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鹿思自从第一次见到岚。

她似乎就拥有神出鬼没的属性。

当初陈鹿思祭祖下山的时候。

他祭祖完毕回到老家的时候。

那场莫名其妙的黑雨之后。

他晋升成为赋能者之后……当然，也包括此时此刻。

她似乎总会在恰到或者不恰当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然后在某个时间节点，又突然消失，杳无音信。

只是相比起之前。

陈鹿思不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少这一次。

陈鹿思猜到她去哪了。

毕竟他全部权柄能力都是来自于眼前这个小姑娘，正是她雨中的那一刀，让他成为了赋能者。

而现在，他使用权柄能力会遭受到天谴，夏钺说他在黄泉主流看到最有趣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权柄能力，昆仑忽然发生传说活性化。

另外，张秀峰刚刚也说了一个值得在意的词——解放他。

所以岚到底去哪了，不言而喻。

陈鹿思其实昨天没找到猫，大概就猜到了，这次的事或许跟岚有关。

只是。

他没想到。

最后岚还会回来，并站到自己面前。

“……”

岚轻轻拉着陈鹿思的手，注意到陈鹿思看过来，转头看了眼他另一只手上托着的巨型蚂蚁，接着慢慢低下头去，望向陈鹿思的裤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陈鹿思看着她，沉默片刻，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屋内，接着将手中被紫色雾气包裹着的蚂蚁放到桌上。

“所以，你去哪了？”

陈鹿思空出手来后，慢慢蹲了下来，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轻声问道。

“……”

岚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和他对视。

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陈鹿思发现，岚好像变了。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大概是因为她之前也是这副样子。

但陈鹿思能察觉到，她身上那股虚无缥缈，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灵感和圣洁感越发浓厚了。

而整个人也越发像没有感情的洋娃娃。

虽然之前也有这种感觉，但陈鹿思偶尔还是能在她身上看到些许感情的痕迹。

比如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的时候，比如看他玩游戏的时候。

虽然很微妙，一闪即逝。

但确实能感受到。

但此刻。

她身上那些许微妙的感情，全都消失殆尽了。

唯一留下的就是空灵。

明明她就站在陈鹿思面前。

但陈鹿思却感觉她不存在一般，仿佛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遵循以往本能行动的躯壳。

包括刚刚岚拉他的手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感觉仅仅只是在模仿某些陈鹿思能理解的举动。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昆仑的事真的跟眼前的岚有关。

那他为什么还回来找自己？

不舍吗？

陈鹿思看着岚面无表情的小脸，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

对于此刻的岚来说，或许连不舍都不知道是什么。

那到底是为什么……

陈鹿思想着想着，忽然一顿，再次和岚对视。

他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写下岚的名字时，她说过的几句话。

【我吞食你给予的养料而成长，我承载你们的愿望而成年，我是你存在的证明。】

【我叫岚。】

【我吞食你的欲望成长……现在还给你。】

同时。

陈鹿思也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单独和林莺相处时，那强烈的情感爆发。

那几乎喷涌而出的复杂感情以及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

陈鹿思大概明白了，他伸手按着岚的肩膀，然后轻声询问道：“还完了吗？”

“……”

岚看着陈鹿思，小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

此刻的她。

只是一具空壳。

或许……跟桌子上那个所谓的‘夸娥氏’没有任何区别。

仅仅只是作为象征，只会依照源典行动。

祂们不曾拥有人性，只是一台诞生于原始崇拜和祭祀的‘机器’。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之前的影响，让她下意识遵循残留的本能，找到了陈鹿思。

如同还残留了丁点本能的幽灵。

她在昆仑干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事情已经发生。

而岚也已经跟着一起消失了。

“……”

当注意到这一点。

陈鹿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直接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

他才慢慢放开岚的肩膀，然后留下一句稍等，转身走进了林莺的房间。

大概一分钟后。

陈鹿思重新出来，而岚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我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虽然我给你起了个名字。”

陈鹿思在她身后蹲了下来，拢了拢她脑后柔顺的长发，同时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伱经历了什么，在昆仑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最后又要将欲望还给我。

但无论如何，如果你真的曾经吞噬我的欲望成长，承载我的愿望成年，那就好好活着吧，以后记得别到处乱跑了。”

陈鹿思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扎了个马尾。

这次昆仑的事，可以确定，肯定跟岚有关，但陈鹿思确实做不到，去怪罪一个小女孩。

哪怕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不太平凡。

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岚：“……”

“好了。”

陈鹿思用林莺的皮筋帮她扎好马尾，然后放下手，扶着她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岚转过身来，依旧面无表情地和陈鹿思对视着。

陈鹿思左右看了眼，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马尾，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挺好看的。”

岚：“……”

“……”

陈鹿思没有再说什么，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然后舒了口气，转身来到桌边。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倒了回去，拉起岚的手，带着她来到沙发边，然后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让其坐到了沙发上。

“……”

岚没有挣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陈鹿思。

陈鹿思则没有再去说些什么，只是拿起了桌上那张秀峰给他的‘夸娥氏’，转身走进了房间。

岚看着陈鹿思，目送他走进房间，直到陈鹿思彻底消失。

她依旧看着陈鹿思的房间，一动不动。

然后。

大概十分钟后。

她突然微微侧了侧头，轻轻晃了晃脑袋，同时带动脑袋后面的高马尾轻轻晃了晃。

……

陈鹿思关上门，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并将手中捧着的那团包裹着巨硕蚂蚁的紫色雾气放到了桌上。

那蚂蚁在不规则不断变化着的雾气中来回爬动着。

真的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昆仑神明。

而陈鹿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东西。

说到底。

夏钺并没有给他什么说明书，张秀峰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么一个诞生于动植物崇拜，而且还停留在最原始阶段的昆仑神明。

陈鹿思其实也不知道。

虽然夏钺跟他说，这对自己或许很有用，能让自己更好的模仿他的权柄能力。

但陈鹿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更何况，现在的他还不能动用权柄能力。

当然。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依旧在消化着张秀峰带来的消息。

刚刚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岚打断了。

“……”

陈鹿思看着桌上的巨蚁，说实话，根本不明白夏钺将这东西送给自己的意义。

他应该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才对。

这是想告诉自己，那类似天罚的场景不会再次上演吗？

还是想告诉自己，往后如果有应对天罚的手段，再去尝试?

还是说，他只是相信自己？

陈鹿思完全不明白。

就像他想不明白夏钺的选择一样。

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对于天策府的意义才对……

现在陈鹿思倒是终于知道昆仑发生什么了。

但他内心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更加多了。

夏钺死亡这件事依旧被‘冻结’着，被他隔绝在心底角落。

他依旧能以理性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

但越冷静，疑惑越多。

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呢？

陈鹿思沉默着望向桌上的巨蚁，根本想不通。

所以他犹豫片刻，慢慢拿出手机，然后拨通了司雨洁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

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了？”

司雨洁声音有些疲惫，但很平静。

听得出来，她在尽力模仿平常的语气。

“……”

陈鹿思想了想，将刚刚张秀峰来找自己的的事跟司雨洁说了一下。

包括昆仑那边发生的事。

而司雨洁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接着轻声道：“这还真有他的风格啊……让人讨厌，但又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厉害。”

“……”

陈鹿思本来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寻求一个答案。

但他没想到，最后司雨洁听完后，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夏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自己对于天策府的意义才对。

我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应对办法，比如……剥离我的权柄能力。

如果真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昆仑发生传说活性化的话。”

“一点都不奇怪。”

司雨洁在电话那头闻言，勉强笑了笑，接着道：“陈鹿思，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的，先不说你的权柄能力能不能被剥夺，就算真的能被剥夺，估计夏钺那样的白痴也不会这么做。

他依旧会选择解决神明，你说他是自信也好，你说他是自以为也好，总之他就是那样的人。

哪怕你换成吴优，换成夏盼秋，他的选择依旧也不会变，毕竟你是第三大队的成员不是吗？

更何况，这也不单单是因为你……哪怕没有你，如果张秀峰等人的猜测没错，往后昆仑估计依旧会发生传说活性化。

夏钺还是会去解决这个问题的，这种自诩为……保护神的白痴是这样的。”

陈鹿思：“……”

“所以别胡思乱想了。”

司雨洁深吸口气，然后继续道：“另外，虽然夏钺那个白痴说相信你，但他一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所以那个所谓的‘夸娥氏’，你先暂时不要动。

还是那句话，不要轻易尝试反动自己的权柄能力。”

陈鹿思闻言微微一怔，许久后，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