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谓如泣如诉,大珠小珠落玉盘,说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婉转如莺啼,清泠如流泉,因为久病初愈,低压的嗓音中带了三分暗暗的妩媚,在悄无声息间便能酥进人的骨髓里去,如二月吹开桃花初露的风,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不难想象,如果这样的嗓音唱一出游园或是贵妃醉酒,会是怎样的满座无声,只闻余音绕梁。
“今天可终于能够听见姐姐你唱贵妃醉酒了,你许久不回来,我们都想你想得紧呢。”月柔憨憨的笑了笑,痴迷的瞧着镜中的苏雪。
苏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继续执了沾着朱砂墨的笔细细的在面上勾描着。
白芷凤在她一回来的时候就朝外面放出消息,说是今天要唱贵妃醉酒,庆祝银尾楼十周年,但其实谁都知道,这哪里是为了庆祝银尾楼十周年,不过是怕苏雪太久不上台,那些客人不满意去了别家,连忙把人推上台挽留住客人罢了。
苏雪叹了一口气,心想,前些日子在西湖的快乐时光,仿佛就像做梦一样,一回到这楼里,就不得不换上面具,去给那些人唱曲子。
她杏核似的双眼被勾出黛青的眼线,一顾一盼之间,莹莹泪珠若隐若现,似是下一秒便会潸然落下,但仔细看去,却是笑着的。
她想起白芷凤着急的拉着自己,央求自己三天后一定要将贵妃醉酒唱熟的样子,有些好笑。
自己明明只是个歌女,又不是个戏子,唱戏比不得那些行家,只能糊弄糊弄而已,白芷凤却因为尝到了上一次唱红楼梦的甜头,非要逼着自己做这种事情。
不过幸好,母亲常在世的时候也爱唱这首曲子,自哀自怜,对镜照影,自己也算是从小听到了大,所以说不能唱得十分像,唱到八分像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
贵妃醉酒啊……杨贵妃就好比现在的自己,无处可抒发自己的哀情,唯有以酒浇愁。
也不知道今天山宫会不会来,这楼里这么多的人,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吧。
时隔很多天才上台,苏雪有些惴惴不安,她忽然又想起自己那天走在大街上,被众人围着咒骂的场景,描眉的手突然一抖。
“姐姐!”月柔急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前面都已经坐满了人,白姨已经让人来催了,说是如果招待不好贵客,就要扣你这个月的月钱了。”
苏雪不紧不慢地勾完最后一笔眉间艳红的朱砂,起身理了理戏服上的褶子,慢悠悠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她心里有些不悦,便一面回头和月柔吐槽:“你听她胡说,什么贵客,不过是些仗着有钱来这里花天酒地的老板军阀而已,个个都不见得比我们高贵,催什么催。”
“姐姐!”月柔吓得脸都煞白了,连忙转头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人:“白姨今晚来的贵客来头可不小呢,这人多嘴杂的,要是被其他人听去了可怎么办!”
“你慌什么?”苏雪揶揄道:“吓成这样,怕什么,我已经是生离死里走过好几趟的人了,再被其他人听见也没什么,无非是再被人算计一次罢了。”
山宫刚一走近后台,便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
他常年练就的耳力自是要比别人好些,再加上说话之人的嗓音的确是太好辨认,只要听过一次便绝对不会忘记,让他轻而易举的从整栋楼里叽叽喳喳喧嚣个不停的杂乱声响中听清了这句话。
他抬头望去,苏雪水袖款款,长裙曳地,眉如远山,朱砂点眸,绛唇粉面,像一株牡丹立在原地。说这话时的苏雪眉眼飞扬,眼神生动,调皮又愉悦的笑容让他心神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