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面 八月的海沽骄阳似火,太阳西斜时,维多利亚道东面走过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但并不慌乱。 一边走,还一边观察着四周。 作为一名警务人员,他早就养成了,随时观察周围状况的习惯。 他叫路承周,刚参加工作三个月的英租界巡捕。 路承周的身材不算高大,国字脸,眉毛很浓,眼睛炯炯有神。 但他相貌一般,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不起眼,仔细看,又很耐看的类型。 英租界警务处的宿舍,就在戈登堂后面。 回到宿舍,换下警服,穿了件半旧的西服,将警服里刚领的薪水,小心翼翼的塞到西服口袋后,就急忙出去了。 路承周今年二十岁,五月刚从海沽警察教练所毕业。 因为成绩优异,与英租界工部局签订了三年合同,担任警务处巡捕房二十四号路巡长。 到警务处的三个月,路承周很快适应了巡长的工作,管着手下十二名巡捕,负责二十四号路四个路口的治安。 每天虽然辛苦,但充实。 每天都要在二十四号路上巡逻十几次,三个月下来,相当于在二十四号路上走了近千趟了。 哪里新长了株杂草,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路巡长,出去?” 路承周刚走出来的时候,旁边宿舍走出一位年轻男子,见到路承周后,笑吟吟的说。 “颜巡长?是啊,要出去一趟。”路承周听到声音,知道是隔壁的颜海荣。 颜海荣跟他一样,也是警务处的巡长,只是他比自己早来一年,民国二十二年进了警务处,今年初刚升为巡长,负责康伯南道。 “今天下饷,应该好好玩一下。”颜海荣好像突然想到此事,警务处的薪水发得很及时,每个月十二号,不会提前,也不会延后。 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吭声。 他与颜海荣算不上什么交情,两人都是巡长,住在隔壁,上班碰面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刚进入警务处的路承周,希望与所有人搞好关系。 可交浅言深却不行,什么事情都要讲究循序渐进。 况且,今天他确实有事。 颜海荣也没有在意,路承周走后,他驻足望着路承周的背影,沉思了一会,才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路承周去的是马尔他道的一家英式咖啡馆,到英租界三个月,路承周对英租界的地还是很熟悉了。 进咖啡馆之前,路承周习惯性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走了进去。 走进咖啡馆,路承周目光四下搜索,很快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吴之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碰了一下,路承周微微颌首,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抬腿走了过去。 “路巡长,请坐。”吴之仁隔着老远就站了起来,等路承周走过来后,笑吟吟的说。 吴之仁三十来岁,相貌平常,坐在咖啡馆,如果不主动站起来,很难被人注意。 这一点,跟路承周有些相似。 “吴先生可是帮了我大忙的,以后直呼名字就是。”路承周在对面坐了下来,谦逊的说。 “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喊你路老弟吧。”吴之仁笑了笑,路承周虽然比他年轻,但却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相比路承周警务处的身份,吴之仁这欣赏他这一点。老成稳练之人,以后更有出息。 “今天下饷了,这是十五元,不多,但以后每个月都会还吴老板十五元。”路承周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吴之仁。 他身为巡长,每个月的薪水二十元。还吴之仁十五元后,靠剩下的五元生活一个月,日子就过得紧巴巴了。 “你刚参加工作,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我的钱不急。”吴之仁连忙说,他处心积虑的借钱给路承周,只是想结交路承周罢了。 “那不行,你能借钱给我,已经很感激了。既然我每个月能还一点,怎么能不还呢?”路承周坚持着说。 “好吧。”吴之仁看到路承周坚定的眼神,只好将钱收了起来。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他坚持不要,恐怕会引起路承周的怀疑。 “承蒙吴老板看得起,借钱助我度过难关,这份情,路某永远记在心里。”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不管吴之仁出于什么目的,借钱这份情,他都会记着。 上中学时,路承周的父亲就逝世了。 去年,他的母亲病重,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然而,依然不够。 正当路承周茫然不知所措时,他无意中遇到了吴之仁。 对方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从第一次借钱到现在,路承周总共欠了他三百元了。 “好说,好说。”吴之仁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之所以借钱给路承周,不就是为了让对方记住这份情么。 路承周在咖啡馆都没点东西,把钱还给吴之仁,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虽然是还钱,但路承周走得洒脱,并没有因为欠了吴之仁的钱,就显得自卑。 望着路承周的背影,吴之仁微微颌首,等路承周出去后,他也结账离开。 吴之仁其实不是什么商人,也不会这么好心借钱给路承周。 这些,只是他的手段罢了。 吴之仁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张奉新,乃军统海沽站之联络员。 掩护身份是康伯南道仁安里广发旅馆的老板,他在英租界已经潜伏了两年多。 路承周从海沽警察教练所毕业,因为深得他的教练、同时也是警务处长克莱森琪的赏识,进入警察担任巡长。 这对潜伏在英租界的军统人员来,是一个非常便利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染上那些巡捕的恶习,可塑性很强。 这样的年青人,只要稍加引导,就会成为一名热血的革命青年。 张奉新得知路承周母亲病危,亟需用钱,主动对路承周伸出援助之手。 事实证明,张奉新的做法还是很有效的。 路承周懂得感恩,张奉新需要的,也是路承周的这个态度。 上个月路承周的母亲亡故,路承周就不再需要他的资助了,这让张奉新有些遗憾。 张奉新离开咖啡馆后,在门口招了辆胶皮车,径直去了爱丁堡道32号的王氏诊所。 胶皮车,是海沽人对黄包车的称呼。 这里是军统海沽站站长王小湘的住处,也是军统在英租界的联络站。 然而,张奉新并没注意,之前离开的路承周,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在咖啡馆对面。 这也怪张奉新,在英租界待的时间长了,没有了刚开始的警惕,出门坐上车后,竟然直奔目的地。 路承周坐在后面的胶皮车上,在“吴之仁”下车后,他就让车夫继续往前,过了一百多米后,拐了个弯才停下来。付了车费后,路承周再步行回来。 借着王氏诊所的灯光,路承周看到了穿着灰色长衫的张奉新。 路承周的视力和记忆力都很好,何况他刚与张奉新分开,如果认不出张奉新,那就是得健忘症了。 路承周在四周看了看,他在海沽警察教练所也学习过一次简单的侦察手段。 盯梢的第一大原则,就是不能让对方发觉。 最终,路承周在诊所对面的一个里弄口,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隐蔽起来。 他没有表,只能估摸着时间,如果“吴之仁”半个小时还没出来,他就要先回去。 进入诊所的张奉新,哪想到自己会被路承周跟踪呢。 他离开咖啡馆后,就一直在想,要如何向王小湘汇报路承周的事情。 王小湘长得眉清目秀,挺拔俊逸,看上去与“特务”完全不搭界。 因为家境殷实,王小湘从小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毕业于北平协和医科大学。 在海沽英国租界工部局领有行医执照,是一位正式的西医。 这样的身份,是他最好的掩护。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王医生,竟然会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呢。 “你觉得,路承周能为我所用?”王小湘坐在张奉新对面,像是医生听到患者介绍病情似的,仔细听了他的汇报后,缓缓的说。 与路承周接触,是张奉新主动提出来的。路承周刚参加工作,家里又急需钱,这个时候,张奉新化名吴之仁接近路承周,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军统是个很特殊的职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 路承周接受的是警察训练,又在租界当差,他愿意为党国效劳吗? 要知道,现在的海沽,已经游离在党国统治的边缘了。 还有,路承周是否有政治信仰?他以后对党国,是否能做到忠诚?发展一名情报人员,哪怕身上有点小毛病,都可以忍受。唯独政治信仰和忠诚,是绝对不能讲条件。 就算路承周愿意参加军统,信仰和忠诚没有问题,他的能力,可以胜任军统的通讯员吗? 路承周只是一个巡长,工作范围局限在了二十四号路,又能提供什么样的情报和线索呢? “路承周在中学时,他父亲就死了。母亲身体也不好,为治病,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家徒四壁的陈家,除了剩下那套房子外,已经没东西可当了。上个月,他母亲也病故,路承周因此欠下我近三百元。此人很讲义气,为人也很守信,如果晓以大义,应该会为我们出力。不说加入我们,至少可以成为运用人员。”张奉新笃定的说。 他与路承周虽然只接触了几次,但觉得路承周实在是个很好的运用人员。 而今天晚上路承周的态度,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心。 路承周懂英文,还会日语,可以与洋人直接沟通。 而且胆大心思,机警沉着,身体强壮,在海沽警察教练所成绩优异。 这个成绩,包括射击和格斗。 海沽警察教练所的成绩,也从侧面反映出路承周的判断力、理解力、记忆力,以及临机应变能力都很强。 可以说,路承周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一名准情报人员。 如果路承周的政治立场绝对坚定,能对党国和领袖忠诚,马上就可以发展进来了。 这个时期的军统,正在大力扩充。 同时,对人员的素质和能力,也有了相当的要求。 军统刚需要直接从社会上招人,以及原有军统人员的推荐,甚至他们的亲朋好友,只要愿意,都可以加入进来。 但现在的军统,通过各种训练班的名义,半公开的招收成员。 主要对象是青年学生,至少要高中生,最少也要初中毕业。 像路承周这种,已经参加工作的,还是巡捕,是很好的发展对象。 张奉新相信,凭着自己与路承周接触的这几次,一定可以将他引导到革命的道路上来。 据他所知,路承周在中学时,也参加过几次爱国学生运动。 要不是他父亲突然亡故,或许现在的路承周,是一位活跃的学生运动领袖呢。 “下次再与他接触,试探一下他的政治信仰吧。”王小湘缓缓的说。 军统在海沽发展下线,必须特别谨慎,必要的考察还是要的。 路承周在铁路一中毕业,随后考入海沽警察教练所,再进入英租界警务处。 应该说,路承周的身世还是很清白的。 张奉新对路承周暗中进行过调查,在铁一中时,路承周表现得很爱国,也参加过一些学生运动。 进入海沽警察教练所后,或许是因为家庭原因,他不再掺和政治上的事。 但是,路承周那颗爱国之心,应该还没有改变。 第二章 分析 路承周原本想在诊所对面等足半个小时的,但才十来分钟,“吴之仁”就出来了。 这次,“张奉新”倒警觉了,走了一段路后,才拦了辆车。 在康伯南道仁安里的路口,“张奉新”终于下了车。 路承周以为,“吴之仁”就住在这里。 没想到,“吴之仁”停在路边,看了看四周后,又瞥了一眼身后,没有发现异常后,才走进了仁安里。 刚开始,路承周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看“吴之仁”的反应,应该没有看到自己。 路承周离“吴之仁”有好几十米,此时的康伯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吴之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但在“吴之仁”回头时,路承周还是用手捂着嘴,低头装作咳嗽,然后背过头,在另一侧吐了口啖。 等“吴之仁”走进仁安里里,路承周连忙也让车夫停车。 如果说之前的“吴之仁”,只是让路承周觉得好奇的话,那现在,他对“吴之仁”已经很有兴趣了。 从咖啡馆出来时,“吴之仁”的表现很正常。 然而,从王氏诊所出来后,突然就变得诡异。 为了不让“吴之仁”发现自己,路承周没有紧紧贴上去。 等路承周走进仁安里时,“吴之仁”已经失去了踪影。 但路承周并没有灰心,“吴之仁”是在外面路口下车的,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路承周确实很年轻,但并不表示他就幼稚。 不管“吴之仁”有什么目的,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他都要一探究竟。 第二天,路承周去查了一下仁安里的住户资料,很快他就发现了广发旅馆。 老板张奉新,不就是吴之仁么? 路承周心里很诧异,但脸上不动声色。 张奉新也好,吴之仁也罢,都只是一个符号。他真正在意的,是张奉新接近自己的用意。 如果张奉新用假名,是不想让自己报恩,或者有什么心理负担的话,那他会很感激。 可是,昨天晚上张奉新的表现,似乎不是一个旅馆老板的正常举动吧? 下班之后,路承周去了趟华界。 说到这里,要介绍一下海沽的各国租界。 1860年,英国率先在海沽设立租界,随后法国、美国、德国、日本、沙俄、意大利、奥匈帝国和比利时先后在海沽划定租界。 至20世纪初叶,海沽竟然有九国租界,总面积23000余亩,相当于老城区面积的8倍多,这在世界各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美国学者罗芙芸用“超殖民地”的概念,来形容近代海沽这一“中国所有通商口岸中拥有外国租界最多”的城市,以揭示“多种殖民主义分割一个城市空间时所产生的潜在内涵”。 当然,现在海沽仅存英、法、意、日这个租界。 其中英租界的面积最大,人口也最多,治安也最好。 租界相对华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但对路承周而言,他觉得华界更加亲切。毕竟,这才是他生长的地方。 进入华界后,路承周先去了广善大街治安里自己家里。 自从母亲病故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 这是一栋单独带院子的楼房,也是他父母留他最后的遗产。 路承周摸黑进入房子,熟练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一件灰大褂,脚上的皮鞋也换成布鞋。 出门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副平方眼镜,又用手将头发拨到另一边。 这样简单的摆弄之后,路承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技巧,有些是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学的,有些是路承周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些,是别人教的。 有些事情,看似平常,其实里面藏着很大的学问。 离开治安里后,路承周步行了一段时间,拐到广善大街一个路口后,他才叫了一辆胶皮车。 在唐山道26号海沽公安局附近下车后,路承周又顺着唐山道走了几百米。 在一条里弄附近,他走进了一家不知名的小茶馆。 在茶馆二楼,路承周见到了自己的上线,也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李向学。 李向学身材瘦高,戴着一副眼镜,喜欢不时用手扶一扶,但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不时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1929年,受省委直接领导的特科人员李向学,打入海沽市公安局当预审科主任科员,专门对革命同志做营救工作。 因为李向学审讯经验丰富,理论知道也强,海沽警察教练所特意聘请他兼任教师,教授审讯和心理学等课程。 路承周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受李向学的影响,接触了共产主义。 早在1932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宣誓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此时的路承周,已经是一位有着两年党龄的共产党员,他愿意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李教师,一直借钱给我的‘吴之仁’,真名张奉新,是康伯南道仁安里广发旅馆的老板。”路承周见到李向学说,马上低声说了张奉新用化名的事。 “你调查了他?”李向学诧异的说。 但仔细一想,他又释然。自从入党后,路承周对身边的事情非常敏感。 或者说,路承周很警觉。 这是一个地下工作者应该具有的素质,这让他很欣慰。 路承周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胆大心思,机警沉着、思维敏捷。 这样的性格,很合适担任做地下工作。 在警察教练所,路承周不但接受了警察的各项技能训练,李向学也悉心向他传授地下工作之经验。 路承周在中学时代,积极参加各种抗日救国学生运动。 然而,李向学要求路承周,今后尽量远离这些活动。 现在的路承周,肩负着特殊使命。 他这个巡长,要为党做更多的工作。 为此,路承周与原来铁一中的同学,还有一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疏远了关系。 这些同学和朋友,对路承周的举动很是不解,甚至与他闹了矛盾。 特别是路承周到英租界当了巡长后,有人甚至当面骂他,是不是要当洋人的奴才、走狗,还准备当一辈子? 早在路承周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地下党工作者后,他就知道,自己必然要承受很多的误解和委屈。 不管如何,他都无怨无悔。 从举起拳头,在党旗面前发誓的那一刻起,他就暗下决心,将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了党,贡献给了革命。 从事地下工作之事,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没有组织的允许,关于地下情报工作的事情,生要烂在肚子里,死要带进棺材里。 “也没费什么神。”路承周笑了笑,他并不知道张奉新的真正身份。 自己可是警察教练所出来的,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是回去重新学习算了。 “你跟踪他,没被发现?”李向学扶了扶眼镜,看了路承周一眼,随口问。 李向学也没有往深处想,张奉新用化名帮助路承周,又不怎么收利息,或者是因为看到路承周可怜,或许是不想让路承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没有,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张奉新既然是广发旅馆的老板,从王氏诊所回去时,为何不直接在广发旅馆下车,而要提前下车呢?”路承周一脸疑惑的说。 张奉新从王氏诊所出来时,没有马上叫车,可以解释为,当时附近没有车子。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不直接坐到广发旅馆,实在有些奇怪。 要知道,从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口子,走到广发旅馆,还有一百来米呢。 “提前下车?你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李向学原本对张奉新并没在意,可听到路承周的介绍,突然心里一动。 路承周越介绍,李向学越觉得这个张奉新有问题。 刚开始,他觉得张奉新用化名与路承周接触,只是不想让路承周知道他的身份。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李教师,张奉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路承周见李向学如此凝重,心里也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张奉新有没有问题,暂时还不得而知。但你一定要提高警惕,此人与你接近,居心叵测。”李向学缓缓的说。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妄下结论。 此时的李向学,并没有确定张奉新的身份。 他只是觉得,张奉新借钱给路承周,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张奉新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接触路承周,作为一名军统人员,张奉新处心积虑的接触路承周,只有一个目的:让路承周为军统所用。 路承周是个很理想的发展对象,父母双亡,还没有成家,没有家庭拖累。 又刚参加工作,学生时代也参加过几次抵抗运动,说明他有爱国心。 而且,路承周受过警察训练,已经掌握基本的特工技能。 路承周在海沽警察教练所的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包括射击和格斗。 一般的特务机关,如果需要从警务处发展成员,第一个都会想到路承周。 要知道,张奉新还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就注意到了路承周,可见他是早有预谋的。 “我会注意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还有件事,北方局联络局的一位领导同志,最近要到英租界。”李向学沉吟着说。 “我的任务是什么?”路承周一听,兴奋的问。 他就像一个渴望战斗的战士,听到冲锋的号角一样,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PS:继续求票,晚上还有一章。 第三章 叹息 路承周的神情,让李向学很是欣慰。作为一名党员,听到有任务,这种渴望的心情,他很能理解。 还有刚才路承周对张奉新的观察,正是因为他观察得如此细致,才让李向学对张奉新很是警惕。 路承周的观察力,让李向学很是满意。 去年下半年,北方党组织遭到空前大破坏。 中央驻北方代表秘书长、河北省高官和全体常委、省军委、省互济会、省反帝大同盟、北平和海沽市委、保定特委、定县中心县委等大批干部数十人被捕。 与此同时,海沽学生抗日救亡运动,也被国民党当局破坏。 整个海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全省党员由三千人,减到不足五百人。 而海沽的党支部,也由十九个,减至十个,目前能联系的党员不足五十人。 海沽的革命,处于低潮。 形势非常严峻,但党的工作从来没有停止。 就在几天前,中央派来了代表,主持北方局工作,领导北方党继续革命。 北方局管辖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北、东北以及绥远等地的工作。 而北方局联络局,也就是目前党的特科组织,派来了田南晨同志,直接领导特科的同志。 “你的任务,是找一个合适的住处,必须保证安全。”李向学叮嘱着说。 此次要住进英租界的,正是田南晨同志。 原本田南晨是住在法租界的,然而,国民党特务已经潜入法租界,并且公然跟踪抗日人士。 情况万分危急,特务随时可能动手,法租界已经不适宜再活动,只能紧急转移。 相比法租界,英租界的治安要更好,不管哪个党派,都不想在这里惹事。 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特务,都不好在英租界搞迫害。 “没有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路承周的目光中露出坚毅的神情,掩护自己的同志,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与李向学分开后,路承周警觉的观察了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步行了一段距离,再叫了辆胶皮车。 到广善大街后,距离治安里还有几百米,路承周让车夫停车。 路承周下车付钱的时候,猛然呆住了。 自己的行为,与张奉新在爱丁堡道和康伯南道是何其相似? 这能说明什么? 张奉新难道跟自己一样,也有秘密身份? 这个想法,在路承周的脑子里一旦产生,马上就生根发芽。 他迅速在脑子里,验证这个想法的真实性。 结果,越想越觉得张奉新很神秘。 路承周突然之间,推翻了对张奉新所有的印象,重新推断他的身份。 张奉新借钱给自己,自然不是出于一片好意。 他用化名,也绝对不是做好事不留名。 正如李向学所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居心叵测。 路承周也曾经想过,张奉新结交自己,是不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毕业后,肯定要当警察的,无论是在华界还是租界,或多或少都能帮到张奉新。 当时克莱森琪对他就很欣赏,张奉新可能看中的也是这一点,果不其然,最终路承周到了英租界。 如果张奉新仅仅是一个正当的商人,他想结交自己,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如果张奉新别有居心,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刚才李向学的神情,他让自己详细说出,张奉新从王氏诊所到广发旅馆的行为,恐怕也是有所怀疑了吧。 路承周一直在脑海里想着张奉新的事,脚下则不由自主的朝着治安里走去。 治安里是路承周的家,他直接回家,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家里重新换一套衣服,再做一次中转,能让他与李向学见面更加安全。 快到治安里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刚开始路承周还没有注意,毕竟路灯昏暗,可是,当他听到他们的喃喃细语后,他心里猛的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他听出来了,这两人都是他的旧友。 男的叫程瑞恩,女的叫马玉珍,都是路承周的发小。 他们小学,中学都是一个班,又都住在治安里,关系特别好。特别是马玉珍,与路承周更是两小无猜。 路承周考入海沽警察教练所之后,与他们的来往就少了很多,也不再参与他们的活动。 路承周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后,按照李向学的指示,尽量不要与左倾人员有交集。 可是,他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并不知道这一点。 只是觉得,路承周的父亲逝世后,他性情大变,不再爱国,不再抗日,身上的血也冷了。 因此,他们对路承周有很大的误解。 路承周也不便解释,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解释的。 路承周听到他们的声音后,原本想绕开避过。 但是,眼尖的程瑞恩,已经发现了路承周。 毕竟,他们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玩伴,哪怕是看到路承周的影子,都能知道是他。 “路承周!”程瑞恩大吼一声,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几步就冲到路承周面前,像拦路打劫者一样,挡住了他的去路。 “程瑞恩,你好。”路承周想躲已经来不及,暗暗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 程瑞恩一开口,他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怒气。 差不多两年了,自己一直躲着他们。 至于马玉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马上就缩回了目光。 “怎么,怕见我?”程瑞恩冷冷的说。 他与路承周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两家相隔不远,小学、中学都是一个班,关系特别好。 可是,随着路承周考入海沽警察教练所,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路承周不再参加他们的活动,渐渐与他们疏远。 这让程瑞恩很是不解,难道当了警察,就不能爱国了吗? 据他所知,有些警察,还是很同情和支持他们的爱国行为的。 “我怕你个卵,走,今天领薪水了,吃炸酱面去。”路承周当然不会怕程瑞恩,他只是不愿意与程瑞恩多联系罢了。 在学校的时候,路承周知道,程瑞恩是很左倾的,考入北洋大学后,就更加积极了。 去年反帝大同盟遭到破坏时,路承周一度很担心他的安全。 幸好,程瑞恩和马玉珍都没有事。 “最近还好么?”马玉珍听到程瑞恩的怒吼,心里也狂跳。她极力抑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静的问。 望着路承周熟悉的脸庞后,她的目光却变得异常明亮,一脸期盼地望着对方。 “英国人的钱,我可消受不起。”程瑞恩没等路承周开口,就讥讽着说。 路承周毕业后,如果在海沽公安局工作,他还能理解。 但是,路承周却给帝国主义卖命,他完全无法接受。 帝国主义压迫和剥削中国人民,骑在中国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他最是痛恨不过。 “你能区分口袋里的钱,哪一张是英国人的,哪一张是中国人的?”路承周反唇相讥的说。 “玉珍问你话呢?你这个英租界巡捕,日子是否过得逍遥。”程瑞恩说不过路承周,不再讨论钱的问题。 “还过得去吧,也就是混日子。”路承周抬起来,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说。 路承周当然知道马玉珍的心思,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宜再与马玉珍在一起了。 先不说英租界的规定,百分之三的人才能结婚,没当上巡官之前,基本上不用想结婚的事。否则,只会被开除。 况且,以他的身份,与程瑞恩、马玉珍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令双方都更加危险。 当初加入共产党,路承周就已经决定,要为自己的信仰奋斗一辈子。 现在,程瑞恩和马玉珍或许会误会自己,以后,他们一定会明白。 就算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死了之后,自己也一定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听到路承周的话,马玉珍眼神,突然变得黯然失色。路承周看似回答了,实际上却是驴唇不对马嘴。 旁边的程瑞恩看到后,心里大急。他走到路承周面前,伸出右手,重重的推了路承周肩膀一把,怒声质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混蛋了?” 程瑞恩动手的时候,路承周身子就像左侧了一下,程瑞恩看似推到了他,实际上只摸到了路承周的衣裳。 他在警察教练所练了两年,可不是白练的。牛高马大的程瑞恩,他以前确实打不过。可现在嘛,两个程瑞恩,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哟,当了洋差,身手也不错了嘛。”程瑞恩有些意外的说。 他长得牛高马大,一直以来,武力值比路承周高得多。从小到大,只要是打架,路承周从来没有赢过他。刚才路承周随便一侧,他马上感受到了。 “我在警察训练所可是练了两年。”路承周笑了笑,显得很自信。 “值此国家危亡之关头,你怎么没有了以前的勇气?”马玉珍望着路承周,眼里满是失望。 路承周报考海沽警察教练所,她能理解。毕竟警察教练所不用学费,这对当时的路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当时她认为,路承周毕业后,如果进入海沽公安局,也能掩护他们的运动。学生运动,如果有公安局的警察当内应,就没这么危险了。 然而,路承周毕业后竟然进了英租界当巡捕! 在铁路一中时,路承周也参加过抗日救国运动,当时的路承周,也是慷慨激昂。怎么时过境迁,竟然愿意给帝国主义卖命? “我得生活,得还债。”路承周违心的说。 他的身份,上不能告诉父母,下不能告诉妻儿。无论程瑞恩和马玉珍,与他交情多少深厚,这件事断然不能告诉他们。 “如果仅仅是还债,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马玉珍蹙起眉头,说。 “只顾自己,是自私自利的行为。”程瑞恩听到路承周口口声声要生活,要还钱,一脸鄙夷的说。 路承周不说话,任由程瑞恩这个旧友无情的奚落。他望向马玉珍,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比的失望。 纵有千言万语,此时的路承周也不能多说一句。无论了内心有多么强烈的冲动,理智都必须战胜情感。 如果此时张奉新知道路承周的想法,一定会更欣赏路承周。因为能理智驾驭情感,正是一位优秀特工必备的能力 准备从事地下工作的那一刻起,路承周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孤独的。绝大多数时候,他需要一个人战斗。 而他的对手,可能是一个,也有可能是一群,甚至是整个敌对势力。 因此,伪装自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同时,也是对这些伙伴的保护。 “你真的不愿意回来了么?”马玉珍望着路承周,叹了口气,问。 她的话,其实是暗指路承周能否像从前一样,激情四射的参加抗日救国运动。 “我的家在这里,肯定会经常回来的。”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只是,马玉珍和程瑞恩都没有听懂。他们被路承周表现出来的态度迷惑,虽然他们是同龄人,可此时的路承周,心智比他们要更加成熟。 “这段时间,你天天住在英租界,回来了几次?我看你已经甘心给英国人当奴才了。什么国家危亡、民族生死,与路巡长已经没有关系了。”程瑞恩极尽讥讽之能事,嗤之以鼻的说。 “国家大事,自有政府出面。你们要相信政府,不要意气用事,免得后悔终生。”路承周“语重心长”的说。 “玉珍,走吧,以后你可以对他死心了吧?”程瑞恩拉着马玉珍,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马玉珍被程瑞恩拉着,不由自主的朝后走,却不时回头张望。 她希望路承周能改变态度,然而,直到看不见路承周的身影,路承周都没有开口,唯一听到的,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第四章 案发 路承周回到仁安里,换回西装后,还是回戈登堂附近的宿舍过夜。 为了应付临时突发性事件,警务处要求所有的巡警,必须在宿舍过夜。路承周刚参加工作,又是巡长,晚上一般都要住在宿舍。 与路承周同宿舍的巡长叫廖振东,个子不高,脸有点尖,像只猴子似的。 进警务处已经有六七年,一直跟着阮健公,与本地帮会关系很深。 此君不到半夜不会回来,而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酒气。 路承周到警务处三个月了,与他正面见面,还没有三次。 而与廖振东的交流,还没有隔壁颜海荣那么多。 路承周回到宿舍后,廖振东果然还没回来。 路承周也没在意,今天下饷,如果廖振东在宿舍,他反而会觉得奇怪呢。 躺在床上,路承周久久不能入睡。 他在检讨自己! 张奉新的行为如此怪异,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特别是跟踪张奉新后,也没有马上意识到他的身份可疑,这让路承周很惭愧。 自从秘密入党后,路承周就总是提醒自己,处处要小心谨慎,时时要睁大眼睛。 然而,真碰到事情,却没有应有的警觉。 路承周的作息比较有规律,不管多晚才睡,早上六点半准时会醒来。 先到外面跑两圈,再回来洗漱,换上正式的警服上街巡视。 昨天晚上,他很晚才睡着,除了检讨自己外,他还在猜测着张奉新的真正身份。 张奉新肯定不是一般的商人,在广发旅馆老板背后,一定还有其他身份。如果张奉新只是从事非法生意,想拉自己下水,路承周倒还不怎么担心。 路承周最担忧的是,张奉新会与日本人扯上关系。 虽然昨天晚上没怎么睡,但穿上警服的路承周,还是精神抖擞的去了二十四号路。 路承周是巡长,主要职责,是负责二十四号路的治安。 四个路口,各安排两名巡捕。剩下的四名巡捕,则在路承周的带领下,负责整条路的巡逻。 如果上面没有特别任务的话,路承周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作为二十四号路的巡长,整条路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这条路上的店铺,包括酒店、茶楼、杂货店、商行、洋行、住宅,都在他的巡视范围内。 三个月的时间,路承周尽量去熟悉二十四号路的所有人。 路承周读书的时候很用功,到警务处后,也把这股劲用到了工作上。 二十四号路上所有住户和人员的资料,他像当初记英语单词一样,想全部记下来。 当然,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全部背下来。 但是,超过一半以上的人员档案,他都有印象了。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从二十四号路的东头再走到西头。 别的巡长,一般每天巡视两趟,他则走四趟。 有的时候,只要巡警走在路上,对犯罪人员就是一种震慑。 整个英租界五百名巡捕,白天基本上都待在街上,每个路口都有人。 碰到突发情况,只要一吹哨,附近的巡捕马上就会过来。 时间一长,警务处的警车,就会载人过来支援。 在海沽目前的四个租界中,英租界没有赌场,也不准公然开设烟馆,所以治安是最好的。 当然,治安好,并不代表就没有罪案。 因为英租界住了很多富人,因此,英租界的绑架案时有发生。 十年前,英租界的巡捕,才两百多人,现在,已经近五百人。 整个警务处的人员,更是达到了七百人。 路承周最后一趟,只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但路承周还是决定,走完这一趟。 路承周走在路上,目光四处扫射,仔细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据说,侦缉股有些厉害的探长,碰到犯罪嫌疑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有没有犯事。 路承周快到15号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有两个人鬼鬼祟祟。 他快步走过去,然而那两人却突然转过身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一般人看到巡捕,只会谦卑的笑笑,最多也就是胆怯的低下头。 像这种,几乎拔腿就跑的,肯定有问题。 路承周当了三个月的巡长,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路承周马上追进巷子,却失去了那两人的身影。 这条巷子,连着好几条街,就算路承周有心,也无力了。 况且,他只看到对方半边脸,又没有发现他们的犯罪行为。 总不能因为躲着自己,就将他们抓回巡捕房吧。 回到二十四号路后,路承周原本想将附近的巡捕叫来,但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路口的巡捕已经走了。 回到宿舍后,换下衣服,吃过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承周心里记挂着张奉新的事情,趁着天黑,又去了仁安里。 他对张奉新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他在广发旅馆外面,一直待到半夜,也没有发现异常。除了透过门口的玻璃,偶尔能看到张奉新的身影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路承周也没有认为,一个晚上就能查到张奉新的身份。但今天晚上没有收获,明天晚上再来就是。他有的是时间,也很有耐心。 第二天才到巡捕房,路承周就接到通知,今天早上有人来报案,二十四号路12号的孙保全,昨天傍晚在家门口被人绑走。 路承周一听到此案,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昨天下午,在15号看到了那两个人。15号就在12号的斜对面,在那里,是观察12号的理想场所。 但此时,路承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二十四号路12号的这栋大宅子。 孙保全是怡和洋行的职员,他的哥哥孙祝龄,却是怡和洋行的买办。 这栋院子是三层的西式洋房,路承周每天都要在门口路过四回。 今天赶到的时候,大门打开,里面有一群人正在问话。 路承周走进去,正要与为首之人打招呼,对方却突然看到了他。 路承周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满是鄙视。 “路巡长,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为首之余,正是负责此案的探长温秀峰,没等路承周开口,就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 温秀峰相貌堂堂,侦缉股的人也不用穿警服,他喜欢穿西服、戴礼帽,有的时候还拿着一根文明棍。 温秀峰崇尚西方的侦探技巧,据说在英国进修过警察专业。 他审讯犯人的时候,旁边必然有台打字机,把问话的要点打在纸上。 警务处的人,在背后喊他假洋鬼子。 “不需要我们协助?”路承周虽然看不惯温秀峰的态度,但还是问了一句。 此案发生在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辖区。 同时,受害者又是怡和洋行买办孙祝龄的弟弟孙保全。 路承周在巡捕房,已经接到了上司阮健公的命令,要全力以赴配合侦缉股的调查。 “你们协不协助,对破案都没帮助。与其添乱,不如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温秀峰看了路承周一眼,一脸的轻蔑,淡淡的说。 “此话我能否向阮巡官原话述说?”路承周不卑不亢的说。 他所说的“阮巡官”,大名叫阮健公,是负责这一个区域的巡捕头头。 路承周手下有十二名巡捕,在巡长之上还有副巡官,副巡长之上是巡官,而巡官与探长的级别是一样的。 温秀峰之所以在路承周面前颐指气使,除了因为案子发生在二十四号路,路承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外,也是因为两人级别不对等,他比路承周高出两级。 “你不要拿阮健公来压我,你们的任务是巡逻,如果自己的事做好了,也不会出现这种绑架案。”温秀峰被路承周的态度激怒了,冷笑着说。 这一带的治安,本就是巡捕负责。 现在出了案子,只能说路承周没有尽到责任。 当然,巡捕也只能装模作样,真要办案,还得他们这些侦缉人员。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况且没犯案前,谁知道会发生绑架案呢。我们巡捕,又不会未卜先知。”阮健公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接过了路承周的话。 阮健公长得高高大大,国字脸,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 他在警务处已经效力十年,从丙等巡捕干起,虽然没读什么书,但资历比温秀峰要老。 “阮巡官。”路承周听到阮健公的声音,马上向他敬了个礼,恭敬的说。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阮健公,要不然,也不会跟温秀峰说那样的话。 不管阮健公对自己有什么看法,现在都只会将矛头对准温秀峰。 阮健公原本确实有责难路承周之意,可他听了温秀峰的话后,在心理上,马上站到了路承周一边。 巡捕就不能办案了?别人他不敢说,在他手里,曾经就办过几个漂亮的案子。 否则,也不会积功升为巡官。 “这个案子,上面已经交给侦缉股了,由在下负责,你们无需再插手。”温秀峰见到阮健公,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而振振有词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还不想沾这个案子呢。路承周,你带着手下去执勤吧。”阮健公冷冷的说。 “是。”路承周沉声说。 PS:以后更新一般是早晚八点,有推荐例外。 第五章 打草惊蛇 路承周离开孙家后,但并没有远走,他在等着阮健公。 昨天在对面看到了可疑人员,就算不配合温秀峰,至少要告诉阮健公。 阮健公是他的顶头上司,一般情况下,他还是会尊重的。 “怎么还没走?”阮健公出来见路承周还没走,诧异的问。 他与温秀峰不欢而散,心里很是不爽,就算温秀峰是探长,但也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摆谱吧? 发生在英租界的案子,没有巡捕的配合,光靠侦缉股的人,能破案吗? 可温秀峰这个假洋鬼子,偏想出风头,对路承周一脸轻蔑也就够了,竟然对他也没好脸色。 “昨天下班后,我在对面看到两个可疑之人。”路承周恭敬的说。 “说说详情。”阮健公眼睛一眯,轻声说。 孙保全是昨天傍晚被绑架的,而路承周在下班后,在附近发现可疑人员。 不管是不是那些人干的,都是条重要线索。 路承周很快将昨天傍晚的情况说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阮健公的脸色。 “刚才原本想告诉温探长的,可我还没开口,他就要赶人……”路承周说完后,还不忘抱怨一句。 “既然人家瞧不上咱们,就让他去折腾吧。”阮健公淡淡的说。 温秀峰恃才傲物,认为巡捕都是废物,让他自己去查就是。 “阮巡官,我想今天在租界内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到他们。”路承周突然说。 “昨天才做了案,今天他们就敢跑出来?说不定人已经离开了。”阮健公摇了摇头。 如果孙家昨天晚上报案,或许还有机会将人困在租界。 今天早上才报案,除非绑匪来要钱,否则是抓不到人的。 温秀峰之所以不让巡捕插手,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 路承周提供的情况,也不算很重要,但温秀峰不知道的话,总会增加他办案的难度,这一点让阮健公很舒服。 “如果人没离开呢?”路承周坚持着说。 他觉得,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拼尽全力。 这种案子,有的时候需要的是运气,但是,机遇是给有准备之人的。 “回去再说吧。”阮健公看了看四周,突然说。 他与路承周待在孙家门口,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秀峰之所以不让巡捕插手,除了因为巡捕确实不擅长破案外,也是不想让绑匪知道,孙家已经报案。 路承周暗暗叹息一声,阮健公没有当面回应,就是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上午,怡和洋行找到警务处,要求尽快破案。 不说抓到凶手,至少要把孙保全找回来。 怡和洋行在英租界占了一个董事之位,他们找上门来,克莱森琪很是重视,他随即下令,务必尽快破案。 然而,案子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就算是温秀峰使出浑身解数,也还没有头绪。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绑匪勒赎。 但是,孙家和怡和洋行,要求警务处一定要做点什么。 温秀峰坐在孙家,等着绑匪打电话,这也算办案? 中午,路承周接到命令,将二十四号路严密监视起来。 不但二十四号路,整个英租界全部动起来了。 同时,路承周领到了一张孙保全的照片,其实他是认识孙保全的,只是以前没有说过话。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将十二名手下集合起来,把照片交给他们仔细观看。 孙家是二十四号路的大户人家,有些老巡捕,也都见过孙保全。 克莱森琪要求,七天之内破案。 他当面问温秀峰,七天之内能不能破案,如果不行的话,他就换别人来办案。 温秀峰本就是非常高傲的人,他被克莱森琪一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七天之内一定抓到凶手。 立了军令状,温秀峰的压力就大了。七天之内抓到凶手,如果没抓到,被上面责罚是小事,温大探长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然而,路承周并没有什么压力,该下班就下班。 在上班时间,他可以配合侦缉股调查。但下班后,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这种排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 哪怕所有人加班加点,通宵达旦的工作,也未必能找到凶手。 纵然路承周昨天傍晚看到了可疑人员,也不能断定,孙保全就是那些人绑走的。 下班后,路承周没直接回宿舍,而是穿着警服去了康伯南道。 从二十四号路回戈登堂,从康伯南道过的话,确实有些绕了。 可是,路承周是刻意这么绕的,他希望张奉新能看到自己。 昨天晚上,路承周几乎一夜没睡。他一直在考验这个问题,要如何才能判断出张奉新的真正身份。 今天警务处的行动,惊动了整个英租界。据说这是打草惊蛇,想把绑匪吓出来。 路承周也想有样学样,为此,他才特意没换警服,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仁安里。 经过广发旅馆的时候,路承周故意放慢脚步,他东张西望,不时看着手里的照片,好像还在办案似的。 此时的张奉新,确实在广发旅馆,而且就坐在柜台后面。 看到路承周出现在街上,他心虚的从柜台,立马后溜到了二楼。 张奉新在路承周面前,用的是“吴之仁”这个名字,也没有说出自己职业。 如果路承周突然闯进来,两人一碰面,那就尴尬了。 路承周也不知道有没有达到目的,但是,只要张奉新一天不表露身份,他就会时不时的从这里过一趟。 但路承周分析,如果张奉新真的居心叵测,想必今天就应该能发现自己。 回到宿舍后,依然没看到同舍的廖振东。路承周也没有在意,换下警服后,又准备去华界。 李向学是他的教师,他们见面就算被人看到,也不会引起怀疑。 张奉新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暗中观察着路承周。 等路承周走后,他才松了口气,马上从后门溜了出去,他得立即向王小湘汇报。 张奉新心里,还真有些慌。路承周今天出现在仁安里,还出现在广发旅馆的门外,绝对不寻常。 如果路承周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从仁安里过,可以说是意外。 但路承周不是普通人,他是受过警察训练的,自己才与他见过面,今天突然出现在广发旅馆外面,这里面没有内情,那才是有鬼了。 张奉新能担任军统海沽站的联络员,也是一个很机灵的人。 路承周出现在仁安里,说明了一件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吴之仁”,甚至,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张奉新觉得,应该向路承周坦诚一切。 “站长,我觉得路承周是故意出现在仁安里的。”张奉新笃定着说,路承周能找到广发旅馆,既让他紧张,又很欣慰。 相比来说,欣慰要更大于紧张。毕竟路承周是他发现的,路承周表现得越优异,就越证明他有眼光。 “你是怎么搞的?”王小湘听了张奉新的汇报后,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张奉新是军统海沽站的联络员,从民国二十一年,就开始在海沽,算得上是特务处的老手了。路承周不过是初出茅庐,怎么可能查到张奉新的底细呢。 “是我大意了。”张奉新惭愧的低下了头。 康伯南道仁安里距离二十四号路有好几里,他认为,路承周下班后,只会回宿舍休息。就算晚上要玩,也不会从仁安里过。 “你可是联络员,能大意吗?”王小湘嗔恼着说,张奉新负责外部联络,如果他的身份和行踪被人掌握,军统在英租界将无所遁形。 “以后我会加倍小心的。”张奉新说,英租界游离于中国之外,军统在英租界活动,只要不做作奸犯科之事,英租界的巡捕反而会保护他们。 “海沽的形势逼人,日本人蠢蠢欲动,亡我之心不死。一些反对校长的人士,又在密谋反党反国,我们任重而道远。”王小湘语重心长的说, “所以我想,是不是正面接触路承周?”张奉新问,按照一般原则,他应该再与路承周接触一段时间,试探路承周的真正态度后,才能挑明话题的。 “你的意思,是向路承周表明身份?”王小湘微微一诧,张奉新是个老手了,面对路承周这个新手时,竟然不能按常理出牌。 “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张奉新坚持着说。 “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不加入我们呢?”王小湘问,路承周毕竟年轻,谁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呢。公然在他面前承认军统的身份,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我相信,路承周不会这么做。”张奉新稍一沉吟,笃定的说。 如果路承周真的冲动易怒的话,今天应该会冲到广发旅馆。 路承周没有进来,只在外面露了把脸,说明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从路承周在英租界的表现来看,他也有着一种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和稳定。 退一万步说,就算路承周知道自己军统的身份,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六章 谈话 路承周并不知道自己的打草惊蛇,已经取得了预期效果。 路承周从康伯南道仁安里离开后,心里还挂念着李向学交给他一个任务。 趁着今天有空,他得把事情办妥。 他去了牛津别墅,作为警务处的巡长,他当然知道,在英租界哪个地段的治安最好。 牛津别墅的租金虽然贵,但住的大部分都英国人。就算有中国人,也都是一些名流人士。 因此,巡捕在那一片区域,巡查得非常严密,宵小之辈根本不敢靠近。 如果党的重要干部住在那里,安全方面自然不会担忧。 为了实地勘察,路承周还特意去了其中的三号别墅看了看。 因为他得知,三号别墅目前空着。 牛津别墅有十来个院落,每个院落都是独立的别墅样式,且各楼层用途不同。 地下室用于停车;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放家具杂物之处。 据说有的大户人家住在这里,每个季节都要摆放不同的家具。 每一个院落的厕所位置都处于二楼半,而厕所还有一个后门,从那里下几级楼梯后有一个小屋,是佣人房间。 亲自看了牛津别墅的情况,又回到宿舍换下警服后,路承周才去了华界。 与李向学联系上后,向他详细介绍了牛津别墅的情况。 “好,我会向上级汇报的。”李向学不置可否的说。 不管组织上有没有选定牛津别墅,暂时都不能告诉路承周,并非不相信他,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这是党的保密纪律。所有人,包括李向学在内,都要严格遵守党的机密。 “还有件事,昨天晚上,二十四号路孙祝龄家发生了一起绑架案,他的弟弟孙保全被人绑走,至今没有回音。”路承周说。 李向学在海沽公安局担任预审科主任科员,每天都与犯罪人员打交道,接触过各类案件。 这个案子,路承周也想听听李向学的建议。 “这个案子我已经听说了。”李向学缓缓的说。 如果绑架的只是普通商人,消息还不会传得这么快。 但孙祝龄是怡和洋行的买办,在英租界的华人当中,地位举足轻重,他的家人被绑架,自然会引起各方关注。 “李教师,你觉得这是什么人干的?”路承周问,克莱森琪已经下令,七天之内要破案。 虽然案子交给了温秀峰,但毕竟发生在他的辖区。 如果可以的话,路承周希望能破得了此案。 “怎么,你想办这个案子?”李向学笑了笑。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成绩确实很不错,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巡捕。 再说了,只有理论,没有实际也是不行的。 这种绑架案,如果是外地人作案,能破案的几率很低。 最可行的办法,还是等绑匪勒赎,再顺藤摸瓜,将之一网打尽。 “案子发生在我的辖区,当然想试试。”路承周迎着李向学的目光,露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案发时,他也看到了两名可疑人员,他也将自己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向学。 “你所说的那两人,很有可能与绑架案有关。但是,也有可能毫无关系。”李向学缓缓的说。 路承周这股不服输的劲,他很欣赏。 但这种绑架案,不是随便谁都能破的。 路承周的掩护身份是巡捕,只要把巡捕的工作干好,就是最好的掩护了。 “不管如何,我也想试一试。”路承周坚定的说。 “那你可要注意,很有可能毫无头绪,最终也不会有结果。”李向学提醒着说。 “不试一下,总觉得心里不安。”路承周笑了笑,自嘲着说。 “所谓‘远贼必有近巢’,一般的案犯作案,在英租界必定会留下痕迹。只是英租界这么大,想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李向学说。 这种案子,得提前踩点,最好还要在附近安排有住宿。绑架的话,还得有关押受害者的地方。 这些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就看办案人员能否找到蛛丝马迹,经过抽丝剥茧,发现真正的凶手了。 理论上,所有人只要有活动,就会留下痕迹。 实际上,想要找到这些痕迹,实在太难了。 路承周听到李向学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案子,他都想试试。 随后,路承周将自己去康伯南道仁安里广发旅馆的事,向李向学汇报了。 “你刚刚知道张奉新的真正身份,马上就去仁安里,有些鲁莽了。”李向学看了路承周一眼,批评了一句。 “如果张奉新真有其他身份,他肯定能发现我。说不定,这两天就会来找我。”路承周分析着说。 通过自己的行为,观察张奉新的举动,得出最后的结论。 “如果他不来找你呢?”李向学问,路承周没有意识到错误,让他有些不满。 “那就再去一趟,最终在广发旅馆堵他。”路承周说,把张奉新堵在广发旅馆,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你的任务,是隐蔽在警务处。至于调查张奉新,组织会另行安排的。”李向学正色的说。 “好吧。”路承周无奈的说,既然李向学不同意自己再去仁安里,他只能服从命令。 然而,路承周回到戈登堂,快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张奉新在路边等着自己。 看到张奉新,路承周心里暗暗笑了笑,张奉新果然忍不住了。 路承周在仁安里广发旅馆外面,其实也只待了几分钟,换成普通人,未必会注意。 张奉新不但注意到了,还这么快就作出反应,想必他的身份不一般。 路承周与张奉新见面,没有那么多顾忌。 两人在附近的维多利亚公园,找了僻静的亭子。这里说话方便,周围有人的话,看得清清楚楚。 “路老弟,之前多有得罪。鄙人并非姓吴,自然也不叫吴之仁。当时之所以选这么一个名字,也是想取个谐音,‘无这个人’嘛。”张奉新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笑吟吟的介绍着,就好像是跟路承周开了个玩笑似的。 “不知张老板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有何用意?”路承周双手抱臂,这是内心高度戒备的表现。 张奉新一上来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路承周反而有些疑虑。 他很想摸清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想知道张奉新的真正用意。 同时,路承周又有些担忧,张奉新明显是只老狐狸,自己能对付得了吗? “老弟放心,本人绝对没有恶意。我了解过你的情况,知道你有正义感,对国家的未来充满忧虑……”张奉新望着路承周,缓缓的说。 第七章 以退为进 路承周的反应,早在张奉新的意料之中。 这才是一个普通警察,应该有的反应,如果路承周太过冷静,张奉新反而会怀疑。 “张老板,有话直说,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拐弯抹角。”路承周冷冷的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向你解释一下,免得引起误会。”张奉新看了看四周,谨慎的说。 “好吧,既然张老板是一片好意,下次我还钱,直接来广发旅馆就是,免得张老板每次还要破费。”路承周特意说出了“广发旅馆”,也是想告诉张奉新,自己对他的底细,很是清楚。 “还钱的事不急,平常没事,也可以来广发旅馆坐坐。”张奉新趁机说。 他心想,路承周果然调查过自己。 此事并非就是坏事,至少可以说明,路承周并非草包。 “好,有时间我会来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李向学已经说过,组织上会调查张奉新。 但是,李向学也没有命令,路承周不能接触张奉新。 与张奉新保持正常的接触,对路承周来说,不算违规。 “相请不如偶遇,我看就明天吧。下班后,来我那里喝一杯。我那里也兼营饭菜,厨子的手艺还不错。”张奉新极力邀请。 “明天未必有时间。”路承周摇了摇头。 没有请示李向学前,他当然不能去随意与张奉新接触。 第三天,路承周并没打算去广发旅馆。 第四天,鉴于张奉新的身份诡秘,他当然得向李向学请示。 还没下班,李向学就到了英租界,他想想与路承周碰面,只需要在二十四号路露一面,路承周就心领神会。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很快与李向学接上头,急切的问。 “两个事,组织上已经租下牛津别墅3号,以后那边如果有情况,你要及时通报。另外,就是张奉新的身份,他是军统的人。”李向学低声说。 “什么?军统!”路承周低声惊呼。 自从发现张奉新的异样后,他就一直在推测张奉新的身份。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奉新竟然会是军统的人。 “我分析,张奉新借钱给你,恐怕是想吸引你进他们的组织。”李向学缓缓的说。 “不可能!”路承周坚定的说。 他听李向学说过,军统残害过很多共产党人。 军统是中共的死对头,既然知道张奉新的身份,应该想办法将之消灭。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李向学摆了摆手。 得知张奉新的身份后,他也很诧异。 但是,他的想法与路承周,有些不一样。 “昨天晚上,张奉新来见我了。”路承周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向李向学汇报了。 “看样子,他已经准备道出真相了。”李向学缓缓的说。 “我该怎么办?”路承周问,他现在确实很迷茫。 如果张奉新向他说明身份,是拒绝还是加入? 路承周坚决不想和军统同流合污,可刚才李向学的态度,让他觉得,组织上似乎有其他考虑。 “今天,原本不是谈论此事的时机。既然张奉新约你晚上吃饭,我只能转达组织的意见。希望你能以个人名义,加入军统组织,趁机为党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李向学缓缓的说。 我党的地下工作,并非与军统直接对战,武装斗争,也并非我党地下工作的原则。 趁机打入军统内部,安插一枚可靠的钉子,才更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可他们残害了我们多少同志啊!”路承周并没有想到,自己能否完成这个任务。 他从思想上,还不能转过弯来。 党在海沽的组织,被多次破坏,军统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自己怎么能与他们为伍呢? “路承周同志,这是党交给你的任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打入军统,以后组织就能及时得到军统的消息,以后他们再想迫害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组织上也要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完成这个任务,上级会放弃这个机会。同时,还要考察,你是否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李向学严肃的说。 让路承周在警务处工作,掩护他共产党员的身份,对他已经是极大的考验了。 如果打入军统,对路承周的要求会更高。 在警务处,路承周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只要他平时小心谨慎,身份一般不会暴露。 但在军统则不然,面对的都是职业特工。 这些人,从来都不会真正相信别人。他们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人。 在警务处,路承周做错一件事,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他打入军统后,如果露出马脚,生命都会有危险。 在敌人内部,一旦身份暴露,将九死一生。 因此,路承周需要更加沉着、冷静,能随机应变,同时,还要抱有时刻牺牲准备。 李向学相信,路承周能做到最后一点。 作为一名入党差不多两年的共产党,路承周早就有了为党奉献一切的准备。 因此,他的忠诚与勇敢,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路承周毕竟年轻,还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李向学在海沽警察教练所,也只是将一些经验传授给他。 虽然海沽公安局,也是敌人的单位。 但相比军统,海沽公安局的危险系数就低了很多。 至少,他这个预审科的主任科员,周围并不是职业特工。 “既然是组织安排,我当然尽力而为。”路承周听到李向学这么说,想了没想,毫不犹豫的说。 “你自己必须在思想上想得通才行,不能因为是组织安排,就盲目服从。组织上,也要征求你自己的意见。”李向学正色的说。 “潜伏在敌人内部,比你待在警务处,要更加危险。同时,对你的个人能力,也是极大的考验。以后,你将以另外一副面孔,出现在世人面前。你的同学和朋友,可能会更加误解你。但是,正因为这样的无名英雄存在,才能保护我们的组织,让我们走到最后的胜利。”李向学的声音虽然不高,但他的语气却坚定有力。 “我愿意做这样的无名英雄!”路承周一字一顿,坚定不移的说。 他已经完全明白李向学的意思,既然是组织的要求,哪怕任务再艰难,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不就是打入军统么,一般人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这是发自内心的?”李向学又问,他相信,路承周的思想肯定能转过弯来。 只要路承周意识到,潜伏在军统,对党有利,对组织有利,他就一定会去干。 共产党员,为了革命,再苦再难也不怕,还会怕潜伏在敌人内部么。 当然,一旦路承周愿意,还需要对他进行特别的训练。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卧底,必须具备一些必要的条件。 比如说:政治立场坚定、对党绝对的忠诚 这两点,路承周都具备了。但光有这两点,还远远不够。 作为一名卧底,必须也是一名优秀的特工,路承周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地下工作经验还不算丰富。 同时,还得擅长交际,巧于词令。 当你恭维别人时,对方就会不由自主的,将一些秘密说出来。 卧底最好看上去比较忠厚,这一点,路承周也具备了。 至于性格和蔼,不要与人一争长短,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这些还需要慢慢磨砺,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的。比如说,这次路承周跟踪张奉新,有就些鲁莽。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第八章 坚定不移 作为一名卧底,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暴露。 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能获取情报,并且顺利传递回来,才是合格的卧底。 因此,卧底需要胆大心思,机警沉着。 还要具备准确的判断力,超强的理解力和记忆力。 同时,身体要健硕,要能担任最苦最累的工作。 甚至,还要做到夜里不说梦话。 当然,作为一名卧底,不矜持、不好胜、不好虚荣、不好名利、不好烟酒嫖赌,也是必须具备的品质。 当然,人无完人,要完全做到这些很难。 但李向学相信,路承周天赋很高,看上去平凡,但内心细腻,将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表现,也很抢眼。 而且,路承周目前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军统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 想要打入敌人内部,特别是特务部门,是很困难的。 张奉新主动接触路承周,表明军统伸出了橄榄枝。 “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加入军统。”路承周坚定的说。 李向学在海沽公安局从事地下工作,他是很敬佩的。 原本,路承周也想进公安局,但克莱森琪的相邀,李向学建议他到英租界任职。 随着华北局势越来越紧张,我党的组织机关,以后可能会进入租界活动。 提前在警务处安排人员,有利于组织以后开展工作。 只要是有利于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事情,路承周都愿意去做。 “你知道,如果打入军统,将意味着什么吗?从此以后,你每天都要如履薄冰、谨言慎行,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不能说梦话。一旦身份暴露,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李向学严肃的说。 “从参加革命的那一天,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路承周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说。 他对军统确实没发好感,也不想与他们为伍。 可是,为了完成组织的任务,个人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危险再大,自己所起的作用也越大。 李向学打入预审科,营救了不少革命同志,自己打入军统,也应该为组织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今天晚上,你与张奉新见过面后,我们再找机会详谈。打入军统后,你的工作方式、生活方式、待人接物的方式,甚至思考问题的方式,将要有所改变。记住,在张奉新面前,不能有任何异常。这是你的第一次考验,如果让他看出,你已经知道了他军统的身份,任务就失败了。”李向学缓缓的说。 路承周目前在英租界警务处,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李向学在海沽公安局预审科,他的危险性比路承周要大一些。 如果路承周进了军统,那么路承周的危险性,将远高于李向学。 这对年轻的路承周来说,将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整天面对职业特务,随时都可能露出破绽,就像在悬崖上的钢丝绳上跳舞一般。 “我会注意的。”路承周咬了咬牙,他有一股不服输的劲。 既然答应打入军统,就一定要力争做到最好。 李向学又交待了一些细节,主要是与敌人相处时的经验。 他在预审科,周围的预审员,眼睛也很毒。 隐藏在预审科这么久,也是很不容易的。 “忘记你共产党员的身份,告诉自己,只是个巡长,坦然面对张奉新。以后,我们之间的见面,也要更加注意,不能被人察觉。”李向学叮嘱着说。 如果说现在的路承周,已经算从事地下工作的话,那以后的路承周,将从事的是隐蔽工作。 他的身份,绝对不能透露,他的行为,将会被绝大部分人误解。 “我知道了。”路承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上,如果发现张奉新有所怀疑,马上中止计划。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同志作无谓的牺牲。”李向学扶了扶眼镜,特别提醒的说。 其实,此时的李向学也很矛盾。 以路承周现在的经验和能力,似乎还不足以打入军统。 毕竟他太年轻,才二十岁。三个月之前,还是一个学生。 这三个月,也一直待在二十四号路。 路承周有一定的特工基础,也有一些地下工作经验。 让他借着巡长的身份,隐蔽身份,是没有问题的。 但要让他与军统的特务打成一片,对路承周是个极大的考验。 但是,张奉新主动找上门来,又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这至少说明,路承周已经通过了军统的初步筛选。 此时路承周如果能打入军统,肯定不会被怀疑。 在海沽警察教练所时,路承周就不再参加学生运动。 这在军统看来,与左倾就没有关系了。 对军统来说,路承周其实过了“政审”这一关,为他以后长期潜伏在军统,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如果路承周的思想转不过弯来,坚持不打入军统的话,李向学也不会勉强。 从事卧底的工作,需要坚强的信念,以及对党无比的忠诚。 同时,还要有极大的热诚。 如果勉强从事这项危险的工作,很容易出事,这是对同志和组织的不负责任。 “我会小心的。”路承周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李向学对自己的担忧。 但是,他已经决定,打入军统,当一名无名英雄,默默为党工作。 路承周是个有着坚强意志的人,一旦他下了决心,再也不会改变。 李向学走后,路承周一直在琢磨他的话:忘记共产党员的身份,坦然面对张奉新。 可自己能忘记这个身份吗? 任何时候,路承周都不敢忘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 他自然也明白,李向学让自己忘记这层身份,是要抹去身上可能存在的共产党的痕迹,更好的潜伏在军统。 军统是专门对付中共的,虽然日本人对华北虎视眈眈,但军统依然将反共当成头等大事。 如果军统发现,自己竟然是共产党,肯定没活路。 此次打入军统,就像是深入虎穴,必须抱着九死一生的信念。 李向学虽然向路承周传授了很多潜伏的经验,但事到临头,还得路承周自己领悟。 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再说了,李向学也没有潜伏在军统的经验,他教给路承周的东西,只是他隐藏在预审科的经验。 海沽公安局预审科,与军统海沽站,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单位。 公安局主要负责治安,而军统海沽站的主要任务,则是反共、搜集情报、以及对付日本人。 李向学的同事,虽然是经常审问案犯的预审员,但他们与特务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李向学在预审科这么长时间,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好。 如果他潜伏在军统,身份未必能一直保密。 下班后,路承周换下警服,才去了康伯南道仁安里。 还没走进广发旅馆,张奉新就突然从里面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路承周能来广发旅馆,张奉新自然很高兴,他掐着时间,路承周也应该快到了。 隔着玻璃门,一直跷足以待,看到路承周,他就像看到鱼咬钩一样,特别的开心。 “路老弟光临,鄙店蓬荜生辉。”张奉新双手抱拳,朝路承周作了个揖,脸上堆满了笑容。 “张老板千万别这么说,你能请我吃饭,是我的荣幸。”路承周拱了拱手。 第九章 道明 虽然知道了张奉新的真正身份,但路承周极力让自己忘记这一点。 同时,他也将自己是共产党员这个事实,驱逐出记忆。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坦然面对张奉新,才能在张奉新面前,表现得自然。 路承周没有受过专门的卧底训练,他只能依靠李向学传授的经验,再加上自己的琢磨,随机应变,应付着张奉新。 当路承周不去想着张奉新军统的身份,同时,他又不断提醒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巡捕时。 他与张奉新的交谈,就显得比较自然了。 两人客套之后,自然又说到了钱方面。 路承周对此很是“感谢”,这是发自内心的,不管张奉新出于什么目的,当初借给他的钱,确实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三百元,是他一年多的薪水,如果没有张奉新,他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借钱。 或许,最终只能将治安里的房子卖掉了。 虽然母亲最终没有救回来,但路承周至少没有了遗憾。 “张老板,感谢你默默无闻的资助。”路承周双手举起酒杯,感激的说。 “说这种话就见外了,要自罚一杯。”张奉新佯装嗔恼着说。 “好,小弟说错话了,算张老板赔罪。”路承周一扬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路承周的酒量不是很好,可是面对张奉新,他又不能不喝。 而且,还得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路承周的表现,张奉新很是满意。 他看路承周喝了不少酒,也试探着问起,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份的。 “张哥,那天我悄悄跟着你,只是想着以后报恩。没想到,你果真是做善事不留名。”路承周感慨万端的说。 “当时我都没注意。”张奉新尴尬的笑了笑。 他暗忖,路承周还真是个干特工的料。 自己干特务工作,也有几年了,竟然没有发现被他跟踪。 这其中,有张奉新大意的成份。 但不可否认,路承周确实有一定的天赋。 “最近牙痛,上火,你多吃点菜。”张奉新没怎么动筷子,总是劝路承周多吃。 从一个人的吃相,也能看出他的性格。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奉新是要传递给路承周一个消息,自己去王氏诊所,确实是因为看病。 第二天、第三天,路承周下班后都去了广发旅馆。 两人的关系,也迅速升温。 这其中,有张奉新想笼络路承周之意,也有路承周迎合之心。 两天的时间,路承周从刚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自然,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与张奉新相处。 张奉新“了解”到,路承周对国家的未来也很担忧,对日本人,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恨。 “承周,你知道共产党吗?”张奉新突然神秘的说。 “你说**?”路承周惊讶的说,同时一脸警惕的望着张奉新,生怕他就是共产党似的。 “共产党还是抗日的,也是关心劳苦大众的,怎么能说是**呢。”张奉新佯装不满的说,但心里对路承周嘴里的这个词,非常之满意。 路承周言者“无心”,可张奉新听者“有意”。 路承周的这句无心之言,让张奉新知道,路承周并没有政治信仰。 至少,他对共产党是没有好感的,有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张老板,你不会是共产党吧?”路承周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张奉新。 “我怎么会是共产党呢?”张奉新被路承周盯得心里有些发慌,连忙解释着说。 “你不是共产党就好。”路承周“松”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承周,你觉得,中国的未来会如何?”张奉新心里有了底,等路承周坐下后,随口问。 “这样的国家大事,岂是我等小民所能讨论的?”路承周摇了摇头,自嘲的说。 “我们私底下说说也没什么嘛。”张奉新笑了笑。 “日本人狼子野心,灭我中华之心不死,而现在国内军阀混战,**横行,实在堪忧啊。”路承周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 “现在有一个组织,力行三民主义,重振革命精神,复兴中华文化,牺牲个人得益。用钢铁的意志、用严明的纪律,服从组织决议,在领袖的英明领导之下,共同开创新局面。像这样的组织,你愿意参加吗?”张奉新突然说。 “你是蓝衣社的人?”路承周的瞳孔猛的收缩,死死的盯着张奉新。 路承周一直在等张奉新说出军统的身份,他也一直在酝酿情绪。 “准确的说,应该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张奉新坐直了身子,傲然的说。 “如果我将你的身份报告上去,你还能在英租界立足么?”路承周放下筷子,淡淡的说。 路承周其实一直在等着张奉新承认这个身份,他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张奉新真的承认后,路承周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刚才的激动和惊讶,有一半是做作,但也有一半,确实发自内心。 党组织从1924年,开始在海沽活动以来,多次遭到国民党的清洗。 其中,有不少人落入了蓝衣社的魔掌。 就在不久之前,海沽市委,就遭到了军统的破坏。 现在,张奉新这个军统特务,就坐在自己对面,路承周有一种一拳就要挥过去的感觉。 “我相信你不会。”张奉新笃定的说。 路承周这几天的表现,让他断定,路承周是爱国的。 今天晚上,路承周表明了他没有任何政治信仰,同时,对共产党也没有好感。 这样的结果,让张奉新很是满意,他才敢抛出这个话题。 “我现在是巡捕,领的是英国人的薪水,不能做违法乱纪之事。”路承周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的说。 “你可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日本人正在我国北方肆虐,他们对华北虎视眈眈。身为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你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张奉新对路承周的反应并不意外,如果路承周一口答应,他反而会警惕呢。 “此事我不能马上答应你。”路承周沉吟良久,才缓缓的说。 他很想马上答应,但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如果一听张奉新是蓝衣社的人,马上就要参加,不被怀疑才怪。 “此事不急,如果你想通了,直接来广发旅馆找我就是。”张奉新笑道。 他相信,路承周一定会答应的。 为国效力,抗击日寇,不正是当初路承周在铁路一中的志向么? 现在,张奉新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好的机会,他相信,路承周一定不会错过。 然而,第四天、第五天,路承周都没有出现在广发旅馆。 路承周没来,张奉新心里反倒没底了。 对路承周来说,这是一次人生的决择。 期间,王小湘问起了此事,张奉新回复,他对路承周有信心。 然而,第六天,路承周依然没有出现,张奉新着急了。 第十章 等 路承周之所以没有去广发旅馆,除了不想张奉新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外,也是因为他得向组织汇报。 李向学对路承周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是满意。 路承周与张奉新接触,表现得可圈可点,表现出了很高的天赋。 作为一名卧底,除了需要严格的训练外,天赋也很重要。 有些人,天生就合适当卧底。 路承周性格沉稳、遇事沉着、思维敏捷,遇事举一反三,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李向学原本对路承周打入军统,还有些担忧,毕竟路承周如此年轻,经验不足。 然而,路承周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他完全没有了顾虑。 这三天,他对路承周进行了系统的训练。 这个时候,再对路承周进行技能训练,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此,他们的训练,主要是技巧。 说话的技巧,做事的技巧,与人沟通的技巧。 甚至,还有如何奉承别人的技巧。 李向学对心理学很有研究,对路承周的训练,主要集中在这方面。 除了接受李向学的突击训练,路承周还要查案。 孙保全被绑架,已经过了六天时间,然而,绑匪到现在都没有来勒赎。 这让负责此案的温秀峰愈发不安,克莱森琪只给了他七天时间,可此案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路承周心里,一直惦记着案发当天傍晚,看到的两个可疑人。 这几天的上班时间,他也从警务处调出了最近一个月的租房记录。 根据李向学的,远贼必有近巢的提醒,他希望能从出租房上面,找到线索。 可以肯定,绑匪至少有两人以上。 因此,路承周需要调查住了两名男子以上的新客。 绑匪来英租界,必然不会拖家带口,因此,盘查的范围又少了许多。 经过筛选,符合条件的有十几处,而且分布在英租界各处。 路承周没有脚踏车,这件事坐胶皮车也划不来,没办法,他只好向阮健公汇报申请经费。 “这是温秀峰的案子,你操什么心?”阮健公听到路承周的汇报后,蹙起眉头,很是不满的说。 温秀峰在二十四号路12号孙祝龄家里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他早就暗下决心,要让温秀峰知道,巡捕也是能办案的。 阮健公早就有了安排,路承周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瞎捣乱。 “案子毕竟发生在二十四号路,再说了,如果我们把案子办了,以后侦缉股还敢在我们面前摆谱么?”路承周笑了笑。 这几天与张奉新的接触,路承周对别人心理的把握,越来越准确。 孙保全绑架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巡捕房能破了这个案子,自然是大大长脸的事。 阮健公能出任巡官,除了因为他当了十年巡捕,资格很老外,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办过几个漂亮的案子。 “就凭你?”阮健公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他在温秀峰面前,力挺路承周,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巡捕,在侦缉股的人面前,当然要同心并力。 不可不认,路承周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加上有克莱森琪的关系,阮健公对他一向比较客气,属于敬而远之的那一种。 如果说谁家丢了只鸡,他还相信路承周能帮忙找回来。 但现在丢的是人,还是被人绑架的,凭着他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找到嫌疑人? “我是在阮先生的指挥下行事,如果侥幸找到线索,那是阮先生指挥有方。要是什么都没找到,也只是浪费几天时间吧。请阮先生放心,我不会影响巡逻的。”路承周说。 “这样啊……那好吧。”阮健公看了路承周一眼,沉吟着说。 “费用的事……?”路承周心里一喜,马上问。 他之所以向阮健公汇报,主要是因为囊中羞涩,要不然,自行调查就是。 “你打报告,我来签字。”阮健公说,作为巡官,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第六天的时候,路承周刚到巡捕房报到,阮健公就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孙保全的案子,不用再查了。”阮健公吩咐着说。 “不查了?是不是破了?”路承周诧异的问。 他观察着阮健公的脸色,虽然对方要极力表现得跟往常一样,但路承周还是注意到了,阮健公眼里,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路承周这段时间看人,总喜欢看很眼睛。 李向学跟他说,很多人的内心活动,都会通过眼睛,无意识的表露出来。 “你将这几天的费用,写个条子报上来。”阮健公不耐烦的说。 路承周张了张嘴,本还想多问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几天路承周的变化也很大,对人性的揣摩,让他知道,哪怕自己再争取,也只是徒劳。 阮健公的神情,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孙保全的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看到路承周转身走了出去,阮健公反倒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像路承周这样的毛头小伙子,应该年轻气盛,目中无人。 之前的路承周,似乎有这么一点苗头,毕竟他是克莱森琪的学生。 然而,今天的路承周,表现得很沉稳。 路承周到下午,才听说,上午阮健公带着人去抓绑匪了。 听到这个消息,路承周马上想到了早上阮健公眼中的那丝亢奋。 路承周唯一意外的是,怎么没听到侦缉股的人出动呢? 另外,阮健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 但路承周知道,自己无需去调查,因为温秀峰会比他更加急于知道答案。 阮健公的行为,简直就像在温秀峰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温秀峰得知阮健公的行为后,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线索。 阮健公的行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很快,温秀峰就查到,问题出在二十四号路的邮差上面。 绑匪几天没打电话,阮健公估计,绑匪可能会给孙家写信。 因此,阮健公找到送二十四号路的邮差,让他把12号的信,先送到巡捕房。 昨天阮健公就收到了绑匪的来信,约在今天上午在凤林村交钱。 得知消息后,温秀峰带着人,恼羞成怒的赶了过去。 然而,阮健公已经回来了。 让温秀峰唯一欣慰的是,阮健公并没有抓到绑匪,他失手了。 阮健公确实在凤林村布置了包围圈,但绑匪也很机警,发现有人埋伏后,便钻进高梁地逃走了。 人没抓到,可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最重要的是,绑匪知道孙家让警务处出面,肯定会将气撒到孙保全身上。 搞不好,就此撕票也不一定。 阮健公原本后发制人,通过邮差先一步拿到线索,确实很漂亮。 然而,他让绑匪跑掉,这桩露脸的事,马上就变成丢脸了。 孙祝龄一直在警务处等消息,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得知阮健公失手后,他丢下一句:“此事无需再烦劳警务处”,就离开了。 孙祝龄回到家后,侦缉股的人,被孙家“请”了出来。 孙家已经不再相信警务处,想要付赎金,与绑匪“私了”。 路承周得知消息后,既没去12号的孙家,也没回巡捕房。 这个时候,干好本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去哪里,都是找不自在。 况且,这个时候,阮健公也未必有时间。 下班后,路承周才听说,温秀峰与阮健公,在警务处副处长刘立峰的办公室大吵了一顿,差点大打出手。 路承周回到宿舍,准备换了衣服出去,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难得一见的同舍廖振东。 “听说今天你也去了凤林村?”路承周好奇的问。 “那些人太鬼了,还没露面就溜了。”廖振东站在路承周旁边,不到他耳垂。 他的声音有些尖,发出一种像猴子似的吱叫声,怪不得外号叫廖猴子。 廖振东显然不想多说这件事,毕竟失手了,说完后马上走了出去。 路承周随后走出来时,碰到颜海荣,他倒是向路承周说起了温秀峰与阮健公大吵的情况。 “你是没看到,当着刘副处长的面,差点动手了。”颜海荣笑嘻嘻的说,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似的。 “如果阮巡官能多带点人手,或许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路承周轻轻一叹。 “谁说不是呢。”颜海荣应了一句。 路承周下班后,去了趟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广发旅馆,不管绑架案如何,自己的任务更重要。 虽然组织上,要求他以个人名义,趁机打入军统。 但路承周认为,自己加入军统也不能太急切。 想要加入军统,只能以退为进,就像当初刘备三顾草庐一样。 晚上,路承周见到张奉新时,就特别表明了“态度”:“可以为国家做点事,但不想加入军统。” 路承周三天没有出现,能再看到路承周来广发旅馆,张奉新已经很高兴。 路承周的想法,他也很支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加入军统,也要一步一步来。 第十一章 偶然中的必然 路承周每次从广发旅馆回宿舍,都要换一条不同的路线。 英租界只有这么大,条条大道通罗马,更换路线,不但会更安全,路承周也能顺便熟悉英租界的环境。 当然,路承周还有点小愿望,希望能碰到孙保全一案的绑匪。 在今天之前,路承周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在街上四处寻找。 今天路承周也只是习惯性碰下运气,白天阮健公已经惊动了绑匪,就算他们之前住在英租界,未必还敢回来。 然而,快到巴克斯道的时候,路承周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路承周在英租界没什么熟人,他的熟人也主要集中在二十四号路。 没有丝毫犹豫,路承周马上跟了上去,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背影很像是那天看到的嫌犯。 这几天,路承周满脑子都是孙保全案嫌犯的身影,每天,他都要在脑海里回忆那两个的相貌,以及离开时的身影,生怕忘记了。 上次,那两人先看到路承周,突然逃离二十四号路。 今天晚上,路承周掌握了主动权,他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人走得很快,手里捧着一个纸袋,一边走,还不时的观望四周。 当他走到一个电线杆附近时,突然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后面的路承周很是诧异,加快步伐跟了过去,此时,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但是,细心的路承周发现,空气中有一股葱香味。 在路口观察了一会,路承周发现这里一个里弄,里面住着几户人家。 从外面看,只有两家有灯,但是,也不能说,嫌疑人就一定进了这两家。 路承周再走到外面的街道,找到门牌,看清是22号。 路承周一个人,对付两名嫌疑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要让他,从这几户人家里,搜出那两名嫌疑人,并且抓到这两人,那就没有把握了。 离开22号后,路承周找了部公用电话,路承周的电话,打到了阮健公的办公室。 此时的阮健公,正一脸沮丧的靠在椅子上,不停的抽着烟。 下午,温秀峰跟他大吵了一场,还将他截留信件的事捅了出来,搞得很在刘立峰面前很没面子。 现在,整个警务处都知道了,他为了抢温秀峰的案子,如果他抓到了绑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坏就坏在,他让绑匪溜掉了,连根毛都没带回来。 温秀峰扬言,要么他明天能破案,否则所有的责任,由阮健公一力承担。 阮健公在想,到了明天,克莱森琪追究责任的时候,温秀峰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自己十年奋斗获得的这个巡官,是不是就要离自己而去了呢? 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起,阮健公手指夹的烟头,差点掉到了地上。 “谁啊。”阮健公不耐烦的说。 “阮先生,我是路承周,在巴克斯道22号附近,发现了上次的嫌疑人。”路承周捂着话筒,急切的说。 “确定?”阮健公精神一振,这个时候,任何一条线索,他都会非常重视。 况且,路承周看到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绑匪。 之前他对路承周的所谓调查,是嗤之以鼻的,但这个时候,路承周突然打来电话,他竟然当成了救命稻草。 “天太黑,只看了个背影,但有个九成像。”路承周肯定的说。 从背影最多只能看到五成,连脸都没看清,怎么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呢? 然而,李向学告诉他,每个人走路的姿态,其实都是不一样的。 很多时候,从一个人走路的姿态,就能断定他的身份。 其次,那人手里抱着一个大袋子,路承周追到巷子里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葱香味,袋子里装的应该是包子。 晚上买这么大一袋包子,要么想吃的人多,要么,这就是他们一天,甚至是几天的口粮! 当然,这些情况,他没有向阮健公汇报。 但是,有了这些条件,他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马上来。”阮健公也没细想,路承周只看到背影,怎么就有九成的把握。 “阮先生,这里有几户人家,不知道他们在哪一家,要多带点人手才行。”路承周提醒着说。 “没错,这次一定要把人手带足。”阮健公深以为然。 白天,他就是吃了人手不足的亏,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巷子里是死胡同,只要守住路口,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阮健公不但将路承周的手下都带来了,将巴克斯道的巡捕,也都带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还将廖振东的人也带了过来,近四十号人,就算巷子里全部是绑匪,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有路承周在,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一个满脸横肉,一个瘦削的中年人。 那两人一看到路承周,眼里的惊慌之色一闪而过。 路承周与阮健公都看到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然而,搜遍整个房子,并没有找到孙保全。 “人呢?”阮健公准备就地审讯。 “什么人?”满脸横肉的开了口,说话瓮声瓮气的。 “跟我来这一套?你们的事发了,赶紧说,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阮健公冷笑着说。 “阮长官,你来看看。”路承周突然走过来,说。 “什么事?”阮健公站起来,路承周提供了重要线索,他自然不能再轻视路承周。 “在隔壁的地上,发现了挖掘的痕迹。”路承周看了阮健公一眼,盯着两位嫌疑人,缓缓的说。 两位嫌疑人听到路承周的话,脸色大变,特别是那个瘦子,更是全身颤栗着。 “怎么样,现在说还来得及,等会挖开,再说都没用了。”阮健公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神色,马上说道。 “我现在就带人去挖。”路承周配合着说。 抓到了嫌疑人,阮健公要亲自审讯,路承周也没有在意。 在他向阮健公汇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打算出这个风头。 否则,路承周将自己的手下调来,也足够抓到嫌疑人了。 路承周拿了个手电筒,在其他房间仔细搜索。 这段时间,路承周的观察力、判断力,相比原来,有了显著提升。 其他人都只注意房间内的摆设,搜查柜子里、床底下,而路承周更注意细节。 “我说。”瘦削之人,突然全身剧烈的颤抖着,猛然长吁了口气,像是终于解脱似的,大声说道。 阮健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挥了挥手,让人把瘦子带到一旁。 他走过路承周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手掌在他肩上用力的按了按。 第十二章 为难 张奉新等路承周走后,也离开了广发旅馆,他得向王小湘汇报,同时要给路承周建立档案。 “他以为他是谁?还不想加入我们?”王小湘听完后,冷哼着说。 他当初加入军统,根本就没有犹豫,愿意为这个“革命团体”奋斗终身。 “站长,他还没有明白我们这项工作的意义所在。正好这段时间,再考察一下,可行的话,先让他入党。”张奉新笑着说。 “我们的原则,宁缺毋滥。对他平时的一举一动,要随时掌握。”王小湘叮嘱着说。 “我会注意的。”张奉新说。 “入党,建档案的事,你与刘有军接洽便是。”王小湘沉吟着说。 王小湘对路承周的行为,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太在意。 路承周考虑了三天,才答应为国家做点事,还不想加入军统,这倒是一般人的想法。 毕竟,路承周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思想没有改造完成,暂时担任外围人员也好。 刘有军是军统海沽站的书记,文书方面的事情,由他负责。 刘有军是瑞安人,1913年出生,几年前在上海法学院求学,后加入军统,是戴老板的红人。 曾经在侍从室任侦察科书记、临川培训班书记,年前调入海沽担任书记。 刘有军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显得很老练,履历也很丰富。 他参加军统的时间不长,可起点很高,不但在侍从室干过,还深得戴老板赏识。 要不是他来海沽的时间不长,此次就能担任军统海沽站长。 刘有军有单独的住处,距离王小湘的诊所不远,平常并不经常在一起。 “路承周既然是海沽警察教练所毕业,你要与他多沟通,引导他走向革命。”刘有军想了想,说。 他只比路承周大一岁,可资格老,说话也是老气横秋。 年青人的思想,最容易改造,只要让他意识到,参加军统,是为国家出力,就会奋不顾身的投入到这股激流之中。 “路承周很痛恨日本人,对共产党也没有好感,肯定可以争取过来。”张奉新笃定的说。 “那也要抓紧。”刘有军叮嘱着说。 所谓趁热打铁,如果让路承周受了其他势力的蛊惑,那就不好了。 “是。”张奉新恭敬的说。 刘有军级别比他高,又是总部派来的,哪怕很年轻,他也得表示足够的尊重。 “对了,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成绩如何?”刘有军虽然年轻,但办事很沉稳。 说话的时候,已经在给路承周建立档案,写到警察教练所时,他突然问了一句。 “成绩优异,特别射击和格斗。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深得在警察教练所兼教的克莱森琪信任。”张奉新马上解释。 路承周是他挖掘的,路承周的能力越强,他脸上越有光。 张奉新相信,路承周如果加入军统,一定会成为一员干将。 “还能说英语?”刘有军诧异的说。 “据说日语讲得不错,还能说几句德语。”张奉新说。 为了发展路承周,张奉新专门调查过路承周的家庭、社会关系,以及在学校的成绩。 “他是在二十四号路当巡长吧?”刘有军问,他对路承周有些好奇,准备找机会去接触一下。 “是的,手下有十二名巡捕。”张奉新忙不迭的说。 “我们现在没有行动组,既然路承周的射击和格斗成绩都不错,能否让他参与行动?”刘有军问。 作为军统海沽站的书记,很多事情都由他来安排。 之前海沽站是有个行动组的,但之前撤销了,新的行动组还没有成立,遇到行动的话,只能临时从其他地方抽调人员。 “这个……”张奉新有些为难的说。 让路承周提供情报,做一些外围工作,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让路承周参与行动,路承周会同意吗?张奉新还真没有把握。 “如果有困难就算了,但以后要尽量让他参加行动。”刘有军提醒着说。 只要路承周参加过军统的行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还没入党,也没有宣誓,现在参加行动,未必会同意。”张奉新连忙解释着说。 刘有军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将路承周的档案建好后,让张奉新签字。 这份档案,再加上王小湘的意见,以后是要送到总部备案的。 张奉新走后,刘有军又将路承周的档案调出来,放在台灯下,仔细的看着…… 孙保全的绑架案终于破了,人找到了,但却是死的。 准确的说,人是“挖”出来的,在巴克斯道22号的那间房内,挖到了三具尸体。 除了孙保全外,还有其他两位受害者。 根据两位嫌疑人的供述,他们总共有十几人,专门干绑票的案子。 每次都是先将受害人,要么骗,要么绑到预先租的房内,勒死后,将尸体埋入房内地下,然后再找死者家属,或死者的店铺进行勒赎。 这个绑架集团,为首之人,正是路承周发现的那位满脸横肉者,他叫李玉华,原来是奉军的一名逃兵。 其他人员,要么是无业游民,要么是失业的小工商业者,铤而走险,在李玉华的唆使下,沦为图财害命之徒。 阮健公原本很沮丧,但在破案后,整个人变得极度亢奋。 下午,温秀峰将他堵在副处长刘立峰的办公室里,让他很被动。 现在,抓到李玉华,他心里所有郁闷一扫而光。 孙保全虽然死了,但案子却破了。 不但案子破了,而且还连破11起,阮健公审讯完后,马上向刘立峰汇报,准备联合海沽公安局、法租界巡捕房,起出剩下的几具尸首。 整个晚上,阮健公都在忙碌。 作为此次绑架案的关键人物,路承周也跟着忙了一晚。 阮健公很想将破获绑架案的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无他,路承周可以直接与警务处长克莱森琪对话罢了。 如果路承周将实情,向克莱森琪汇报,阮健公又会很被动。 克莱森琪是路承周在海沽警察教练所的教师,因为路承周精通英语,成绩优异,克莱森琪对他很是赏识,这才特意让他来英租界警务处。 海沽警察教练所的前身是海沽警务学堂,是海沽最早的警察专业学校。 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在河北堤头村成立。 1901年签订的《辛丑条约》中规定:海沽周边20里以内不得驻扎中国军队,城市的治安必须由巡警管理维持,这就急需大量的警官和高级警务人员,因此,海沽警务学堂应运而生。 警察教练所的教师,主要由日、德、英等国的高级警务人员组成,学制也由刚开始的六个月延长至两年。 该学堂的毕业生主要分配海沽、上海、南京等地担任中高级警官。 民国以后,各大商埠设立警察组织,也都到海沽来聘请教官。 民国4年,该学堂改组为“直隶全省警察传习所”,不久,又划归海沽警察厅管理,更名为“海沽警察教练所”。 路承周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学习刻苦,成绩优秀。 两年时间,不仅系统学习了警务知识,还学会了日、英语。 原本路承周毕业后,要去海沽公安局,但在克莱森琪推荐下,路承周到了英租界警务处。 并且跳过巡捕,直接担任巡长。 要知道,巡捕也分甲、乙、丙三种呢,可见克莱森琪对这位中国学生,还是很欣赏的。 当然,警务处与路承周签订的只是民事合同,哪怕克莱森琪让路承周担任巡官,甚至是正巡官,也是没有问题的。 有了这层关系,阮健公再想邀功,也不敢无视路承周。 第十三章 拒绝 幸好,路承周也很识趣,带着手下尽职尽责的工作,并不想出风头。 有些事情,说了等于没说,如果不说,反而会尽人皆知。 警务处虽然有好几百人,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 第二天,路承周经过二十四号路12号时,孙家的管家,早就在那恭敬的等着。 “路巡长,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孙府的管家早就待在路边,看到路承周走过来,恭敬的说。 “孙先生找我?”路承周诧异的说。 很快,他就明白了,恐怕还是因为绑匪案。 只是,孙祝龄特意派人守在门口,就显得有些隆重了。 孙祝龄虽然只是一个买办,但他却是怡和洋行的买办! 怡和洋行是英国四大洋行之一,洋行在英租界的经理,是工部局董事之一。 而且,孙祝龄家财万贯,是英租界华人中的翘楚。 光凭这些,就足以说明孙祝龄的地位。 孙祝龄与警务处的人打交道,至少要正巡官或正探长以上,事实上,孙祝龄到了警务处,一般都是刘立峰这个副处长接待。 像温秀峰和阮健公,都没资格与他对话的,更遑论路承周一个小小的巡长了。 当然,像具体的事务,还是要下面的人来办的。 比如说,孙保全的绑架案,总不能让副处长,或者总巡官,督察长这些人来办吧? 孙祝龄待人谦和,他的身份虽尊贵,可见到路承周的时候,还是主动与他握了手,眼里虽然还有悲伤,但态度很客气。 “路巡长,多谢抓到杀害舍弟的凶手。”孙祝龄感激的说。 虽然孙保全死了,孙祝龄很悲痛,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凶手抓到了。 而且,这个凶手,还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抓到的。 案发后,孙祝龄还真的没有将破案的希望放在路承周身上。 在孙祝龄看来,路承周不过就是初出茅庐罢了,这种案子,没有经验,没有足够的线索,是破不了的。 然而,路承周用他的耐心和细致,弥补了经验的不足。 仅仅从一个背影,就发现了嫌犯的线索,最终破获了十几起绑架案。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承周不卑不亢的说。 他现在的心境,与原来有了很大不同。 待人接物也好,看问题的眼光也罢,都有了变化。 就算是亲近的人,都感觉不出这种变化,遑论很少接触的孙祝龄了。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孙祝龄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钱,递给路承周。 路承周的态度,让孙祝龄内心有些诧异,像这样的巡长,见到自己,不说诚惶诚恐,至少也要保持足够的客气吧。 路承周的镇定自若和不卑不亢,让孙祝龄有些诧异。 只是,此时的孙祝龄,没有多想这些事。 “对不起,这钱我不能收。”路承周后退一步,眼里露出坚毅之色。 如果是一个星期前,路承周可能会收下这笔钱,毕竟他还欠着一屁股债。 但现在,他的眼界和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考虑问题很周全。 他抓李玉华,破了孙保全绑架案,只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如果收了孙祝龄这笔钱,那算什么?自己堂堂一个巡长,专门为孙家办案么? 孙祝龄如果请他吃饭,路承周不会拒绝,但直接给钱,他不能要。 “我听说,你为了查舍弟的案子,四处奔波,花费不少,这只是一点车马费,万勿推辞。”孙祝龄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眼里露出异样的目光。 警务处的这些人,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 或许,路承周是因为刚毕业,或许,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不懂套路,又或者,是路承周的本性如此。 如果是最后一点,孙祝龄会很欣赏。 “没能阻止绑匪行凶,路某已然失职。事隔多日才抓到凶手,更是深感愧疚,如果再要孙先生的钱,以后都没脸见人了。车马费,自有警务处报销,不打扰孙先生了,再见。”路承周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望着路承周坚定而沉稳的背影,孙祝龄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今天的路承周,还是比较忙的,但他习惯性,先到二十四号路转一圈。 刚从孙家出来,路承周碰到了温秀峰,这个曾经傲慢的探长,此时显得很沮丧。 “温探长,来办案?”路承周礼貌的问。 路承周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礼貌,但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扎在温秀峰心里。 孙保全的案子,原本是他的,但阮健公使坏在先,路承周发现线索不报告在后,让他很是愤怒。 如果阮健公不捣乱,如果路承周能配合自己,孙保全的案子,就是他的成功案例了。 “路承周,不要得意,像你这种人,也得意不了多久。”温秀峰冷笑着说。 “温探长,我没得罪你吧?当初,可是你不让我这个巡捕协助的。”路承周淡淡的说,他可以跟温秀峰客气,但绝对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你有线索,为何不告诉我?”温秀峰气愤的说。 “那天我还没开口,你就挥手赶我走,给了我说话的机会么?”路承周反问。 温秀峰语气一滞,当天的情形,他记得很清楚。 路承周刚进来,他正在办案,就将之赶走,顺便还得罪了阮健公。 要不然,孙保全一案,恐怕也不会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巡捕也是能办案的。”路承周经过温秀峰身边时,在他耳边轻声说。 路承周的声音不大,可听在温秀峰耳里,像是极大的讥讽。 温秀峰自认是一代神探,在他看来,路承周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巡捕。 没想到,就是这个不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巡捕,却破了一个这么漂亮的案子。 孙保全一案,虽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温秀峰知道,与路承周也有很大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路承周很是忙碌,与各方警务人员沟通,将李玉华绑架集团的受害者挖出来。 是的,只要落于这个绑架集团之手的受害者,没有一个能活命。 所有的受害者,在落入他们手里时,就已经被害死。 案件告破,除了温秀峰外,警务处皆大欢喜。 第十四章 升职 路承周还得到了克莱森琪的单独接见,详细向他汇报了案件的侦破过程。 当然,这次的汇报,既没有突出阮健公的“指挥有方”,也没有路承周的自吹自擂。 “看来我当初的眼光没错。”克莱森琪身材高大,长着一副典型的英国人相貌,高鼻子黄头发蓝眼睛。 但此时的克莱森琪,却一脸欣赏的望着路承周。 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他就发现,路承周学习勤奋刻苦,做事力争上游。 特别是路承周学习能力很强,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很适合到警务处工作。 一般的人,到警务处后,先要从巡捕干起,路承周因为能讲英语,又是正规警察学校出来的,克莱森琪才力排众议,让他担任巡长。 事实证明,他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路承周取得了成绩,克莱森琪也很欣慰。 “多谢先生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听说孙家给了你一笔钱,但你没要?”克莱森琪又问。 作为警务处的处长,克莱森琪也知道,警务处的人,贪污腐化的情况比较严重。 “不该要的钱,坚决不要。”路承周大气凛然的说。 “很好,希望其他人,也能向你学习。”克莱森琪对路承周的态度很满意。 克莱森琪接见路承周后两个小时,警务处下发了一个通知,提拔路承周为副巡官,兼任二十四号路的巡长。 路承周知道,这既是因为办案有功,也是因为克莱森琪的赏识。 同时,没收孙祝龄的那笔钱,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总之,机缘巧合下,路承周刚进警务处三个月,就升职了。 虽然升了职,但路承周的主要工作还是负责马路治安。 只不过,以前他负责二十四号路,现在又把五十一号路以及康伯南道交给他负责。 同时,五十一号路的廖振东,以及负责康伯南道的颜海荣,也成了他的属下。 路承周虽然还兼着二十四号路的巡长,但他的身份,已经比他们高半级。 既然担任副巡官,除了二十四号路需要巡视外,他还要去五十一号路和康伯南道。 路承周刚要去五十一号路,迎面走来一位穿着西服的年轻人,脖子上还挂着一台相机,看到路承周,马上快步迎了上来。 “你好,是路承周警官吗?” “我是,你是哪位?”路承周看了一眼对方,心时迅速判断,这副装扮,倒像个记者。 此人年轻不大,相貌清秀,如果不穿西装,换上中山装的话,就像一个学生。 “你好,我叫曾清,是振报的记者。”曾清伸出右手,想与路承周握手。 “振报?有记者证吗?”路承周没有伸手,警惕的看了曾清一眼,习惯性的问。 “有。”曾清笑了笑,伸手去拿证件。 但手伸进口袋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一脸歉意的朝路承周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出来的忙,忘记带了。” “有事么?”路承周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在意。 他每天在二十四号路上巡逻,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出门不带证件之人,不在少数。 “想采访你,孙保全一案,你是真正的破案神探,我要在振报上写文章,如实报道出来。”曾清马上说。 “我可不是什么破案神探,而且,你是从哪知道,我与孙保全一案有关的?”路承周警觉的问。 “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今天上午,你不是刚刚升为副巡官么?”曾清不以为然的说。 “你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路承周这下真的很意外,自己接到任命的通知,不过一个多小时,这个曾清竟然也知道了。 “我们当记者的,吃的就是消息灵通的饭。路副巡官,要不要找个地方,详细说说孙保全案?这篇报道出来,你以后就是英租界的神探了。”曾清笑着说。 “对不起,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说你叫曾清,是哪两个字呢?”路承周随口问。 “曾就是曾国藩的曾,清是清明节的清。”曾清愣了一下,马上说道。 “如果你真要采访,请与警务处接洽,我不接受采访,还有点事,先走了。”路承周看了曾清一眼,好像要把他的相貌牢牢记住似的。 “那太可惜了。”曾清遗憾的说。 路承周没再理他,他今天刚上任,自然要去自己的“领地”巡视一遍。 曾清等路承周走后,当然没有去警务处,而是坐车到了康伯南道仁安里,从广发旅馆的后门走了进去。 曾清是刘有军的化名,他今天特意装成记者,与路承周接触一下,想亲自看看路承周的能力。 “怎么样?”张奉新看到刘有军后,将他请到楼后最里面的房间。 “还行吧,比较稳重,思维敏捷。”刘有军说。 虽然他只比路承周大一岁,但工作经验,比路承周多三年以上。 路承周虽是警察教练所毕业,但没有受过特工训练,能得到刘有军这样的评价,已经很难得了。 “我选中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张奉新得意的说。 “这样,你先让他参与监视古日昌,如果表现好的话,可以让他参加行动。”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会不会反感?”张奉新担忧的问。 “不会,此人意志坚定,一旦他加入我们,必定会全力以赴。”刘有军年轻的脸上,露出坚毅之情。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别看路承周现在很谨慎,那是因为他对军统还不是很了解。 一旦路承周知道,军统的职责,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加入进来。 “有书记这番话,我知道怎么做了。”张奉新点了点头。 下午,路承周回到戈登堂时,阮健公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路承周,你准备一下,有记者来采访绑架案。”阮健公笑吟吟的说。 路承周升为副巡官,成为他的助手,他是真心欢迎的。 路承周发现李玉华的踪迹后,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不但让他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同时也表明,路承周做事的风格。 以路承周与克莱森琪的关系,他完全可以直接向正巡官,甚至刘立峰、克莱森琪汇报。 但路承周没有,而是向自己这个巡官汇报,说明他很懂规矩。 这一点,阮健公很是喜欢。 不管路承周能力如何,后台怎样,如果他不懂规矩,或者不守规矩,都会成为警务处的公敌。 “我只是出了点力,没有阮先生运策帷幄,此案无论如何也是破不了的。”路承周连忙谦逊的说。 路承周心想,不会是上午的那个曾清吧。 能上报纸,宣传一下自己,当然有利于以后的升迁。 然而,路承周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警务处。 他现在是一名共产党,即将打入军统内部,更好的为党工作的卧底。 这个时候,路承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如果被记者采访,未必是好事。 再说了,记者采访自己,置阮健公于何地?路承周很快就决定,放弃采访。 “你真是这么想的?”阮健公脸上一喜,乐滋滋的说。 这话只有路承周说出来,他才会觉得特别悦耳,换成其他人,他都会怀疑是暗讽自己。 “没有阮先生的指挥得当,案犯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还有什么破案一说。”路承周“诚恳”的说。 为了能应付更复杂的局面,路承周已经在暗中揣摩各种表情。 有些事情,有些话,哪怕是违心的,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还是要去做,还是得说。 并且,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时,不能让人感觉到有异样。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但你放心,你的功劳,我也会如实说明的。”阮健公笑着说。 路承周投之以桃,他得报之以李。 PS: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十五章 第一次 晚上,张奉新在广发旅馆也为路承周庆功。 能当上副巡官,不但更有利于协助军统工作,同时也体现了路承周的能力。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路承周此次查绑架案,再一次体现了他的观察力、记忆力、判断力,以及足够的耐心。 而这些特征,也是一特工所必备的。 张奉新特意准备了一桌好菜,还有一瓶好酒。 只是,路承周并没有按照预期到来,张奉新看了看时间,心想,路承周今天上任,是不是忙去了? 半个小时后,路承周才姗姗来迟。 “今天是不是特别忙?”张奉新关心的问。 路承周迟来半个小时,他是能理解的。 “确实有点事,但办完了。”路承周笑了笑,轻松的说。 下班后,他发现身后有人盯梢。 换在以前,路承周可能不会在意,英租界的治安良好,他又是巡捕,谁敢对他图谋不轨呢。 可现在的路承周,时时注意,事事留心,哪怕就是来张奉新这里吃顿饭,也像是交接机密情报似的。 刚从戈登堂出来,他就发现身后多了个尾巴。 路承周原本想引到僻静之处,没想到,跟了两条街后,那人却消失了。 不知道是主动放弃,还是没有跟上来。 路承周之所以没跟张奉新说起,是因为他觉得,此事与军统无关。 自己还没有正式参加军统呢,更没有替军统做过事,根本不可能被怀疑。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破案有功,今天被提拔,让某些人不爽,想给自己点教训吧。 “祝贺你旗开得胜,早日飞黄腾达。”张奉新给路承周倒了杯酒,微笑着说。 “多谢,但酒就不喝了,喝酒容易误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从现在开始,他准备戒酒,能不喝酒就不要喝酒,毕竟他得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特别是今天,刚刚升职,以后更需要谨慎应对各方。 下午,路承周去了五十一号路和康伯南道,他感觉,廖振东和颜海荣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大家都是巡长,现在路承周升了半级,他们成了下属,再加上路承周年龄比他小,入职比他们晚,心里当然有些不高兴了。 特别是廖振东,一直深得阮健公信任,去凤林村抓捕绑匪,也是一马当先。 路承周担任副巡官,廖振东心里要是没想法,那才怪了。 路承周还没有正式加入军统,他以后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喝酒确实容易误事,但今天是例外。况且,作为一个男人,完全不喝酒是不行的。我们要多与人交际,可以与人喝酒,但绝对不能喝醉。”张奉新劝导着说。 路承周的想法很好,但作为一名特工,必须经常与人交往,如果连酒都不会喝,肯定是不行的。 有掩护身份,并且需要与人接触,从别人那里获取情报的特工,吃喝嫖赌都应该会,而且要精通。 “多谢张先生教导。”路承周一愣,马上诚挚的说。 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没错,但确实不能不喝酒。 正如张奉新所说,酒要喝,但不能喝醉,就怕真醉了,也是人醉心不醉。 “这不算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要做个通才,什么都要懂一点,什么都要会一点。”张奉新笑着说。 “听张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路承周感慨着说。 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些话,张奉新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有件事,要你帮个忙才行。”张奉新给路承周倒了杯酒,突然说。 刚才的话,其实是听王小湘说的,只是临时借用一下罢了。 “什么事?”路承周随口问。 “想让你注意一个人。”张奉新低声说,这是给路承周派任务了。 “什么人?”路承周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的问。 “古日昌。”张奉新缓缓的说。 事实上,军统已经接到总部命令,要秘密逮捕古日昌。 如果没有条件逮捕的话,准备暗杀。 古日昌,字五世,1895年出生于河南扶沟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 自幼性格刚强,吃苦耐劳,18岁就参加了西北军。 因为能征善战,为人正直,得到了西北军老大的信任和重用,中原大战后,任二十二路军总指挥兼三十军军长。 在军中,他受共产党员的影响,倾向革命。 当时,他曾计划发动兵变,带领部队投奔红军,但事情败露,被逼迫出洋。 前年初,古日昌回国,在上海找到党组织,坚决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 根据指示,他回到海沽,投入到抗日救亡斗争中。 “那个西北军的将领?”路承周惊讶的说,古日昌鼎鼎有名,但他住在法租界,自己这个英租界的巡捕,怎么去注意他? “不错,此人系共党分子,已经搬到了牛津别墅3号。”张奉新轻声说。 “共党分子?牛津别墅3号?他不是住在法租界么?”路承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路承周万万想不到,自己给组织挑选的牛津别墅,竟然是为古日昌准备的。 同时,他心里也很自豪,他对古日昌是很钦佩的,能为他做点事,也算为抗日尽了份绵薄之力。 “古日昌在能量很大,妄想给共产党组建抗日武装。”张奉新一脸痛恨的说。 “对这种人祸国殃民,应该予以清除,既然他到了英租界,我想办法逮捕他。”路承周“义愤填膺”的说。 他内心很钦佩古日昌,可脸上得装出一副与之不共戴天的神情,对他确实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你真是这么想的?”张奉新有些意外的说。 “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捣乱,蒋先生早就一统全国,华北局势何以至此?”路承周一脸惋惜的说。 这段时间,他除了琢磨,要如何与张奉新沟通处,还经常看报,特别是那些为国府说话的文章。 从这些文章中,寻找灵感,随时应付张奉新,以及军统的人员。 同时,也是路承周用来伪装自己的工具。 公开拥护蒋的领导,能迷惑很多人。 “那牛津别墅那边,就拜托你了。除了古日昌外,还有一个叫田南晨的,也是个共产党。”张奉新微微颌首。 “请张先生放心,这些异党分子,肯定跑不了。”路承周笃定的说。 这是张奉新第一次给路承周任务,既想看看路承周的能力,也有再次考察他之意。 刚才路承周的言论,已经清楚的表明他的政治信仰,张奉新认为,吸收路承周的时机,已经成熟。 张奉新给路承周的任务,只是监视古日昌。 任务不算重,只要能出现在牛津别墅外面,很容易完成。 第十六章 入党 离开广发旅馆时,路承周依然步行回去。 但他特别注意,毕竟来的时候,身后有尾巴,别走的时候,又被人盯上了。 但是,在走了差不多一条街,确定身后没人跟踪后,叫了辆人力车,去了华界。 在广善大街下车后,路承周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再从治安里拐到保安大街,走到海光寺街后,他才又叫了辆胶皮车。 一路上,路承周不时望着后面,他总担心被人跟踪。 与李向学见面,和张奉新见面,性质完全不一样。 在今天晚上之前,路承周与张奉新见面,就算被人知道,也不算什么。 张奉新借钱给他母亲治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之间的交往,都可以解释得通。 李向学和路承周,都是地下党,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系,让人发现,是很危险的。 到唐山道后,让车夫提前停车,他停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再次确定身后没有异常后,才往前走。 见到李向学后,路承周马上将张奉新的意思,详细告诉了李向学。 “他们原本在法租界,就要对古日昌和田南晨两位同志动手。”李向学听了路承周的汇报后,扶了扶眼镜,缓缓的说。 “什么?”路承周大吃一惊。 “军统特务在法租界,公然跟踪古日昌。组织上已经通知他们紧急撤离,然而,古日昌坚决不走,因为他觉得,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李向学轻声说。 很多党员,为了完成党交给的任务,置生命于不顾。 战场上是如此,在这种看不见硝烟的阵地,也是如此。 “这可怎么办?”路承周担忧的问。 “此事组织上会有安排,你今天提供的情况也很重要。”李向学说。 目前看来,军统已经急不可耐,情况万分危急,古日昌必须要马上撤离才行。 之前,组织上认为,只要古日昌和田南晨,能搬到英租界,军统无法下手,自然就放弃了。 现在看来,军统从来没有放弃对付共产党,总是要置共产党于死地而后快。 “是啊,我终于明白,打入军统的意义所在了。”路承周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路承周更加坚定了,打入军统、长期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信念。 “所以,你以后要更加谨慎。与军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要让他们感觉你是自己人,与警务处的人相处时,又不能暴露军统的身份。”李向学提醒着说。 “我会做到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承周知道,要达到李向学的要求很强。 但不管这条道路如何艰难,他都会走下去,因为路承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或许以后会很危险,整天要如履渊冰,但他无怨无悔。 “我对你,只有一句话,小心小心再小心。”李向学叮嘱着说。 监视牛津别墅3号的田南晨和古日昌,是路承周的第一个任务,李向学很是重视。 他特别交待,让路承周完全听从张奉新的安排。 路承周现在是副巡官,相比原来的巡长,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就算他不在岗,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二十四号路的人,以为他在五十一号路,五十一号路的人,以为他在康伯南道。 每天,路承周都要去趟广发旅馆,向张奉新汇报古日昌的情况。 广发旅馆就在康伯南道仁安里,路承周可以借着歇脚,与张奉新神不知鬼不觉的见上一面。 “古日昌每天睡到中午,吃了饭后就去国民饭店或者惠中饭店,一直到半夜才回来。”路承周说。 古日昌的生活比较简单,除了睡觉,就是待在国民饭店、惠中饭店,借着打牌的名义,与人见面、谈话。 “田南晨呢?”张奉新问。 “一直没看到此人。”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是从张奉新才知道,田南晨是特科的人。 田南晨不但协助古日昌工作,同时,还负责领导海沽的几名同志。 组织上通知田南晨,暂时撤离海沽。 “牛津别墅附近的治安情况如何?”张奉新又问。 路承周每天都去几趟牛津别墅,他是副巡官,这个身份,非常有利于监视古日昌。 “新华路的治安,一向很好,牛津别墅附近,随时有两名巡捕。”路承周说。 古日昌的住处,是他选的,治安方面肯定不会有问题。 当时路承周并不知道,会是古日昌要住到牛津别墅3号,但现在看来,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如果在新华路动手,你觉得有可能吗?”张奉新突然问。 “可能性不大。”路承周稍微沉吟一会,摇了摇头,轻声说。 路承周心里,却很是震惊,军统真的等不及了吗? “这几天你辛苦了,但还要坚持几天。”张奉新微微颌首。 “没有问题的。”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 但他心里,却猛的一惊,“还要坚持几天”,这是什么意思? “对了,你愿不愿意加入国民党?”张奉新问,他已经给路承周建立了档案,下一步就是入党,然后就是正式加入军统。 从路承周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已经具备加入军统的条件了。 “我愿意。”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等张奉新这句话,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为此,他也特意酝酿了很久的情绪。 加入国民党是第一步,下次应该就是加入军统了。 现在的路承周,还只是军统的外围人员,或者说是军统的运用人员,不算正式成员。 “很好。”张奉新满意的笑了起来。 路承周心里一直挂念着张奉新的那句话,“还要坚持几天”,是不是几天之内,就要出事呢? 无论是在军统这边,还是共产党那边,路承周都是第一次正式接到任务。 古日昌不管是不是共产党,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一位抗日爱国将领,路承周都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好他。 下午,路承周依然是先回去换下警服,刚离开维多利亚道没多久,又发现了后面的尾巴。 这几天,路承周只要下班,就能发现身后有人。 因为没有行动,他也不急着处理。 但今天,他要跟李向学见面,也是到解决尾巴的时候了。 第十七章 尾巴 路承周不急不缓的走在前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 跟在路承周后面的人,一直在等机会,几天前,他就在下班后,一路跟着路承周。 只不过,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路承周神出鬼没,一不小心,就不见身影了。 但今天,路承周似乎有心事,他迅速靠了上去,借着手里报纸的掩护,将手伸向了路承周口袋。 然而,他的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他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出手就住后跑。 路承周没想到,此人的手竟然滑得上泥鳅似的,一没注意,就让他溜走了。 幸好,路承周准备了后手。 马平用上了吃奶的劲,他跟路承周照了面,这次算是栽了,以后,得到英租界之外躲一段时间才行。 马平正在庆幸,路承周没有追上来的时候,他突然脚下碰到样东西,一个趔趄,差点滚在地上。 蓦然,他感到腹部传来一股大力,瘦小的身躯,差点飞了起来。 “小子,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竟然偷到警察头上了。”一位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一脸轻蔑的话。 刚才的凌空一脚,正是他的杰作。 “大爷,小的瞎了眼,救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次。”马平一看对方,知道也是警务处的人,连忙说道。 “饶不饶你,可不是我说了算。” 见到路承周走过来,马上挺胸敬了个礼,恭敬护送:“巡座好。” “辛苦了,王斯广。”路承周点了点头。 王斯广比路承周要大两岁,是二十四号路的甲等巡逻。 路承周刚进警务处时,王斯广就紧跟路承周,算是路承周的得力助手。 此次为了以防万一,路承周安排王斯广在后面跟着,果然派上了用场。 “巡座说的哪里话。”王斯广笑吟吟的说。 “跟我几天了,收了多少跟腿钱?”路承周站到马平面前,冷冷的问。 “冤枉啊,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摸到大爷身上,以后再也不敢了。”马平躺在地上,突然抱着路承周的腿,痛哭流涕的说。 “说,哪帮哪行的?”路承周问。 整个海沽,包括英租界在内,各种强盗、小偷、扒手层出不穷,不但有组织,还各有各的“行规”。 所谓“贼有贼伴、盗有盗伙”,这些行当,分帮分行,各有一套,各行其事。 在英租界,除了本地派之外,还有江北帮、安徽帮、浙江帮、广东帮等。 而每一帮中,又分为吃什么钱的。 如胆大不怕死的当强盗,吃“明钱”,李玉华的绑架集团,就属于吃“明钱”。 而手脚灵活的,就吃“洋火钱”,也就是当扒手。 还有眼明腿快的,专门“跑顶宫”,就是趁电车、公共汽车刚开时,由车处抢人的帽子。 还有一种是“跑轮子”的,专门偷行李货物的。 “小子无门无派,刚出来混口饭吃。”马平听到路承周的问话,心里一惊,但脸上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王斯广,你将他带回警务处仔细审问,查清底细向我汇报。”路承周说,他还得去见李向学,可没有时间浪费在马平身上。 “大爷,我真是冤枉的啊。”马平大叫。 路承周不再理会他,挥手让王斯广拎小鸡似的,将他提了回去。 马平跟了他几天,绝对不会只是想要偷自己物品。 况且,他从戈登堂开始就跟着自己,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动手,岂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 或许,把王斯广抓回去,背后的那人,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路承周没有跟着回警务处,军统随时会动手,他得迅速通知组织。 “李老师,古日昌会不会有危险?他怎么还没转移?”路承周见到李向学后,急不可耐的问。 “由他经手的几批武器,还没有运到海沽。如果他撤离了,武器可能收不到,党的损失会很大。另外,他与广西反蒋抗日的代表还没有见面,暂时也不能撤离。”李向学沉吟着说。 “如果军统突然动手怎么办?”路承周急道。 “是啊,这个问题,组织上跟他说过多次。可古日昌同志置危险于不顾,坚持要留下来工作。”李向学叹息着说。 “田南晨同志呢?应该撤离了吧?”路承周问。 “放心,田南晨同志很安全。”李向学不置可否的说。 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路承周的,并非不相信他,而是组织原则。 “李老师,如果可以的话,应该让古日昌同志,不去,或者少去国民饭店或者惠中饭店。牛津别墅3号院,还是很安全的。实在不行,可以要求提供‘请愿警察’。”路承周说。 所谓的“请愿警察”,指的是工部局对一些特殊人员给予的治安保护,只要出钱,工部局可以代雇“请愿警察”在宅院门前站岗护院。 “这件事,我会向上级反映的。”李向学点了点头,路承周的提议,确实值得考虑。 “一定要快。”路承周急道。 回到戈登堂后,路承周去找王斯广,想问一下审讯的情况。 “巡座,人被送到看守所了。”王斯广无奈的说。 “这么快?他是什么人?”路承周诧异的说。 下班后抓到的嫌犯,一般都会关在巡捕房过房,待明天再送看守所的。 “是阮巡座安排的。那个嫌犯只说了叫马平,是个生手,没有多问,阮巡座就命令将人送看守所了。”王斯广低声说。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路承周听到是阮健公过问,没有再多说,他心里已经清楚,这个马平,跟温秀峰应该没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路承周经常关注着牛津别墅3号的情况。 每天早上,他在二十四号路上巡逻完后,会顺便来趟新华路,向路口的巡捕打听一下牛津别墅的情况。 中午,古日昌离开牛津别墅时,路承周也会准时在附近出现,暗中跟着,直到古日昌离开英租界才折返回来。 至于晚上,路承周一般都会等古日昌回来,进了牛津别墅3号后才回去。 当然,古日昌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半夜了。 因此,路承周经常会在晚上十一点以后,还出现在新华路。 “路承周君。” 路承周中午从新华路回来时,刚走到二十四号路,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路承周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认出这是自己在海沽警察教练所的日籍教官川崎弘。 “川崎老师,,你怎么有空来这里?”路承周赶紧走过来,抬头挺胸敬了个礼,恭敬的说。 在海沽警察教练所,除了克莱森琪这个英籍教官外,还有川崎弘这个日籍教官。 第十八章 师生情 川崎弘三十多岁,身材矮小,但很结实,他并没有留一般日本人的丹仁胡须,从外表上看,很难区别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川崎弘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对中国的风俗人情也很了解,要不是他说话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日本腔,不会有人知道,他竟然是日本人。 川崎弘不但是海沽警察教练所聘请的教官,他跟克莱森琪一样,也有兼职,还是日本驻屯军的少佐参谋。 只是,川崎弘平常很少去驻屯军参谋部,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一点,误认为他只是警察教练所的教官。 “前段时间,你破获了一起绑架案,特意来了解一下情况。”川崎弘笑吟吟的说,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看上去就像一个绅士。 在警察教练所时,川崎弘与路承周的关系不错,路承周也算得上他的得意门生。 “那都是因为上司指挥得当,我只是跑了跑腿,案子是大家一起破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胜不骄,败不馁,很好。”川崎弘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个案子能破,运气使然。川崎老师,前面有个茶馆,我们去那里谈吧。”路承周说。 在海沽警察教练所时,川崎弘对路承周也很欣赏,路承周的日语,就是跟他学的。 只是,路承周对日本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抵触,刚开始时,都不愿意上川崎弘的课。 与川崎弘的关系,可以说很一般。 反倒是川崎弘,觉得路承周勤奋努力,成绩优异,将他视为得意门生。 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川崎弘从来不说政治上的事,他只教授警务方面的知识。 他的这种行为,慢慢让路承周对他没那么警惕。 路承周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受李向学的影响,思想上没有中学时代那么偏激。 因此,无论是与克莱森琪,还是川崎弘,他都能正常相处。 特别是与川崎弘相处,刚开始是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 去年签订《塘沽协定》时,路承周接到李向学的命令,特意找到川崎弘,与他庆祝中日之间消除误会,和平解决争端。 路承周记得,当时川崎弘很是开心,从那之后,与他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 不管川崎弘心里怎么想的,路承周在心里,对川崎弘还是很防范的。 当然,表面上,路承周与川崎弘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师生关系。 既然川崎弘对绑架案很感兴趣,路承周自然不会隐藏。 这种真实的案例,有利于教学,对警察教练所的学弟来说,是一件成功的案例。 “这个案子之所以能破,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没有你的坚持,没有你的细致,是抓不到罪犯的。”川崎弘听完路承周的介绍后,笃定的说。 “川崎老师过誉了。”路承周谦逊的说。 他心里认为,川崎弘说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付出了多少,别人又怎么看得到呢。 为了找到嫌犯,那几天只要有时间,他就在英租界到处寻找。 “看来,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川崎弘明亮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欣慰。 “还要继续努力,不能给老师和学校丢脸。”路承周说。 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他之所以能与川崎弘保持着正常的师生关系,纯粹是因为李向学的教导。 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什么困难都不怕,还怕与日本人打交道么? 不但要与日本人打交道,还要取其所长,舍其所短。 与张奉新接触,并且已经打入军统外围后,路承周的心态和思想,更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时的路承周,甚至隐隐有种,要主动与川崎弘这些日本人接触的冲动。 日本人对华北觊觎已久,路承周懂日语,如果能通过川崎弘,认识一些日本人,甚至是日本军官,对搜集日本方面的情报,将极为有利。 “在我看来,你是这一期学生中最出色的。对了,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川崎弘随口问。 “母亲上个月已经走了。”路承周黯然神伤的说。 “对不起,请节哀。”川崎弘连忙站了起来,朝路承周重重的鞠了一躬,诚恳的说。 “多谢川崎老师的关心。”路承周也连忙站了起来,感激的说。 “以后有什么打算?”川崎弘又问。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路承周叹息一声。 他现在必须学会情绪与表情的转换,或者说,与什么人说什么话。 跟张奉新在一起的时候,路承周应该是一个爱国的有志青年,在警务处的时候,他应该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巡捕。 而今天与川崎弘对话,路承周应该是一位世事懵懂,对未来迷茫的青年。 这些角色的转换,对路承周的心理和应变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年轻人,还是要有一个奋斗的目标。”川崎弘缓缓的说。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可能是成家立业吧,这也是我母亲最后的遗愿。”路承周说。 他母亲在最后时刻,最关心的就是两件事,第一,位于治安里的祖产不能变卖,哪怕家里的东西都当了,但房子地契不能当。 第二,是路承周的婚姻大事,让他迟早成家。 路承周在英租界警务处,每个月也有固定收入,虽然不算高,但在海沽来说,二十元一个月,也能勉强度日了。 “那更要奋斗,努力吧。”川崎弘望着路承周,鼓励着说。 “我会努力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孙保全的绑架案很典型,我想约几个警察教练所的学生,还有你的几位同学,大家一起探讨一下,你有时间吗?”川崎弘问。 “晚上只要不是太晚,我都有时间。”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川崎弘在警察教练所,对政治并不怎么关心,一心扑在教学上。 路承周与他交往之后,经常会忘记这个身份。 “那好,就约在今天晚上如何?”川崎弘马上接着说。 “可以啊,我听老师的安排。”路承周说。 “就定在须磨街吧,那里有一家很不错的饭店,我请大家吃日本寿司。”川崎弘说。 “须磨街?好。”路承周心里很是诧异,须磨街可是在日租界。 虽然有些意外,但路承周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的想法,与以前又有所不同。 在警察教练所时,是李向学做思想工作,他才试着与川崎弘接触。 现在再与川崎弘接触,路承周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任务。 他觉得,与川崎弘保持以前的关系,将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第十九章 同学会 晚上,路承周如约去了须磨街,在那家叫吉野的日本饭店,他见到了川崎弘,以及自己的几个同学。 其中,还包括路承周在学校的同宿舍好友陈永义。 两人碰面,没有特意打招呼,只是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另外还有几个生面孔,据介绍,是路承周的学弟。 人数不多,细心的路承周注意到,所有人都能说日语,他们与饭店的人,都可以用日语熟练的交流。 “大家都懂日语,为了考验你们的日语学习情况,今天晚上,我们完全用日语交流如何?路承周君,你要用日语介绍案情,这可是个考验。”川崎弘说到“今天晚上”的时候,已经切换到日语了。 “没有问题。”路承周也用日语说。 他在警察教练所,专门学习了一年半的日语,经常与川崎弘交流,日语也很熟练了。 当精通一门外语后,再学习其他外语,显得很轻松。 当下,路承周用日语,向在座之人,介绍了孙保全绑架案的情况,特别是李玉华的绑架集团,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问路承周君,他是直接经办人。”川崎弘等路承周介绍完后,说。 “我想问一下,这个案子之所以能破,完全是因为运气吗?”坐在角落里的陈永义,突然用日语问路承周。 “我觉得主要是运气。”路承周看了陈永义一眼,谦逊的说。 其实,这件案子,他们私底下早就交流过。 陈永义毕业后,进了海沽公安局一分局侦缉队。 为了起出其他受害者的尸体,路承周与一分局打过交通。 路承周当然并不觉得,这是运气使然。 为了找到绑匪,那几天,他时刻睁大眼睛,抓到李玉华,有运气,但更多的,是他的坚持和努力。 相反,陈永义倒觉得,孙保全之案之所以能破,纯属是因为路承周走了狗屎运。 路承周这样回答,让原本想借机调侃几句的陈永义,一下子没有了词。 因为,他想说的,已经被路承周提前说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机遇只眷顾有准备的人。如果路承周君记不住嫌疑人的相貌特征、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耐心,这个案子也破不了。”川崎弘突然说道。 路承周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破这个案子主要是运气,这是非常谦虚的表现。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胸怀,是很难得的。 “川崎老师所说极是,路兄何必如此谦虚呢。”旁边一人也附和着说。 此人叫闻健民,个子不高,眼睛不大,眉毛有点斜。 虽然五官没什么问题,但长在一张脸上,总觉得有些不协调。 闻健民也是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同学,日语说得很好,与川崎弘的关系不错。 闻健民在警察教练所时,其他科目的成绩并不怎么样,令人奇怪的是,不是主课的日语,却学得很好。 在警察教练所时,闻健民对川崎弘很是尊重,有事没事总喜欢往他的办公室跑,有川崎弘助手之称。 “可惜,这么好的人才,进了警务处。”陈永义看了路承周一眼,叹息着说。 他与路承周是好友,两人当时住同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当初说好,以后要一起工作。 没想到,路承周毕业后,却去了英租界警务处。 几个月过去了,只要碰到一起,陈永义还是耿耿于怀。 “我们的职责是维护一方治安,何必在意为谁服务呢?”路承周笑了笑。 “大家虽然在不同单位,但都是同学嘛。我们警察教练所,应该建立一个同学会,经常保持联系,有事相互帮忙。”川崎弘突然说。 路承周的态度,他很是满意,“何必在意为谁服务”,正是他想灌输给这些学生的理念。 “川崎老师的建议很好,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同学会,以后大家在川崎老师的带领下,更好的为同学们服务。”闻健民积极响应。 成立同学会,路承周倒没什么意见。 但是,闻健民的说法,“在川崎老师的带领下”,他却不敢苟同。 路承周将目光投向陈永义,见对方要说话,他轻轻摇了摇了摇头。 陈永义与路承周很有默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陈永义在散场后,与路承周一起回去,出了日租界后,不满的说。 “你刚才是不是要反对?”路承周问。 “没错,既然是同学会,应该是我们的事情,川崎弘来领导,算怎么回事呢?他可是日本人!”陈永义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 “今天晚上,你就没有发现点什么?”路承周问,陈永义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如果不是他是受李向学单线领导,一定会介绍陈永义加入组织。 “你是说,这个同学会是早有预谋的?”陈永义经路承周一提醒,马上说道。 “所有来的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川崎弘煞费苦心啊。”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川崎弘虽然只说,叫几个同学和学弟,来讨论交流一下。 但从他挑选的人来看,都是特别挑选的。 所有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光这一点,就很不寻常。 能说流利的日语,肯定系统的学过日语,对日本也有所了解。 甚至,对日本有好感。 这一点,或许是川崎弘最为看重的。 况且,这个同学会,最终还推选川崎弘为理事长,美其名曰为大家服务,实际上这个同学会,以后就掌握在川崎弘手里了。 “我们都已经毕业了,你还用顾忌这么多干什么?”陈永义问。 他们现在不是在学校了,川崎弘也不再是他们的教官,既然认为不妥,就应该坚决反对。 “你反对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想参加,以后不要参加这些活动就可以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下意识的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陈永义如果反对,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对方意图之前,静下心来观察,还是比较好的。 “那可不行,作为一名侦探,必须有一颗好奇之心。”陈永义笑着说。 他倒想看看,川崎弘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还有一句话,好奇害死猫。”路承周提醒着说。 无论是侦探,还是卧底,都应该保持好奇心。 但是,这种好奇心,也会带来危险。 刚开始,路承周并没有觉得今天晚上的聚会有何不妥。 可是,当川崎弘说出,大家用日语交流后,他才猛然发现,晚上的这些人都不简单。 川崎弘将这些人组织起来,有何意图? 这个号称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为海沽警察教练所的同学,建立一个交流平台吗? 与陈永义分开后,路承周去见了李向学,将这个情况向他汇报了。 “这个同学会,肯定有问题,川崎弘这只老狐狸,看样子要准备行动了。”李向学笃定的说。 “川崎弘难道还有其他身份?”路承周惊讶的问。 “他是驻屯军的少佐参谋,同时也是一名特务。”李向学缓缓的说。 他与川崎弘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共事,对川崎弘还是有些了解的。 “特务?他搞这个同学会,又是什么目的?”路承周惊讶的问。 虽然他意识到,川崎弘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但也没有想到,川崎弘竟然是日本特务。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为日本特务机关挑选中国情报员了,这个同学会,也会外为日本特务机关的外围组织。”李向学笃定的说。 “情报员?”路承周吃惊的说。 他虽然想到了,川崎弘可能有其他目的,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有些事情,以前不好跟你说,但是,你现在准备打入军统,要特别提防这个川崎弘。”李向学叮嘱着说。 “我会疏远他的。”路承周说。 “那倒也不必刻意疏远,保持一般的关系即可。”李向学说,如果刻意疏远川崎弘,反而会被他察觉。 PS:看完记得投下票,谢谢了。 第二十章 财路 第二天,路承周接到了川崎弘的电话,约他晚上再去须磨街吉野饭店。 路承周心里很是诧异,昨天才成立同学们,今天又约自己见面,是不是太过急切了? 想到川崎弘的身份,路承周没有拒绝。 路承周到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人。 路承周很意外,今天晚上,不应该还是同学聚会么? “路君,我想请你担任同学会的常务理事,不知你是否肯屈就?”川崎弘见路承周四处张望,马上抛出了话题。 “我能胜任么?”路承周“受宠若惊”的说。 “你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很好,是别人学习的楷模。毕业后,升职最快,此次破的绑架案,是个很有典型的案例。”川崎弘微笑着说。 “多谢老师的鼓励和肯定,那我就试试。大事情还要靠老师把关,我只做具体工作。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老师及时批评指正。”路承周沉吟半晌后,郑重其事的说。 “其实同学会也没什么事情,你肯定能胜任的。”川崎弘对路承周的态度很满意。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走进来一位穿着和服的日本男子。 川崎弘马上给路承周介绍:“这位是野崎先生,是这家饭馆的老板,也是我的好朋友。” 野崎跟普通日本人一样,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看上去也很壮实。 “路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野崎朝路承周鞠了一躬,谦恭的说。 “以后经常会在这里聚会,如果我不在,你可以直接找野崎。”川崎弘在旁边介绍着说。 “野崎先生客气了,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才是。”路承周站起来,朝野崎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路承周与野崎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路承周马上收回了目光。 他心里暗暗诧异,野崎就像一头野兽,目光充满了侵略和野性。 “只要大家赏脸,以后你们同学会在这里的花销,全部打五折。”野崎马上说道。 “打五折?那你不是要亏本?”路承周不好意思的说。 “你们能来小店,是我的荣幸。川崎君又是我的好友,这是应该的。”野崎热情的说。 “那就多谢野崎先生了。”路承周客气的说。 野崎走后,路承周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觉得,野崎不像饭馆老板。 野崎的眼神,努力想显示谦和,但路承周在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狡猾的味道,就像一只老狐狸看到猎物似的。 “路承周君,昨天你说要成家立业,有什么具体想法没有?”川崎弘问。 “努力工作,争取多攒钱娶媳妇。”路承周连忙说。 他不知道川崎弘是什么用意,不敢随便说话。 “我听说,英租界的巡官,随时可以结婚,而巡长和副巡官,最多一半允许结婚,巡警的话,结婚的人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川崎弘好的问。 “这是针对印捕的,事实上,华捕的话,能批准结婚的更少。”路承周叹息着说。 “没关系,你刚毕业,等手里有点积蓄,再破几个案子,也应该能升巡官了,到时候不受限制结婚。”川崎弘安慰着说。 “现在这点薪水,想要存钱娶媳妇,怕是比较困难。”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有没有想过,额外再领一份薪水呢?”川崎弘突然说。 “怎么领呢?”路承周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问。 川崎弘今天让自己来聚会,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介绍一条“财路”。 “当然是发挥你所长了,你之前是巡长,现在是副巡官……”川崎弘意味着的说。 “知法犯法的事,我可不能干,这不也是老师一直教导的么。”路承周淡淡的说。 “老师怎么会让你做犯法的事呢?比如说,有位记者,对英租界的案件,以及其他事情都有兴趣,愿意出钱买这些新闻线索,算不算犯法呢?”川崎弘问。 “严格来说,也是违规的。”路承周缓缓的说。 “只要你不说,就不算违规。”川崎弘笑着说。 “老师应该知道,我们穿制服的巡捕,碰到大案的几率很少,我想那位记者朋友,可能会失望。”路承周说。 “记者嘛,对所有的事情都好奇。如果你担心钱的话,我想他会愿意按月付钱,有好的线索,再单独付费。有了这笔额外的收入,你想要娶媳妇就容易了。”川崎弘连忙说。 “这个……”路承周沉吟着说。 “世界上的事,九成是钱能解决的事,比如说今天的聚会,如果没有钱,以后就散了。”川崎弘劝导着说。 “那剩下的一成呢?”路承周问。 “剩下的一成,需要更多的钱才能解决。”川崎弘正色的说。 “老师言之有理,但是……”路承周犹豫着说。 “但是什么?”川崎弘问。 “一个月能给我多少呢?”路承周问。 “这个嘛,好说。”川崎弘松了口气,他以为路承周还要推辞呢。 路承周走后,川崎弘独自坐在房间,没过一会,那个矮壮的野崎走了进来,对川崎弘躬了躬身后,他跪坐在对面。 “川崎君,怎么样了?”野崎与川崎弘,竟然没说日语,而是用汉语交流。 “基本上没问题,对这些中国人来说,用钱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川崎弘得意的说。 “真是太感谢川崎君了,我代表野崎公馆再次谢谢阁下。”野崎连忙站起来,对川崎弘鞠了一躬,感激的说。 野崎当然不是什么饭馆老板,而是位于须磨街的野崎公馆负责人。 野崎公馆是受关东军委派的特务机关,负责人野崎,曾是日本海军退役少佐。 野崎公馆的主要任务,是收集英、法、意租界的情报,包括政治、军事、经济动态。 “都是为帝国服务,这不算什么。”川崎弘不以为意的说。 “你组建的同学会,所有经费,全部可以由野崎公馆负责。”野崎诚恳的说。 “不必,这笔费用自有驻屯军负责,你只需要负责路承周的费用就可以了。我跟他谈妥,每月银元五十圆,提供情报的话,再额外支付奖金。”川崎弘说。 “太感谢了,这个路承周,能为我所用吗?”野崎问。 “他现在不就开始要为你所用了么?这些中国人,骨头都很轻,眼里只有钱。”川崎弘再说到路承周的时候,眼里尽是轻蔑。 作为一名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子民,他觉得中国人是低劣的民族,如果不是为了帝国的得益,他才不会跑到中国,放下身段与这些中国人交往。 “此人身份不一般,如果能对大日本帝国保持忠诚,对我们搜集情报将大为有利。”野崎说。 “对中国人,总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永远也不要完全相信他们。”川崎弘叮嘱着说。 第二十一章 配合 路承周与川崎弘的接触,除了及时向李向学汇报外,也会向张奉新说起。 路承周原本以为,自己向张奉新汇报了同学会的事情后,张奉新一定会非常重视。 然而,张奉新对川崎弘似乎不感兴趣。 这让路承周很失望,军统的敏感性如此弱,以后与日本特务交锋,怎么能占上风呢? 路承周知道,张奉新是没有看透川崎弘的用心。 因此,路承周也不好点醒张奉新。 张奉新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古日昌身上。 这段时间,路承周每天监视古日昌,一天一汇报,让张奉新很是满意。 能有这样一个得力的手下,他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路承周汇报的情况,张奉新经常向刘有军和王小湘书面汇报。 军统海沽内部人员,需要传递情报和信息时,由内交通负责。 张奉新是联络员,属于外交通。 他虽然知道王小湘和刘有军的住处,但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与他们见面。 就在今天,张奉新接到命令,鉴于路承周学习过射击,而且成绩优秀,同意让他参与制裁古日昌的行动。 “明天,我们要在法租界除掉一个敌人,需要行动人员,你是否愿意参加?”张奉新等路承周来汇报的时候,郑重其事的跟他说。 组织同意路承周参加行动,这是对路承周的信任。 同时,也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 “除掉敌人?我当然愿意了。”路承周“跃跃欲试”的说。 张奉新虽然没说出“敌人”的名字,但除了古日昌外,还会有其他人吗? 在军统心目中,共产党一直是他们的敌人,还是最大的敌人。 路承周虽不耻军统的做法,但只有参与其中,才能知道他们的阴谋。 “那好,明天晚上十点,我们在法租界国民饭店后面会和。”张奉新点了点头。 路承周回答得如此迅捷、肯定,他很是欣慰。 看来,下一步可以将他正式引入组织了。 “张先生也参加行动?”路承周好奇的问。 当张奉新说出“国民饭店”的时候,路承周就已经确定,明天的目标就是古日昌。 这段时间,路承周对古日昌的行踪了若指掌,从下午到晚上,古日昌不是在国民饭店,就是在惠中饭店。 不管内心如此焦急和愤怒,此时的路承周,都不能表露出来。 面对张奉新时,他必须忘记自己真正的身手。 “不错。”张奉新缓缓的说。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是苦涩的。 张奉新只是联络员,算是外交通,军统的行动,与他是没有关系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军统海沽并没有行动组。 之前的行动组,因为违纪,所有人都被调到南京问责。 以至于,现在的行动,连他这个联络员,也要亲自出马。 “我负责哪方面呢?”路承周突然问,他得努力忘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 以路承周现在的身份,自然要处处为军统着想。 所有的行动,都得有计划,还得有备用方案。 “你的任务是配合,明天记得化装。”张奉新叮嘱着说。 路承周只是军统的运用人员,制裁古日昌的行动,第一枪手自然不能由路承周担任。 明天的行动,路承周只是后备人员。 “没问题。”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走的时候,张奉新给了路承周一把左轮手枪,里面装着六发子弹。 至于具体情况,要等明天与路承周见面后再定。 路承周离开后,迅速与李向学见了面。 “李老师,已经刻不容缓,古日昌必须马上走,军统明天晚上就要对他动手了。”路承周见到李向学后,紧张的说。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事情就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李向学扶了扶眼镜,很镇定的说。 “请我们的同志马上转移,千万不能让军统得逞。”路承周担忧的说。 “放心,组织上自会有安排。”李向学安慰着说。 既然得到了消息,自然不会让军统的阴谋得逞的。 这一点,李向学非常确信。 “我该怎么办?”路承周问,顺便将枪也拿出来,放到李向学身前的桌上。 “你将这么重要的情报传了回来,已经完成了任务。明天,按照军统的要求行动便是。”李向学微笑着说。 路承周担心同志的安全,这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的同志有了危险,不管是谁都会很担忧,况且,路承周的情况更加特殊。 这是军统交给路承周的第一个任务,不管如何,路承周都不能有任何异常。 至于古日昌的安全,他会向上级汇报,肯定会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好吧,明天下午,我会提前去法租界,到时候在那里见个面吧。”路承周还是很担心,但看到李向学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就没再多说。 “可以。”李向学虽然觉得路承周的担心是多余的,但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打包票。 送走路承周后,李向学也很快出去了。 他在路承周面前表现得很冷静,但此事关系到党内同志的安危,丝毫不敢怠慢,必须立刻向上级汇报。 在特一区一个僻静的院子,李向学在外面,用暗号敲了敲门,两轻一重。 很快,里面传出脚步声,从门缝也能看到昏暗的灯光。 打开门后,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向学进去之前,再次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异常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房子的主人是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国字脸,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 他就是田南晨,虽然撤出了英租界,但并没有离开海沽。 “是的,‘朱代东’同志传来了紧急情报,明天晚上,军统就要对吉先生下手了。”李向学轻声说。 他所说的“朱代东”,是给路承周的化名,而“吉先生”,当然指的是古日昌。 “消息可靠吗?”田南晨一听,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可靠。”李向学笃定的说。 “那可麻烦了。”田南晨喃喃的说。 他虽然没与古日昌在一起,两人也不再见面,但并不代表,他与古日昌就没联系了。 事实上,田南晨每天都要与古日昌交换一次情报。 “田先生,是不是让吉先生马上撤离?”李向学听到田南晨的话,心里一惊。 “明天他要与西南的代表见面,这个时候如果撤离,以前做的工作就白费了。我估计,吉先生也不会撤离,哪怕他知道敌人要动手。”田南晨缓缓的说。 古日昌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为了信仰,早就将生死抛之脑后。 “见面的地点可以换嘛,时间也可以改嘛。”李向学急道。 军统选在明天动手,恐怕也是知道了古日昌明天要与西南代表见面。 而且,他让路承周明天按照军统的指示行动,如果古日昌没有撤离,路承周开了枪,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先回去吧,我会与吉先生商量的。”田南晨说。 “好,明天下午,我会再来一趟。”李向学暗暗叹息一声,说。 他暗暗庆幸与路承周约好了,明天在法租界见一面,如果有情况的话,还可以最后沟通。 第二天,路承周跟平常一样,先去了趟新华路,中午,在牛津别墅3号外面守着。 原本路承周以为,古日昌应该搬走了,但是,古日昌依然还在。中午,他甚至跟往常一样,坐车去了法租界。 路承周心里很是着急,但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他还得将这个情况,第一时间告诉张奉新。 第二十二章 担忧 得知古日昌表现正常,张奉新很是高兴,这说明古日昌并没有收到消息。 他叮嘱路承周,详细情况,晚上到法租界再详谈。 “今天的任务很重要,不要暴露行踪。”张奉新再次叮嘱。 “我一直期盼着,快点到晚上。”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表面很兴奋,但内心充满了忧虑。 昨天他已经将消息告诉了李向学,军统今天要对古日昌动手。 李向学告诉他,组织上一切都会安排好,让他按照军统的命令动手便可。 然而,古日昌今天的行程,没有任何改变,中午还是去了法租界,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组织没有收到消息?还是古日昌置组织的命令于不顾? 对让军统如此痛恨的共产党,肯定非常重要,他们要暗杀的,路承周当然得想尽千方百计保护好。 路承周很是焦急,古日昌很有影响力,如果他在海沽被刺杀,将是我党无可估量的损失。 整个下午,路承周都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组织上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金蝉脱壳? 让古日昌先去法租界,再从法租界转移?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算白操心了。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特意去了趟新华路,打探牛津别墅3号的消息。 得知3号别墅的住客,除了古日昌外,一直都还待在家里,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下班后,路承周先回宿舍,换下了警服。 穿上西装后,路承周原本想直接去法租界,但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华界。 路承周每次离开英租界,基本上都是去华界,今天突然要去法租界,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任何事情,想要保密,都不能表现得异常,否则就会被人注意。 这一点,路承周是深有体会的。 他在街上检查行人时,那些表现镇静,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人,不会被检查,至少不会是重点检查对象。 而那些目光躲闪,衣着破旧之人,哪怕没犯事,也会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路承周以前都是去华界,突然急着赶去法租界,如果落入有心人眼中,自然会被留意。 如果他从华界再去法租界,就算被人看到,也好解释得多。 古日昌在国民饭店遇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被报道。 这个时候,从华界绕一下,会多花费点时间,但会避免很多麻烦。 参加这次的行动,路承周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军统真要刺杀古日昌,为了保护同志的安全,他可能会向军统射击,哪怕是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张奉新之前叮嘱过路承周,晚上要化装。 为此,他特意戴了顶帽子,还戴了副平光眼镜。 到法租界后,路承周很快与李向学接上了头,为了避免碰到军统的人,他们特意去了三十二号路的一家咖啡馆。 法租界大部分街道,都是用数字来命名,对外国人来说,数字更简单直观。 “李先生,古日昌怎么没走?”路承周急切的问。 “情况有变,今天他要见一个重要的客人。”李向学说,他也很有焦急,军统都准备动手了,可古日昌一点也没在意。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生命,这么不负责任呢?”路承周急道。 “那是因为,他将党的任务,看得比生命更重!”李向学缓缓的说。 “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他?”路承周问。 “你的任务不变,还是借机打入军统。”李向学说。 “张奉新约我十点见面,想必是要十点以后才会动手。古日昌能否在十点前见完客人?或者十点前,换到其他地方谈?”路承周说。 下午,他为古日昌的撤离,制订了好几个方案。 军统不敢在法租界太过放肆,国民饭店又是海沽最好的饭店,古日昌就算与西南代表见面,军统也只能听之任之。 “我会向上级汇报的。”李向学缓缓的说。 就算组织有安排,暂时也不能告诉路承周,这是保密纪律,必须遵守。 路承周向李向学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古日昌可以在十点前撤离,也可以带着西南代表,去其他地方谈。 但有一点,古日昌的房间要更换,军统早就知道他的房间号。 李向学并没有多说,只是答应,将路承周的想法向组织汇报。 与李向学分开后,路承周又去了国民饭店,他先绕着国民饭店,步行观察了一圈。 国民饭店大楼坐北朝南,造型端庄、美观坚固,拥有宽阔的庭院。 国民饭店有一百多间房,如果古日昌突然换房间,军统想找到他,需要花费时间,说不定,就会放弃今天的暗杀。 将周围的地形观察好后,路承周准备进国民饭店实地勘察。 然而,刚走进国民饭店的时候,路承周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想也没想,马上走了过去,一把扣住了对方的后颈。 马平正在国民饭店搜寻目标,自从在英租界栽了后,他就来了法租界。 国民饭店进出的人,荷包都鼓鼓的,刚刚他在里面得手了几次,正要离开,突然被人扣住脖子,吓得他差点要大叫。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路承周将马平带到附近的小巷子里,将马平的脸按向墙壁,对他搜了身。 很快,路承周就搜出两个钱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不少钱。 “路……警官,我……我下次不敢了。”马平回头一看,发现是路承周,脸色发苦的说。 “你还想有下次?”路承周将钱包拿在他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 “这是法租界,路警官,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马平突然想起,自己到了法租界,路承周这个英租界的巡捕,是不能抓自己的。 “好啊,前面就有巡捕,我可以把你转交给他们。”路承周眼里满是奚落,马平的这一招,对他没用。 “求路警官高抬贵手,马某日后一定厚报。”马平哀求着说。 “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以。”路承周缓缓的说。 “钱包里的东西,路警官尽数拿走,如果不够,我再去摸几个回来,这里可都是大鱼。”马平听到路承周的话,心花怒放。 “想什么呢,钱包等会要给人还回去。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从看守所出来了?”路承周问。 马平的事情,他没有深究,并非他不敢,而是不愿。 既然在法租界遇到了马平,路承周自然要将事情问个清楚。 “这个嘛,当然是有人关照了。”马平嘿嘿的笑着。 “此人是谁?”路承周问。 “路警官何必一定要知道呢。”马平苦笑着说。 “姓廖还是阮?”路承周突然问。 “路警官真乃神人。”马平无奈的说,路承周既然都知道了,他还隐藏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行动结束 路承周将两个钱包扔还给马平,让他去还给主人,马平没有接住,有一个钱包滚到了路承周脚下。 路承周将钱包捡起来,正准备递给马平的时候,目光扫了一眼钱包。 蓦然,路承周呆住了,因为这个钱包他见过,是颜海荣的。 马平正要去接钱包,路承周的手却缩了回去。 路承周仔细看着钱包,没错,虽然钱包里的证件不在,但这个钱包,确实是颜海荣的。 因为,钱包内侧的一角松线了。 “路警官如果喜欢,可以留下。”马平以为路承周看中了这个钱包,讨好似的说。 “狗屁,赶紧给人还回去。”路承周将钱包扔了回去,骂道。 李向学在晚上八点,在法租界的一家小旅馆,见到了田南晨。 他将路承周的想法,汇报给了田南晨。 “吉先生坚持在国民饭店会见西南代表,没有问题。但没必要与军统硬碰硬,可以来个金蝉脱壳。”李向学说。 路承周向他说了好几个计划,趁着军统将精力集中在法租界时,将古日昌在牛津别墅3号院的家人接走。 国民饭店的古日昌,与西南代表谈完后,可以另择时间,或者另换地点继续谈。 至于国民饭店的“古日昌”,可以找个人当替身,也可以在十点前,化装之后,悄然离开。 不管哪个方案,都可以避免与军统交手,也可以保证古日昌的安全。 “这是朱代东的计划,还是你们商量的方案?”田南晨听完后,有些诧异的问。 田南晨之前,一直在劝古日昌放弃与西南代表见面,但路承周的这个方案,兼顾了见面和安全。 “他一个人搞的。”李向学连忙说。 “这个同志考虑问题比较全面,军统布局在先,他的这记后手不错。”田南晨微微颌首,眼里满是赞许。 “朱代东性格沉稳、遇事沉着、思维敏捷,确实很合适做地下工作。”李向学微笑着说。 “以后用这个名字都不太妥当,要给他安排一个专门的代号。”田南晨突然说。 “没有问题。”李向学忙不迭的说。 “牛津别墅3号院那边,先按朱代东的计划撤离。国民饭店这边,我马上与吉先生紧急沟通,希望他能听取我们的意见。”田南晨说道。 古日昌的原则立场坚定,与西南代表见面,关系到日后我党的政治环境。 这件事,古日昌看得比天还大,哪怕军统暗杀,他都不会在乎。 如果既能完成任务,又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想必古日昌也不会拒绝吧。 党没有让古日昌牺牲,他就不能牺牲,党让古日昌留住有用之身,为以后做更多的工作,古日昌就要活下来。 路承周等马平还完钱包后,告诫他,以后不要再吃这碗饭。 马平畏畏懦懦,表面上答应,但眼里并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路承周也不管他,这种人不吃个大亏,是不会回头的。 十点的时候,路承周在国民饭店附近,与张奉新接上了头。 “什么时候动手?”路承周“急不可耐”的问。 他已经将所有的情况,详细向李向学汇报。甚至,自己的想法,也都说了。 现在,路承周能做的,就是尽量争取担任主行动队员。 “不急,等里面的消息。”张奉新对路承周的求战态度很满意,可对他的做法,提出出批评。 搞特务行动,需要沉着、冷静,路承周在这方面,还有所欠缺。 况且,他们只是配合,如果里面的人,无法完成任务,才由他们出动。 “是。”路承周说。 “找个地方等着吧。”张奉新说。 “就在国民饭店的后门口吧,那里有几棵树,正好隐蔽。如果古日昌从后门溜走,正合我意。”路承周提议。 “你以前来过?”张奉新诧异的问。 “晚上我绕着国民饭店转了三圈,周围的地形全摸清了,还有撤离路线,从二十五号走,是最方便快捷的。”路承周挺了挺胸脯,得意的说。 “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张奉新满意的说。 张奉新以前来过国民饭店,但没有路承周观察得仔细。 他与路承周走到国民饭店后门,正如路承周所说,有几棵树,人躲在树后,可以很方便的观察到国民饭店的后门。 如果有人从后门溜出来,在那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需要的话,在树后就能开枪。 “以我的枪法,在这里开枪,有七成把握。”路承周与张奉新走到树后,轻声说。 路承周对这把左轮手法还不熟悉,如果让他练几枪,至少有九成把握。 “足够了。”张奉新看了看,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距离后门有三十多米,这个距离有七成把握,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古日昌真要从后门溜出来,他们肯定不会站在这里射击,会冲到面前,突然掏枪。 以路承周的枪法,只要敢开枪,百分之百能结果古日昌。 路承周隐蔽好后,张奉新就走了,他是联络员,此时负责与主行动人员联络。 路承周静静的待在那里,他在想着,如果古日昌真从后门出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同时,路承周又不停安慰自己,李向学一定会安排妥当的,古日昌这个时候,或许早就离开国民饭店了呢。 国民饭店后门,不是有人进出,但很少有饭店的客人,都是饭店的服务员之类。 快十二点的时候,后门就静悄悄了,根本没人再出来。 路承周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时刻保持警惕。 不管任务暗杀古日昌的任务是否完成,他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张奉新回来的时候,在暗中观察了一会,路承周不时探出脑袋,说明他以完成任务很积极。 “谁?”路承周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马上掏出枪,低声喝问。 “是我。”张奉新对路承周的反应很满意,这才是行动人员应该有的警觉。 “怎么还没动静?”路承周将他收起来,问。 “行动结束了,回去吧。”张奉新突然说。 “结束了?任务完成了吗?”路承周“兴奋”的问。 张广林说的是“行动结束”,路承周问的是“任务完成”,看似差不多,但性质是不一样的。 “回去再说吧。”张奉新叹了口气。 PS:新的一周开始了,求几张推荐票。 第二十四章 很有意向 路承周一直等着张奉新解释,但到了英租界,张奉新也没有说明原委。 “你先回去,明天有时间来一趟。”张奉新与路承周分开时,说道。 “好。”路承周没有追问。 有些事情,就算再好奇,也不能多问的。 张奉新明显不想说,路承周当然要识趣。 可是,从张奉新的态度,路承周已经推测出来,今天晚上的行动,怕是失败了。 回到宿舍后,路承周特意去了趟隔壁,发现颜海荣果然没回来。 不管颜海荣去国民饭店干什么,今天晚上他出现在那里,是很不正常的。 路承周到警务处后,颜海荣与他的关系不错,刚开始主动与他打招呼,陪他一起在食堂吃饭,有事没事就拉着聊聊天。 路承周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颜海荣性格活泼,待人热情所致。 现在看来,其中似乎有玄机。 路承周与颜海荣的宿舍就在隔壁,颜海荣回来,路承周是能听到声响的。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路承周才听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 路承周翻了个身,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路承周特意到隔壁,向颜海荣借了两元钱,看到颜海荣的钱包,以及钱包里的钱,他终于确定,马平昨天偷的,就是颜海荣的钱包。 “下次发了饷,马上还你。”路承周说,他现在当了副巡官,每个月的薪水多了十二元,据说还有补助。 “没事,我不急。”颜海荣笑道。 昨天他确实在国民饭店,钱包丢了后,他万分焦急。 没想到,小偷又给他送了回来。 颜海荣确实不是普通的巡捕,他是军统的人。 昨天晚上去国民饭店,就是为了暗杀古日昌。 可惜的是,原本住在38号房的古日昌,昨天晚上竟然不在。 军统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回到英租界后,颜海荣与军统的人开了会,检讨了此次行动失败的原因。 所有进入国民饭店的人员,都被王小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颜海荣之所以与路承周走得近,也是接到任务,让他留意路承周。 只是,颜海荣并不知道,路承周已经成为军统的运用人员。 “不管急不急,都要第一时间还你。”路承周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上午,路承周在二十四号路巡视一遍后,又去了康伯南道和五十一号路。 特别是在五十一号路,路承周与各个路口的巡捕交谈,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 马平昨天在法租界,向路承周说起了之前的事情,他正是受廖振东委派,准备偷他的证件和枪支。 马平被路承周抓获后,由王斯广带回来审问,后来阮健公指示,让送到看守所。 阮健公出手,路承周只好作罢。 可是,他又遇到了马平,还知道了事情真相。 路承周在五十一号路的做法,并没有违规,但是,廖振东却受到了。 路承周是他的上司,与属下交谈,询问他们执勤的情况,廖振东能说什么呢? 但是,路承周的做法,更是像示威,或者说打他的脸。 如果路承周想了解情况,问他这个巡长,不就可以了么?何必去问下面的巡捕呢。 路承周在五十一号路的行为,确实是做给廖振东看的。 他是要明白无误的告诉廖振东,他是副巡官了,廖振东只是巡长,以后要有一个当下属的觉悟。 下午,路承周才到广发旅馆。 广发旅馆地处康伯南道仁安里,而康伯南道正是颜海荣的辖区,想明白这一点,路承周突然发现,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路承周相信,颜海荣与军统一定有关系,有可能是军统的运用人员,甚至,有可能是军统的特工。 之前张奉新对路承周的情况很是了解,比如说他担任副巡官之事,自己都没汇报,张奉新就准备好了庆功宴。 “昨天晚上,古日昌突然离开国民饭店。”张奉新见到路承周后,说。 “他这是逃离了啊。”路承周一拍大腿,懊悔的说。 “不错,被他逃了。”张奉新叹息着说。 “来的时候,我又去了趟牛津别墅3号院,古日昌的家人,昨天晚上连夜搬走了。”路承周说。 他也是打探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古日昌的家人搬走了,说明古日昌也会走。 “昨天晚上,如果早点堵在国民饭店的后门就好了。”张奉新遗憾的说。 古日昌的家人,搬走就搬走了,他的目标是古日昌。 发现古日昌没在38号房后,军统发动关系,终于查明,古日昌是在十点前,从后门离开的国民饭店。 张奉新与路承周,是在十点左右见的面,路承周提议守在国民饭店,当时已经过了十点。 如果张奉新能早点与路承周见面,早点守在国民饭店的后门,也不至于让古日昌逃脱。 “这事怪我,不应该在国民饭店绕来绕去。”路承周马上说。 “此事与你无关,上峰对你的表现,提出了表扬。这笔钱,是奖励你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你的行为值得嘉奖。”张奉新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笔钱。 “行动没有成功,不追究我的责任就已经万幸了,怎么敢要奖金呢。”路承周不好意思的说。 但他说话的时候,却接过了信封,既然是上级的奖励,他拿得理所当然。 “这段时间你表现优异,有没有想过,正式加入我们?”张奉新问。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早就想请求加入了。”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很好。”张奉新对路承周的态度更是满意。 昨天晚上路承周的表现,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 特别是张奉新将路承周这段时间的情况,向王小湘汇报后,王小湘和刘有军都觉得,路承周政治上没问题,已经可以发展进来了。 “以后我的任务是什么?”路承周急不可耐的问。 “加入团体,还需要履行一些必要的手续,你回去后写个自传,尽快交给我。”张奉新微笑着说。 “自传?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这个自传怎么写,他得请示李向学才行。 PS:新的一周,求票票。 第二十五章 早有准备(求推荐收藏) 参加军统,目前的手续,还是比较简单的。 只需要写一份自传,建立档案,再宣誓,就算加入了军统这个团体。 当然,自传不是随便写写就行的,就算现在军统不派人调查核实,以后也会复审的。 如果自传写了不该写的,如果该写的又没写上,都会引起军统的怀疑。 “你的情况,张奉新肯定做过调查,如果有问题,他也不会吸收你加入军统。除了加入我党这段剔除之外,其他正常写便是。”李向学沉吟着说。 只要保持常态就行,如果路承周有问题,张奉新也不会拉拢他。 “这是我拟的草稿,你给过过目。”路承周拿出一份写好的稿子。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李向学看了路承周一眼,诧异的说。 “还得你把关才行。”路承周笑了笑,说。 路承周的自传,没什么问题,军统就算去调查,也不会查出什么问题。 毕竟,路承周身家清白,祖上三代都在海沽,清清白白的。 “自传没什么问题。”李向学认真看完后,肯定的说。 路承周办事,越来越谨慎了,对一名地下工作者来说,这是优秀的品质。 李向学相信,路承周打入军统后,一定能发挥重要作用。 “那我就放心了。”路承周松了口气。 这份材料,必须经组织政审通过才行的。 “你将自传再抄写一份备案吧。”李向学想了想,说。 这是路承周上交给军统的材料,组织留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重抄时,可否换一种字体?”路承周问。 任何材料都有泄露的可能,他必须留有后手。 否则,这份自传只要泄露,他的身份也相当于暴露了。 “你的想法很周到。”李向学点了点头,路承周考虑问题,确实很全面。 这句话,可是田南晨说的,古日昌之所以能安全撤离,正是按照路承周的金蝉脱壳之计执行的。 想到田南晨,李向学突然想起,应该给路承周安排一个真正的代号。 “朱代东”作为路承周的化名,只能用于特定场合,以后传递情报、汇报工作,有代号更方便。 “这是表扬我么?”路承周很开心,也只有在李向学面前,他才能打开心扉。 “算口头表扬一次。对了,为以后联系方便,你需要一个代号。”李向学说。 “我的代号是什么?”路承周好奇的问。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李向学问。 “代号只是换一种称呼罢了,哪怕叫蚂蚁、苍蝇都可以,不用在乎我的感受。”路承周微笑着说。 “蚂蚁?这个代号不错,它明明就在你脚下,却没人注意。”李向学眼睛一亮。 自传交给张奉新后,路承周只需等着张奉新通知,到时候履行相关手续便可。 回到戈登堂后,警务处的内勤人员告诉路承周,川崎弘打电话找他,路承周知道,肯定是为了“信息”之事。 一个月五十块,不是那么好拿的。 果然不出所料,川崎弘约路承周见面,地点还是在日租界的吉野饭店。 晚上,路承周赶到那里时,川崎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川崎弘旁边,还跪坐着一位穿着西服的瘦小男子,戴着眼镜,看到路承周进来的时候,脸上马上露出谦和的笑容。 “路君,这位是《民报》的中山良一君。”川崎弘介绍着说。 瘦小的中山良一,连忙站了起来,对路承周鞠了一躬,用一口流利的汉语,恭敬的说:“路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中山良一与路承周聊了一会,主要是向路承周了解,英租界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路承周边说,路承周拿着本子记了下来。 中山良一问得很仔细,可以说事无巨细,都有兴趣。 所有的记者,都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爱好。 幸好,中山良一问的时间不长,没过多久就离开。 走之前,中山良一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路承周,客气的说:“路先生,让你费心了,以后我能单独与你见面吗?” “当然可以。”路承周看了川崎弘一眼,见他微微颌首,便说道。 至于中山良一递过来的信封,路承周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报酬。 等中山良一走后,路承周当着川崎弘的面,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银票,伍拾圆整。 “这钱赚得还轻松吧?”川崎弘看到路承周眼中,露出异样的神彩,笑吟吟的说。 路承周的神情,让川崎弘很放心。 路承周肯为日本人做事,肯定不是对日本有好感,目前的路承周,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 “多谢老师,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路承周突然将银票双手递给川崎弘,恭敬的说。 “你现在需要钱,心意我领了,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川崎弘有些诧异,但又很欣慰。 “没有老师的帮忙,我不可能赚到这笔钱,第一个月份酬劳,应该归老师。”路承周坚持着说。 “好吧,我帮你先收着。”川崎弘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银票。 路承周的态度让他很满意,他相信,以后路承周一定能替大日本帝国效力。 路承周离开吉野饭店后,已经离开的中山良一又回到了房间,与他同时回来的,还有野崎。 中山良一当然不是什么民报的记者,他的真正身份,是野崎公馆的日本情报员。 之所以花钱向路承周买信息,正是为了搜集英租界之情报。 “川崎君,真是感谢了。”野崎郑重其事的说。 “大家都是为帝国服务,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川崎弘谦逊的说。 “川崎君,路承周会为我们效劳吗?”中山良一突然问。 “当然,他对日本早有好感,虽然中学时也参加过学生运动,但自从与我认识后,就再也不参加所谓的爱国活动了。”川崎弘得意的说。 路承周刚到警察教练所时,对他确实很戒备。 随着时间的推移,川崎弘让路承周放下了戒心,在不断的接触中,路承周对日本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目前,路承周是因为钱,才无意识的为日本服务。 但川崎弘坚信,有朝一日,路承周一定会心甘情愿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的。 PS:听说加更会有很多票票。 第二十六章 好复杂 接下来的几天,中山良一每天都去英租界,等路承周下班后,要么请他吃晚饭,要么请他喝酒。 两人聊天的话题,也从路承周的辖区,延伸到英租界各个方面。 比如说警务处的情况,甚至包括戈登堂的结构,都是中山良一感兴趣的话题。 “路先生,英租界的抗日组织,好像不少。”中山良一突然说。 “我们不支持抗日组织。”路承周马上说,但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英租界工部局,也不反对抗日组织。 路承周暗忖,中山良一终于问到这上面来了。 “如果路先生有这方面的信息,《民报》愿意花大价钱买。”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他知道路承周欠了债,又要完成母亲遗愿娶妻生子,这些都需要钱。 “我在警务处,这方面的信息并不多。”路承周摇了摇头。 “如果你能发现蓝衣社的成员,每发现一名,可以给两百银元。”中山良一自顾自的说。 以路承周的身份,应该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报。 就算路承周不知道,也很容易打听到这方面的信息。 “这么多?”路承周脸的闪过一丝“兴奋”和“诧异”。 “这不算什么。如果发现了中共,可以给到五百元。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他们发觉。”中山良一准确的捕捉到了路承周的神情。 只要路承周需要钱、喜欢钱,这就够了。 “《民报》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有兴趣?”路承周“警觉”的说。 从见到中山良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中山良一跟川崎弘是同类人。 “路先生放心,我们只是对这些抗日人员有兴趣,想写详实一篇报道。”中山良一解释着说。 哪怕他是要让路承周当间谍,但嘴上他永远不会承认。 “此事路某怕是无能为力。”路承周摇了摇头,遗憾的说。 “没事,有机会的话可以合作。”中山良一不以为意的说。 他与路承周毕竟只认识几天,让路承周监视英租界的抗日组织,确实有点操之过急。 第二天,路承周特意去了趟警察教练所,向川崎弘说起了此事。 果不其然,川崎弘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劝路承周,要趁机多赚点钱。 “这种赚钱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按照中国人的说话,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川崎弘微笑着说。 中山良一与路承周的谈话内容,川崎弘当然是知道的。 他也受野崎的委托,劝说路承周搞抗日组织的情报。 “中山良一到底是不是《民报》的记者?”路承周突然问。 “中山良一的身份,你可以去核实的。”川崎弘不动声色的说。 他早就考虑到,路承周会怀疑中山良一的身份。 中山良一作为野崎公馆的特务,对外的掩护身份,正是《民报》的记者。 所有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除了内勤外,其他人员,都会有公开的掩护身份。 这些特务,不但包括日本特务,也包括他们一些中国情报人员。 “我当然相信老师了。”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事实上,与中山良一第一次见面后,他就打听了此事,中山良一还真是《民报》的记者。 “你不是要还债,还要结婚么?家里的房子,还得拾掇一下吧?全部搞好,没有一千元怕是不行。”川崎弘苦口婆心的说。 “可我找不到抗日组织的线索啊。”路承周苦笑着说。 日本人想要抗日组织的线索,他可以理解。 但川崎弘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路承周都有些啼笑皆非。 要知道,路承周就是抗日分子,他怎么可能为了日本人,而去监视其他抗日人士呢? 哪怕就是军统,路承周也不会将他们出卖给日本人的。 这一点,路承周从来没有动摇过。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要慢慢来。平常你要表现得正直,有正义感、爱国心,比如说在公开场合,发表一些抗日救国的言论。到时候,不用你去找他们,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的。”川崎弘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光芒。 如果路承周能走出这一步,实际上就已经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情报人员了。 “可我对日本,并没有他们那么偏激。”路承周苦笑着说。 “我当然知道,你是日本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共同努力,不要让这些人,破坏了中日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川崎弘缓缓的说。 “川崎老师说得很对,有些人就是想破坏现在安定团结的局面。”路承周紧握拳头,愤慨的说。 日本人已经表现得很明确,就是要让搜集抗日组织的情报。 甚至,还要让他趁机打入抗日组织。 路承周想想都觉得可笑,自己是地下党,难不成还要再次“打入”自己的组织? 此事不好向张奉新汇报,但可以与李向学讨论。 路承周虽然在警察教练所,可他并没有去找李向学。 等到下班后,路承周通过正常渠道,与李向学接上了头。 “日本人成立同学会,就是为了发展情报员。看来,他们选中了你。”李向学沉吟着说。 路承周担任同学会常务理事,他就认定,日本人不怀好意。 可是,他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该怎么办?”路承周问。 拒绝川崎弘和中山良一很容易,但同时也关闭了,与日本特务机关接触的机会。 “这件事要慎重考虑,我向组织汇报后,再通知你吧。”李向学说。 涉及到日本人,还是日本特务机关,必须得谨慎。 “还有件事,今天张奉新通知我,明天晚上早点去广发旅馆。”路承周突然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的自传经过了审核。 “看来军统准备给你举行宣誓仪式了。”李向学说。 路承周能成功打入军统,说明第一阶段的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 “如果加入军统,是否要把中山良一之事,告之张奉新呢?”路承周问。 涉及到军统、日特还有地下党,很多事情,都要经过认真研究,才能决定是否可以做。 “先等一等吧。”李向学说。 没有接到上级通知前,最好保持现状。 如果让军统知道,日本特务机关在接触路承周,事情会变得异常复杂。 第二十七章 加入 下班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路承周还是早早赶到了广发旅馆。 张奉新将他带到二楼靠里的房间,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抄写一遍。 路承周拿起来一看,是一段誓词: 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 这段誓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军统的。 路承周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要让自己亲自抄一遍呢,跟着念不就行了么? 抄好后,路承周一直在房间休息。 十点钟时,张奉新才来叫他,带着他从后门离开。 有一辆小车早就在等着,路承周和张奉新钻进车后,车子迅速开走。 车上拉着窗帘,路上也没灯光,路承周只知道大概的行进方向。 坐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开进了一个小院子。 下车后,张奉新依然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将路承周带到里面的一间房。 房间内,有一位眉清目秀,挺拔俊逸的男子,站在一面青天白日旗前,背着手对着他们。 “这位是我们在海沽的最高负责人,王先生。”张奉新介绍着说。 所谓的王先生,自然就是军统海沽站长王小湘。 今天晚上,是路承周加入军统的宣誓仪式,王小湘自然要参加。 “王先生好。”路承周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说。 “先办手续吧。”王小湘看了路承周一眼,淡淡的说。 “是。”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拿出自己广发旅馆抄的纸条,在王小湘的带领下,右手握拳举起,左手拿纸,面向青天白日旗,低声念了一遍。 念完后,王小湘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欢迎你加入我们。”王小湘握着路承周的手,微笑着说。 路承周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以后就是同志了。 “这是我的荣幸。”路承周谦恭的说。 “将纸条烧掉吧。”王小湘拿出火柴,把写着誓词的纸条烧掉。 烧掉写着誓词的纸条,既是为了安全,也是让这次的宣誓更有仪式感。 加入军统后,路承周知道,自己目前领少尉级的薪水,每个月有三十元的特别津贴。 如果路承周参与行动,或者提供了重要情报,另外还会有奖励或补助。 “虽然你已经参加了组织,但还没有受过系统训练,要抽出一段时间,去外地接受专业训练。”王小湘与路承周正式见过面后,摆出站长的架子,说。 路承周虽然从警察教练所毕业,但他只会警察技能,军统需要的是特工。 王小湘的意思,是让路承周脱产进行训练。 否则,路承周想要成长起来,只能靠海沽站的人,在实际工作中加以指导,路承周想要成长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训练?”路承周诧异的说,他从来没想过,加入军统后,竟然还要去外地训练。 在警务处工作五年后,可以享受九个月的假期,其中六个月还是带薪的,另外三个月只半薪。 可路承周才参加工作三个月,每个星期休息一天可以,但要连续休息几天,就需要请假。 如果想请假半个月以上,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可能的。 “不错,至少要一个月,最好有三个月的时间。”王小湘缓缓的说。 这已经是对路承周特例了,按照正常情况,应该训练一年。 “三个月?除非我辞职。”路承周叹息着说。 事实上,进了警务处后,不能随便辞职的。 之前就有过先例,有的巡捕觉得工作辛苦,薪水低,找到更好的工作后,就以旷工、违纪,想让警务处开除。 之后工部局发布新的法规,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处以半个月的拘禁。 “此事上峰自有安排,你只要作好准备就可以了。”张奉新在旁边说道。 路承周在警务处担任副巡官,以后能很好的配合军统的行动,这个身份当然不能丢。 “我知道了。”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以后,你直接与张奉新联系,直属通信员不得与其他同志发生横向联系。”王小湘说。 路承周是在海沽发展的新鲜力量,如果能去南京或者杭州训练一段时间,将更有利于路承周以后的工作。 “是。”路承周正色的说。 “对了,你参加的警察教练所同学会,要经常与之保持联系。”王小湘突然说。 任何一名特工,社会关系越广,取得情报的渠道就越多。 路承周的那帮同学,目前都是警察,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不用多久,就会成为各个警察局的骨干。 路承周有这么一张关系网,对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我会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你觉得川崎弘这个人怎么样?”王小湘又问。 路承周在制裁古日昌的那次行动中,表现突出。 军统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路承周的细心,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果能让路承周早点参加行动,或许就能将古日昌堵在国民饭店。 “四个字,居心叵测。”路承周缓缓的说。 川崎弘的事情,他向张奉新汇报过多次,但都没有引起张奉新的重视。 此时王小湘问起,路承周自然要稍稍透露一点。 张奉新无能,不能让王小湘觉得,自己也是笨蛋。 “居心叵测?”王小湘眼中露出诧异之情,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奉新一眼。 张奉新看到路承周射来的目光,尴尬的低下了头。 之前他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古日昌身上,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叫川崎弘的日本人,会有什么企图。 “同学会的人,都能讲日语,或者说,每个人都有亲日的倾向。”路承周缓缓的说。 “还有呢?”王小湘听到路承周的分析,饶有兴趣的问。 他也下意识的认为,川崎弘组织这个同学会,真的动机不纯。 “他知道我缺钱,特意给我介绍了一个记者,想让我提供英租界的新闻线索,每个月给我五十元的报酬。”路承周又说道。 PS:求推荐 第二十八章 组织决定 听到路承周的话,王小湘的眼睛,突然眯成了一条细缝。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记者有问题。 “你已经加入团体,自然不能有后顾之忧,欠张奉新的那笔钱,以后从你的薪水里慢慢扣便是。”王小湘马上说。 为了让属下卖力工作,自然不能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无论是生活费、补助费,还是各种津贴,甚至子女教育费,以及医药费,都不能让他们操心。 否则,让别的组织,用金钱将自己的人收买,就太划不来了。 “多谢长官。”路承周高兴的说。 早知道,应该多向张奉新借点钱,反正也不用还了。 “说说那位记者的情况吧。”王小湘缓缓的说。 记者是川崎弘介绍的,川崎弘是日本人,还是警察教练所的教官。 一个记者,哪怕再想找新闻线索,也不应该每个月付给路承周五十元吧? 如果这个记者有问题,那川崎弘会不会有问题呢? “他叫中山良一,是《民报》的记者……”路承周将中山良一的情况,向王小湘汇报了。 “你先回去吧,以后与这个记者再接触,事后要汇报。”王小湘叮嘱着说。 路承周与张奉新一起来的,但走的时候,张奉新没有跟他上车。 汽车将他送回广发旅馆后面的巷子,路承周下车后,司机就将车开走了。 两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甚至司机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是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汇报?!”王小湘等路承周走后,对张奉新毫不客气的训斥着说。 “我以为他们只是师生叙旧。”张奉新尴尬的说。 “你以为?马上将事情查清。另外,你去问一下颜海荣,路承周与日本人接触,他为何一点也没有察觉。”王小湘冷笑着说。 “路承周现在是他的上司,颜海荣不好再像以前那样监视了。”张奉新解释着说。 “路承周还是个新手,颜海荣也算老情报了吧,他是路承周的手下,不正好多接触吗?”王小湘不满的说。 除了颜海荣,还有张奉新的表现,也令王小湘很不满。 路承周早就向他汇报过川崎弘的情况,也说起了同学会的事情,可张奉新一点也没重视。 “站长,你觉得路承周被日本人盯上了?”张奉新问。 “什么叫盯上了?应该是他被日本人看上了。”王小湘嗔恼的看了张奉新一眼。 如果是日本人盯上了路承周,自然不会送钱给路承周。 这是日本人,要发展路承周的节奏。 “那可怎么办?”张奉新紧张的说。 军统的主要任务,除了对付中共外,还要防备日本人。 “回诊所再说吧。”王小湘淡淡的说。 他觉得,与张奉新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在王小湘的诊所,除了张奉新外,王小湘还把刘有军叫来了。 他们都与路承周接触过,最有资格讨论路承周的事情。 “你再介绍一下情况吧,重点讲路承周与日本人的接触。”王小湘的诊所二楼,有一间安静的房间,很合适用来开会。 “川崎弘是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教官,日本人。前不久,以他为道,路承周担任常务理事,成立了一个同学会……”张奉新将路承周与川崎弘接触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其实,这些事情,之前他也汇报过,只是他没在意,王小湘和刘有军,也没当回事。 说完之后,张奉新也意识到了,川崎弘可能真的有问题。 “川崎弘不仅仅是警察教练所的教官,还是驻屯军的少佐参谋。”刘有军突然说道。 “这么说,他是特务?”张奉新惊讶的说。 “还有野崎,听说过野崎公馆吗?就在须磨街上。”王小湘说。 日本在海沽设立了好几个特务机关,这些特务机关,很多都以“公馆”掩人耳目。 “站长,我觉得,其实日本特务看上路承周,未必就是坏事。”刘有军突然说道。 “怎么说?”王小湘问。 其实,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只要日本人没有发觉路承周军统的身份,就大有文章可做。 但怎么个做法,就值得商榷了。 “我有个想法,能否让路承周趁机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刘有军缓缓的说。 “怎么个打入法?”王小湘眼睛一亮,问。 如果能在日本方面安排一名卧底,以后对日作战,将会非常有利。 “这就要看日本人了。”刘有军笑了笑,笃定的说。 “路承周能胜任这个任务吗?”张奉新有些担忧的问。 “路承周能不能胜任这个任务,我还不知道。但是,你肯定不能胜任。”王小湘冷嘲热讽的说。 路承周虽是张奉新发展的,但路承周的表现,要比张奉新优秀得多。 当特工,不仅仅凭资历,能力和天赋更重要。 他敢断言,几年之后,路承周就要成为张奉新的上峰。 “这样吧,明天我跟路承周谈一次。”刘有军说,张奉新只是联络员,业务方面就要稍微欠缺些。 交通人员应该是最机警和忠诚的,能够处变不惊,面对突发情况时,能沉着冷静。 可是,处理情报方面的事情,并非他们的专长。 张奉新更擅长的,是传递情报,与人联络和交流。 “此事就交给你了。”王小湘点了点头。 刘有军与路承周已经见过面,他以《振报》记者曾清的身份,想采访路承周。 但此次见面,要谈及一些重要事情,必须要坦诚相见才行。 刘有军让张奉新去约路承周,没有张奉新介绍,路承周未必会相信他的身份。 担任军统的直属通信员,还领少尉薪水,还宣了誓,与王小湘也见了面。 此事,他当然得第一时间向李向学汇报。 “那个王先生,你觉得是什么人?”李向学听了路承周的汇报后,问。 “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应该是个医生。他姓王,是不是爱丁堡道32号那个诊所的医生?”路承周突然想到。 “不错,他应该就是王小湘,军统海沽站站长。”李向学沉吟着说。 “关于川崎弘和同学会的情况,我向王小湘说了,军统方面终于重视起来了。”路承周说。 “关于此事,组织上已经有了决定。”李向学缓缓的说。 第二十九章 双重打入 经过慎重考虑,组织上决定,让路承周趁机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日本对华北虎视眈眈,如果能在此时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对以后的抗战,有着非常巨大的作用。 李向学与田南晨主要考虑的,是路承周的安全。 我党的情报工作,首先考虑的是情工人员的安全。 至于路承周的工作能力,他们反而不担心。 “组织上经过研究,同意你以个人身份,打入日特机关。这个任务很艰巨,有信心完成吗?”李向学郑重其事的说。 “我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的说。 “上级也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但是,我还要老生常谈说一句,日本人很凶残,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李向学叮嘱着说。 “军统现在应该知道川崎弘的身份了,他们会允许我与日本人接触吗?”路承周问。 “此事我们也分析过,军统很有可能作出同样的决定。”李向学沉吟着说。 向田南晨汇报的时候,李向学开始并不同意路承周打入日特机关。 可后来他们分析,就算组织上不同意,如果军统让路承周打入日特机关,到时怎么办? 军统也让路承周打入日特机关的话,很多问题就好容易了。 “我估计也是,对军统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路承周分析着说。 “这段时间,我们之间见面的次数要减少。与军统的接触,也要保持警惕。日本人生性多疑,一定要特别小心。”李向学说。 如果说,路承周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话,在他与日特接触,并且打入他们内部后,就真是险象环生。 所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打入军统,与打入日特机关,虽然都是潜伏在敌人内部,但情况又有些不同。 这些事情,李向学也没有经验传授了,只能靠路承周自己随机应变。 第二天,路承周在康伯南道巡视时,看到了张奉新。 张奉新约路承周,晚上个面,有要事相商。 路承周当副巡官,每天都要在三条街道转悠,张奉新要与他接头,实在方便得很。 晚上,路承周到广发旅馆后,被张奉新引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 张奉新推门而入时,路承周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走进去后,他才看清,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曾清。 看到“曾清”,路承周马上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个所谓的《振报》记者,要么是假的,要么是他的掩护身份。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有军,是海沽站的书记。”张奉新介绍着说。 “书记”,并不是军统海沽站的支部书记。 国民党党务系统的主官,不叫书记,而叫做“某某党部主任”,一般设在地方。 国民党的各级机构,没有那么多职数,一个正职、顶多一两个副职。 象军统,始终是一正一副。 军统海沽站,除了站长和书记外,也没有副站长,秘书长之类的。 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即主官不在位时,得有人来替他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 因此,各机构一般设书记长或书记。 大体都是一个意思,即主持内部日常工作的这么一个幕僚长。 不管职位高低、不管叫什么,这个幕僚长由于常年给主官看家,实际地位都不低,权力也很大。 如果是主官的亲信,那就真的是能当半个主官的家了。 刘有军是南京总部派来的人,深得戴老板信任,也能当海沽站半个家。 “你好,刘先生,我是路承周。”路承周主动伸出手,平静说。 “老张,我跟路承周谈点事,你先去忙吧。”刘有军对张奉新挥了挥手。 “好,我就在下面,有事叫我。”张奉新走了出去,带上门之前,轻声说。 “请坐吧。”刘有军等张奉新走后,对路承周说。 “刘先生请。”路承周客气的说。 “上次我用曾清的化名与你接触,是为了考察你。今天让你来,主要是谈一下关于日本人的事。”刘有军正色的说。 “请刘先生指教。”路承周恭敬的说。 “你先详细说下,与川崎弘发生的事情吧,从头说,你第一次与川崎弘见面时说起。”刘有军沉吟着说。 “我与川崎弘是民国二十年认识的,当时他是警察教练所的教官……”路承周缓缓的说。 与川崎弘的接触,路承周并没有避讳。 路承周说得很详细,刘有军听得很认真。 路承周说的时候,他还拿出一支笔,将一些重点事项记了下来。 “你在中学时代,参加过学生运动,对日本人应该是痛恨的。在警察教练所时,为何能向川崎弘学习日语呢?”刘有军等路承周说完后,突然问。 “不可否认,日本比我们强大。可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强大,就视而不见。我觉得,应该学习他们之所长,让我们的国家,以后比日本更强大!”路承周振振有词的说。 “你觉得川崎弘是什么人?”刘有军暗暗点了点头。 他从路承周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份坚毅,这是发自内心对日本的仇恨。 “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我觉得他只是一位公正严明,不参与政治的教官。可现在看来,他一直居心不良。”路承周说。 “根据我们的调查,中山良一系日本特务,野崎并非吉野饭店的老板,而是负责野崎公馆的日本特务。川崎弘同时是驻屯军少佐参谋,也应该负责情报工作。”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们都是日本特务?”路承周惊诧的说。 “幸好,他们都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刘有军说,这是值得庆幸的,否则路承周就危险了。 “我应该怎么做?”路承周问。 “先不要惊动他们,日本人狼子野心,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刘有军冷笑着说。 “中山良一想让我提供抗日组织的线索,川崎弘甚至还提醒,让我伪装成抗日青年,获得抗日组织的关注。”路承周说。 “此事不急,等有了中共的消息,我再通知你。”刘有军微微一笑。 第三十章 一层伪装 刘有军的想法很邪恶,日本人不是想知道抗日组织的情报吗,那就提供中共方面的就可以了。 路承周听到刘有军的话,心里也很无奈。 地下党与军统交手多时,从来没有想过,要借日本人之手对付军统。 军统的做法,说轻是卑鄙无耻,说重的,是自损长城,置国家和民族得益于不顾。 兄弟阋于墙,难道真的好么? “一切听从刘先生安排,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路承周心里不以为然,但脸上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要对付他们,就容易多了。”刘有军微笑着说。 刘有军反共很坚决,可他对日本人,也是发自内心的痛恨。 “有刘先生运筹帷幄,日本人只会碰得头破血流。”路承周恭维着说。 “以后,关于日本人的消息,你直接向我汇报。张奉新只负责联络,有情报你可以通过他转达。”刘有军沉吟着说。 路承周如果只是普通的通信员,由张奉新联系没关系。 可路承周随时要与日本人打交道,再由张奉新联系,以张奉新的业务水平,容易误事。 “是。”路承周站起来,郑重其事的说。 由刘有军直接联系,说明路承周在军统的地位,再次提到提升。 “中山良一有个中国名字,你知道吗?”刘有军突然问。 “我只知道《民报》有中山良一这么个人,并没听说他有其他名字。”路承周老实的说。 “日本人真是狡猾,中山良一化名冯明德,公开发表一些抗日、反蒋言论。”刘有军缓缓的说。 虽然他嘴里骂日本人,但心里却承认,这确实是特务工作的一种方法。 而且,还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中山良一本就是日本特务,再以民报记者为掩护,平常又用“冯明德”这个名字,确实迷惑了很多中国人。 有些不明真相的国人,会将中山良一当成有良心,正直无私的抗日志士。 “这也太卑鄙了吧?”路承周惊讶的说。 “日本人的无耻,我们不要学习,但是,有些东西却可以借鉴。”刘有军缓缓的说。 “请刘先生明示。”路承周谦恭的说。 “日本人不是想让你伪装成抗日青年么?我看你可以装成中共的人,如果能借机打入中共地下党组织,就更好不过了。”刘有军得意的笑了笑。 刘有军的想法很毒,让路承周伪装成进步青年,吸引抗日组织注意,从而打入中共领导的抗日组织。 到时候,让路承周提供中共的消息给日本人,就可以借日本人之手,除掉中共这个心腹之患。 “刘先生妙计,但这个任务,我怕是难以完成。”路承周苦笑着说。 “不急,慢慢来。”刘有军不以为意的说。 然而,日本人并不会听任军统摆布。 他们想要对付的,是所有抗日组织。 这其中,也包括了军统。 按照刘有军授意,路承周与中山良一保持着越来越紧密的联系。 路承周为了研究中山良一,特意找来一些他发表的文章。 “中山良一”这个名字发表的文章不多,一个月只有那么几遍,只是中山良一用来遮人耳目罢了。 而“冯明德”这个名字,每隔几天就会有新作发表。 路承周仔细研究这些文章,看完之后,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冯明德”写的文章,措辞激烈,不但经常谴责国府,而且对日本也没留情面。 这些文章,不仅仅发表在民报上,很多其他报纸也经常转载。 “中山良一先生,这些文章真是你写的么?”路承周拿着“冯明德”写的文章,惊讶的问。 “当然。”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你这一招太厉害了,那些反日分子,很可能会自投罗网。”路承周恭维着说。 “你是真正的中国人,条件比我更有利。只要你能表现出一副反日的姿态,一定会有人与你接触的。”中山良一在路承周面前,说话越来越露骨。 他已经不是给路承周出主意,而是变相训练他。 “我对日本并无恶意,怎么才能装出反日呢?”路承周“虚心”请教着问。 自从加入地下党后,他就将身上的“反日”因素,全部隐藏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路先生对日本并无恶意,可有些事情,也得装模作样吧。”中山良一劝道。 路承周这样的态度,他是很满意的。 路承周亲日,以后肯定会为帝国效力。 日本想要在中国占到更多的得益,需要很多像路承周这样的人。 路承周在“亲日”方面表现得很谨慎,中山良一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决定为他操刀。 路承周在二十四号路执勤时,有几名日本浪人,喝醉了当街调戏妇女。 路承周“大义凛然”,当场将日本浪人扣押,扭送到了看守所。 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路承周的壮举,所有人都拍手称快。 日本领事馆自然“恼羞成怒”,与英租界工部局严正交涉,要求立刻释放日本浪人,并且严厉处分路承周。 此事,在中山良一的操纵下,被海沽的几家报纸大肆报道。 很多人得知路承周的行为后,纷纷声援。 这样,没过多久,路承周“反日”的形象,就被树立起来了。 就连马玉珍和程瑞恩,也特意来英租界看望路承周。 中山良一的报道,把他们给惊动了,这是路承周万万没有想到的。 除此之外,很多中国人,也来英租界,要当他的坚强后盾。 “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程瑞恩见到路承周后,猛的扑了过来,准备抱住路承周。 “我只是尽到一名巡捕的职责罢了,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路承周身子往后一仰,脚下退了一步,轻轻避开了程瑞恩。 路承周现在很无奈,他宁愿程瑞恩误会自己,也不想与他太过亲近。 路承周现在不但加入了军统,还正被日本特务机关训练。 不用多久,路承周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日特。 这个时候,程瑞恩与他亲近,不会有好处。 “你就装吧。”程瑞恩笑骂道,他才不相信路承周的解释。 他觉得自己误会路承周了,如果路承周真的成了软骨头,敢当街抓日本人? 与程瑞恩新的误会,并没有影响到路承周的任务。 毕竟程瑞恩不是党员,他之所以积极参加爱国学生运动,纯粹是因为正直。 PS:今天有点事,只有两更,而且晚上那章要迟点,等从外地回来后,才能码出来。 第三十一章 陷落 路承周出足了风头,但有些人,则很失落。 比如说颜海荣,军统考察路承周的时候,让他暗中观察路承周。 然而,为了对付古日昌,颜海荣放松了对路承周的监视。 路承周担任副巡官后,他成了路承周的下属,再想监视路承周,就比较困难了。 古日昌的行动失败后,颜海荣被训斥了一顿。 路承周与日本人接触,他没有及时上报,又被上峰严厉的批评了。 颜海荣很是郁闷,自己又没有三头六臂,顾得了东头,就顾不上西头。 古日昌从国民饭店后门逃离,颜海荣觉得自己没什么责任。 至于路承周与日本人接触,他更是觉得冤枉。 路承周加入军统的事,除了王小湘、刘有军和张奉新外,海沽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特别是王小湘得知,日本人与路承周有过接触后,更是决定,对路承周的身份保密。 因此,颜海荣并不知道路承周已经是自己的同志,他暗中观察路承周的任务,也没有取消。 况且,路承周就算加入了军统,让颜海荣暗中监督他,也是军统的惯有做法。 被上峰训斥之后,颜海荣只能打起精神,上班的时候,他没办法跟着路承周,只有下班之后,盯紧路承周。 每天上班的时候,颜海荣借着到广发旅馆歇脚,顺便向张奉新报告进展。 康伯南道仁安里正处在他的辖区范围,他与张奉新见面,最是方便不过。 “你可要提防中山良一,此人不简单。”张奉新提醒着说。 中山良一表面只是个记者,实际是日本特务。 “小日本接近路承周,怕是没安好心。”颜海荣点了点头,他早就注意到,中山良一很鬼,他几次跟着路承周,差点被中山良一发现。 “晚上,没再去赌了吧?”张奉新突然问。 颜海荣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赌博。 英租界没什么赌场,他就去其他地方,华界,法租界,甚至还喜欢去日租界。 “最近手气不好,好久没去了。”颜海荣嘿嘿笑道。 他所谓的“好久”,其实还不到五天。 也不是因为手气不好,是手头不方便罢了。 颜海荣突然想到,路承周还借了自己钱,他实在忍不住了,能否让路承周还钱呢?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们是什么人?怎么能沾这种习气呢?”张奉新苦口婆心的说。 颜海荣赌博的事,他劝过多次。 “我有分寸。”颜海荣笑着说。 作为一名赌徒,不可能有分寸一说。 只是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没有给他做局。 否则的话,颜海荣早就身败名裂了。 第二天早上,颜海荣遇到路承周的时候,故意提了一句。 “路巡官,不是我催你,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颜海荣不好意思的说。 “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两天还你。”路承周拿出钱,递给了颜海荣。 得了中山良一的酬劳,还有军统的津贴,路承周的财政危机,一下子解决了。 “多谢巡座。”颜海荣高兴的说,钱虽不多,但却是翻本的好机会。 海沽的赌场,以日租界最多。 因为军统的身份,颜海荣不太愿意去日租界。 但今天晚上,他准备去日租界试试手气。 颜海荣并不知道,在他进入日租界的那一刻,野崎就知道了。 因而,颜海荣今天晚上,注定会输钱,而且会输得很惨。 作为一名赌徒,在赌桌上输的钱,一定要从赌桌上赢回来。 只要有人肯借,不管利息多高,也不管还不还得起,先借了再说。 有赌不为输,只要还在赌,就有翻本的机会。 颜海荣总是安慰自己,马上就会赢,很快就会赢,应该要赢了。 但是,他的手气并没有彻底好转。 就算偶尔赢了几把,兴奋之后,马上就沉沦了。 而且,他借的钱越来越多,多到他已经不记得欠赌场多少钱了。 此时的颜海荣,已经输红了眼,变得很疯狂。 “路先生,你已经欠了两千元了,要还了这笔钱,才能再借给你了。” “再借一百,我手气开始旺了。”颜海荣的眼睛都输红了,如果让警务处的人看到,肯定不敢相信,这就是康伯南道的巡长。 “不行。” “五十,五十总可以吧。”颜海荣哀求着说。 赌本如果断了,就再也没有翻本的希望。 “五毛都不行,走吧,赶紧回去筹钱,要不然,明天就不客气了。” 颜海荣如果能筹到钱,怎么可能借高利贷呢。 “不行,必须再借钱,否则这些钱,我是不会还的。”颜海荣突然耍起横来。 “怎么?想耍赖?” 像颜海荣这种人,赌场见多了,他们可不管颜海荣什么身份,有欠条有手印,颜海荣就得还钱。 没还钱之前,收点利息,也是没有问题的。 颜海荣被装进一个麻袋,拖到后面的巷子,被几个彪形大汉毒打了一顿。 “不还钱,明天就砍你一根手指头!”对方丢下这句话,又踢了他一脚,这才离开。 颜海荣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他在麻袋里,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等那些人走后,他才挣扎着从麻袋里爬了起来。 颜海荣靠着墙壁坐了一坐,积蓄了一些力气才,才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颜先生,你没事吧?” 颜海荣觉得头还有些昏,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还以为听错了。 颜海荣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这才看清,喊自己的是中山良一。 看到中山良一,颜海荣心里顿时全明白了。 自己在赌场之所以会输得这么惨,赌场之所以会借这么钱给自己,都是中山良一安排的。 “你想怎么样?”颜海荣靠着墙壁,很想表现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颜先生要回去么?要不要替你叫个车?”中山良一很是关心的说。 “不必了。”颜海荣冷冷的说。 “我看,还是帮你叫个车比较好。”中山良一淡淡的说。 中山良一手一挥,从暗处突然开来一辆车子,从车上钻出两名男子,架着颜海荣上了车。 很快,车子转头后,消失在夜色中。 PS: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假如 路承周在康伯南道看到颜海荣时,发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问他是怎么回事,颜海荣回答,昨晚走夜路从台阶摔了下去。 “有没有问题,要不要去看医生?”路承周关心的问。 “那倒不用,擦点跌打酒就行了。”颜海荣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可是,脸部肌肉的牵动,让他很是痛苦,整张脸显得非常古怪。 路承周原本想与张奉新见个面,但想到刘有军的叮嘱,只好作罢。 中午休息时,中山良一再次来英租界,约请路承周吃饭。 中山良一借着记者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各地,而不会被人怀疑。 “有没有想过与蓝衣社接触?”中山良一与路承周在一家小饭馆见面后,突然压低声音问。 “什么?”路承周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 中山良一的声音虽轻,可听在他耳中,简直像惊雷似的。 “你是不是欠了一大笔钱?”中山良一看了路承周一眼,又问。 路承周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错。”路承周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更是惊诧,中山良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路承周很是担心,难道中山良一知道了张奉新的身份? 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看对方的样子,依然将自己当成潜在的发展对象。 “路先生应该听说过蓝衣社吧?”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不错,听说现在叫军统了。中山君对军统也有兴趣?”路承周问。 他与军统和日特接触,需要表现出不同时心境。 在军统面前,他要表现出自己的忠诚、勇敢、智慧。 而是中山良一面前,他就要变得爱钱,亲日,以及对南京政府的厌恶。 这对路承周是极大的考验,时间长了,搞不好会人格分裂。 “军统是南京政府的情报机构之一,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情报,奖金大大的有。”中山良一笑着说。 现在跟路承周谈什么主义、信仰,是没什么用的。 所有的事情,全部用钱来解决最好。 “军统到英租界活动了?”路承周“惊讶”的问。 “或许吧。”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说。 昨天晚上,颜海荣被送到野崎公馆,很快交待了一切。 日本人在对付军统方面,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 颜海荣是军统的人,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张奉新,也是军统的人。 军统正在考察路承周,准备发展他加入。 这一切,都让野崎兴奋不已。 针对军统的情报,无非就是“打入拉出”,颜海荣表示,愿意与日本人合作,这算“拉出”。 如果能搞定路承周,那就是“打入”了。 虽然路承周还是新人,但在野崎和中山良一看来,路承周的作用更大。 颜海荣是迫不得已才愿意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随时有反水的可能。 但路承周则不然,他一向亲日,目前又在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相比颜海荣要忠诚得多。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路承周好奇的问。 “此事晚上去吉野饭店详谈吧,对了,这是给你的奖励。”中山良一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笔钱。 “这个月的报酬不是已经给过了么?”路承周很是不解,没干什么事,净是拿钱了,他也有些愧疚。 “这是奖励。”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路承周虽然不解,但下午,他却将这个情况,通过张奉新,传递给了刘有军。 根据刘有军的命令,每次与中山良一接触后,路承周都要写一份简报。 路承周提了两个疑问,首先是颜海荣脸上的伤,不像是摔的。 就算真是摔的,也不应该摔得这么厉害。 颜海荣连笑起来,看着都觉得很痛,怎么可能真是摔的呢。 要真是摔得,是可以报销医药费,并且能休工伤的。 警务处的薪水虽然不高,但这些福利还是有的。 其次,就是中山良一给自己的奖励。 路承周这几天,可以说什么都没干,难道抓了几个日本人,就值得发奖金? 况且,以路承周的直觉,这笔钱与拘留那几个日本浪人,并没有关系。 收到路承周的情报,刘有军让张奉新去询问颜海荣的伤势。 正如路承周所怀疑的那样,颜海荣脸上的伤,实在不一般。 至于中山良一给路承周发奖金,刘有军并没有在意。 日本人为了快速拉路承周下水,一定会让路承周觉得,只要替日本做事,就能赚到大钱,还能赚足名声。 这种名利双收的事情,路承周不应该拒绝。 “颜海荣昨天晚上去赌钱了,输了赖账,被赌场的人狠揍了一顿。”张奉新说。 颜海荣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当然不会说真话。 况且,这是很丢脸的事,颜海荣是不会随便告诉路承周的。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赌钱?”刘有军不满的说。 军统的人,都是职业特工,怎么能是赌徒呢?这要是报到南京,颜海荣肯定会受到严厉处分。 “颜海荣没其他爱好,就是这么一个小毛病。”张奉新解释着说。 “这可不是小毛病,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刘有军正色的说。 颜海荣的事情可大可小,刘有军觉得,应该往大了追究。 刘有军随后给南京起草电报,要求将颜海荣押回南京处分。 军统的家规很严,特别是上面想追究的时候,贪污、赌博、失职,都是会处分的。 轻则降级,重则坐牢,最严重者,可能会被枪毙。 “刘先生能否给次机会?”张奉新猜到了刘有军的想法,连忙给颜海荣求情。 “这种机会,掌握在他手里。”刘有军冷冷的说。 路承周的质疑,因为颜海荣没有避讳,算是得到了解决。 晚上,路承周如约去了须磨街的吉野饭店,到了那里后,发现中山良一换了一身和服,正一本正经的坐在里面。 “中山君好。”路承周看到这个阵势,知道今天晚上有事要发生。 路承周很是奇怪,自己在警务处扮演着爱国巡捕的角色,不正遂了日本人的愿望了么?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也有些不明真相的爱国人士,特意来英租界见自己,难道日本人还不满足么? 第三十三章 反潜伏 中山良一今天特意穿和服,也是想暗示路承周,他是日本人。 同时,也有一丝自认为的优越感在作祟。 “路先生,今天我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中山良一突然用日语说。 中山良一的汉语说得很好,他与路承周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说汉语。 今天突然用日语,也是想告诉路承周,这次谈话很重要。 “你是说搞军统情报?”路承周佯装不知的说。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如果想发大财,必须得发横财。”中山良一劝导着说。 “我倒是很想提供军统的情报,但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呢?英租界这么大,以我的能力,怕是找不到他们。”路承周叹息着说。 “其实你不用去找,他们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中山良一意味深长的说。 中山良一暗暗庆幸,自己提前与路承周建立了这层关系。 否则,让军统捷足先登的话,路承周就废了。 军统先发展路承周,与训练路承周,派他打入军统,性质完全不一样。 “在哪里?”路承周紧张的往四周看了看,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放心,他们不在这里。”中山良一笑了笑。 路承周下意识的举动,中山良一很是满意。 这说明,路承周将军统当成了敌人。 “那就好。”路承周“松了口气”,手也放回了原处。 路承周表面轻松了,但心里却非常紧张,中山良一说起军统,肯定是得到了军统的情报。 “如果军统找上门,让你加入他们,你会答应吗?”中山良一问。 刚才路承周的举动,其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为了履行程序,中山良一还是问了一句。 “我怎么可能加入军统?”路承周嗤之以鼻的说。 “如果他们给你钱,给你足够多的钱,让你加入呢?”中山良一又问。 “那我也不愿意。”路承周摇了摇头。 “如果是我让你加入军统呢?”中山良一微微颌首,缓缓说道。 “中山君,加入军统不是儿戏,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路承周笑了笑,说。 “今天请你来,就是说这件事。”中山良一正色的说。 “如果此事有利于中日团结,我就愿意。”路承周沉吟良久,郑重其事的说。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利于中日团结和安定,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这套说辞,他已经跟路承周说过多次。 每当路承周犹豫,意志开始动摇时,只要将这套理论抛出来,肯定不会错。 “军统到底在哪呢?”路承周问。 “军统就在你的身边。”中山良一说,他相信,路承周并不知道颜海荣的身份。 “我该怎么做?”路承周问。 “首先要接受专门的训练……”中山良一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这还要训练?”路承周诧异的说。 此时的他,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他本是我党打入军统的卧底,可现在,日本特务机关也让他打入军统。 而军统呢,则要求路承周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此时的路承周,突然很想看到,刘有军收到这个情报时的表情。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中山良一的情报来源。 中山良一不知道路承周已经加入了军统,同时又知道,路承周的身边出现了军统。 路承周身边的军统只有两个,颜海荣和张奉新。 如果是张奉新暴露了,整个海沽都会出大问题。 但要是颜海荣的话,张奉新就危险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颜海荣脸上的伤,会不会与中山良一今天找自己有关? “当然,你要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卧底,让军统看不出破绽,同时能得到重要情报。”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卧底?就是密探吧?我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也是学习过的。”路承周说。 “警察教练所只是学了些皮毛,想要当好一名卧底,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中山良一说。 路承周的态度让他很满意,看来川崎弘对他的判断并没有错。 “艺多不压身,我随时可以接受训练。”路承周跃跃欲试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中山良一脸上露出欣慰之情。 中山良一将路承周带到了不远处的野崎公馆,将他正式介绍给了野崎。 “野崎先生?”路承周看到野崎,好像不认识似的,一脸震惊的说。 “以后要称野崎馆长,他是你的上级,以后也是你的教官。”中山良一在旁边说道。 “野崎馆长!”路承周恭敬的说。 “中山良一都跟你说了吧?”野崎对路承周的态度很是满意。 “我都知道了,打入军统,获取他们的组织机密。”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想要打入军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野崎笑了笑,路承周以为,打入军统,跟他去饭馆吃饭一样? “请野崎馆长指教。”路承周谦逊的说。 “去后面谈吧。”野崎说。 既然让路承周打入军统,自然要对其身份保密。 “想要打入军统,最最重要的,是保密。因此,以后你不能再从前门进来,最好是另外安排见面地点。你的身份,只限中山良一和我知道。以后,中山良一是你的联系人,所有军统方面的情报,都通过他转达。”野崎将路承周带到公馆后面的房间,郑重其事的说。 “我能用本子记下来么?”路承周问。 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成功的卧底,以共产党的身份,潜伏在军统,而又以军统的身份,潜伏在野崎公馆。 现在,又要以野崎公馆情报员的名义,反潜至军统。 这种关系,仅仅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异常复杂。 路承周不仅要处理好各方关系,还得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端考验。 无论是军统知道他共产党的身份,还是日本人知道他有军统的身份,他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你的这里听到的,看到的,都可能记在脑子里。以后,你在军统方面看到的情报,也尽量要记下来。”野崎说。 “全靠记?”路承周吃惊的说。 “我会对你特别训练,特别是瞬间记忆的训练,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做到过目不忘。”野崎说。 特工的技能不是天生的,都是经过刻苦训练才拥有的。 第三十四章 请示总部 路承周被野崎公馆接纳,成为他们的情报员,刘有军是很高兴的。 可是,随之而来有两个问题,中山良一是怎么知道军统在考察路承周的? 第二,日本人让路承周“打入”军统,让刘有军措手不及。 按照军统的计划,路承周应该隐蔽身份,与日本人接触,最好能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现在却反过来了,日本人要派路承周打入军统。 此事刘有军不敢自专,他迅速与王小湘见一面,向他汇报了此事。 “路承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日本人竟然还让他来卧底,真是贻笑大方。”王小湘冷笑着说。 此事日本人棋差一招,只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最担心,谁泄露了消息。”刘有军担忧的说。 “你怀疑是谁?”王小湘沉吟着说。 他刚才确实有些得意,日本人把路承周反派回来,他真想看看,当野崎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内部有人给日本人通风报信,这也是大事。 “日本人知道我们考察路承周,却不知道他已经加入我们,这说明泄露消息的是下层人员。我怀疑是颜海荣,他前天晚上在日租界的赌场输了不少钱,据说被揍了一顿。而那家赌场,有日本背景。”刘有军说。 接到路承周的消息后,他也去调查了。 颜海荣在日租界的行为,虽然日本人刻意掩饰,但赌场这么多人,再怎么瞒也是瞒不住的。 “你不是打了报告么?让颜海荣去南京,到那边再审讯吧。”王小湘沉吟着说。 “谁送他走呢?”刘有军问。 “张奉新吧,如果颜海荣真有问题,张奉新也可能暴露了。”王小湘说。 颜海荣如果真的向日本人泄密,张奉新和广发旅馆都会暴露。 一定让日本人知道,那里是军统的交通站,就是个隐患。 张奉新暂时离开英租界一段时间,正好押送颜海荣去南京。 “张奉新能看得住颜海荣吗?”王小湘问。 颜海荣虽然不是警察教练所毕业,但在警务处也经常训练,押送的路上,也不好戴手铐,如果让颜海荣逃脱了怎么办? “要不,请宪兵三团派人协助吧。”刘有军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军统海沽本就没有行动组,要不然上次暗杀古日昌,也不会让颜海荣担任头号枪手。 张奉新只是联络员,负责外交通,两人在一起,颜海荣绝对占上风。 哪怕就是将颜海荣的手脚全部绑住,可一路上,总得上厕所,或者吃饭吧。 一旦让颜海荣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军统的事,岂能让外人插手?”王小湘摇了摇头。 就算他同意,一旦让总部知道,也是要被训斥的。 “路承周不是要回总部接受训练么,让他一起押送怎么样?”刘有军突然说。 “如果路承周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当然要接受专业训练。可现在,他是日本特务机关派来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卧底,此事就要慎重考虑了。”王小湘缓缓的说。 倒不是不相信路承周,而是因为路承周今后,必须向日本人传递一些基本信息。 比如说,派路承周去总部训练,那同班同学的名字,总要交给日本人吧? 还有培训的课程,以及上课的老师,甚至培训的地点,都得向日本人汇报吧? 不要少看这些情报,中日必有一战,现在的一个小疏漏,以后会给军统带来灭顶之灾。 路承周今后的工作如果开展,王小湘都拿不定主意,此事他得向总部汇报,请戴老板亲裁。 “路承周能胜任这个任务吗?”刘有军担忧的问。 路承周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听王小湘的语气,恐怕也不能脱产培训。 而路承周的任务又很危险,日本人派他打入军统,肯定会让路承周提供各种情况。 一旦日本特务机关发觉,路承周提供的情报有误,甚至是假情报,路承周的身份就会暴露。 “先看看吧,你也跟他多谈几次,要树立信心,不要被日本人蒙骗。”王小湘说道。 王小湘在等南京的回电,路承周的情况,他已经发报请示。 能否完成好这个任务,路承周心里也没有底,但他会全力以赴,哪怕再危险,也绝对不会退缩。 日本人让他打入军统之事,路承周也向李向学汇报了。 此事的发展,也出乎李向学意料,他当初的判断,是路承周以地下党和军统的两层身份,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 哪想到,日本人也不笨,想到用路承周打入军统。 “我不怕死,也不怕困难,更不怕危险。只要能为国家出力,为领袖出力,绝对不后退半步。”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关于我们考察你的情报,根据调查,可能是颜海荣泄露的。现在要押送他去南京接受调查,你觉得张奉新能胜任这个任务吗?”刘有军点了点头,问。 只要不怕死,没什么事干不成。 路承周的表态,不管能否落实,刘有军都很满意。 对路承周的安排,他除了请示王小湘外,也向总部单独发了电报。 这是刘有军的特权,来海沽前,戴老板给了他一本密码本,是他们之间单独通讯使用的。 “张先生押送颜海荣?还有其他人么?”路承周说。 “没有了。”刘有军摇了摇头。 这是军统的“家事”,让其他单位派人协助,传出去会成为笑柄的。 自己的事情解决不了,是无能的表现。 不管海沽有多少人手,颜海荣押送不到南京,就是海沽站无能。 “押送是怎么个流程?要带手铐吗?”路承周问,他不知道军统做事的章程,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只要人安全顺利送到南京便可以。”刘有军说。 “可以给颜海荣下令,让他去南京公干嘛。等他一到南京,再由总部的人接收,不就行了?”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这倒是个主意,如果颜海荣路途跑掉呢?”刘有军又问。 “这个嘛……”路承周陷入沉思,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第三十五章 召见 在南京洪公祠一号,军统戴老板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海沽发来的电报。 军统在南京的总部,原来在鸡鹅巷53号,因为军统不断扩大,鸡鹅巷53号已经容不下这么大的摊子,就降格为特务处的对外联络站。 但那里依然跟过去一样,不显眼、没有招牌,也不设岗,行人任意从门前经过。 实际却是外松内紧,进了大门穿过庭院,便呈现出另一番景象,戒备森严,腰里插着盒子枪的便衣虎视眈眈,进出都要“派司”。 总部搬到到洪公祠一号后,同样也没挂招牌,也不设岗,但戒备更加森严。 外勤人员一概不得入内,甚至连地址对外勤人员也是保密,一般外勤人员,只知道鸡鹅巷53号,不知洪公祠一号。 出入洪公祠一号的人员,都要持有特别通行证! 翻开封面,有持证人的照片、姓名、职别,唯独没有工作机关,不在任何单位的编制上,纯属黑户口。 或许,这就是戴老板经常挂在嘴边的无名英雄吧。 戴老板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人,看到海沽的汇报,他对路承周产生了深厚兴趣。 中国与日本,虽然还没有发生战争,但是,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况且,戴老板一向是个贪大求全,好大喜功之人,有机会潜入日本特务机关,他当然有兴趣。 路承周目前是日本特务机关“打入”军统的情报员,虽然与军统的要求有些偏差,但是,军统也能通过路承周,给日本特务机关传递假情报。 戴老板仔细研究了路承周的档案,路承周身家清白,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不要说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就算打入共产党组织,也不是没有可能。 很快,王小湘收到了总部电报,让路承周以参加训练班为名,戴老板要亲自见他。 “真要留着颜海荣?”刘有军把电报递给王小湘后,很是不能理解。 种种迹象表明,颜海荣就是那个泄密者。 然而,戴老板的意思,却是不动颜海荣,也就是说,不作任何处理。 “戴老板深谋远虑,非我辈所能及也。”王小湘仔细看着电报,沉吟半晌后,缓缓的说。 “张奉新会不会有事?”刘有军担忧的问。 颜海荣不动的话,张奉新更加不能动。 “只要颜海荣不出事,张奉新就不会有事。只是,广发旅馆的交通站,停止使用。张奉新暂时进入休眠期,不与其他人员发生联系。”王小湘想了想,说。 “路承周此次去南京,警务处那边怎么安排?”刘有军问。 路承周是警务处的副巡官,参加工作又只有几个月,此去南京,说不定会参加训练班,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他现在是野崎公馆的人,我们操什么心?”王小湘笑了笑。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茬呢。”刘有军笑着说,此事应该由日本人来操心才行。 “你让路承周告诉那边,此次去南京,至少要准备一个月的时间,甚至两个月。如果警务处不批假,路承周只能辞职,甚至是脱岗。”王小湘说。 “我想,日本人是不会希望路承周辞职的。”刘有军笃定的说。 路承周已经是副巡官,加上与克莱森琪的关系,以后前程远大。 “当然,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王小湘说。 如果日本人搞不定,军统也要帮路承周请到假。 对军统来说,路承周目前的身份也很重要。 特别是颜海荣已经不可靠之后,路承周的作用就更加凸显了。 军统将海沽放在英租界,也是因为工部局有人支持他们的工作。 路承周没想到,南京总部竟然如此重视自己,戴老板亲自接见,是很荣誉的事。 当然,此事不能告诉日本人,只能说是去特别训练。 果然不出所料,野崎得知,军统让路承周脱产学习一个月时,非常高兴。 “野崎老师,我是否要向警务处辞职呢?”路承周问。 “不必,你在警务处的身份很重要。”野崎摆了摆手。 路承周如果没有了警务处这层身份,对以后的工作,是很不利的。 日本人在英租界的行动,以后还需要路承周的配合呢。 有日本人和军统出手,路承周的请假很快得到了批准。 当然,他的请假,并非是上头准了假,三个月的新人,是不能请一个月假的。 警务处给了路承周一桩案子,英租界之前发生了几起盗窃罪,据说案犯的手法,像是南京、上海那边的手法。 路承周此去南京,完全是为了公干。 这倒很是出乎路承周意料,原本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换了个说法,竟然轻易就做到了。 他去南京的差旅费,回来都可以报销的。 路承周在野崎公馆,接受了几天的专业训练。 野崎为了让路承周能顺利通过军统的训练,在他出发前,特意对他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 “此去南京,一定要养成写日记的习惯。要用暗语,并且只能是自己看得懂暗语写。”野崎叮嘱着说。 特工传递情报的办法有很多种,有化学的、物理的,还有数学的。 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保密,就是最好的办法。 让路承周写日记,因来之后,就可以详细汇报了。 野崎对军统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他已经决定,派几名助手,跟着路承周去南京。 “嗨。”路承周大声说。 “此去南京,我给你安排了两名助手,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他们。至于联络办法,之前都教过你,就当是一次考核吧。”野崎说。 “多谢野崎老师。”路承周“感激”的说。 但他心里却很担心,身边多了两个尾巴,怎么跟戴老板见面? 野崎如果知道,戴老板见了路承周,会不会有其他想法呢? 除了向野崎汇报外,路承周还向李向学详细汇报了。 自从成为野崎公馆的情报员后,路承周与李向学的联络时间就延长了。 也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路承周的时间,都被野崎占去了。 如果路承周大半夜还跑来与李向学接头,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三十六章 服从 对路承周去训练,李向学早就知道的。 可是,戴立要见路承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你们这个戴老板,对你很重视。”李向学笑了笑。 路承周刚进军统,就能得到戴老板的接见,这给他以后的潜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的事情,在军统比较特殊。”路承周点了点头。 “是啊,日本人对你也很重视,要不然野崎不会天天给你上课。军统那边,戴立接见,不仅仅是荣誉,更说明军统对你的重视。这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以后你每走一步,都要更加谨慎。”李向学叮嘱着说。 “我会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到南京后,需要你随机应变。”李向学说。 野崎派路承周打入军统,日本人会特别小心,要不然野崎不会给路承周派助手。 同时,军统那边会更加重视,连戴立都要见路承周,可见一斑。 离开海沽的前一天,路承周接到命令,去爱丁堡道32号王氏诊所。 在二楼里面的房间,路承周见到王小湘。 虽然路承周已经知道王小湘就在此地,但他还是第一次走进来,并且正式与王小湘见面。 “坐吧。”王小湘与路承周握了握手,微笑着说。 路承周加入军统时,王小湘准备将他当成直属通信员。 如果路承周是这个身份,王小湘与他不会经常见面,几个月,甚至要半年才会见一面。 可路承周成功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路承周的身份,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再与路承周在外面找地方见面,显得对他不够信任。 作为一名内线,最需要的不是金钱奖励,而是上峰的绝对信任。 “谢谢。”路承周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却放在房间的那张桌子上。 王小湘是医生,除了治病救人外,还有一个爱好,喜欢自己配置药物,甚至亲自试药。 “那是我的一个小爱好,别看这些东西,以后也会转化为武器。”王小湘微笑着说。 “武器?”路承周诧异的说。 “此次去南京,总部会对你进行训练,到时候接触到毒物学,就明白了。”王小湘说。 “站长博学通识,实在是我等学习之楷模。”路承周恭维着说。 王小湘在路承周临行前,在自己的诊所与之见面,除了勉励外,也是表明对路承周的绝对信任。 这就像在战场上,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一样。 但王小湘并不知道,路承周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同志。 直到上车后,路承周才有时间看警务处交给他的案卷。 此去南京,虽是挂羊头卖狗肉,但还是要了解一下案情。 总不能回来后,连什么案子都不知道吧。 这是英租界的几起盗窃案,被偷的都是住在高层的住户。 这些案子都没有破,英租界的人以讹传讹,说做案的盗贼能飞檐走壁,传得神乎其神。 路承周并不相信盗贼有这么厉害,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发现他们做案的手法罢了。 在火车上,路承周与野崎安排的两个人碰了面,这两个一个是中国人,叫张思昌。 另外一个是日本人,叫高桥丰一,但高桥丰一能说流利的中国话,化名高桥,从外表上看,很容易误认为他也是中国人。 到南京后,路承周与张思昌和高桥丰一分开下车。 出站后,有人来接路承周,直接将他送到了鸡鹅巷53号。 “我们走吧。”高桥丰一和张思昌,一直暗中观察着路承周,发现他被军统的人接走后,才叫了个车离开火车站。 虽然野崎告诉路承周,给他配了两名助手。 实际上,张思昌和高桥丰一,除了配合路承周的工作,替他传递情报外,最重要的,还是监视路承周。 路承周在南京的一言一行,野崎都需要掌握,毕竟他加入野崎公馆的时间不长。 在鸡鹅巷53号,军统给路承周拍了照片,给他做了张“派司”,用以出入洪公祠一号。 到了南京,路承周当然不能再用原名,军统给他安排了一个化名:耿火。 路承周对这个化名,并没有在意,名字只是代号,无所谓好坏之分。 一个小时后,路承周坐着车子,直接从鸡鹅巷53号出发,去了洪公祠一号晋见戴立。 戴立见到路承周后,显得很和蔼,紧紧的握着路承周的手,亲切的问起他的情况。 路承周早将之前写的自传,一字不错的背了起来,那上面的内容,以后就是他应付军统调查的标准答案了。 “说说你在野崎公馆的上课情况吧。”戴立亲自给路承周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后,微笑着说。 “是。”路承周连忙双手接过,恭敬的说。 路承周坐在那里,身体前倾,条理井然的向戴立介绍着野崎公馆的情况。 戴立认真听着路承周的介绍,路承周虽然只去了野崎公馆几次,但已经将公馆的情况都摸清了。 “日本人在海沽设立了多个特务机构,国家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与日本特务机关斗争。”戴立鼓励着说。 “永远效忠领袖,誓死追随戴先生。”路承周斩钉截铁的说。 “我们要甘于做领袖耳目,永远服从领袖,为革命牺牲。你对共产党有什么看法?”戴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 军统的主要职责,是成为领袖耳目,监视和破坏所有反蒋势力。 “共产党有如党国之顽疾,只有斩草除根,国家才能兴旺,民族才能振兴。”路承周振振有词的说。 “你的想法很好。”戴立对路承周的回答很满意。 路承周性格沉稳、遇事沉着、思维敏捷,这样的人,应该大力培养。 “还有很多方面,需要向戴先生学习。”路承周谦逊的说。 “这样吧,我们在杭州浙江警官学校,办了一个特务警察训练班,你先去那里学习一段时间,再返回海沽。”戴立拿出一封亲笔信,递给路承周。 “多谢戴先生。”路承周连忙站了起来,这是戴立早就写好的,看来自己的去处,也一早就安排好了。 浙江警校原本是二陈的地盘,为了钳制二陈势力,戴立被任命为浙江警校政治特派员。 戴立上任后,马上在校内设立政治特派员办公室。 同时,派他军校六期的同学孙安为办公室书记长,主持日常工作。 接着又挤走了校长,派王文龙为警校校长兼杭州警察局长。 紧接着,教务处、政训处,全换上了特务处的人。 经过一番拳打脚踢,“浙警”成了特务处的特务训练学校 第三十七章 报到 浙警校的学生主要来源,是从社会上公开招募的青年学子。 这些人思想单纯,身上没有江湖习气,多抱负理想,稍加训练,即可成为忠于党国事业的战士。 戴立所说的“特务警察训练班”,附设于浙江警官学校中央政训特派员办公室。 这个班采用秘密训练方式,设班主任、副班主任、书记,下设教务、训育、事务3课,另有指导员1人。 “特警班”按照学员深浅程度,分甲、乙、丙班。 其中甲班设在杭州雄镇楼,乙、丙班设于警校内。 甲班专门培训高级特工人员,其学员都是综合素质较佳者,进行全方位的训练。 每个学员从入学到毕业,都必须经过戴立的亲自圈定、亲自考核。 路承周此次去杭州,就是进甲班训练。 乙班主要培养行动特务,教学内容偏重于擒拿格斗、射击爆破及盯梢、绑架等。 丙班专以培养女性特工为宗旨,用以担任特殊使命。 她们除了进行一般的特务技能训练外,还要学习家政、社交礼仪诸方面的专业知识。 学成之后,可以进入各种场合,或以色(相勾*引,或扮成厨娘、女佣打入对方家里,实施卧底。 戴立对浙江警校很重视,毕竟这里的学员,以后都是他的嫡系。 平时哪怕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到学校,对学员进行训话,灌输“服从领袖、为革命牺牲”的思想,将血腥残酷的特务行为,美化为“无名英雄”、“领袖耳目”。 与路承周谈话后,戴立觉得路承周成熟稳定,心细如发,可堪大用。 原本,他想亲自送路承周去杭州,但考虑到路承周身后的尾巴,才让路承周自行去雄镇楼。 路承周的情况,与特警班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路承周不仅仅是来培训的,同时还带着任务。 此时的路承周,已经在执行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的任务了。 离开洪公祠一号时,戴立派人将路承周送到鸡鹅巷53号,路承周再从鸡鹅巷53号离开。 军统已经给准备好了去杭州的火车票,当天晚上就走,张思昌和高桥丰一没想到这么匆忙,没买到票,只好第二天再来。 他们约好在杭州见面的地址后,路承周当天晚上就上了火车。 到杭州后,路承周直接去了雄镇楼。 因为路承周的特殊情况,他在培训期间,尽量少接触军统的信息。 比如说,路承周在训练期间,只能使用化名耿火。 而他的同学,也会跟路承周一样。 这样,就算路承周以后向日本人汇报,日本人除了得到一堆化名外,什么也不会知道。 当然,训练班的情况,路承周可以选择性的汇报给日本人。 这些数据,在交给日本人之前,还要经过军统筛选。 在海沽时,路承周的联系人是刘有军,在特警班,戴立也给他安排了一个联系人毛善炎。 路承周下火车时,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戴了一个假的牙套,同时,让自己走路时,有点外八字,身子也微微变得佝偻。 路承周的相貌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整个人的形象,一下子全部改变了。 在杭州受训期间,路承周将以“耿火”的身份生活,而他现在的形象,也是特意为耿火而定。 如何接受军统的训练,而尽量隐蔽身份? 这个问题,在接到命令,要来南京时,路承周就一直在考虑。 这个牙套,是路承周在王小湘处拿的,当时他就很好奇,拿了一个合适的戴了。 嘴里因为多了一个东西,脸大了一圈,照镜子时,他差点都认不出自己了。 至于走路的姿态,无论是李向学还是野崎,都对他训练过。 除了走路的姿态,还有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这些改变后,比换一个面具的变化还大。 走出车站后,路承周看到有人举着“耿火”的牌子,拿出派司给那人看过后,跟着对方出站上车,直接送到了雄镇楼。 有戴立的介绍信,手续很快就办好。 训练班的房子很简陋,住的宿舍除了薄木板制成的上下铺外,就只有靠墙壁的一排桌子,上面摆着洗漱用具。 路承周刚将行李放好,就有人来找他,一个国字脸中等个子的男子。 “你就是耿火吧?”男子的国语中带点江浙口音。 “是。”路承周双腿并立,敬了个礼。 “我是毛善炎,是政训特派员办公室书记。”毛善炎微微点头,他是接到戴立的电话,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毛先生好。”路承周恭敬的说。 “跟我走吧。”毛善炎淡淡的说。 路承周的相貌,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此人是戴立亲自交待,要特别照顾的,他又只能听从命令。 毛善炎与戴立不仅是同乡,还沾亲带故。 戴立的老婆也姓毛,与毛善炎是表亲。 而且,戴立当初考入黄埔军校,还是毛善炎劝他去的。 毛善炎当时考入了黄埔军校潮洲分校,但在校期间生了一场大病,只能退学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戴立,当时毛善炎劝戴立,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应该去广东干革命,报考黄埔军校。 当年,去广东、参加革命军、反帝、反封、打倒军阀、打倒列强、挽救民族危亡,就是革命。 这是每一个有志青年、特别是读过书的知识青年唯一和最高理想。 可以说,毛善炎是戴立的革命引路人。 戴立成立军统后,毛善炎找上门来,戴立正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阵浙江警校,马上给毛善炎叙为上尉军衔,并被派到“浙警”政训特派员办公室任书记。 “是。”路承周没有多问,跟着毛善炎出去了。 毛善炎带着路承周到了浙警,路承周不能公开在浙警活动,只能私下来。 毕竟,路承周以后在杭州的一切行动,都可能向日本人报告。 为了避免路承周汇报时,将军统的真正机密泄露,只能先给他制造一些有利因素。 在浙警,路承周又看到了戴立。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戴立看到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但是,戴立很快用目光扫视着路承周,他发现,路承周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第三十八章 蜕变 看到戴立疑惑的目光,路承周知道原因,他连忙当众将牙套取下来,挺直腰杆,向戴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看来你的化装课可以毕业了。”戴立看到路承周前后的变化,脸上露出欣赏之色。 路承周到特警班,竟然化装,而且还这么逼真,差点骗过了自己。 旁边的毛善炎,看到路承周的变化,眼里也露出奇异的神采。 在雄镇楼时,他对路承周是鄙视的。 路承周看上去,有些猥琐,身上一股痞气,他不太喜欢。 可是,路承周将牙套拿出来后,身上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我想在受训期间,稍微改变一下形象,也是不想以后给团体带来麻烦。”路承周诚恳的说。 “原本想带你一起来杭州的,但担心那两个日本特务。以后,你在特警班,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毛善炎汇报就是。”戴立说。 “是。”路承周说。 “你在海沽警察教练所学习了两年,目前已经参加工作,在特警班受训的时间不能太长。特警班的课程,哪些是可以压缩的?”戴立说到后面的时候,将目光望向了毛善炎。 “特警班目前开设了特工技术、情报业务、科学侦察法、外国文、政治训练、国内外政党概要、手枪射击、汽车学、汽车驾驶、照相、伪造法、擒拿法等课程,另外还有小组会议、纪念周,所有课程的课时合计780小时。”毛善炎缓缓的说。 戴立告诉他,路承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他能给路承周单独安排一份课程表。 “你的外国文应该不错吧?”戴立问路承周。 “英语和日语的说、写没有问题,德语也能简单说几句。”路承周说。 “我们开设了英、俄、德、日等外国文选修,总计78小时。”毛善炎马上说。 “那好,去掉外国文的选修。”戴立说。 “报告戴先生,我在警察教练所手枪射击的成绩是优秀,十发速射可以在九十环以上,另外,擒拿格斗也还可以。”路承周说。 “这两项的训练课时,也各为78小时。”毛善炎马上说。 “你在警察教练所的成绩,我们要通过考核才能认可的。”戴立笑了笑,路承周已经算半个特工,其他人需要半年时间的培训,他一个月完全可以结束。 “随时可以考核。”路承周自信的说。 “那行,你安排个地方,现在就去。”戴立很喜欢路承周这股自信的劲头。 毛善炎很快去安排,但他首先安排的是外国文考核。 戴上牙套的路承周,发音有些失真,但总体来说,已经比特警班的学员要强得多。 路承周在英租界,可以与英国人直接交谈,与川崎弘也能用日语交流,他与警校的教员,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的手枪射击,路承周并没有吹牛,十发速射,总成绩九十二环,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于擒拿格斗,毛善炎安排他与特警班的金惕明教官交手。 金惕明个子不高,目光如电,动作非常敏捷。 面对这样的专业教官,路承周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但是,他还是坚持了几分钟后,才落败。 “这位同学的身手不错。”教官等结束后,对戴立说。 身为教官,他的压力其实一点也不比路承周小。如果当着戴立和毛善炎的面,败在耿火这个毛头小伙手里,他将颜面扫地。 “虽然你的擒拿格斗成绩不错,但金教官最擅长的,还是伪造法,你要向金教官虚心学习。”戴立叮嘱着说。 “以后请金教官多多指教。”路承周诚挚的说。 “好说,好说。”金惕明笑了笑。 戴立和毛善炎亲自陪着,可见这位新学员的身份不简单。 路承周化名耿火,在雄镇楼特警班学习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路承周过得非常充实。 所有教官都知道,“耿火”只是临时培养,不但要抓紧时间赶上现在特警班的学习进度,还要比现在的同学更早毕业。 路承周在特警班,不但用了化名,还化装,无论是脸部还是说话的语气,以及动作神情,都与平常有所不同。 他虽参与特警班学习,但毕业后,很难猜到他的身份。 一个月的时间,路承周学会了汽车驾驶,还学会了简单的修理。 同时,对三民主义有了更深的认识,换句话说,他的理论水平得到了加强。 这一个月中,路承周学得最好的,应该还是特工技术、情报业务和科学侦察法。 路承周是有过实践,或者说,他正在实践,学到的这些理论,正好可以马上使用。 路承周觉得,自己之前在海沽,要不是运气好,真正的身份,可能早就暴露了。 原本,他对军统留着颜海荣,还有些不解,但现在意识到,这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想通过颜海荣,给日本人传递假情报。 甚至,颜海荣在关键时刻,还能成为他的替死鬼。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但路承周却在特警班,完成了从初级特工,到资深卧底的蜕变。 他不但总结了之前的经验,同时学以致用。 路承周第一天见到戴立后,毛善炎事后交给他一个任务,记录特警班其他同学的一言一行。 路承周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记录自己的举动,但他猜想,应该是有的。 这一个月,路承周与他的同学,既没有保持很亲密的关系,也没有特别疏远。 反倒是与毛善炎,走得很近,或者说,毛善炎很赏识他。 路承周很是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特殊的任务?还是戴立对他特别的重视? 直到有一次,路承周无意中得知,毛善炎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他的名字。 毛善炎很迷信,他五行缺火,因此特意用“毛善炎”这个名字。 而路承周的化名是“耿火”,毛善炎觉得,与路承周亲近,也能给自己补火。 “耿火,各个教官反映,你的成绩非常不错,过两天给你单独准备一次全面考核。”毛善炎一面看着路承周记录的材料,一边说。 “听毛先生安排。”路承周恭敬的说。 第三十九章 考核 特警班的学员,在毕业前,都会进行一次实习。 至少,也要进行一次盯梢与脱桃的实习。 条件允许的话,还要去外地实习。 而路承周的情况特殊,他在进入特警班时,就已经在执行任务了。 来雄镇楼只是深造特工技能,让他能更好的执行任务。 但是,必要的考核还是要的,毕竟,这些成绩以后会留在路承周的档案里。 射击、驾驶、维修、照相、发报、译电、伪造证件、外国文、政治训练、国内外政党概要等科目,可以在训练班考核。 但像化装、交通、行动,这些科目就不太好考核了。 另外,毛善炎交给他的任务,他总共写了十次材料。 路承周的记忆力原本就不错,在特警班,又受了强化训练。 一份材料,只要给他一点时间,迅速能记住。 李向学对路承周的训练,只限于他在预审科的经验。 而路承周在特警班的学习,系统的学习了特工技能。 路承周身上三层身份,军统并不知道他还是共产党。 这让路承周能将训练班学到的东西,马上学以致用。 毛善炎让他记录其他同学的言论,路承周其实注意得更多。 在这里训练的人,以后都将成为军统的中坚力量。 军统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执行任务。 这一个月当中,路承周知道的,至少就有两人提前毕业,去外地执行任务了。 特警班的人,每个人用的可能都是化名,路承周除了记住他们的名字外,也会将他们的相貌,牢牢的记在心里。 回到海沽后,路承周会将这些没有意义的名对路承周来说,实在是不错字,交给日本人。 可是,这些人的长相,就算他可以描述,想必日本人也不会知道。 “耿火,又去了警校?” 路承周回到雄镇楼时,刚到宿舍,就有一名中等个子的男子与他打招呼。 “你好,何贺。”路承周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何贺的问题。 在训练班,路承周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如果一定要找出几个,与他关系好的同学,那何贺算一个。 何贺就睡在路承周下铺,对情报业务和科学侦察很有研究。 另外还有一个叫裴福海和刘井华的,在训练时,是他的搭档,私下交流就多些。 裴福海的射击和擒拿,比路承周还要逊色,是整个训练班最优秀的。 路承周之所以挑他搭档,也是想挑战自己。 另外,裴福海对特工技术很有兴趣,非常喜欢钻研,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代特工大师。 至于刘井华,对情报搜集和电讯比较有兴趣,喜欢密码和破译。 在宿舍里,路承周一般不怎么发言,主要是听别人说。 仅仅是倾听,就能听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很多人,不经意间,就会说出一些秘密。 比如说,很多人用了化名,但他们在聊天时,会说起家乡的趣事,有些还带着家乡口音,就能判断出他们的籍贯。 “你是不是快要走了?”何贺靠近路承周,神秘的问。 “你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路承周诧异的说。 训练班真是藏龙卧虎,路承周自认掩饰得很好,但何贺还是有所察觉。 “你每天都在开小灶,学习进度不但赶上来了,我们没学的,你已经学会了。这不是要提前毕业的话,教官会给你开小灶?”何贺得意的说。 他没事喜欢琢磨事情,睡在上铺的路承周,就成了他琢磨的对象。 “耿火”来得很突然,戴立来特警班两次,两次都召见了他。 而且,毛善炎与耿火,也保持着一种神秘的关系,耿火外出,都不用给指导员写请假条的,只要口头说一声就行。 初次见耿火,何贺总觉得他有些怪异,但具体怪异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直到在食堂吃饭时,何贺发现耿火吃得很慢,而且有骨头的肉,他一般都不吃。 还有耿火的特工技能,像外国文、射击、擒拿格斗,早就有了一定的水准。 何贺大胆猜测,耿火来之前,应该是一名军人,至少受过军事化训练。 同时,他可能是一名大学生,要不然,不会掌握两门外国文。 路承周在训练班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些事情,不管如何掩饰,也是瞒不住的。 幸好,训练班的人,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们不能相互打听真实身份,也不能问起毕业后的去向。 当然,何贺的这些推测,并没有告诉别人,他只是对耿火的身份好奇。 或许,这就是他在训练班培养出来的职业习惯。 “我也不知道,只能说一切听上面安排。”路承周笑了笑,就算何贺猜到,他也不能承认的。 “希望以后我们能一起共事,到时候就能好好聊聊了。”何贺笑着说。 “特工之间,只谈现在和将来,不能谈过去,这个原则你忘啦?”路承周提醒着说。 “如果不谈过去,哪还有感情?难道说,你一离开雄镇楼,就将这段岁月从大脑里抹去?”何贺说。 “以后能碰面再说吧。”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几天后,特警班对路承周进行一次全面考核。 让路承周意外的话,戴立又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特意参加路承周的考核,还是因公来杭州。 “戴先生是特意来参加你的考核,要好好表现,不要让他失望。”毛善炎见到路承周后,特意说道。 “我会好好表现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除了戴立外,浙江警校校长兼杭州警察局长王文龙,也特意赶了过,当然,他主要是陪戴立。 射击、驾驶、维修、照相、发报、译电、伪造证件、外国文、政治训练、国内外政党概要等科目,就在雄镇楼。 现场考核,当场出结果。 参考以往学员的成绩,路承周所有科目,全部都是优秀。 化装、交通、行动,这些科目,经过戴立亲自圈定,也认定是优秀。 为何? 因为路承周在雄镇楼的表现,与海沽完全是两个人。 可以说,路承周刚到雄镇楼,化装术就可以评优秀了。 至于交通和行动,路承周在海沽,与刘有军和中山良一等人多次接头,来雄镇楼只是为了巩固罢了。 第四十章 送枪 戴立对浙警校的学生,确实很重视,每个学员从入学员到毕业,他都要亲自圈定、亲自考核。 刚开始的时候,路承周还没有看清他的用意。 此时的路承周,已经非常明白,这是一次笼络学员,培养亲信的机会,戴立办训练班,不就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班底么。 路承周在特警班一个月,包括这次的考核,戴立一共来了四次。 差不多一个星期,戴立就会来一次杭州,可见他对浙警校之重视。 “一个月的学习,所有科目全部优秀,不错。”戴立等路承周的所有成绩出来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得多谢诸位教官的栽培,更得感谢主任能给学生这次机会。”路承周谦逊的说。 到特警班后,路承周才知道,所有的学员,对戴立都尊称“主任”,而不称戴先生。 这显然与黄埔学生,称蒋某人为校长如出一辙。 戴立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学员们喊他“主任”,这是把他当成班主任,只有他的门生才能这么喊。 “马上就要回海沽了,对今后的工作,有什么打算?”戴立问。 路承周在特警班的情况,他很重视,每次来浙警校,都要过问一下的。 不但要听毛善炎的汇报,还要听雄镇楼那边的教官评价路承周。 一个月的时间,也证明了戴立之前对路承周的判断:成熟稳重,心细如发,机警敏捷,可堪大用。 “争取得到日本人的信任,深深地扎根在日本特务机关。”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要做好长期潜伏的准备,你的作用非常重要,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戴立叮嘱着说。 “我会严格按照主任的指示行事。”路承周坚定的说。 “听说警务处还给了你一件盗窃案?”戴立关心的问。 路承周之所以能在杭州待一个月,并非请假,而是借着办案为名出公差的。 “是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有眉目了吗?”戴立问。 “我听说杭州有个专做‘大生意’的王胡子,回去之后,想找他问问。”路承周说。 这个“王胡子”,也是路承周无意间听别人说起的。 此人之前在上海专做入室盗窃,门下弟子不少,据说从来没有失过手,手下的弟子也都可以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 “你还知道王胡子?”戴立诧异的说。 路承周到杭州后,一出火车站,马上就被接到了雄镇楼。 这一个月,路承周除了雄镇楼,就是在浙警校,连杭州有几条街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王胡子”呢。 这个王胡子,戴立却是知道的,以前在上海,甚至整个江浙都是鼎鼎有名的。 只是,此人已经“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听别人说起过,听说在西湖边上,想去碰碰运气。回去后,也能对英国人有个交待。”路承周谦逊的说。 “西湖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找得到?这里是王文龙的地盘,等会我帮你问一下。”戴立说。 路承周出来一个多月,哪怕不能破案,至少也要知道一些线索。 “多谢主任。”路承周感激的说。 其实他也想到了找王文龙帮忙,王文龙不仅是浙警校的校长,还是杭州警察局长,有他出面,必定可以找到王胡子。 路承周原本想通过毛善炎帮忙的,他与毛善炎一个月接触下来,两人关系搞得很好。 毛善炎知道雄镇楼食堂的伙食不怎么样,还请路承周吃过两次小灶。 戴立出面,王文龙自然知无不言。 他确实知道那个王胡子的底细,王胡子向他保证,他的徒弟不在杭州“做生意”。 王文龙这才勉强同意,王胡子住在杭州。 有这么个人坐阵杭州,杭州的盗窃案确实少了很多。 路承周的毕业典礼,只有毛善炎、王文龙和戴立等几人参加。 戴立和毛善炎,知道路承周的真实情况,王文龙作为警校校长,也只知道路承周叫“耿火”,并不知道他就是海沽英租界的巡捕。 戴立在离开杭州前,特意请路承周吃了顿饭,毛善炎作陪。 席间,戴立送了路承周一把左轮,自带六发子弹。 “希望你能在海沽,成为一名真正的无名英雄。”戴立郑重其事的说。 戴立有两大爱好,枪和车子,至于房子、美女,反而排在其次。 他能送路承周枪,说明很看重路承周,在军统,能有这份荣耀的寥寥无几。 “我一定不辜负主任,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路承周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这份军统的誓词,路承周早就倒背如流了,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实在再合适不过。 “我们就是要有这样的决心,才能保护好领袖安全。”戴立听到路承周的誓词,也有些激动。 “维护领袖安全,保卫国家领土和主权,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哪怕付出鲜血和生命,也绝不动摇这样的信念。”路承周坚定的说。 “维护领袖安全,保卫国家领土和主权。说得好!”戴立高兴的说,路承周的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第二天,在毛善炎的安排下,派人送他到灵隐寺附近。 那里有一套相当讲究的别墅,里面住着一位衣着考究、态度和蔼的老者。 要不是提前知道消息,路承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名振江湖的王胡子。 路承周也没有客套,径直说明来意,并且将英租界发生的一些案子的宗卷拿给王胡子看。 “这些事已经很久了。”王胡子看完后,有些为难的说。 如果刚案发,贵重的失物,几个月都不会动。 一则担心风声紧,二则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是,这些案子,都已经过去了几年,这个时候再找上门来,就算是他的徒弟干的,失物也找不回来了。 PS:端午临近,还碰到了世界杯,可大可小也想休息几天,但码字任务紧,不敢丝毫怠慢,求票票支持和鼓励。 第四十一章 拜访 路承周从见到王胡子后,就对他非常好奇。 这个看上去像个绅士的老头,竟然是闻名遐迩的江湖大盗,人真是不可貌相。 “不管多久,案子都必须破!”路承周坚定的说。 王胡子看到卷宗内照片时,瞳孔明显缩了一下,显然,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这样吧,我可以去海沽看看,如果确实是我的徒弟干的,一定给路先生一个交待。否则,也会想办法,帮忙找一找线索。”王胡子听到路承周的话,知道对方态度坚决。 路承周虽然只是海沽英租界的一个副巡官,但这么年轻的副巡官,又能得到杭州警察局的配合,显然不简单。 “那就多谢了。”路承周拱了拱手,淡淡的说。 走江湖闯码头的盗贼,虽然不落帮,但还是有线索可寻。 王胡子可是最有名的盗贼,手下带的徒弟数以十名,这些人秉承衣钵,干的案子也是越来越大。 路承周从灵隐寺回来后,才与张思昌和高桥丰一接上头。 这两人到杭州后,已经失去路承周踪影,两人只知道路承周在浙警校培训,可他们在外面守了一个月,连路承周的影子都没看到。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路承周说。 张思昌和高桥丰一,只是他的助手,这可是野崎亲口说的。 “路先生,这一个月收获颇丰吧?”高桥丰一问。 他与张思昌名义是路承周的助手,实际上是监视路承周的行动。 然而,这一个月,路承周都没露脸,他就有些失职了。 “还好吧,回去后,我会详细向野崎先生汇报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个月,我们天天在浙警校外面,是不是不能外出呢?”张思昌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说。 “一个月的时间,上完六个月的课程,你们说有没有时间外出呢?再说了,我也不在浙警校训练,而是在雄镇楼那边。”路承周叹息着说。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几门课程,但这一个月,还是让他觉得时间不够用。 路承周现在吃饭时,都是狼吞虎咽,上厕所习惯跑着去了。 “原来如此。”张思昌恍然大悟。 回海沽之前,路承周再次去了趟毛善炎的办公室,既是向他辞行,也是汇报灵隐寺之行的结果。 “此次回海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当卧底,一定要能处变不惊,忍得住寂寞,出手不已,一出手一定要准、狠。”毛善炎叮嘱着说。 “多谢毛先生教诲。”路承周感激的说。 “你是日本人派在军统的卧底,相对来说,危险性不大。但是,要让日本人充分相信,并且重用你,就需要努力了。”毛善炎说。 路承周的身份实在很特殊,这种情况,在整个军统,也是极为罕见的。 “我会努力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如果为了取得日本人之信任,可能牺牲我们的一些得益,不要怕得罪王小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毛善炎缓缓的说。 他对路承周是真的很欣赏,路承周在雄镇楼学习刻苦,对他交待的事情,完成得一丝不苟。 毛善炎认为,路承周以后,将是军统的一员大将。 这个时候,不加以笼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多谢毛先生,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多向您讨教。”路承周高兴的说。 毛善炎说这样的话,是要担很大责任的。 同时,毛善炎的潜台词也说得很明白:我可以挺你,但以后,你也要多与我联系。 听到路承周的回答,毛善炎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的心意我领了,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可以了。”毛善炎微微颌首。 “明白。毛先生,王胡子有没有失风的弟子?”路承周问。 虽然办案只是个由头,但路承周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至少,不能回去后,让阮健公嘲笑,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杭州没有,上海应该有,我帮你查一下。”毛善炎一下子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路承周虽然没有办案的经验,但思路还是对的。 找王胡子是一条,再找他的弟子,又是另外一条。 军统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毛善炎查到,在南京关押着一名王胡子的徒弟,当初也是在上海落网的。 路承周是从南京过来的,回海沽之前,又得去一趟。 为了见证这些所谓的飞檐走壁,翻墙越屋之能人,路承周觉得还得值得的。 到南京后,路承周又去了趟鸡鹅巷53号。 有毛善炎提前打了招呼,路承周很快通过军统,在监狱见到了那位失风的王胡子徒弟。 路承周原本以为,翻墙越屋都得能飞檐走壁才行,他还特意让那人表演给他看。 但看了之后,路承周很是失望。 这些人之所以能翻墙越屋,其实靠的是工具。 他们的工具主要有两种:一种叫“软竿子”,用头发或丝线编成比筷子粗点的长绳,一头有金属制成的钩子,抛在墙头上,勾住了便可攀爬而上。 这种软竿子,平时可以缠在腰间,不露痕迹。 另外一种,叫做“硬竿子”,外形像手杖,内部结构有如照相机的三角架,可以拉长一丈多,一头钩在窗檐边,便可顺着爬上去。 他们有一种打碎玻璃推开门窗的办法,先用划玻璃的金钢钻,在玻璃上划出可容易手伸进的线框,再用涂好生胶的手帕,沾在上面,稍干,轻轻一推,裂开的玻璃都沾牢在手帕上,不会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这样,便可从洞眼里,伸手进去,把窗上的闩子拉开登堂入室了。 如果偷盗高层洋楼住户的东西,总是白天先混入大楼内,找地方躲起来。 夜晚从顶楼垂绳而下,去到他们看中的住户家行窃。 所以,越高的楼房,总是最上几层容易被盗,因为这种地方,不宜由下向上爬,只能从上而下。 东西盗走后,可从原路回去,亦可从房里开门逃走。 不了解情况的人,往往以讹传讹,认为盗贼能从楼下飞跃到高层楼房,好像有了不起的本领似的。 路承周与此人交流后,收获甚大。 他再参考英租界发生的那些盗贼案,还真的是顶层的住房被盗居多。 PS:回老家过端午节,这两天每天只有两更,而且晚上那章的时间,可能会延迟,抱歉。 第四十二章 圆滑 路承周回到海沽后,先去了警务处,不管如何,他首先是警务处的人。 有之前各方面的关照,他在警务处并没有受到刁难,甚至都没人关心,他办的这几起盗窃案,有没有进展。 倒是路承周向阮健公汇报时,阮健公让他说了说办案的过程。 如何向警务处汇报,这个问题早在回来前,军统就已经给路承周安排好了。 先去南京,再到杭州。 找到王胡子,不管能不能破案,对警务处都算有所交待了。 路承周在南京,见到的那位王胡子弟子,亲自看了他表演翻墙越屋的本事,更是可以堵住别人的嘴。 “一个月,你就去了这两个地方?”阮健公一听路承周汇报,没等他说完,马上冷哼着说。 在他看来,路承周此次出去,纯粹就是游山玩水。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派路承周单独去办案。 “杭州的王胡子,答应来海沽看看,有他出马,应该能找到案犯。”路承周轻声说。 此次受训,他除了掌握特工技能外,最重要的是整个人的状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准备打入军统时,路承周的心境,就曾经有过巨大的改变。 然而,在杭州雄镇楼,路承周改变的更多的,是他的性格,以及说话处事的方式。 当好一名卧底,与干好一名情报员,是两种工作方式。 整天与敌人周旋,需要八面玲珑,说话让别人舒服,做事让人高兴,做人让人想念。 还有毛善炎在最后说的,遇事要忍,但出手要准、要狠。 如果是之前的路承周,听到阮健公的讽刺,就算不反驳,也会表露不满。 但此刻的路承周,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不想想,如果做案的王胡子的徒弟,他能交出来吗?”阮健公冷笑着说。 “不交出来,就拿王胡子是问。”路承周笑了笑,说。 “王胡子住在杭州,我们怎么拿他是问?此事作罢,还是好好当你的副巡官吧,案子不是这么破的。”阮健公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 阮健公对路承周是越来越反感,之前抓了几个日本浪人,搞得满城风雨。 路承周倒是捞足了本钱,报纸上吹捧,什么公正不阿。 结果没几天,路承周就接了这么一个案子,人离开海沽后,将一摊子烂事,全部推给别人。 阮健公觉得,路承周根本就不是办什么案,而是上面为了让日本人消怒,让路承周去外地避风头的。 只是,路承周今天的态度,让阮健公又不好发作。 毕竟,路承周对他还算恭敬,回来第一件就是向他汇报工作。 “是。”路承周诚恳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离开戈登堂时,又碰到了温秀峰,这位高傲的探长,虽然上次栽了个跟头,但身上的傲气,一点也没有收敛。 “听说你找到了王胡子来帮忙查找线索?”温秀峰挡住路承周的去路,一脸讥讽的说。 “实在找不到线索,只好随便找个人来凑数。”路承周谦逊的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温秀峰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讥讽的话。 可路承周这么一说,他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没办法,如果我能有温探长的才干,也不至于巡街了。”路承周谦和的笑着说。 “这几起盗窃案,积压已久,侦缉股都没办法,你一个巡捕也敢接手调查。”温秀峰语气缓和了一下来,缓缓的说。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路承周叹息着说。 “知道就好。”温秀峰轻蔑的路承周一眼,没再理会他,抬脚走了出去。 路承周望着温秀峰的背景,轻轻笑了笑。 有的时候,太过锋芒毕露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似忍让,却避开了温秀峰的纠缠不休。 温秀峰进了侦缉股,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刚才明明想羞辱路承周一番,被路承周这么一搅和,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应付完警务处的事情后,路承周才有时间与刘有军见面。 “祝贺你以优异成绩毕业。”刘有军见到路承周后,亲切的握着他的手,微笑着说。 “多谢刘先生。”路承周谦恭的说。 “我只比你大一岁,又是同志,总是刘先生、刘先生的,太见外了。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便是。”刘有军笑着说。 路承周很深戴立重视,路承周没回来之前,他就接到了戴立私下发来的电报,让他以后在工作中多帮助路承周,在生活上多照顾路承周。 刘有军在军统也有几年了,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 戴立如此关照路承周,只能说明一件事,路承周很得戴立信任。 刘有军也是个很会见风使舵之人,当然会借机与路承周搞好关系。 “有军兄。”路承周抱了抱拳,恭敬的说。 “承周,以后我将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刘有军笑着说。 “多谢有军兄。”路承周说。 “你学成归来,接下来就要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为了更有力的保障你的安全,以后你将使用专门的代号。”刘有军说。 “一切听有军兄安排。”路承周打蛇随棍上。 既然刘有军既然与他亲近,他当然求之不得。 “你对自己的代号,有没有什么想法?”刘有军问。 “我可以自己选代号?”路承周问。 “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刘有军笑了笑。 “我想用‘火焰’作为代号,可以么?”路承周问。 “‘火焰’?好名字。”刘有军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路承周会选这么一个代号。 “有劳了。”路承周说。 他选“火焰”这个代号,还是因为毛善炎。 在浙警校,路承周与毛善炎交往时,得知毛善炎很迷信,他坚信五行缺火。 毛善炎觉得与路承周特别有缘,主要也是因为“耿火”这个化名。 既然毛善炎喜欢带火的名字,路承周自然不介意再讨好毛善炎一次。 对路承周来说,能用一名代号,而取悦毛善炎,实在太划算了。 “咱们是兄弟,这就见外了。”刘有军笑了笑。 随即,刘有军又正色的说,“今天你要与野崎见面,想好如何向他汇报了没有?” PS:回到老家已经是凌晨,先码一章,明天的两章时间可能会不固定,先得处了,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四十三章 押送计划 路承周卧底在日本特务机关,并不是路承周一个人的事情,他的背后站着整个军统海沽站,以及军统的高层人物。 路承周在雄镇楼训练时,按照日本人的要求,每天都会用自创的密码,记录所有的事情。 特警班的学员,每个人的纸张有限,路承周除了写日记外,还得记录其他同学的言行。 他的纸张根本不够,只能向毛善炎申请。 只是,这个情况,路承周不会告诉日本人。 他的纸张有限,又无法外出购买,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尽量记录特警班的情况。 一个月的日记,也不过记了两张纸。 这两张纸,在回海沽前,路承周特意向戴立汇报过,由戴立亲自审定了日记的内容。 哪些事情能告诉日本人,哪些事情必须保密,必须严格区别。 否则,泄露了真正的情报,就成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向野崎汇报的材料,戴老板也很关心,有军兄再帮忙把把关也好。”路承周将随身携带的两张纸递给刘有军。 “戴老板看过,我就不看了。”刘有军摆了摆手,既然戴立亲自审核过,他岂能再看呢。 “我已经将这些材料整理出来了,用日语写的。”路承周说,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特意用日语,将一路的见闻都记了下来。 看似记录了很多东西,但仔细研究的话,与张思昌和高桥丰一的汇报,也差不了多少。 “我不懂日语,你给我看也看不懂。”刘有军摇了摇头,这些材料,如果他再看,就是对戴立的不尊重。 “有军兄,什么时候处理颜海荣?”路承周问。 原本上面的意思,是留着颜海荣,给日本特务机关传递假情报。 路承周在南京很受戴立赏识,加上在特警班的成绩又非常好,戴立改变了主意。 为了保证路承周的安全,颜海荣要处理掉。 军统对叛徒是要执行家法的,必须杀一儆百! “为了不引起日本人的怀疑,必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刘有军说。 “等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路承周微微蹙起眉头,问。 “我也正为此发愁呢,实在不行,只能在海沽办他。”刘有军叹息着说。 颜海荣的身手不错,要押送回南京,实在有风险。 如果在海沽处理,一旦被他逃脱,也会很危险。 “有没有拿到颜海荣通敌的确切证据?”路承周问。 “你去培训的这一个月,颜海荣与野崎公馆的人见过两次面,我们都拍了照片。”刘有军说。 “可否派颜海荣去外地执行任务?或者像我一样,让他回总部接受训练?”路承周问。 “颜海荣是海沽站的人,他去外地执行的理由太牵强。至于回总部接受训练,也显得太突兀。颜海荣可能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日本人知道啊,这对你的安全不利。”刘有军摇了摇头。 “如果让他押送其他同志回总部受审呢?”路承周突然问。 “他押送其他同志?承周,你没搞错吧。”刘有军错愕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比如说,我们发现张奉新有贪污腐化行为,要押回总部,由颜海荣暗中执行。等到南京后,总部的人直接拘役颜海荣就是。”路承周微笑着说。 在杭州时,戴立跟他说过,为了保证他的身份安全,必须处理掉颜海荣。 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路承周自然特别用心,他计划过好几个方案。 “这个计划倒是可行。”刘有军眼睛一亮,缓缓的说。 “等颜海荣快到南京时,我再将此情况报告给野崎,到时候就算日本人知道,也回天无力了。”路承周说道。 “让颜海荣自投罗网还不够,还让他最后替你打次掩护……”刘有军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路承周的计划,他认为很可行。 “这个计划还有很多漏洞,需要有军兄多多完善。”路承周谦逊的说。 “我马上向总部汇报,过几天就让颜海荣执行押送任务。”刘有军说。 押送颜海荣去南京,确实很危险。 但是,让颜海荣“押送”张奉新去,就会很和谐了。 知道内情的张奉新,一定会很配合,一路上绝对不会给颜海荣惹乱子。 而颜海荣作为押送人员,自然会恪尽职守。 至于张奉新贪污的罪名,不管有没有,想要制造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刘有军听了路承周的想法后,马上回去与王小湘商量,两人一致认为,路承周的想法很新颖,完全具有操作性。 计划汇报给总部后,戴立亲自回电:同意执行。 这个计划的具体执行,与路承周没有关系,他在与刘有军见过面后,晚上特意去了趟法租界。 路承周已经“打入”军统,再在日租界与野崎公馆的人见面,容易暴露身份。 路承周在杭州经受了军统的考验,以后将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为了方便与路承周见面,野崎特意在法租界租了好几套公寓,路承周每次都能更换见面地点。 今天晚上,野崎和中山良一,一起来见的路承周。 “野崎先生,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南京、杭州之行的详细情况。”路承周拿出一份材料,恭敬的送到野崎面前。 “辛苦了。”野崎接过材料,发现是用日语用的,很是意外。 野崎虽然会说汉语,但对汉语的造诣并不高,换成日语的话,阅读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你的日语水平很高了。”野崎看了看,路承周记得很详细,但这些情况,并没有什么用。 “还需要向野崎先生多学习。”路承周谦逊的说。 “路君,特警班训练时,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中山良一突然问。 “有趣的事情?戴立来训话算不算?”路承周说。 “军统的特工训练,虽然很初级,但以后也会给我们制造很多麻烦。路君,你的这份情报,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野崎朝中山良一使了个眼色。 他对军统的所谓特工训练,是嗤之以鼻的。 听了路承周介绍训练班的情况,野崎认为,军统与日本特务机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中山良一马上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五百日元,这笔钱算得上巨款了。 “多谢野崎阁下,以后我一定更加努力为皇军服务。”路承周看到钱,眉开眼笑的说。 第四十四章 暗中押送 路承周应付完警务处、军统和日本人后,最后才能向李向学汇报。 路承周首先是警务处的人,他白天待在警务处,所有人都说不出来。 他又是军统的人,既是军统的“火焰”,又是日本特务机关安插在军统的卧底。 在杭州特警班受训回来后,向军统汇报工作,也在情理之中。 晚上抽时间向野崎汇报,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与李向学见面,时间先后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安全。 其实,离开杭州时,路承周就一直盼望着与李向学见面。 只有在李向学面前,他才能完全敞开心扉。 这种畅所欲言的机会,对路承周非常宝贵。 无论是面对军统、日特,路承周都要留一百个心,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面对李向学,路承周可以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无需任何顾忌。 隔了两天,路承周才找到机会与李向学接上头,他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汇报此次去南京和杭州的过程。 “能得到戴立的欣赏,对你以后有很大的帮助。”李向学欣慰的说。 戴立是军统的缔造者,他如此欣赏路承周,以后路承周在军统,一定会平步青云。 能在军统内部,安插一枚最隐蔽的钉子,对我党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最近组织有任务吗?”路承周一脸渴望的问。 “中央的代表回去了,目前省委和市委,与中央暂时失去了联系。”李向学沉重的说。 “什么?”路承周一脸震惊的说。 “只是暂时失去联系,但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李向学叮嘱着说。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路承周问。 “此事说来话长,有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们的信念都不能动摇。”李向学缓缓的说。 与中央失去联系,在我党的历史上,是很常见的。 特别是在白区工作的地下党,因为种种原因,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党,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路承周坚定的说。 “还有一件事,古日昌不是离开海沽了么,他经手的那批武器,已经到法租界了。为了顺利接收这批武器,他又回到了海沽。”李向学说。 “军统上次失手,非常恼火。如果知道他回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路承周担忧的说。 “我也担心这一点,军统那边如果有情况,你要及时报告。”李向学叮嘱着说。 “是。”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幸好,军统决定处理颜海荣。 海沽站没有行动组,颜海荣之前还是暗杀古日昌的第一行动人选。 颜海荣走后,不出意外的话,海沽肯定会让射击成绩优秀的路承周去担任第一行动人选。 路承周离开海沽一个月,颜海荣过了一个月的轻松日子。 路承周回来后,张奉新依然让他继续任务,暗中观察路承周。 然而,刘有军突然找到颜海荣,代表上峰跟他谈话。 “颜海荣同志,有一项艰苦的任务,想要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完成?”刘有军说。 “有。”颜海荣心里暗喜。 “你与张奉新的关系如何?”刘有军问。 “还好吧。”颜海荣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也不敢轻易表态。 “根据调查,发现张奉新有贪污行为,此前你有没有察觉?”刘有军沉声问。 “贪污?这倒没有发现。”颜海荣诧异的说。 张奉新一个人管理着广发旅馆,这可是军统的产业,只是给张奉新用来掩护的。 “我们团体,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为了惩处张奉新,上峰命令,派你押送他去南京受审。”刘有军沉声说。 “押送到南京?”颜海荣惊讶的说。 “你也知道,海沽站人手有限,为了以防万一,只能采用暗中押送之方式。站里会给你们下令,一起去南京出公差,但你的任务,是将张奉新送到南京,到火车站后,自然有人来接收,交接后,你立即赶回来。这是公文,请妥善保管好。”刘有军拿出一封信函,递给颜海荣。 “张奉新是我的上级,他如果出问题,以后我受谁领导呢?”颜海荣问。 “由我直接领导。”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是海沽站之书记,分量比张奉新重要得多,他直接领导颜海荣,说明颜海荣的作用更重要。 “保证完成任务。”颜海荣坚定的说。 与刘有军分开后,颜海荣一转身,马上与野崎公馆的人联系上,汇报了这个“重要”情况。 军统能给颜海荣安排任务,说明颜海荣依然深受军统信任。 以后颜海荣受刘有军直接领导,说明颜海荣的地位提高了。 颜海荣领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兴高采烈的去执行任务了。 一路上,他与张奉新有说有笑,他不希望用武力押送,用这种方式不但轻松,而且更有成就感。 就在他们的火车,进入江苏境内后,海沽的路承周,突然紧急联系了中山良一。 “中山君,颜海荣出事了。”路承周焦急的说。 “怎么啦?”中山良一心里一沉,几天前他刚与颜海荣见过面,怎么会出事呢。 “军统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身份,此去南京,不是为了押送张奉新,而是张奉新押送他。”路承周叹息着说。 “什么?”中山良一大吃一惊,军统的这个办法实在太卑鄙了,连他都没有想到。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请中山君马上通知野崎先生,迅速与颜海荣联系,否则他就要落入军统之手了。”路承周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现在怕是晚了。”中山良一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根据时间推算,颜海荣马上就要到南京。 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但中山良一还得用最快的速度,向野崎汇报了此事。 “路承周的情报准备吗?”野崎问。 “应该是准确的。”中山良一说。 “颜海荣对我们不算很重要,没必要动用南京的特务去营救。”野崎缓缓的说。 PS:端午节求票。 第四十五章 联络员 野崎不是不能救颜海荣,而不想救道颜海荣,或者说颜海荣不值得救。 日本特务机关在南京是有间谍的,早在多年前,就派人潜伏在南京。 这些帝国精英,要为帝国大业建功立业,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暴露的中国特工去冒险呢。 唯一让野崎欣慰的是,路承周在最后关头提供了准备的情报。 “要尽快查明,颜海荣是怎么暴露的。”野崎平静的说。 颜海荣对他来说,相当于养了一条狗,既然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让军统拿去炖汤喝又如何。 “我会让路承周去查的。”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颜海荣为他们服务,虽然没有提供很重要的情报,但是,这样线断了后,在军统就只有路承周了。 “你要提醒路承周,一定要特别小心。这种事,绝不可操之过急。”野崎缓缓的说。 颜海荣暴露的原因,当然要查明。 但不能让路承周去冒险,否则,将得不偿失。 路承周刚刚从浙警校训练班毕业,是军统重点培养的对象。 同时,也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重要间谍,有路承周在军统,以后军统在海沽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野崎的法眼。 此时的颜海荣,还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受审者。 到南京后,刚出站,就看到了军统的人。 南京方面总共来了四个人,足够应付意外情况了。 颜海荣站在张奉新身后,防备他突然逃脱,同时,将贴身放着的文件拿出来。 “你好,我是海沽站的。”颜海荣等张奉新进入对方的包围圈后,这才放下心来。 蓦然,颜海荣看到,张奉新似乎也拿出一张纸,递给为首之人。 很快,那人看了颜海荣一眼,就向他走了过来。 望着对方冰冷的目光,颜海荣突然觉得心里发慌。 “你就是颜海荣吧?”为首之人的目光里,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屠夫看到待宰的猪羊一样。 “我是颜海荣,这是我的文件。”颜海荣连忙将文件递了过去,他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颜海荣,你事发了!”旁边的张奉新,突然怒吼一声。 颜海荣手里的那张纸,差点掉到地上。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没等颜海荣反应过来,他就被左右两人挟持住,为首那人掏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铐住了他。 “兄弟,搞错了吧,要抓的人是他。”颜海荣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张奉新,辩解着说。 “没错,你投靠日本人,出卖自己兄弟,可耻的叛徒。”张奉新冷冷的说。 听到张奉新的话,颜海荣脸如土色,整个人像被抽掉主心骨似的,差点都站立不稳。 南京的消息,传到海沽后,没过几天,路承周与中山良一交接情报时,向他说起了颜海荣暴露的原因。 “颜海荣上次受伤后,因为撒谎,被军统查到了日租界的赌场。之后,军统就对颜海荣起了疑心。据说,他与日本特务机关的接触,还被军统拍了照。”路承周说。 “还拍了照片?”中山良一惊讶的说。 中山良一不仅是路承周的联系人,同时也是路承周的联系人。 如果军统跟踪了颜海荣,肯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中山良一的身份被军统知道,并不算什么。 可是,如果让军统顺藤摸瓜,暴露了路承周的身份,那损失就太大了。 “可惜,我现在还接触不到机密,拿不到照片。”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两天,除了我主动与你联络后,不要再联系我。”中山良一紧张的说。 “好。”路承周很是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 情报人员,都需要保持一颗好奇心。 但是,再大的好奇心,都不能让别人发现。 与路承周分开后,中山良一紧急联系了野崎。 为了安全,他甚至都没去野崎公馆,而是打了电话,请野崎到吉野饭店来见的面。 “颜海荣暴露的原因,被路承周查到了。”中山良一急切的说。 听完中山良一的汇报后,野崎脸色深沉如水,细节决定成败,还真的没有错。 当时赌场的打手,如果下手专业些,颜海荣脸上不留伤,或许军统就不会察觉了。 “此事怪我,太过性急,如果能给颜海荣编一个更合理的理由,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中山良一说。 颜海荣脸上有伤,大不了承认在赌场欠债就是,没必要遮遮掩掩。 “现在再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了,中国有句古话,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对待路承周,一定要特别小心。以后,你不要再做路承周的联络人。”野崎沉吟着说。 “嗨!”中山良一惭愧的说。 此事确实是他失职,如果再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确实很危险。 路承周在军统受过一个月的专业训练,是军统重点培养对象。 有日本特务机关的暗中支持,路承周在军统一定会得到重用。 一旦路承周在海沽站担任重要职务,以后整个军统在海沽的力量,都将暴露在日本特务机关的视线中。 中山良一不再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野崎也不好亲自与路承周联系。 思来想去,野崎觉得,只有川崎弘最合适当这个联络员。 只是,野崎与川崎弘商量时,川崎弘并不同意。 川崎弘是驻屯军的参谋,与野崎公馆并没有统属关系,当然不能为野崎公馆服务。 “野崎君,此事恕我难以从命。”川崎弘缓缓的说。 “川崎君,你是路承周的教官,与他接触不会引人怀疑。如果你不帮这个忙,路承周这个关系,可能会出事。”野崎叹息着说。 “你为何不能换个思路呢,路承周的联络员,未必要由我们指派。可以是路承周的关系,也可是他的亲人朋友。让这些人担任联络员,会更加安全。”川崎弘微笑着说。 “他们能行吗?”野崎疑惑的说。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川崎弘笑了笑。 野崎陷入沉思,他对中国人都不信任,让路承周指定联络员,会不会误事呢? 第四十六章 多种方式 川崎弘没有接受野崎的请求,反而建议,让路承周指定联络员。 此事,野崎不敢作主,他只好去淡路街大迫机关,向上级茂川秀和汇报。 茂川秀和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曾任职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课(情报部),后被派到北平进行谍报活动。 九一八事变后,茂川秀和调往奉天特务机关,任上尉机关员。 曾随同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到海沽执行偷接溥仪去东北的任务。 茂川秀和的中国话讲得很好,并且熟悉中国的风俗人情,曾担任开封、蚌埠等地的特务机关长。 大迫机关只是驻屯军的内部称呼,对外称“青木公馆”。 青木公馆原系日本情报间谍占的鼻祖----青木宣纯,在日俄战争期间,建于北京的特务机关。 海沽特务机关沿用“青木”其名,含有纪念之意。 目前,在海沽主持青木公馆情报工作的机关长,是陆军中佐大迫通贞,因此内部才称为大迫机关。 大迫通贞毕业于日军陆军大学,曾担任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军事顾问。 “九一八”事变后,任日本吉林特务机关长。 1933年,中日签订《塘沽协定》后,被日本关东军派来海沽,建立特务机关青木公馆。 青木公馆同时受中国驻屯军司令部的监督,活动经费则由关东军拨付。 青木公馆在下野军阀、失意政客及东北籍军政人员中开展工作。 策动他们“倒蒋反共”,谋求“华北自治”,脱离南京政府。 青木公馆内部机构分为三个班:谋略班,班长正是茂川秀和。 另外还有一个情报班,以及一个庶务班。 野崎公馆是青木公馆的下属特务机关,由谋略班领导,茂川秀和正是野崎的顶头上司。 茂川秀和个子较高,比野崎要高出半个头,如果不注意的话,很难知道他是日本人。 “路承周刚刚加入军统,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注意,特别是日本人。我们失去一旦接近路承周,只会给他带来危险。”茂川秀和缓缓的说。 野崎刚开始向他汇报,建立了一个外围组织警察教练所同学会时,他并没有在意。 甚至,当野崎告诉他,同学会中一个英租界巡捕,被他们吸收时,他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路承周正式加入军统,并且被派往杭州特警班秘密训练,茂川秀和才开始重视起来。 军统能将路承周派去训练,说明对路承周也很重视。 这个时候的路承周,可能并不引人注目。 但是,一段时间之后,甚至是几年之后,路承周肯定会成为军统的核心成员。 到时候,路承周这枚钉子,会将军统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回来。 只是有这个时候的路承周,就像一颗幼苗,需要细心呵护,给他足够的营养,以及成长的空间。 “阁下的意思,也是让路承周自行安排联络员?”野崎问。 “一切以路承周的安全为前提,可以由路承周提出人选,我们考核通过。”茂川秀和沉吟着说。 野崎现在安排在军统的这枚棋子,目前还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但是,只要这枚钉子,牢牢地钉在军统内部,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使用。 可以半年、甚至一年都不给路承周派任何任务,让他进入休眠。 野崎心里更倾向自己安排联络员,最理想的对象,当然是川崎弘了。 只是,川崎弘身为驻屯军少佐参谋,加上茂川秀和的态度,他也不好再坚持。 接到野崎的命令,路承周也很意外,让自己挑选联络员,确实不会引人注意。 可是,他也没有合适的人。 路承周最亲近的人,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朋友、同学、亲人。 然而,他父母双亡,剩下的亲戚都不怎么来往了。 而他的玩伴、朋友、同学,就那么几个,而且身份都是一样的。 比如说程瑞恩和马玉珍,既是他的玩伴,又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同学。 但是,这些人员还有一个相通之处,他们对日本人都没有好感,甚至痛恨日本人。 所以,路承周也没有合适的联络员,他也不敢让这些人担任自己的联络员。 “其实,我们何必一定要有联络员,多一个人就多一层暴露的风险。”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现在考虑问题,比以前要更加周密。 在特警班的训练,确实让他受益匪浅,让他从一名警察,变成了一名优秀特工。 “你的意思是使用电话,或者信件?还是死信箱?”野崎问。 “紧急情报使用电话加暗语,平常使用死信箱吧,只有实在困难,再寄信。不知野崎先生意下如何?”路承周问。 情报的交接,越简单越安全。 有联络员,可以减少见面的机会,但同样有暴露的风险。 如果野崎是地下人员,没有联络员的话,也是不合适的。 比如说路承周与李向学之间,如果要固定传递情报的话,最好有交通员。 可野崎的情况不一样,他有野崎公馆作为掩护,又身在日租界,不用为自身安全着想。 当然,路承周为日本人服务的事,军统是知道的。 哪怕路承周天天到野崎公馆上班,也不会有人说半句。 路承周的姿态,只是让野崎更加放心罢了。 与野崎联络,路承周最担心的,反而是野崎。 如果路承周两重间谍的身份,被野崎知道,或者路承周是地下党的身份,让野崎掌握的话,路承周才真正危险。 “先按你说的办吧,这是张思昌的地址,如果紧急情况,你也可以找他。”野崎拿出一张写着张思昌住址的纸条,递给路承周后,沉吟着说。 路承周考虑得很周到,思维也很敏捷,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或许是最合适的。 这个方式,对路承周确实是最合适的。 他与野崎减少见面的次数,他的身份会更加隐蔽。 “是。”路承周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将地下记牢后,当着野崎的面将纸条烧掉。 “既然如此,我们要商定一套专用的暗语。同时,你还得有一个代号。”野崎说。 路承周以后通过死信箱,或者通过联络员传递情报时,在情报后面必须加上他的代号,作为路承周的身份验证。 “听野崎先生安排。”路承周谦恭的说。 第四十七章 无能为力 里面的野崎,路承周自然不会反对,他与野崎在一起,最大的担忧不是军统,也不是地下党,而是野崎。 路承周在地下党,用的是“蚂蚁”这个代号。 军统的代号是“火焰”,如果日本人这边再给安排一个代号。 他一个人,同时就拥有三个代号了。 “暗语我们以前练习过,只要稍加改进就好。你懂日语和英语,我们可以在暗语里夹带外国文,破译的几率会大大降低。至于代号,就用‘铁路’如何?你在情报里,可以画一个这样的图案。”野崎拿出笔和纸,画了一个好像“梯子”的东西。 仔细的话,才知道这是一段铁路。 路承周不再与日本特务机关的人直接接触,可以减少他暴露的危险。 这个暴露,不是指军统知道的身份,而是日本特务机关,知道他只是趁机打入日本特务机关罢了。 路承周与野崎公馆之间的戏越真,日本人对他就越信任。 路承周与野崎的约定,路承周回去后,就向刘有军汇报了。 但是,具体的暗语,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备案。 这些情况,如果被日本特务机关知道,马上就能清楚,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潜逃的古日昌,近日可能会回海沽。”刘有军突然说。 “他还敢回来?情报有误吧?”路承周诧异的说。 李向学刚跟自己说起此事,军统马上就知道了消息,实在太令人奇怪了。 “这个情报应该是真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应该是真的?有军兄,你怎么也跟我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路承周有些不悦的说,他需要的是刘有军准确回答。 当然,路承周更想要的是,刘有军的情报来源。 只是,这个问题,绝对不能正面问。 路承周最担心的是,古日昌身边有人泄露了情报。 甚至,古日昌身边,有军统的卧底。 “我们收到消息,古日昌有一批货运到了海沽,会停靠在法租界的码头。”刘有军连忙说。 “一批货而已,古日昌用得着亲自出马吗?”路承周有些不相信的问。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批货应该是军火。古日昌不来,共产党就提不到货。只要古日昌敢来海沽,就让他有来无回。颜海荣出事了,你要作好行动的准备。”刘有军说。 路承周的射击成绩很好,在杭州特警班,也学习过行动,如果要制裁古日昌的话,路承周是第一人选。 “是。此事,要不要告诉日本人?”路承周又问。 “可以,古日昌是共产党,日本人肯定不会干涉。”刘有军说。 刘有军是坚定的反共人士,只要是共产党的情报,都可以无条件提供给日本特务机关。 路承周虽然知道刘有军的态度,但听到他这么回答,心里还是很无奈。 李向学接到路承周的情报之后,也很是意外,军统竟然一直暗中关注着古日昌。 “如果可以的话,古日昌还是不要再回海沽了。难道除了古日昌外,其他人就提不到货么?”路承周问。 “这是他亲手经办的事,又是军火,换成别人去提货,未必能顺利。”李向学说。 “那就麻烦了。”路承周喃喃的说。 刘有军虽然没说情报来源,但其实相当于告诉了路承周,军统之所以知道古日昌会来海沽,是因为那批军火要到海沽了。 “此事就交给我吧,军统一定不会得逞的。”李向学说。 路承周及时将情报传递回来了,就不算麻烦。 不管多麻烦,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看来我得迅速扩大交际圈才行。”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现在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知道军统要对古日昌动手,甚至还要他亲自动手,但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在制裁时,任由古日昌逃脱,是最低级的做法。 只有将事情消灭在萌芽状态,让军统感觉到地下党在活动,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路承周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毕竟他才参加工作几个月,很多事情都不熟悉。 而且,路承周的人脉,也还没有建立起来。 比如说法租界的巡捕房,他就没有熟悉的人。 要不然,这种事情,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轻易解决的。 “这种事情要一步一步来的。”李向学安慰着说。 路承周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有四层身份了。 地下党、军统、日本特务机关情报员,再加上英租界警务处的副巡官。 路承周能同时应付各个方面,这是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好吧。”路承周叹了口气,轻声说。 他已经暗下决心,这种事情,以后自己要有解决的办法。 将情报汇报给李向学,只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将事情处理好,才算真正完成了任务。 路承周有英租界警务处副巡官的身份,暗地里还有日本人的支持,以及军统作后盾,很多事情其实是很好解决的。 “对了,宁园已经对外开放,我们以后,可以去那里见面。”李向学说。 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直隶总督袁大头为推行新政,委派周学熙以工艺总局名义在海沽北站附近筹办种植园,1907年正式开湖建园。 1930年,北宁铁路局购得此园并规划拓建为公园,取用诸葛亮《诫子书》“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命名为“宁园”,并立碑于亭廊之中。 公园沿袭中国古典造园的手法,在种植园原有基础上,新建宏观楼、大雅堂、志千礼堂、图书馆、四面厅、钓鱼台以及水池亭桥、长廊曲径等古典建筑。 园内湖渠聚合相宜,以30余座拱桥、小桥贯连,沿岸遍植垂柳,楼亭错落,回廊蜿蜒,表现出若隐若现的园林情趣和自然优美的独特景观。 宁园占地近七百亩,其中水域面积接近两百亩,这么大的一个公园,实在是接头集会的好去处。 PS:今天不下暴雨的话,应该会回去。 第四十八章 摸情况 宁园地点较偏,但有山有水、活动空间大,易于隐蔽和躲闪。 宁园内的湖岸、山上、廊亭和茶社,都是接头的好地方。 如果路承周与李向学在宁园碰面,被发现的几率非常低。 路承周与李向学关系特殊,他们之间接头,就算被人注意,也不算什么。 毕竟,军统也给路承周下过命令,密切注意共产党的消息。 就算李向学的身份暴露,他也能自圆其说。 路承周原本以为,自己作为军统的第一枪手,就算古日昌的行踪暴露,也足以保证其安全。 然而,第二天路承周接到消息,他不再参加此次行动,只需要提供一定的保障。 “有军兄,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诧异的问。 “这是上峰对你的关爱,此事将由北平站与海沽合作行动,北平站提供行动人员,我们只需要配合就行。”刘有军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身份很重要,而且南京下了命令,古日昌必须死。 北平站有行动组,站长陈树公将亲自来海沽,执行暗杀古日昌之任务。 “需要我怎么配合?”路承周问。 “北平站之人员,进出英租界,如果有麻烦,需要你出面。另外,古日昌如果潜入英租界,你当第一时间汇报。”刘有军说。 上面之所以这样调整,其实并不完全是对路承周的关心。 古日昌的行为,已经让老头子异常愤怒,给军统下了命令,古日昌必死。 让路承周从前台换到幕后,只有为了更稳妥罢了。 路承周的射击成绩确实优异,但打靶与打人,是两回事。 一旦路承周失手,再想除掉古日昌,又得等下次机会了。 “没有问题。”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另外,此事你无需详细向日本人汇报,只要告诉野崎,你的任务改变了就行。”刘有军叮嘱着说。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负责执行暗杀任务,但只要能参与行动,就能及时掌握进展。 晚上,路承周在宁园与李向学见了面,两人边走边说,他们之间也用了一些暗语,就算偶尔被人听到,也不会出问题。 “吉先生的事,不再由我负责了。”路承周说。 他与李向学在宁园接头,也要化装,除了那个假牙套外,走路的姿势也特意有所改变。 戴了假牙套,路承周说话的声音,与往常有所变化,加上天色暗淡,就算遇到熟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看来他们志在必得。”李向学叹息着说。 他与路承周在宁园接头,也化了装,最大的变化,是在肚子上绑了个东西,看上去是发福,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能得到消息,说明送货方,或者码头方,有人泄露了消息。目前这批货,已经进入他们的视线,只能另想他法,否则吉先生有危险。”路承周轻声说。 “吉先生性格直拗,想要让他改变主意,何其难也?”李向学叹息着说。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路承周不满的说。 李向学没有说话,目前组织上,确实没有可行的办法。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趟二十四号路12号孙家。 孙祝龄得知路承周上门,也很是意外。 但来者是客,他还是让管家,将路承周请到了书房。 “据闻,近日有一江湖大盗到了租界,孙先生一定要做好防盗工作。如需警务处派人协助,随时可以派人过来。”路承周正色的说。 他虽是来请教问题,但不想让孙祝龄感觉出来。 “多谢路巡官。”孙祝龄有些感动。 刚才他还在怀疑,路承周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现在看来,路承周特意登门拜访,就是为了提醒自己防盗。 “你家是我的辖区,如果失盗,我也是有责任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所说的大盗,也确实没有骗孙祝龄,按照估计,隐居杭州的王胡子,应该快到海沽了。 出于礼貌,孙祝龄问起了路承周的日常,比如他是哪里人,哪里毕业。 路承周自然不会隐瞒,如实向孙祝龄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得知路承周能说英语,孙祝龄有些意外。 警务处的巡捕,能认识几个英文的都不多,会说英语的少之又少。 当下,孙祝龄用英语与路承周交流,他是怡和洋行的买办,自然是精通英语的。 这一交流,孙祝龄发现,路承周果真没有说假话,英语水平很高。 孙祝龄问起路承周的情况,路承周也用英语,问起孙祝龄的工作。 特别是关于订货,存货的情况,更是问得仔细。 “作为巡捕,对所有事情都要知道一点。以后遇到事情,就不至于慌手慌脚了。”路承周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没事,我很愿意与你聊天。”孙祝龄笑了笑,说。 与一个中国人用英语聊天,绝对是一种很高端的行为。 之前路承周拒绝了他的“谢意”,给孙祝龄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今天,他才发现,路承周能讲日语和英语,更是让他很意外。 孙祝龄相信,路承周不当巡捕,到怡和洋行来上班,十年之后,有可能接替自己的职位。 路承周与孙祝龄交流,收获颇丰。 孙祝龄说起了怡和洋行的办事流程,特别是运送货物的规矩,路承周从中发现了,帮古日昌解决问题的办法。 古日昌无需来海沽,只需要拍两封电报,委托一家洋行,将他的货收下,到时候古日昌再另外派人来接货,只要给洋行一些相关费用就行。 当然,这家洋行一定要有实力。 路承周回到宿舍后,再在脑子里默想了一遍,除了支付一点佣金外,古日昌确实不用来海沽。 路承周在第二天,准备将此事告之李向学时,突然听到消息,昨天晚上,在中街发生了一起盗窃案。 失主住在六楼大厦的顶楼,家里的贵重财物丢失不少,而失主在早上醒来后,才发现家里失盗了。 路承周在南京见过王胡子的一个弟子,知道他们的做案手法,特意赶了过去。 可是,当他赶到案发现场时,却被挡在了外面。 第四十九章 新徒弟 这个盗窃案,还是由温秀峰负责,看到路承周到了,他当然不会让路承周上去。 “路副巡官,此案由我负责,巡捕无需插手。”温秀峰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挡在了路承周面前。 “上次我在杭州,拜访了一位叫王胡子的大盗,他的徒弟最擅长干这样的案子。”路承周自然感受到了温秀峰的蔑视。 上次的绑架案,路承周扭身就走,此次,他却耐着性子,向温秀峰解释。 “你的意思,是那个王胡子的徒弟干的?”温秀峰听到路承周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 “温探长,我不是神仙,可没有站在楼下,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的本事。”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吧,你可以上去看看。”温秀峰将身子让开。 路承周去杭州的事,温秀峰是知道的。 据说,王胡子还会来海沽。 只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见到那个王胡子出现。 已经有人,将此事当成一个笑话,路承周刚参加工作,就妄想办积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被盗的住户是在顶楼,路承周没有直接去住户家,而是先去了天台。 在天上,住户窗户的正上方,有一个新鲜的摩擦痕迹。 这个痕迹,不但路承周看出来了,温秀峰也看得很清楚,他甚至还让人给这个痕迹拍了照片。 “温探长,看来这个案犯,与之前的那些人师出同门。”路承周看了看四周,在地上又发现了几个脚印。 “应该是的。”温秀峰缓缓点了点头。 路承周并没有去被盗住户家察看,在天台上发现了线索,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你不进去看看?”温秀峰见路承周要走,很是诧异的说。 “这是你的案子,我就不参与了。提供的这点线索,希望没给温探长捣乱。”路承周谦逊的说。 “不管线索有没有线,我都要谢谢你。”温秀峰诚恳的说。 他刚才确实对路承周很警惕,但是,路承周的做法,让他觉得有些惭愧。 “能帮到温探长,是我最大的荣幸。”路承周谦逊的说。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路承周现在的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处理好与所有人的关系,他与温秀峰之间,不要说没有实际矛盾,就算有矛盾,也要想办法化解。 路承周的人际关系,决定了他以后工作的难易程度。 人际关系越好,遇到问题时,处理起来就越容易。 昨天晚上发生的案子,报纸在下午就登了出来。 看着报纸上醒目的标题,路承周真是佩服这些记者,他们搞新闻的能力,有的时候并不亚于间谍。 下班后,路承周正准备离开英租界,突然收到了一封当面递交的信。 里面只有一句话,请到前面茶楼一叙,落款是知名不具。 路承周很是诧异,谁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见面呢。 到了茶楼,他才发现,要见自己的是王胡子。 路承周正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路承周一愣,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想了起来,刚才那人很像是马平。 今天的王胡子,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拿着根文明棍,一脸慈善,像个开明绅士似的,哪有一点江湖大盗的样子? “冒昧相请,还望路警官海涵。”王胡子见到路承周,马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客气的说。 “昨天晚上的案子,是不是你的徒弟干的?”路承周直截了当的问。 “我也是今天看报纸才知道此事,如果确实是我徒弟干的,一定让他们原物奉还。”王胡子说。 他其实两天前就到了英租界,一直在暗中联系同道中人。 昨天晚上出了这样的案子,他知道,必须与路承周见面了。 “原物奉还不行,必须得让他们以后不得再英租界作案。”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这个……,我一个不管事的老头子,说话已经不管用了。”王胡子苦笑着说。 他既然已经洗手,自然不能再管江湖之事。 “你只管把话带到就行。”路承周摆了摆手,打断了王胡子要说的话。 “路警官不是只负责巡逻么?”王胡子微微有些诧异。 “怎么,你要管起我的事了?”路承周冷笑着说。 “不敢,不敢。”王胡子忙不迭的说。 “你来海沽应该有几天了吧?”路承周突然问。 “前天来的,原本想先给路警官问好,但想来想去,还是先办事,要不然没脸见路警官。”王胡子微笑着说。 “你是办我的事,还是办自己的事呢?”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当然是办路警官的事,当然,也顺便办了点自己的事。马平,来见过路警官。”王胡子突然扬声说道。 “路警官。”马平听到王胡子的声音,怯声怯气的说。 “看你的样子,是新拜了个师父?”路承周说。 “路警官认识马平?”王胡子诧异的说。 “有过几面之交。”路承周看了马平一眼,缓缓的说。 “我到海沽后,机缘凑巧遇到了马平,也是我们有缘,就让他在身边待几天。”王胡子说。 马平没长眼,王胡子到海沽后,竟然把手伸到了王胡子口袋里。 王胡子在海沽要待几天,身边正好少一个跑腿之人,他带来的人,对海沽并不熟悉,碰到马平,自然就将他留了下来。 马平知道王胡子的身份后,当然愿意伺候王胡子,这可是他从小偷,升级为大盗的最佳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只是,王胡子此次要见路承周,马平并不想与路承周见面。 刚才他原本想避开的,哪想到,却被路承周看到了一个侧影。 “恭喜再添一得意门徒,只是马平,你在别的地方作案,我管不着。如果胆敢在英租界做生意,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路承周冷冷的说。 “王先生,姓路的不过就是一个巡捕,你何必在他面前低三下四呢。”马平等路承周走后,愤恨不平的说。 “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王胡子叹了口气,轻声说。 第五十章 撤回 王胡子当然不会把路承周放在眼里,但是,在杭州的时候,路承周却是杭州警察局的人带着上门的。 除非王胡子不想在杭州隐居了,否则他就不敢得罪路承周。 在杭州时,王胡子也打听了路承周的身份,但别人只告诉他,路承周是海沽英租界的巡捕。 到海沽后,王胡子之所以没有马上与路承周联系,也是想再摸一摸路承周的底。 然而,从他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路承周确实只是一个巡捕。 可越是这样,王胡子心里越没有底。 在他看来,以路承周的身份,就算在杭州能找到自己,也不可能惊动警察局的人。 “还请师父多多教诲。”马平以前跟单帮时,折在路承周手里过。 对王胡子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此次能拜在王胡子门子,他非常兴奋。 马平认为,自己出人头地的时候就要到了。 “以后如果你想在海沽混的话,一定不能得罪路承周。”王胡子叮嘱着说。 “我不得罪他就是。”马平一愣,还是坚定的说。 虽然他没有完全明白王胡子的意思,但他有一个长处,对王胡子言听计从。 既然拜在了王胡子门下,以后就得听从王胡子的安排。 “我已经洗手,不应该再过问道上之事,也不会再收徒弟。可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至于你我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不得以师徒相称。”王胡子缓缓的说。 “师父,这怎么行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还想一直侍奉在您身边,给您养老送终呢。”马平诧异的说。 “你以后出了事,别说是我的弟子就行了。我们之间相遇,只是机缘巧合,等我回去之日,就是我们分开之时。”王胡子缓缓的说。 路承周对盗窃案,并没有特别的注意。 王胡子既然到了海沽,一定会给一个交待的。 他只是将王胡子之事,汇报给了阮健公。 如果盗窃案破了,警务处至少不会一头雾水。 路承周这段时间,特别注意军统方面的消息。 根据刘有军的介绍,此次暗杀古日昌的行动,将由北平站主导。 北平与海沽相邻,之前两地之军统,是合并办公的。 以后,两地之军统人员,也会联系密切。 如果能借机认识北平军统之人,对路承周以后的工作,是极为有利的。 只是,军统对路承周爱护有加,并没有让路承周过多的参与。 北平站派了六人到海沽,其中四人是情报人员,负责打探古日昌的消息。 另外两人,是行动人员,专司负责执行任务。 海沽站也派了两人协助,但这两人,并不包括路承周。 路承周的任务,虽然是配合北平站,可他并不与北平站的人接触。 就算需要与北平站之人员沟通,也是通过刘有军。 这让路承周有些郁闷,但是,他也有办法,在廖振东负责的五十一号路思治里9号,给北平站之人员,安排了一套三层楼的单独院子。 这个院子上下总共有七八间房,足够他们使用了。 美中不足的是,思治里位置较偏僻,而且还是个死胡同,不好的地方,是没有好门。 但北平站之人员,对这套院子很满意,只要出入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足够了。 当然,这套院子不会引起一般的人注意,但是,路承周在确定北平站之人员搬进去后,马上向李向学汇报了。 至于日本人,路承周只有汇报,北平站派出精干人员,来海沽再次暗杀古日昌。 路承周与野崎是通过死信箱联系,就算野崎想知道更多的情况,路承周不汇报,野崎也没有办法。 以后再追问的话,路承周有的是办法推卸责任。 至于路承周与李向学,他们约定在宁园碰头,还的很隐秘。 那里刚开放不久,灯光昏迷,游人也不多,加上他们化装前去,在里面谈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交接完情报后,两人分开离开,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你的计划,我已经通过上级转达给古日昌,他不会再来海沽。”李向学说。 路承周的计划,具有可行性,既然古日昌不必来海沽,何必来冒险呢。 “那就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最近,日本外务省情报部部长天羽英二,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发表谈话:如果中国利用其他国家,排斥日本、违反东亚和平的措施,或许采取以夷制夷的排外政策,日本就不得不加以反对。同时告诫西方国家,应该考虑到由满洲事变、上海事变所产生的特殊情况,如果对于中国想采取共同行动,即使在名义上是财政的,或技术的援助,必然带有政治意义。”李向学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充满了悲痛。 这是日本想对华北进行经济扩张受阻,同时中国却接受其他国家的援助,这让他们了。 日本外务省才跳出来,为他们撑腰。 “中国又不是日本的势力范围。”路承周听后,也很是气愤的说。 日本竟然公开反对各国对中国的援助,实在令人气愤。 “日本方面接下来肯定会有进一步的举动,你要特别注意。”李向学说。 其实,就算路承周拿到了日本方面的情报,对共产党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目前的共产党,处于非常艰难的时期,北方党与中央失去联系,北方几省的工作,只能自行开展。 “我会注意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古日昌没有出现在海沽,军统在海沽的行动,只能是徒劳。 古日昌的货物,被一家外国洋行接收后,军统知道,他们的阴谋失败了。 “看来,古日昌也学精了,暂时不会来。只要有他的消息,请一定要通知兄弟。”陈树公得到消息后,决定迅速返回北平。 “多谢陈站长相助,虽然古日昌没出现,但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北平站同志之战斗力。”刘有军诚恳的说。 “我们先回去了,请转告王站长,同时感谢给我们安排住宿的兄弟。”陈树公不以为意的说。 PS:昨天晚上回来的,一回来倒下就睡了,早上七点多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