怪,所以一向深居简出,不与人为伍,最近怎么就一直出现在朕视线里呢?”
“陛下,三殿下求见!”小太监来报。
“哼,看来是质问朕来了,不见!”
“是!”小太监应声待要退下时,耶律光已自闯进来了。
“父王为何不见我,难道也觉着此事做得太过,也觉愧疚吗?”冷冷一语,竟无半点君臣之礼,父子之仪。
“放肆!”天盛帝大怒。
耶律光扑通跪倒,眸光却依然灼若红铁,一瞬不瞬直盯向天盛帝,“父王,你到底要小篮子做什么,逼得她要以这种方式反抗?”
“怎么,你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伦理纲常,以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口气与朕说话吗?”天盛帝的眼睑下开始慢慢泛出青色来,这个来自民间的儿子,到底是骨子里存在着难驯的叛逆,假以时日必定危险到王权。
“父王……”耶律光哀声叫道,“您说您不会加害小篮子的,可是为何……”
“住口,朕赐她一门婚事是她的福分,哪里来的伤害!”
“婚事?嫁与谁?”耶律光一寒,急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