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怀孕了 江稚捏着手里的验孕棒,她盯着上面显示的两条杠看了好一会儿。 她坐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开始认真思索是哪一次中的招。 应该是上个月。 那段时间江稚跟着沈律言去北城出差,酒店套房里的避.孕.套已经被用光了。 刚泡完温泉,她的脑袋也晕晕乎乎。 直到被沈律言摁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不清醒。 一夜浓情,第二天若无其事。 清早她睁开眼睛时,沈律言已经穿好了西服,在打领带。 临走前,他倒是有提醒过她:“记得去买避孕药。” 也不是江稚的记性不好。 而是她那几天确实太忙。 跟着沈律言做事,并不轻松。 他对待工作严格的近乎苛刻,从不会和她讲情分。 等江稚忙完工作想起来要去买避孕药吃,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来不及了。 后来她又侥幸的想,不会那么容易就怀孕。 江稚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将验孕棒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镇定自若走出隔间,去洗手台用冷水拍了拍脸,好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些。 洗完脸,江稚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江稚刚回到办公室,新来的助理火急火燎抓着她,“江秘书,又有人来闹了。” 江稚嗯了声,早已习惯:“谁?” 助理指着被挡在门外,依然趾高气扬的女人,“还是那位宋小姐。” 传言是沈总前段时间交的女朋友。 保质期还没超过两个月,就被分了手。 宋小姐大概是不甘心,被甩了之后来公司闹了两回,都没见到沈总的面就被请了出去。 江稚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处理沈律言身边的桃花,她得心应手。 今天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她说:“我来处理。” 江稚踩着高跟鞋走到宋小姐的面前,她看着宋小姐的眼神是有些可怜的,也许这几分同情也是给她自己的。 爱上沈律言的下场都不太好。 图他的钱倒是能得偿所愿。 要他的真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律言对每任跟过他的女人都很大方,出手阔绰,并不小气。分手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亏待。 这次善后,依然是江稚亲自办的。 送了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还有价值不菲的珠宝和很可观的现金。 “宋小姐,沈总不在公司,你如果想找他,不妨直接联系他本人。” 宋云澜就是联系不上才跑来公司,谁舍得放弃沈律言这样的天之骄子呢? 年纪轻轻就是总裁,还是总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有前途,又长得帅,和他白睡也值得。 宋云澜只想牢牢抓住他,她也是真的爱上了他,当初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人,谁知道沈总对她也是那么无情。 “我就在这里等他。” “你应该了解沈总的性格,他喜欢听话的,将他惹得不痛快,对你并没有好处。”江稚耐着性子:“而且恕我直言,分手的补偿已经很可观,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又何必为了沈总闹得如此难看。” 宋云澜也怕惹恼沈律言,这个男人看着脾气好,温柔绅士,但是骨子里还是很冷漠的人。的确,让他生气确实划不来。 她咬了咬唇,“那我自己找他好了!” 江稚松了口气,让助理把人送到楼下。 秘书办的人议论纷纷。 程安忍不住在江稚身边吐槽,“我们沈总的桃花还是旺啊,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他。” 江稚也不知道。 程安又说:“不过就算成为总裁夫人也够心塞了,每天都要解决这么多扑上来的女人。” 这点江稚倒是很认同,当沈律言的妻子确实很心塞。 江稚和沈律言结婚也有大半年了。 很狗血的一次意外。 两人滚了床单。 运气也不太好。 沈律言的母亲恰好看见,她穿着他的衬衫从他的卧室里出来,误认为她是沈律言的女朋友。 沈律言的母亲一直在为儿子的婚事着急,当天就请江稚去沈家做客吃饭。 正好沈律言也受够了母亲的催婚,和千方百计安排的相亲。干脆就和她提出了结婚,没有任何感情前提下的契约婚姻。 她需要钱。 他的婚姻需要一个摆设。 两人就这样结了婚。 沈律言每个月会额外支付她一定的酬劳,还有她母亲在医院里的高额医药费。 而她只需要在沈律言的母亲面前,扮演好一个妻子,以及永远不要爱上他。 沈律言心里有人。 江稚早就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她不太愿意去想,心脏总是会像被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她见证过沈律言最骄傲的年少时代、最恣意张扬的情感,全部都给了那个女孩。 “江秘书,沈总让你送杯咖啡到办公室。” “好的。” 江稚去茶水间煮了杯黑咖啡,敲了门,端进他的办公室。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微卷,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 江稚放下咖啡,我怀孕了几个字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沈律言抬了下眉,黑漆漆的眼睛定定望着她:“还有事?” 江稚把话咽了回去,“没有。” 她接着说:“我先出去了。” 沈律言淡淡嗯了声,没有接着多问。 晚上回了家。 江稚洗完澡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后半夜,沈律言进了卧室,身上带了点寂寥的烟味,淡淡的,不是很浓。 男人慢条斯理解开衬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头发擦的半干,从浴室出来,顺势捞住了她的腰肢,修长漂亮的拇指压在她的后背,指尖暧昧往上钻。 他低头去亲她。 她逃不开男人浓烈的气息。 江稚忽然间用力推开了他,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沈先生,我今晚不想做。” 沈律言慢慢敛起嘴角的弧度,若有所思看着她,“你生气了?” 江稚摇头:“没有,我身体不舒服。” 她也看不出来沈律言信没信。 但是她确定,沈律言今晚不会再碰她。 沈律言从来不屑于强迫任何人。 他喜欢你情我愿的交易。 沈律言盯着她看了会儿,漫不经心:“因为宋云澜?” 江稚没说话,可能怀孕后脾气真的会变差,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演戏都没耐心演。 沈律言没打算和她解释,他和宋云澜,没什么关系。 他心里有点不痛快,表面倒是看不出来,他抿唇,“你早点睡。” 江稚捏紧被子,叫住了打算离开的他:“我昨晚做梦我怀孕了,你说我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沈律言停下来,转身看向她,眼神淡漠:“你不会忘记我们的结婚协议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淡:“你放心,我们不会有孩子。” 江稚点点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明白的。” 她明白。 对沈律言来说。 万事都好商量,也什么都可以谈。 就是不要和他谈感情。 第2章 沈总让您注意身体 沈律言在高中就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而高中时期的江稚,几乎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她就像故事里的路人甲,默默围观耀眼的男主角和他心爱的女主角、甜蜜的爱情故事。 她偷偷喜欢沈律言了多少年。 她自己都快要记不清。 沈律言和她提出结婚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做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美梦。 高中整整三年。 江稚只和他说过六个字。 “你好。” “我叫江稚。” 沈律言根本不记得她和他是高中同学,也不会记得她曾经很努力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过话。 江稚坐在床上,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她忍不住摸了摸小腹,难以想象,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她和沈律言的孩子。 不过也不能肯定。 验孕棒也有不准确的误差。 江稚这几天都没空去医院做检查,她打算明天再买几个不同牌子的验孕棒,都试试看。 如果没怀孕,其实还好。 怀了孕,才叫人头疼。 她知道,沈律言不喜欢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事情。 沈律言每次和她做之前,都会戴套,除了上个月天雷勾地火的意外。 当真是一时糊涂。 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 她几乎也能肯定,如果告诉沈律言—— 她怀孕了。 沈律言会帮她找医院,安排手术。 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刚结婚的时候。 江稚也曾天真的期待过,沈律言会不会渐渐地爱上她。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她的幻想。 江稚不愿再多想,想多了总是要难过的。她躺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江稚梦到了她的高中时期。 梦里面,沈律言每天都会从她的窗边经过,他是学校里的太子爷,走哪儿都有人偷偷注视。 身材优越,双手插兜。 懒懒散散,又不可一世。 似月难以高攀。 周围都是清清冷冷的。 江稚贪婪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醒来的时候眼角有些水光。 外面的天空已经亮了。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 院子里没看见沈律言的车,昨天半夜,他还是离开了。 江稚心里谈不上失落,她吃过早饭就去了公司,在路上去药店买了几个验孕棒。 江稚上午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等得了空,她用力攥紧包里的验孕棒,一把抓过匆匆去了洗手间。 按照昨天查来的用法。 江稚又试了一次,几分钟后,她紧张的看了眼手里的验孕棒,两条深色的杠依然很显眼。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并未有多少的愉悦。 短短几分钟。 江稚思考了很多,她要不要告诉沈律言这件事? 或许她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辞职,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国家,偷偷生下这个孩子。 又或者她可以请几天的假,自己去医院把手术给做了。 江稚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回到办公室,她还是心不在焉。 程安神神秘秘跑来她的工位和她说八卦,“我们二十楼有人怀孕了。” 江稚呼吸窒息,不动声色:“谁啊?” 程安说:“不知道。” 她解释:“保洁阿姨说昨天在垃圾桶里看见验孕棒了,遮遮掩掩该不会是有人搞办公室恋情吧?让沈总知道是要被开除的。” 江稚庆幸自己刚才保险起见,直接把验孕棒扔进马桶里冲走了。 她咽了咽喉咙,“不清楚,应该不会。” 程安对这个事也没太大的兴趣,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下楼吃饭吗?” 江稚肚子早就饿了,她点点头:“走吧。” 公司楼下的员工餐厅,味道其实不错。 江稚和程安点完单,刚刚坐下。 餐厅里忽然静了几秒钟,沈律言忽然出现在员工餐厅,让人受宠若惊。 江稚愣愣望着沈律言,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沈律言迈开长腿,众目睽睽下走到她们这桌。 程安慌里慌张,“沈总,您坐。” 江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点的牛排好了。 江稚端着盘子里的牛排,一度想要转身换个位置,又不敢做的太明显。 她忽然有点不舒服。 恶心犯呕。 餐厅里的味道对她而言还是有点重。 江稚忍住了想吐的感觉,只想快点吃完午饭,然后回办公室休息。 牛排刚入口,江稚就再也忍不住生理.性反胃,她捂着胸口,冲到一旁的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她吐完,脸色发白。 喝了杯水漱口,再抬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沈律言漆黑深邃的眼平静注视着她。 深不可测。 江稚心里一跳,脸色顿时就变得更白了。 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 沈律言若有所思,问道:“怎么吐了?” 江稚说:“最近肠胃不太好。” 沈律言嗯了嗯:“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肠胃病。” 江稚镇定开口:“前几天受了凉。” 沈律言沉默了会儿,漫不经心地问:“上次药吃了吗?” 程安听不懂。 但是江稚听得懂。 沈律言是在问她温泉酒店那次事后有没有吃药。他总是那么敏锐,细枝末节就让他察觉出不对劲。 江稚顶着压力撒谎:“吃了。” 沈律言没有再多问。 下午,江稚就收到了总助给她买的肠胃药。 整个公司,只有沈律言身边的总助,清楚他们两个的关系。 “沈总让您注意身体。”总助看了眼她欲言又止,顿了顿说:“沈总还让我给您预约了医院的体检。” 第3章 江秘书,昨晚辛苦. 江稚的脸色不太好:“我自己有空会去的。” 总助讪笑:“体检定在明天,您记得去医院。” 江稚胸口起起伏伏,“我知道了。” 她没想到沈律言会这么敏锐,“我会准时。” 办公室里有浓郁的咖啡味。 江稚整个下午都想吐,开了窗户透点风,那股恶心犯呕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快下班前,江稚还是冲到洗手间去吐了一次。她没想到自己怀孕反应会这么大。 她刚洗完脸,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稚接通电话。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冷冰冰的金属质感:“在哪儿?” 江稚回答:“洗手间。” 沈律言说:“我在地下车库等你,今晚回老宅吃饭。” “好的,沈总。” 幸好两人每个月回老宅吃饭的次数不多。 沈律言的母亲一直盼着她早点生个孩子。 上了车,江稚坐在他身边还有点紧张。 沈律言压迫感总是很强,像把无形之刃。 男人撩起眼皮,嗓音低沉磁性:“脸怎么这么白?” 江稚刚吐过,气色自然不会好:“是吗?应该还好吧。” 沈律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巴倒是红红的。” 江稚被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律言冷不丁冒出一句:“江秘书,不会背着我去偷.腥了吧?” 听起来像是一句随口的调侃。 江稚不经逗,“没有。” 沈律言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这几天辛苦,请几天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江稚想了想,正好可以趁着这次假期,去医院做检查。 她不打算去做沈律言安排的体检。 她得承认,大概是知道结果是怎么样。 她很怕也不想让沈律言知道她怀孕了。 “好。” 车子停在老宅的庭院里。 江稚下了车,沈律言主动搂住了她的腰肢,力道收的有点紧,忽然间,他说:“好像胖了。” 江稚心里一跳:“最近吃的有点多。” 沈律言心不在焉嗯了声,“一会儿我妈问起岁宁的事,你不用回答她。” 江稚说:“好的,沈总。” 岁宁。 江岁宁。 这个名字从小到大都是江稚的阴影。 江岁宁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父亲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说的再难听些,他是一个很会算计的凤凰男。 侵吞了母亲的财产,悄声无息将傅家的企业变成了江家的。 不久之后,接回了他的初恋和女儿。 沈律言和江岁宁纠缠了很多年。 他不知道江稚和江岁宁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沈律言这位玩世不恭的太子爷最深的深情,都给了江岁宁。 沈律言所有的温柔。 全都是江岁宁的。 沈律言叫江岁宁从来都是——岁宁。 叫她只是江秘书。 江稚胸口发闷,眼眶也有点酸。 沈律言搂紧了她的腰,挑了挑眉,“还叫沈总?” 江稚调整好情绪,声音轻轻的:“老公。” 进了豪宅。 沈母亲热熟络的拉着她的手,“你们有半个月没回来了,怎么感觉阿稚瘦了。” 江稚笑了笑,“没有。” 沈律言的手依然充满了占有欲霸道压在她的腰间,他也淡淡笑了笑:“妈,阿稚不仅没瘦还胖了。” 每次只有做戏,他才会叫她阿稚。 亲密无间,缱绻缠绵。 仿佛他和她真的是很相爱的夫妻。 沈律言逢场作戏的本事,一向很厉害。 他哄起长辈也自有一套。 沈母诧异:“没看出来胖了啊。” 沈律言说:“您就放心,我不会亏待您的儿媳妇。” 沈母瞪了他一眼,“嘴上说的好听,早点让我抱上外孙才是要紧事。” 沈律言挑眉,“我努力。” 江稚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沈母以为她的儿子终于想通,高兴的不得了,压根不知道这大半年两个人每次都会做措施。 吃晚饭时,江稚极力忍着不适,饭桌上的菜都很清淡,但她闻到肉味就想吐。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沈母都忍不住问:“阿稚不舒服吗?” 江稚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沈母又怪罪她的儿子:“你平时在工作上少欺负阿稚。” 沈律言举手投降,“好吧,这段时间确实让她累着了,您放心,我已经给她放了假。” “这样才对。” 江稚晚饭没吃多少,上楼之前从冰箱里拿出了瓶酸牛奶,一口气喝完,竟然舒服了很多,气色也红润了起来。 江稚和沈律言从结婚起就没有分房睡。 她更像沈律言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伴侣。 沈律言洗完澡就来亲她。 江稚退无可退,昨天晚上拒绝过他,今晚再毫无理由拒绝他。 沈律言大概是不会高兴的。 可是江稚也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别开脸,脸上有点抗拒,“沈总,今晚也……” 话还没说完,沈律言的眼神就沉了下去,嘴角还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江稚,我不喜欢拿乔的人。” 江稚清楚。 后来的事情,又乱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还是滚到了一起,幸好她的肚子不难受,结束后她昏昏沉沉,连爬起来去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男人捞在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临睡之前,江稚还在想,沈律言被她惹出就点气性了。 不过他那个人深不可测。 哪怕不悦也不会让人看出喜怒。 江稚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窗外眼光刺眼。 她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放空的眼神逐渐恢复神采,她起床,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床头的纸条,旁边夹杂着一张支票。 支票上填写的数额不多不少。 江稚没仔细看支票,随手搁置在旁。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低眸看了看。 上面的字迹,她十分熟悉。 沈律言的笔锋走势,凌厉漂亮,赏心悦目。 两行字。 一目了然。 【昨晚辛苦。】 【这是酬劳。】 第4章 体检报告 江稚的手无法控制的在颤抖,从眼眶里掉下来的水珠砸在上面,将笔墨晕染开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抿直了唇,撕碎了这张纸条,扔进垃圾桶里。 江稚了解沈律言。 他那个人,总是不喜欢被忤逆。 惹了他三分不痛快,他就要你十分不好过。 江稚把支票攥在掌心,捏的皱巴巴,等她逐渐冷静下来,就把这张支票收进了包里。 她没有资格矫情。 她比别人都需要钱。 江稚下楼,吃过早饭。 刘总助的电话准时打到她的手机里,提醒她记得去体检。 江稚挂了电话,打车去了医院。 体检时,她花钱找了人帮她顶替。 等到那个人出来。 江稚打车去了另一家医院做检查,报告要过几天才能出结果。 医生摸了摸她的肚子,告诉她九成是怀孕了。不用抱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江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沈律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去检查了吗?” 江稚说:“去过了。” 沈律言没问她医生怎么说,到时候会有人把她的体检报告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简单寒暄了两句,沈律言准备挂断了电话。 江稚叫了他一声:“沈总。” 沈律言挑眉:“江秘书,还有什么事?” 江稚明知自己不该问还是忍不住:“支票是……”她艰难吐出后面几个字:“什么意思?” 沈律言声音淡淡,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她说:“是我写的不够清楚吗?” 他停住手中转动的钢笔,漫不经心:“你应得的酬劳。” 江稚握紧了拳,沉默不语了良久。 沈律言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对江秘书的服务很满意。” 这句话他说出来也很平淡。 平和的语气明明听不出任何羞辱人的意思。 但是却像锋利的针扎在她的心脏,不断用力挤压,戳出无数个血淋淋的伤口。 她在沈律言眼里只不过服务业里的一员。 和其他服务员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就是她陪睡。 江稚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沈律言,能不能分给她一点点怜惜。 但是沈律言是冷血动物,不会心疼无关紧要的人。就像他永远不会做亏本生意。 江稚深呼吸:“我先挂了。” 沈律言若有所思看着黑屏了的手机,等到下午,他让助理把医院的体检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总助战战兢兢。 很快就办好了这件事。 “夫人的体检报告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健康,一切都好。” 沈律言懒洋洋翻了两页,停留在内科的检查,看完体检报告,嗯了声就让助理出去。 江稚休假的第二天,拿到了医院的报告单。 确认了自己怀孕这一事实,并且还看见了孩子的B超图。 小小的,看不出形状。 江稚将报告单折起来放在包里,心情又乱了。她现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过完短暂的假期。 江稚又回到了集团上班,程安拉着她一通抱怨,“沈总这几天把办公室里的人批评得一无是处,气压低的不行,我们都快死了。” 江稚觉得奇怪:“他心情不好吗?” 程安神神秘秘附在江稚的耳边:“听说沈总的白月光回国了,但是好像身体不太好。” 江稚愣了两秒。 江岁宁回国了吗?她没听说。 但是江岁宁的身体不好倒是真的。 江稚不喜欢江岁宁,更不喜欢江岁宁的妈妈。 江岁宁之前住的是她母亲的宅子,她母亲当初被江岁宁的妈妈逼得跳楼自杀。 人死了反而能解脱。 最怕的就是生不生死不死。 江稚想了想,如果是她被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骗到一无所有,被登堂入室的小三肆意欺辱,恐怕也活不下去。 江稚很冷漠:“哦。” 晚上,江稚需要陪沈律言出席一个慈善晚宴活动。坐在车里,她确实察觉到沈律言心情不佳。 气质冷冷的。 压迫感浓郁。 快到酒店,江稚才想起来说:“沈总,我今晚能不喝酒吗?我有点不方便。” 孩子生不生得下来是一回事。 现在,她得保护她的孩子。 沈律言抬起眼眸,漆黑的眼毫无情绪,可能是心情不太好说话也就犀利刻薄了三分,“江秘书,我请你来是当个摆设为了好看吗?” 江稚抿唇:“我这几天身体确实不舒服,医生让我不要饮酒。” 沈律言哪怕压着火,只要他不是大发雷霆,这点火气都不会表现的很明显。 他不允许自己情绪失控。 男人冷冰冰的说:“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沈律言却没有急着下车,他陡然间捏住江稚的下巴,“还是说江秘书想涨身价,每个月几十万的赡养费也请不动你挡一杯酒。” 江稚的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疼。 他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她默默的想,也许江岁宁的病情又恶化了。这把火就烧到了她头上。 江稚忍着疼,“没涨价。” 沈律言嗯了声,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既然这样,江秘书就别做出又是吐又是不能喝、仿佛怀孕了的样子。” 江稚脸色煞白,下意识否认:“我没怀孕。” 沈律言说:“我相信江秘书的为人,言而有信,不会破坏规矩。” 江稚咬唇:“嗯。” 下了车,江稚挽着他的胳膊入场。 慈善晚宴的客人,非富即贵。 不是叱咤商场的豪门,就是能翻云覆雨的权贵。 而沈律言不仅是财阀,更是家世显赫的权贵。多的是要来巴结他的人。 江稚和沈律言这段婚姻不曾对外公布。 所以在场也没人知道江稚是他的妻子,依旧将她当成暧昧的秘书。 玩过就扔。 睡过就没了新鲜劲。 过几个月后枕边就是新人。 江稚也清楚沈律言没把她当回事。 宴会上,沈律言的朋友又在他面前问起了江稚:“有人说你那漂亮的秘书是你老婆?到底真的假的?” 默了几秒,沈律言漫不经心回道:“我是她的金主。” 他的回答,江稚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顾庭宣了然笑笑,直直盯着江稚那张漂亮诱人的脸蛋,“既然这样,沈总借我玩两天?” 第5章 逢场作戏 顾庭宣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思索片刻,“你介意?” 沈律言面无表情,“我不介意。” 顾庭宣刚要说句那正好,沈律言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自己问她愿不愿意。” 顾庭宣忍不住啧了声,“都不知道该说你会疼人还是不疼人了。” 江秘书很漂亮,气质也是极好的。身材优越,盘靓条顺,哪哪儿看着都是个尤物。 可惜跟了沈律言这么个冷血动物。 顾庭宣和沈律言认识多年,倒也还算了解他。也没见沈律言对除了江岁宁之外的女人有过真心。 沈律言当初对江岁宁是真的很好。 少年时期初见就动心的少女,被他赤忱的爱着。 沈律言抬了抬眉,没什么情绪,淡淡的说:“生意,她和谁做不是做。” 顾庭宣其实也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沈律言会这么的“大方”。 但好像也不在意料之外。 沈律言向来理智。 顾庭宣忍不住提醒他:“你小心让江稚听见了会伤心难过。” 沈律言神色懒散,抿了口红酒,声音有几分清冷的疏远,他极其敷衍的扯了三个字:“也许吧。” 逢场作戏最忌讳的就是动了真情。 这很麻烦。 沈律言相信江稚不是那么蠢的人,至少这大半年她都很聪明。 不该问的不会问,不该做的不会做。 识时务,很体面。 顾庭宣还真有点好奇,沈律言到底会不会生气。过了会儿,男人握着酒杯走到江稚的面前,发现她的脸色特别的苍白。 江稚全都听见了。 但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手脚冷冰冰的。 心里痛得有点麻木。 顾庭宣很绅士,“江小姐,又见面了。” 江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顾先生。” 走近了看,顾庭宣发现她实在漂亮,五官精致,三分娇媚三分清纯,貌美的惊心动魄。 他确实心动。 顾庭宣对她笑笑:“江秘书最近有空吗?” 江稚深呼吸了口气,“不巧,有点忙。” 顾庭宣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好是坏,意味深长的说:“啧,江秘书还是和从前一样。” 冷冰冰的。 装腔作势。 江稚抿唇不语。 顾庭宣是真的挺喜欢她的,长得漂亮身材好,拿得出手,不丢面。 沈律言走了过来,男人双手插着兜,一派清冷疏离的神色,事不关己的淡漠,像是随口问了顾庭宣一句:“谈的怎么样?” 顾庭宣笑了笑,“我还没开口问,沈总就等不住了?” 沈律言抬了下眉骨:“你想多了。” 江稚掐着掌心,用隐隐的刺痛感保持清醒,当做一无所知。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顾庭宣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江稚,不再铺垫,而是开门见山:“不知道江秘书有没有兴趣跟我几天?” 江稚绷着脸:“没兴趣。” 顾庭宣倒也大方:“价钱随你开,我相信沈总的眼光。” 江稚脸色发白,表面镇定,她总是很要脸面,要那点可笑的自尊,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在乎被当成物品交易。 不在乎成为谈资。 她莞尔,“沈总更大方,我还没从沈总这里捞够。” 江稚很少会说这种话,沈律言和顾庭宣都是一愣。 从沈律言的表情里。 江稚大概看出来他不喜欢她的反骨,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唇角悬挂的笑也冷冷的。 几秒钟后,沈律言轻嗤了声,漫不经心:“江秘书野心不小。” 江稚心里一疼,持续性的、尖锐的疼痛感,像密密麻麻的冷风席卷而来。 她强撑着笑,“是啊。” 服务员可能紧张,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了她的裙子上。 酒渍显眼,很不好看。 她正尴尬,沈律言忽然间拽起她的手腕,“楼上有休息室。” 江稚抿唇:“可是我没带衣服。” 沈律言嗯了嗯,嗓音低沉:“会有人送。” 二楼的客房,无人打扰。 服务员很快送来干净的裙子,江稚攥着衣服转身就去洗手间更换,后背的拉链,尴尬的卡住了。 江稚不得已请求门外的沈律言帮忙。 沈律言没说什么,他的手指很凉,贴着她后背的皮肤,沁着淡淡的寒意。 男人的气息,若有似无扫过她耳后那片薄弱的皮肤,酥麻滚烫。 沈律言帮她拉好拉链,指尖漫不经心挑起一缕长发,目光扫过她全身,忽然间低语了句:“其实也不用换。” 江稚和他靠得近,脸就红,还没反应过来。 沈律言用力将她的手腕困在身后,膝盖趁机顶开她的双腿,气息冷冽,“反正都是要脱的。” 第6章 不配 江稚的脸红了又白。 沈律言对待她总是那么随意,可能她对他的作用,只有疏解欲.望。 沈律言看见她被酒水弄脏的手指头,攥着她的手,沉默不语,低着头神情专注,用手帕一根根帮她擦干净了手指。 江稚真的抵抗不了他心血来潮时施舍给她的温柔。 她总是渴望他指尖里漏出来的那点可怜兮兮的爱。 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够了。 江稚忍不住回想起来,有一年暑假前夕,最后一节体育课。 她经过国际班的窗外,风声将教学楼外的花树吹得哗哗响。 阳光灿烂,正好照着他的侧脸。 她最爱的少年,调皮的、幼稚的把自己的手腕和江岁宁的手腕用丝带绑在了一起。 少女趴在桌子上熟睡。 沈律言撑着脑袋,神色懒洋洋的,漂亮的眼睛藏着灿烂的笑意,就那样充满爱意看她睡觉。 教室喧嚣,他对其他人比了个手势。 叫他们都闭上嘴巴。 不要打扰江岁宁。 江稚想起来心里又酸又苦,沈律言不是不会爱人,只不过他不爱她。 可是明明她和沈律言才是最先认识的朋友。 沈律言亲口答应过她,会找到她,报答她。 后来他忘了。 也不是。 只是他认错了人。 江稚回过神来,沉默不语。 慈善晚宴结束时,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又饿的难受。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很能吃。 江稚想快点回家,冰箱里还有蛋糕,还能垫垫肚子。 上了车,她闻到了沈律言周身冷淡的酒气,不轻不重。 沈律言喝酒亦是点到即止,他不需要应酬,总归都是别人来求他。 江稚被他抱在腿上,脸上渐渐升温。 沈律言的手压着她的腰,指腹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沁入皮肤。 温凉又滚烫。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欲.望。 江稚的手不自觉捂着肚子,一声不吭,微微撇开脸,想了想她忍不住提醒他:“沈先生,这是在车里。” 沈律言挑眉,不以为意:“然后?” 她想说他从来不会在车里胡来,今天一反常态,也不知道今晚她哪里惹了他不高兴。 江稚垂眸:“可能是前段时间累着了,真的没兴致。” 沈律言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直视,他也说不清楚心里那把莫名其妙的火从何而来,“江秘书,我是买家,你是卖家,我说了算。” 江稚脸都给气白了,她声音颤抖:“沈律言,你会对江岁宁这样吗?” 会把江岁宁当成玩物,随意的处理吗? 几秒钟后,沈律言轻轻笑了,他摸了摸她的脸,眼神很温柔,语气也很温和,男人淡淡地问:“江秘书,你和岁宁比什么?” 他的神情看起来一如既往捉摸不透,过了会儿,男人又轻描淡写的:“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今晚犯这种糊涂。” 他说话总是会留三分薄面。 不会让人太难堪。 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江稚也能听得懂其中的意思。 她不必和江岁宁相提并论。 因为—— 她根本不配。 第7章 求我办事就是这种态度? 江稚觉得自己三番五次拒绝他也许确实扫兴,沈律言让司机把她送回别墅,他没有留下。 洗了澡后,江稚在楼下的客厅里吃着蛋糕,甜的发齁的蛋糕在她嘴里好像没了什么味。 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 可能是怀孕了的缘故。 人的情绪都变得敏感起来。 她不想哭,但是泪腺的开关不受她的控制。 江稚擦掉眼泪,在客厅里呆坐了会儿。 等逐渐平复心情。 江稚上了楼,哪怕眼皮已经很沉,但她还是有点睡不着。 江稚摸出枕边的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删删减减:【沈律言,我怀孕了。】 指尖停在屏幕上,良久都按不下发送键。 算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 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江稚决定周末去医院做手术。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江稚梦见了十几岁的沈律言,他的手脚被铁丝绑了起来,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呼吸弱的像是死了一般。 江稚挣开了绳索,她力气小,手指头被割的全是血,好不容易才帮他解开铁丝。 绑架他们的男人又回来了。 一巴掌将她耳朵打的嗡嗡响。 那段时间,沈律言奄奄一息,警察逼迫的很紧,他成了男人泄愤的工具。 江稚怕他死了,每天絮絮叨叨和他说话。 天马行空,什么乱七八糟的童话故事都有。 她让他一定要活下去。 江稚睡醒正好天亮,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和绑架案有关的事情。 少时的伤害至今都还有后遗症。 左耳的听力,遭受刺激时依然会模糊不清,耳鸣不止。 手指上割伤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痕。 江稚简单洗漱后去了医院,母亲还在特护病房里,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 江北山在母亲病中偷偷转移了傅家的财产,侵占了傅氏的企业。外祖父母的车祸也来的蹊跷。 而她的母亲,傅家的大小姐,在丈夫转移资产后就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江北山从南城搬到了北城,江岁宁的母亲颜瑶成了他的原配,江岁宁成了豪门大小姐。 她则是江北山口中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江稚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和她说着话:“妈妈,你再等等我。” 当初颜瑶到底对她母亲说了什么,逼得她从十楼跳了下去。 还有外公外婆的车祸。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也知道肯定和她父亲脱不了关系。 当初车祸发生之后,外公外婆被锁在车里,活生生的烧死。 傅氏被火速清洗,他父亲自己独揽大权还不够,另外送了一半的股份给颜瑶。 狗男女登堂入室,赶尽杀绝。 江稚想起那些事情,浑身发寒,至今都恶心透顶。 * 看过母亲。 江稚去了妇产科,面诊后得知手术需要预约,还要提前做一系列的检查。 江稚做完各项体检,整个人忽然感觉到无法言语的疲倦。 手术定在下周末的早晨。 她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手里紧紧攥着手术缴费单。 江稚深深呼吸了口气,收好了手术缴费单。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肚子隐隐作痛,一阵一阵的,不过倒也还能忍耐。 过了会儿,江稚打车回了公司。 刚到公司,程安像看见救命稻草拉住她的手:“江秘书。” 江稚抿了抿唇,问:“怎么了?” 程安脸色发苦,“沈总让我们去人事部办离职。” 江稚诧异。 徐助理接着说:“我们也没想到今天宋云澜会忽然冲进会议室里,这确实很不像话,也是我们的失职,但是……” 待遇和前景都还不错的一份工作。 他们都舍不得放弃。 沉默的间隙,江稚忽然想起来之前她在宴会里撞见的画面,沈律言任由宋云澜勾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去亲他。 沈律言穿着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唇角微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漫不经心看着主动贴上来的女人。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 随着送上门来的女人献殷勤。 他不用勾手指头,确实就有一堆前仆后继喜欢他的人。 程安开口央求她:“江秘书,你能不能去沈总面前帮我们求个情啊?” 江稚面对程安可怜兮兮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我试试看。” 江稚稍作整理,敲了两声办公室的门。 三秒过后,推门而入。 沈律言转动着手里的钢笔,眼皮都没抬,也没开口。 办公室里安静的窒息。 江稚主动打破沉默:“沈总,宋小姐的事情毕竟是您的私事,您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沈律言撩下手中的钢笔,抬头扫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轻笑了声,声音淡淡:“江秘书觉得不满也可以顺便去人事部办个离职。” 江稚被刺的喉咙发堵,她沉默不语。 沈律言盯着她看了片刻,“过来。” 迟疑了会儿,江稚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刚刚站稳,一把被人捞进怀里。 她低头不语。 绷着张漂亮清冷的脸蛋。 沈律言的手臂霸道压着她的腰肢,“你都是用这种态度求人办事的吗?” 江稚身上的职业装有些皱巴巴的,她面红耳赤,扭过了脸,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 * 半个小时后,程安看见江秘书从沈总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嘴巴好像有点红。 她还没问结果如何。 又见江秘书去了洗手间。 江稚提前下班回家,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看见沈律言的人。 不过她无意间在江岁宁新发的朋友圈里看见了双熟悉的手。 男人拇指削瘦修长,特别漂亮,拇指上并未佩戴婚戒。 江稚若无其事屏蔽了江岁宁的动态。 手机叮了声,是每个月的固定转账提醒。 江稚扫了眼,发现这个月比起之前多了一笔数额。她以为是搞错了,特地给沈律言身边的总助发短信说了这件事。 过了会儿。 刘总助回复她:【沈总让我给您转的就是这么多。】 江稚突然想起来,那天办公室里的意乱情迷之后,沈律言搂着她的腰,窥见她的闪躲,他不轻不重咬了咬她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说:“江秘书,换了地方就不会让你亏本。” 他还记着在车里被拒绝的那次。 这回故意加了钱。 第8章 暗恋太苦 江稚坦然收下钱。 去厨房做了顿晚饭。 期间给沈律言发了条信息,掩藏自己的情绪,装作很平淡的语气问他:【今晚回来吃饭吗?】 结婚之后,她和沈律言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同居在一起。 锅里的汤已经腾起了热气。 过去了很久,江稚才等来几个冷淡的字:【也许。】 江稚坐在餐厅,望着一桌子的菜发了会儿呆。孕妇情绪敏感,早已习惯了不被他爱着,今天晚上却还是觉得很孤独。 她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不早。 餐桌上的饭菜都有些冷了。 江稚重新把饭菜热了一遍,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始终毫无动静。 她低头,谨慎斟酌用词,反复修改了好几遍: 【我做了顿晚饭。】 【还回来吗?】 江稚心不在焉,垂眸盯着这几个字,又面无表情的删掉了这两句话。 家里的保姆也快下班了。 江稚对她说:“你把这些菜都倒了吧。” 保姆在心里十分同情这个女主人,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很显然,她的丈夫并不爱她。 “好的,江小姐。” 保姆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沈律言来付。 起初她们下意识称呼江小姐为夫人,有一回让沈总听见,倒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沈总让她们称她为江小姐。 很客气的称呼。 同样的,也很疏远。 * 临近夜里十点,江稚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 综艺里的嘉宾,她也认得。 江稚前不久在报纸头版上见过女明星和沈律言合照,荧幕里的高冷女神在沈律言面前笑颜如花,亲密挽着他的胳膊,深夜出入酒店。 江稚一直都知道,喜欢沈律言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她们都敢对沈律言说喜欢。 江稚不敢。 沈律言之所以会选择她来维系这段银货两讫的婚姻,只是因为她省事、识相、好睡、对他没感情。 江稚关掉了电视,客厅顿时清净了下来。 她还是没忍住,发短信问沈律言:【还回来吗?】 又等了很久。 手机毫无动静。 沈律言没回她。 江稚望着落地窗的月色,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贪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色温柔,低声对孩子说话:“你喜欢爸爸吗?” 她自言自语:“妈妈喜欢他。”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车灯遥遥照亮了老宅的庭院。 好像是沈律言回来了。 江稚仓促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男人边走边脱掉了西服外套,随手扯了扯领带,看见还在客厅里的女人,显然诧异了一瞬,轻抬眉头,“还没睡?” 江稚掐紧了掌心,刺痛感能让一个人很好的保持清醒:“有点失眠。” 沈律言说:“睡前喝点牛奶试试。” 江稚垂眸:“好。”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不难闻,也不苦涩。 江稚见过沈律言抽烟的样子,老师眼中的优等生,懒洋洋靠着墙壁,唇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薄薄的白雾模糊了他的五官,依旧精致,依旧好看。 江稚克制不住年少的自己对他心动。 但是暗恋真的太苦了。 * 江稚喝完牛奶上楼,沈律言刚洗完澡,裸着上身,腹肌的线条充斥了力量感。 她又开始紧张,侧身躺在床上,身体僵硬又紧绷。 沈律言忽然间过来亲了她,拇指稍用了些力道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唇瓣。 灼热的呼吸,气氛缠绵暧昧了起来。 她的声音被吞没在喉咙里。 膝盖狠狠被撬开。 沈律言是个很强势的男人,哪怕他素来表现的很温和。 但本性依旧矜傲霸道,说一不二。 江稚好不容易才有喘息的余地,唇瓣被咬的又痛又肿,她张嘴刚准备说话。 男人贴着她的耳朵,拇指压在她的腰间:“不是失眠?适当的运动也有助于睡眠。” 一夜都是糊涂账。 第二天,江稚不出意外的迟到了。 上班的时候也不在状态。 沈律言因为城郊的开发项目开除了一批人,开会时,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悄声无息的硝烟,将人呛的待都待不住。 程安趁着休息时间来江稚面前吐苦水:“你说那些老古董去惹沈总干什么?以前沈总是集团的太子爷就不好惹,现在人家掌权,更容不得忤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江稚点点头:“确实。” 程安又说:“我真佩服那些想爬沈总床的女人,我都不敢和沈总对视。” 江稚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嗓子:“人各有志。” 怀孕之后,她总是口渴。 江稚默了半晌,接着说:“安安,我下午得提前离开公司,有什么事情你帮我顶一顶。” 程安比了个OK的手势,说好。 江稚大学时期学的其实是设计专业,毕业后在沈律言身边当秘书,但最近也有在私底下接一些家居设计的活。 她晚上要去和新客户吃顿饭,顺便签了合同。 江稚前脚刚离开公司。 总助就来秘书部让人去泡咖啡,平时这种小事都是江稚来做。 她不在,程安就帮她顶上。 程安泡好咖啡端进总裁办公室。 沈律言抬了下眼皮,目光微顿,“江稚呢?” 程安顶着压力撒谎:“江秘书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 沈律言冷冷淡淡道:“出去。” 程安松了口气,脚底恨不能踩着风火轮开溜。 * 下午六点,江稚如约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说来也不巧,这次的客户是顾庭宣的叔叔,大腹便便的油腻老男人,给他女朋友新买的房子,需要装修。 江稚忍着不适同他打招呼,“刘总。” 刘总见了她一次就缠着不放,请她坐下,让人给她倒满红酒,“江小姐,久仰大名。” 江稚不喜欢应酬,但为了赚钱又不得不应酬,“刘总,我们先把合同签了吧。” 刘总笑了笑:“江小姐别急,我们喝点酒再说。” 江稚极力忍耐才没有转身就走。 顾庭宣恰好在隔壁包间吃饭,过来同他的叔叔打个招呼,意外在这里看见了江稚。 他不过惊诧了两秒,心照不宣和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江稚低眉顺目,看也没看他。 顾庭宣扫了眼他叔叔的谄媚样,那双手已经快要搭在她的腰间。 他笑了笑,没做声。 转身出去,给沈律言打了个电话,像是随口提起:“你的秘书,业务还挺广。” 第9章 我亏待江秘书了吗? 江稚好不容易顺利签了合同,刘总已经喝得不省人事,醉醺醺走在她身边。 “江小姐,我很欣赏你,以后有什么项目我都可以介绍给你。” 刘总走路都有些摇晃,他望着灯下的美人,心神荡漾。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想要去亲她:“江小姐,你真漂亮。” 酒味混着烟味,江稚被恶心的想吐,她用力推开他。 刘总当成情趣,笑眯眯又贴了过来,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江小姐,一个人在北城打拼不容易,我能帮你不少。” 说完他又亲她的脸。 江稚冷冷别开脸,狠踩了他一脚。 刘总痛得龇牙咧嘴,当即恼羞成怒,“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稚冷笑了声,“刘总,我报警了。” 男人开口就是醉醺醺的气味,一点都不在乎:“我怕你?” 他又要冲上来,强行抱住她。 两人在走廊的争执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醉酒的男人力大如牛,沉得就像一座大山。 江稚又狠狠踩了他两脚,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拉开了男人,低声下气道着歉,“刘总,真是不好意思,” 江稚站在一旁,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再抬头却撞上了双熟悉的眼睛。 男人一言不发站在走廊尽头,西装革履,面色冷淡,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嘲似讽。 江稚被沈律言的眼神盯得心中一颤,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撇开目光。 “啪——”的一声,男人漫不经心点了根烟,烟雾清寥,“过来。” 江稚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沈律言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嗤笑了声,“说说看,做了什么大生意?” 江稚喉咙发紧,一时片刻说不出话来。 沈律言大概是很不满的。 结婚的时候,婚前协议上的条件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允许她在外工作。 她低声否认,显得毫无说服力:“没有。” 沈律言骤然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来,毫无情绪的双眸盯着她:“没有什么?” 江稚无法解释,她只是想多赚点钱。 酒店的经理听闻沈总大驾光临,特意过来见了一面。 连声道歉,不知道江稚是他的夫人,才怠慢了她。 “周总今晚也在。” “嗯。” 酒店是周珈年名下的产业。 论辈分沈律言要叫周珈年一声舅舅。 沈律言一直都很敬重他这位舅舅。 周珈年听说了这件事,有些不高兴,这种事传出去多少是不光彩的。 他对沈律言的妻子,不怎么了解,只见过一次。 周珈年身为长辈,随口问了句:“怎么把事情闹成这样?” 沈律言握着江稚的手,笑了笑:“舅舅,她年纪还小,有些调皮。” 周珈年见他有意维护江稚,便也没有再多说,淡淡嗯了声,“要让人送你们回去吗?” 沈律言说:“不用,我开了车。” 江稚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他捏断了。 她试图挣脱,换来了更重的力道。 坐进车里,沈律言一个字都没说。 气压极大,像压在心上沉甸甸的石头。 回到家中,沈律言面无表情吐字:“下车。” 江稚顿了两秒,乖乖下了车。 客厅里亮着灯,管家已经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 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来触大少爷的霉头。 窗外下起了暴雪。 沈律言的脸色很阴沉,不见方才与人寒暄的笑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冷厉漠然盯着她。 “江秘书,你很缺钱吗?” 江稚想点头。 她很缺钱。 其实沈律言每个月给她的赡养费,和单独开的工资,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但是她就是有种古怪的自尊心,不想用自己“卖身”换来的钱给母亲治病。 她固执的想要在将来,把这些钱都还给他。 沈律言只知道她有个在医院里治病的母亲。 从来不曾调查过她的家世。 无非就是因为对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其实只要他肯去查一查。 她和江岁宁的关系当真算不得什么秘密。 江稚抬起通红的眼睛,回答他:“我缺不缺钱,沈总难道不清楚?” 沈律言默了两秒,掐住她的下巴,似乎要看穿她的眼睛,“我亏待江秘书了吗?” 她的后背贴着落地窗。 单薄的布料挡不住冷冰冰的温度。 她被冷得一哆嗦。 眼睛里沁着潮湿的水光。 沈律言看着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无动于衷,他想到刚才她就是那样乖巧被刘国严那个老男人抱在怀里,更是火上心头。 沈律言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眼神冷淡,语气也很冷淡,“还是说,你就想当个婊.子?” 第10章 不去医院 婊.子这两个字朝她砸了过来,江稚脸色苍白,头晕脑胀,指甲用力掐着掌心,用疼痛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或许。 她在沈律言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给钱什么都能做的人。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并没有打算给自己辩解。 “我只是最近有点闲,正好接了个单子。”江稚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沈律言并不喜欢她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刘国正是什么样的人,你打听过吗?” 江稚沉默。 沈律言逼迫她的抬起眼,男人气势凛冽,抿直唇角笃定的开了口:“你没有。” 江稚真的有点累了,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接受。 但是江稚也有些费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如此大动干戈,兴师动众简直不像是他的作风。 认真想了想。 可能是出于男人天生的占有欲。 总是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陪别的男人吃饭喝酒。 江稚垂着脸,抿着唇不出声。 柔和的灯光照着女人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蛋,唇瓣水润殷红,像抹了浆果的汁,散发着浓甜的香气,让人想要肆意的蹂.躏。 沈律言往前迈了两步,抬起她的脸,“他今晚碰你哪儿了?” 江稚被问的有点难堪。 她扭过脸,噙动唇角,却说不了话。 沈律言面色淡然,声线也万分平静,像是随口问起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说话。” 江稚咬着唇,闭紧齿关。 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深深看了两眼。 拇指削瘦白皙,指腹贴着她的唇瓣,像是种玩弄。 沈律言的声音有些低哑:“这儿碰了没有?” 江稚沁着眼泪,摇了摇头。 男人好像听见了满意的答案,冷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撬开了她的唇齿,漫不经心探入指尖,又懒洋洋地问:“这儿呢?” 江稚的眼泪整颗整颗往下落,滚烫炙热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 沈律言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抽出拇指,用手帕将湿濡的指尖擦干净,“很委屈?” 江稚不想在他面前哭,她也很倔强。 不愿意对他示弱。 好像在眼泪博取他的同情。 但其实沈律言也不是会随随便便同情别人的男人。 江稚没有见过比沈律言更铁石心肠的人。 不近人情,理智冷酷。 哪怕他那么喜欢江岁宁,也还是有底线。 不会让自己处于卑微的下风。 沈律言抬手帮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哭解决不了问题。” 江稚哽咽地说:“我知道。” 她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在告诫自己:“沈先生,我知道的。” 江稚只是觉得刚才的她,在他面前特别的没有尊严。 不过也是,早就把自己卖给了他,还谈什么自尊心呢。 她渐渐止住哽咽声,开口说话带着点鼻音,“刘国正,只碰了我的腰。” 沈律言嗯了声。 江稚垂着眼皮,不想看着他。 多看一眼。 心脏都抽痛的很厉害。 如果不喜欢他。 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偏偏她是那么爱他。 又是那么的渴望平等的爱。 江稚的鼻尖泛红,眼圈周围也是红红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以后不会再丢沈先生的脸,但是…我能不能…继续……” 做设计的工作。 她总还要为未来做打算。 和沈律言的协议婚姻,还有两年就到期了。 离婚之后。 她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沈律言轻描淡写:“不能。” 他搂着她的腰,垂眸盯着她看,“江秘书,我不希望你继续这份兼职。” 江稚不吭声。 这算是无声的抗拒。 沈律言看着她哭得眼睛红肿的样子,心情烦躁。 很快他就压下这点怪异的情绪,淡淡撂下话来:“你自己看着办。” 江稚听见他的话,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 她不打算让步。 大不了继续背着他做设计。 江稚心不在焉,肚子忽然痛了起来,她的脸上几乎看不见血色。 轻微的痛感逐渐尖锐起来,难以忽略。 她渐渐弯着腰,手指无力扶着他的胳膊,脸色比纸还白。 沈律言扶着她,皱起了眉:“怎么了?” 江稚说话哆哆嗦嗦,“我肚子疼。” 她身体本就不是特别好。 尤其是查出怀孕之后,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几天。 身体虚弱,加上今晚又受到了惊吓。 自然就出了问题。 沈律言将人拦腰抱起,“我送你去医院。” 江稚攥着他的袖口,摇了摇头:“不…不去医院。” 她到现在也不敢让沈律言知道她怀孕了的事情。 第11章 爱错了人 沈律言没听她的话,叫来了管家,让司机把车开了出来。 江稚攥着他的袖口,强行打起精神,“真的不用去医院,我好像是来例假了。” 沈律言沉思了半晌,“我怎么记得不是这几天。” 尽管是契约婚姻。 但他们并不是表面夫妻。 沈律言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需求。 他并不好满足,有几次不巧碰上了她的生理期。 江稚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她微微撇开脸,不敢直视他撒谎。 “这两个月都不太准。” 沈律言嗯了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倒是正常。 江稚被他抱进主卧,她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小腹这阵疼痛逐渐减缓,让她舒服了许多。 沈律言从医药箱里翻出止疼药,递给了她,“吃点药再睡。” 江稚怔怔接过止疼药,望着药片心不在焉。 平心而论,沈律言温柔的时候确实很温柔。 冷静、克制、还很体贴。 过了会儿,男人又给她递了杯温水。 江稚握住水杯,低声和他说了声谢谢。 可是她现在不敢乱吃药。 毕竟还怀着孩子。 沈律言揭开衬衫的纽扣,边扫了眼她:“怎么不吃?” 江稚随便找了个借口:“现在好点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吃止疼药,时间长了会产生依赖性。” 沈律言没再细问,去浴室洗了个澡。 他的手机随手放在床头。 江稚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掌心默默贴紧的小腹。 这个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江稚想到周末约好的手术,心底不寒而栗。 可是除了自己去做手术,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垂着脸,低声对肚子的孩子说了两声对不起。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闪着亮光。 江稚被铃声惊醒,匆匆回过神来,她捏着他的手机,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 ——岁宁。 江稚想当故事里的恶毒女配,接起电话故意对女主角耀武扬威,炫耀她的丈夫此时此刻正在浴室里洗澡。 江稚没有接,也没有挂。 静静听着铃声中断。 她的记忆被这通电话拉回很多年之前。 她被警察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严重的耳膜穿孔,让她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几乎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听不清别人对她说什么。 她只想知道那个和他一起被绑架的男孩,是不是也安然无恙。 可是没有人肯告诉她。 三个月后,江稚出院被江北山接回家中,然后又送到以前的老宅子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在教室门口,看见沈律言在等江岁宁。 十六七岁的少年,比骄阳灿烂。 两个班级的同学,同时间在起哄。 江稚原本还想跑上前去问问他,还好吗?那些外伤严不严重? 可是看见沈律言和江岁宁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看见他歪着头宠溺和江岁宁说话的样子。 江稚动都动不了。 江岁宁的书包挂着她那个破旧的挂坠玩偶,玩偶缺了个眼珠。 被绑架的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 沈律言的眼睛被绑匪用黑布蒙了起来,她被捆紧了手腕,没有办法帮他摘掉黑布。 她把自己随身的挂坠塞给了他,“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偶,他是我的幸运娃娃,你抱着他就不会死了。” 男孩趴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咳出来的都是血。 他伸手摸了摸玩偶,笑了起来,“还是个独眼怪。” 江稚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承认:“是缺了个眼睛啦。” 他那时快被打死了。 江稚觉得自己一直都很胆小,那天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 扑在他身上,鞭子抽上来真的很疼。 她被打的几乎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之前还想等得救之后,一定要缠着他不放。 他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她也只说过自己姓江。 那个独眼怪玩偶。 成了沈律言和江岁宁之间,丘比特手里的那根箭。 江稚在江岁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江岁宁一点都不慌张,对她笑了笑:“那你去告诉他好了,妹妹,他会信吗?” 认错了人。 爱错了人。 会信吗? 沈律言不会相信。 *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 江稚望着从赤着上身走出来的男人,指了指他的手机,“有你的电话。” 沈律言哑着嗓音嗯了声,发梢渗着水珠,他随口问:“谁的?” 江稚说:“江岁宁的。” 第12章 他的初恋白月光 沈律言去阳台回了个电话。 江稚望着男人高大清瘦的背影,心情比她想象中要宁静。 隔得太远,江稚听不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但是能看清楚他说话时的神色,冷峻的眉眼逐渐舒展,唇角微勾,笑意淡淡,难得透出几分柔和。 江稚默默撇开目光,她用力攥着身下的床单,心脏就像被揉碎了卷在一起。 又过了几分钟,沈律言打完了电话,江稚明明很能忍耐,今晚却憋不住话。 她仰着小脸看向沈律言,抿紧柔唇:“江岁宁回国了吗?” 江稚早就从别人口中得知江岁宁回国了的消息。江岁宁从小到大都活在被众星捧月的世界中心,没有人不喜欢她。 她刚落地机场,同学已经在朋友圈里大张旗鼓欢迎了起来。 沈律言穿了件深色敞口睡袍,淡淡朝她望来的眼神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嗯。” 江稚沉默。 她不应该问的。 沈律言生气和不生气的的时候,是看不出两样的。 永远都是那副冷淡的神色,捉摸不透。 沈律言抬手关了灯,只留了盏床头的小灯。 江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眼睛通红,一片潮湿。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 枕边的位置凹陷了下去。 沈律言捞过她的腰肢,滚烫坚硬的身躯将她搂在怀中,贴近的身躯,亲密无间。 男人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颈窝,吐息灼热。 沈律言的掌心压在她的小腹,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温暖她的小腹。 他声音喑哑:“好点了吗?” 江稚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对她的温柔,诱惑着她一步步踏进深渊。 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心甘情愿走进他的陷阱里。 江稚眼泪悄声无息沾湿了脸颊,她咽下喉咙里的苦涩,说:“好多了。” 沈律言亲了亲她的耳朵,“睡吧。” 外面下着暴雪,簌簌的风声震得玻璃窗好像都在响。 江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沈律言的怀里静静睡了过去。 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个瞬间就好了。 她好像有种被他爱着的错觉。 * 第二天清晨。 下了整夜的暴雪才刚停不久。 江稚枕边的位置是空的,沈律言每天都起的很早,她下楼的时候,管家告诉她,先生已经去了公司。 江稚吃完早饭,她没有时间去医院,只能先在手机上约了私立医院的医生。 隔着电话,医生问得很细。 “江小姐,您昨晚忽然肚子痛,可能是因为先兆流产,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还是尽快到医院里做个全面的检查。” 江稚脸色白了白,“好的。有空我会去的。” 她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她是早产儿,小时候就被同学起了个外号叫药罐子。 后来才渐渐的好起来,不过依然有些体弱多病。 才短短几天,她已经有些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医生进而委婉的提醒她:“我建议您最近和你的丈夫还是先不要有性.生活。” 江稚被说的面红耳赤,这段时间她和沈律言的夫妻生活确实有些频繁。 沈律言并不是不知节制的人。 一周三次,是他们平时的频率。 他不会强迫。 却也不喜欢被拒绝。 而偏偏江稚又特别不擅长拒绝人。 尤其是对他。 她抿唇:“我会注意的。” 江稚又和医生道了谢。 对方很客气:“应该的,后续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再联系我。” 挂断电话前,江稚说好的。 * 江稚赶在九点前打车去了公司,踩着最后一分钟打了卡。 刚进办公室,程安殷勤给她倒了杯茶,“江秘书,你最近怎么都不穿高跟鞋啦?” 江稚接过茶杯,自然接过话:“高跟鞋有点磨脚。” 程安坐回自己的工位,偷偷瞄了眼总裁办公室,又转过头来和江稚说悄悄话:“你说我们沈总和章晚的事情是真是假?” 章晚就是和沈律言上过头版新闻的女明星。 样貌美艳,身材优越,是位风情万种的顶流女明星。 江稚抿了口温水,没有说话。 程安有些惊诧,“江秘书也不知道吗?” 一旁的小助理忍不住插话,“江秘书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总的花边新闻和身边那些女人不都是她来处理的吗?” 程安心想这倒也是。 沈总身边的女人,变的比翻书还快。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闹到公司里来的其实也只有宋云澜一个人。 用脑子想想沈总也看不上宋云澜,沈家是北城里的名门望族,有权有势,并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 豪门千金也得先排队。 程安实在是好奇,戳了戳江稚的胳膊:“江秘书,你给我们说说呗。” 江稚如实告知:“我确实不知道。” 她的确不了解沈律言和章晚是什么关系。 可能是露水情缘。 也可能是青梅竹马。 总归不是情人。 也不是他的爱人。 沈律言的情人,她见过好几个,确实如她们所说,后续的事情都是由她来做。 她处理的干干净净,给足了钱,其实也差不多了。 至于沈律言的爱人。 前些天刚回国。 江稚胸口发闷,她收拾好情绪,“我去倒杯水。” 她心神不宁倒了杯水,刚从茶水间里回到办公室。 程安她们好像很激动。 江稚刚走过去就被程安抓住了胳膊:“我靠!传说中的江家大小姐过来了!” 程安以为她不知道江岁宁是谁,又补充道:“江湖传言江大小姐是沈总的初恋白月光。” 江稚晃了晃神,“是吗?” 程安说:“刚才总助亲自下楼去接的人!听说当初还是江大小姐把沈总给甩了。” 江稚其实一点都不想和江岁宁见面。 她恍惚了会儿,心情跟着往下沉了沉。 她本来想逃离这个令她有些窒息的环境。 总裁办公室,忽然叫人进去送咖啡。 要两杯美式。 江稚深深吸了口气,绷紧了颤抖的牙齿,她没想到她还要去给江岁宁端茶倒水。 她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总裁办的人已经开始催促:“江秘书,你快点。” 江稚抿唇,“好的。” 第13章 沈律言,你心疼她了? 江稚默默和自己说。 倒杯咖啡而已,不会死的。 江稚泡了两杯美式,端进总裁办公室里。 沈律言坐在办公桌前,面无波澜,冷静理智,和平时的他没什么两样。 衬衫袖口往上卷了两圈,腕骨薄瘦雪白,他的手腕也很漂亮。 指间握着钢笔,百无聊赖的转着圈。 江稚在沙发上看见了江岁宁。 她今天穿了件很惹眼的红色丝绒吊带裙,波浪卷的长发,艳光四射。 江岁宁的美,是很张扬的美。 五官精致,眉眼漾着媚意。 江岁宁懒洋洋趴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在空中翘起双腿俏皮的打着鱼摆,手里胡乱翻阅他的书和文件来打发时间。 可能是嫌无聊,随便扫了两眼就扔到了一旁,她说:“沈律言,你这儿装修不是黑就是白,怎么那么严肃无趣?” 江稚看着江岁宁的背影。 听见她大大方方直呼沈律言的名字,竟然有些羡慕。 沈律言有洁癖,也有强迫症。 办公室里的文件,就算是连总助也不敢动。 到江岁宁的手里,成了她想扔就扔的存在。 也许是察觉到办公室里的另一道目光。 江岁宁缓缓回过头,看清江稚的脸后,挑了挑眉,勾起红唇,笑得意味深长。 江岁宁打量她的目光很冷,掩着攻击性,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歪着头看向沈律言,问了问:“这是你的秘书?” 未曾等到回答。 江岁宁慢慢站起来,撩了撩头发,走到沈律言的办公桌前,“你怎么用这么漂亮的秘书?” 沈律言习惯了江岁宁阴阳怪气的性格,他看了眼江稚,先让她出去。 沈律言不太喜欢被人窥探隐私。 哪怕这个人是江稚。 他和江稚。 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互不相干。 各自满足各自的需求。 履行遵守契约婚姻合同上的条款。 沈律言最不喜欢在工作关系上添加一些私人感情。 江稚正好也不想在办公室里待,转身就要走,江岁宁忽然间叫住了她,懒懒散散开了腔,“咖啡有点烫,我喜欢喝冰的,麻烦这位秘书小姐重新去做一杯。” 江稚早就被生活打磨了棱角,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屈辱。 曾经为了母亲在ICU里的医药费,在江家的大宅前跪了一夜。 她曾经也很有骨气,但是骨气真的太不值钱了。 江稚一点私人情绪都没表现出来,继续维持她好秘书的人设,“好的。” 江稚出去的时候,甚至贴心的关好了办公室的房门。 她的指甲都被她掐白了。 程安和小助理围上来逮住她就问:“沈总和江大小姐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呢?” 江稚揉了下眉心,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两个小姑娘:“喝咖啡。” 程安好像很失望,怅然问道:“就这样吗?” 小助理的表情也很失望:“没有天雷勾地火?!” 江稚很淡定:“可能还没来得及。” 她接着说:“我得重新去泡咖啡了。” 程安心直口快:“这个江大小姐还挺难搞。” * 办公室里。 沈律言撂下手中的钢笔,依然很平和,说话一针见血:“你折腾她干什么?” 被当众拆穿小心思的江岁宁脸上多多少少有点挂不住。 她恨江稚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当她知道江稚和沈律言结婚领证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回来要她的命。 沈律言是喜欢她。 但是沈律言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 江岁宁抓不住这个人。 他仿佛是悬在月上的天之骄子。 清冷疏离,她总觉得走不到他的心里,永远都还隔着几分距离。 沈律言也绝不是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他冷静的近乎可怕。 像一台精密的仪器,绝不允许自己出错。 他不会为谁失控。 也不会因为失去了谁,就活不下去。 江岁宁太贪心了,她想要沈律言无底线的、所有的爱。 可是沈律言并不会让步,她和他闹过很多次分手,也复合了很多次。 最后一次,她赌气说自己要出国了。 沈律言没有挽留,淡淡地说你开心就好。 江岁宁被气得流眼泪,沈律言看着她流泪,笑吟吟的说:“我这不是随你的愿,你还不开心?” 从回忆里抽过神。 江岁宁眼神冷了冷,“沈律言,你心疼她?” 沈律言沉默了两秒,懒洋洋开腔:“随你怎么想。” 玻璃门笃笃响了两声。 三秒过后,江稚端着新泡好的咖啡进了办公室。 江岁宁这次倒没有挑刺,等江稚离开之后,她借口要去上个洗手间,跟着走了出去。 江稚被江岁宁堵在洗手间的门口。 这会儿四下无人。 江岁宁也懒得和她装了,冷冷看着她,“妹妹,好久不见。” 江稚听见她叫自己妹妹都嫌恶心,也许江岁宁早就忘记了,她是江北山背叛婚姻的证据。 “是挺久的了。” 江岁宁最看不惯的就是江稚冷冷淡淡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是高贵的千金小姐。 傅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她凭什么? 江岁宁莞尔:“傅阿姨还好吗?” 江稚抿唇,正准备说话。 江岁宁忽然靠近了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笑着问:“还没死呢?” 江稚抬手朝她挥了过去,被江岁宁拦在半空。 江稚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反应极快,挥起另一只手给了江岁宁一耳光。 江岁宁好像被打懵了。 脸上迅速泛起了红。 江岁宁抬起脸,“你敢打我?” 江稚这巴掌力道不算重,她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能发挥全部的力气。 江岁宁很快就调整好自己,这一耳光还有头发挡了挡,不算太痛。 她说:“我听说傅阿姨还在医院里续命,就算有朝一日醒过来又怎么样?” 江岁宁漫不经心抽出湿巾擦了擦脸,接着说:“傅阿姨知道自己续命的药是靠宝贝女儿卖身换来的,怕还是要从十楼跳下去。” 江稚的脸很白,唇色惨淡。 过了会儿,她对上江岁宁的眼睛,她忽的笑了笑,说:“我跟了沈律言也不亏,你说是吧?” 第14章 他的无动于衷 江稚不准备和江岁宁在洗手间里纠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江岁宁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抱着双臂,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她,笑着淡淡问了句:“沈律言爱你吗?” 江稚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律言不爱她。 在床上只有身体的欢愉。 为了满足他的需求。 他对宋云澜她们可能都有微不足道的感情,也许是喜欢她们的脸,也可能是喜欢她们的性格。 每段露水情缘,起码是有过怜惜的。 唯独对她,是履行契约的工作伙伴,是假扮夫妻的演员,就是没有爱。 上学时,沈律言和江岁宁谈恋爱之前,也有过几个绯闻女友。 无一例外,全都是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出挑的大美女。 他不喜欢文静的、没有性格的女孩。 沈律言一向欣赏的都是宛如红玫瑰那般热烈绚烂的人。 江稚抬起没表情的脸:“他爱不爱我一点儿都不重要,我不在乎。” 江岁宁深深笑了起来:“是吗?” 说着江岁宁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穿着高跟鞋,个子比江稚要高。 她微微弯腰贴着江稚的耳朵,红唇微勾:“高中那封被贴在黑板上的那封情书,是你写的吧?” 江稚用力攥紧了手指,才没有失态。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 久到她几乎都快忘记了。 毕业之前,江稚鼓足勇气写了封告白的信,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塞进沈律言的抽屉里。 他们读的是贵族学校,教室里并没有装监控。 后来那封信,被沈律言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追他的人实在太多,往他抽屉里塞情书的女孩也数都数不过来。 不知道是谁把她写的那封信捡了出来。 裁剪掉了她的姓名,贴在了黑板上。 班级的同学哄堂大笑,对着一封青春期少女写下的告白信犀利点评。 甚至有人故意念出书信里肉麻的内容。 喜欢一个人在他们眼里好像成了一种错。 少女勇敢炙热的爱,被当成了羞辱人的手段。 江稚看着她,“是你贴的?” 江岁宁没有承认,“谁知道呢。” 她又笑了笑:“真是可怜,沈律言永远都看不上你这样的人。” 卑微、低贱,一文不值。 江岁宁如愿看见她渐次白下去的脸,解了口气之后趾高气扬离开了洗手间。 她在沈律言面前当然是另外一种样子。 温柔善良,活泼开朗,有点小性子。 江岁宁没敲门,轻车熟路进了沈律言的办公室。 她大胆合上他面前的电脑,说话像是在撒娇:“我今天画了这么漂亮的妆,你都不怎么看我?” 沈律言抬眸,好像真的认真打量了两眼她的妆容:“不画更漂亮。” 江岁宁记得以前沈律言就说喜欢她素颜的模样,他这个人刻板的时候很刻板,喜欢极致的妩媚,又要有干干净净的清纯。 江岁宁红了眼睛,沈律言总归是心疼她的眼泪的。 她也擅长对他示弱,“沈律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沈律言抬起眼,温声提醒她:“江岁宁,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初是你先抛弃我的。” 江岁宁这不是玩脱了嘛。 她早就后悔死了。 江岁宁从此也清楚了沈律言不会被掌控。 她垂着脸,可怜兮兮流着泪。 过了会儿。 男人叹息了声,给她递了块干净的手帕,“别哭了。” 江岁宁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一颗颗眼泪簌簌往下落。 沈律言沉眸望着她:“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明天眼睛还会肿。” 江稚真的不想再进总裁办公室。 但是越不想怎么样,就越要来什么。 江稚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推开玻璃门,才露出一点缝隙。 隔着一扇门。 她正好听见沈律言说的这句话。 江稚有瞬间的失神,还记得前几天的晚上。 沈律言无动于衷望着她的眼泪,语气淡淡的说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第15章 可以叫老公 眼泪不是没有用。 只不过是—— 江稚的眼泪对沈律言没有用。 江稚以为自己已经心若磐石,刀枪不入。 但她的心脏还是有点疼的。 不是很重的刺痛。 而是那种密密麻麻像有一排针缓慢压过的、细密的疼痛。 后劲极大。 疼得她有点站不住脚。 江稚深深吐息,用深呼吸来调整好波动极大的情绪。 她悄声无息关好总裁办公室的门。 回到秘书的办公室。 她将要签字的文件放在桌上,叫来新入职的实习小助理,“你去给沈总送下文件吧,明天要用。” 小助理特别怕沈总。 平时开会就像个鹌鹑躲在后面,偶尔才敢睁开条缝隙偷看沈总。 用同事们的话说,沈总的气场就是很吓人。 不怒自威,笑里藏刀,一个眼神都很高贵。 “姐姐,我真的害怕。”小助理平时就干干杂活,进公司以来,连总裁办公室都没进去过。 她最佩服的人就是江稚,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干。 不仅能处理好公司的事情,还能妥善解决沈总私生活上的麻烦。 江稚无奈,“程安呢?” 小助理如释重负,连忙回答:“安安姐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有五分钟。” 江稚嗯了声,“等她回来让她去送吧。” “OK。” 中午,沈律言和江岁宁好想出去吃饭了。 等到下午两三点也没见沈律言回办公室。 其他人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忙完工作也敢摸摸鱼。 江稚下午都没什么事情做。坐在工位上无聊的发着呆,趁着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打开电脑浏览器搜索了些孕期应该注意的事项。 底下跳出一箩筐的建议。 江稚认认真真用手机备忘录记了下来,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 她忽然之间又泄了气。 她也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注意这么多有用吗? 江稚的内心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撕扯。 一个说有用,一个说没用。 最终是说有用的那个小人占据了上风。 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又没有什么错。 江稚以为自己能混到下班,难得清闲,她又刚好困了,早点下班,也能早点回家补觉。 怀了孕后,就变得嗜睡。 江稚关掉电脑,望着办公室外的天空发了会儿呆。 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沈律言破天荒主动给她发了一次消息。 信息很简单。 只有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的一家知名会所。 好像是顾家的产业。 江稚无法避免想到了顾庭宣,说句实话沈律言这位发小好友长得确实也人模狗样。 但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律言那天晚上冷不丁杀到酒店里来,猝不及防。 顾庭宣其实也不喜欢她,好像将折腾她当成了乐趣。 他轻贱她,说着欣赏,却看不见尊重。 江稚回了个电话给他:“沈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律言那边有点吵,他好像换了个地方,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他说:“晚上八点,过来一趟。” 江稚不想去,又没资格拒绝他。 拿人手短,这个道理是不错的。 江稚抿了抿唇,问道:“是要去应酬吗?” 沈律言否认的很快:“不是。” 他声音平淡:“今晚他们要给江岁宁接风洗尘,你也来吧。” 可能是怕她会拘谨,会不舒服。 沈律言还很贴心的补充了句:“都是你见过的人。” 江稚和沈律言这段婚姻,知道的人虽然寥寥无几。 但是他身边那些朋友,还是很清楚的。 一帮二世祖里。 只有沈律言的婚姻是自己做主的。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同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联姻。 江稚沉默半晌,“我能不去吗?” 沈律言那边也静了下来:“理由。” 江稚给不出理由,前几次已经用身体不舒服拒绝过不少事情。 沈律言让她去检查,还给她放了假。 这次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借口。 迟疑了很久,江稚有点小心翼翼的问:“要喝酒吗?” “你想喝酒喝,不想喝就不喝。” 江稚轻声嗯了一下,“好的。” 沈律言说:“穿得漂亮点。” 怕她忘记,最后又说:“记住不要叫我沈总。” 江稚捏紧手机,“那我…应该叫什么?” 沈律言想了想:“你可以叫我老公。” 第16章 挑一个你喜欢的 江稚的脸瞬间就热了。 她都是只敢在心里偷偷叫他老公。 除了在他父母面前,其他时候她并没有机会亲昵的称呼他为老公。 哪怕是在夜里,情动浓时,也只敢叫他沈先生。 让他轻一点。 江稚在床上吃过他的苦头。 他的力道真的太重了。 占有欲太强。 连她的情绪都要掌控。 这么久以来,江稚也渐渐发现沈律言好像很喜欢她连话都说不出的可怜样子。 他是有点可怕的癖好的。 江稚稳住心神,“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稚提前下班回了家。 衣柜里价值不菲的裙子也不少,每个季度都有专门的人送来当季的新款。 江稚几乎都没有穿过,在公司里穿不上。 她挑了两条红色的裙子,想了想觉得颜色太亮,又作罢。 最后挑了件丝绒掐腰粉色长裙,珍珠系带,极其的柔美。 裙子很合身,只是后背有些露。 江稚很少穿这么暴露的裙子,沈律言不太喜欢她穿着露背的裙子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 他给她挑的裙子都是很保守的样式。 不出挑,也不会出错。 江稚还记着备忘录里的注意事项,孕妇最好不要化妆,也不要穿高跟鞋。 她望着镜子里素颜的女人,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好看的。 晚上七点半,江稚换上一双平底鞋,让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会所的门口。 下了车,一阵寒风。 江稚裹紧大衣,抽出冷冰冰的手,给沈律言打了电话。 男人很快接通。 江稚说自己已经到了。 沈律言让人下来接她。 会所里纸醉金迷。 走廊的灯暗得像是没开。 江稚被人客客气气引到顶楼的包间,推开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沈律言坐在沙发中间,上身是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纽扣解了两颗,袖口也轻松挽了起来。他的神态很舒展,眉眼透着一些慵懒。 男人手里拿着几张牌,漫不经心扔在一旁,“你们继续。” 江稚站在门边,心里打起鼓,又开始紧张。 沈律言好像喝了点酒,眼尾微弯,笑得像个男狐狸,他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这一瞬间。 其他人的眼神齐刷刷朝她望了过来。 “嫂子来了啊。” “快坐。” 沈律言身边的位置空着,江稚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拉到腿上。 他果然喝了酒,淡淡的酒气倒也不难闻。 他霸道圈着她的腰肢,鼻尖贴着她的后颈,吐息问道:“怎么才来?” 江稚僵硬坐在他的腿上,被迫承受包间里其他打量的目光。 这些眼神虽没有恶意,但也没几分友好。 江稚低头,脖子都红了。 她磕磕绊绊:“堵…堵车了。” 沈律言嗤得笑了声:“阿稚,你这个借口真的太老套了。” 又是这样。 又是只有在对别人做戏的时候,他才会笑吟吟叫她阿稚。 主角江岁宁这会儿不在包间里。 江稚在浑浑噩噩的光线里逐渐明白了自己今晚的作用。 一个工具。 大概率是沈律言故意用她来刺激江岁宁。 江稚安安静静不说话,坐在沈律言的腿上显得特别乖巧。 在场的其他人谁不知道沈律言和江岁宁那点破事,今天是提都不敢提。 明摆着沈律言对他现在的老婆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敷衍。 爱不爱的。 装不了。 为了缓解略显僵硬的气氛。 顾庭宣主动将游戏换成了真心话大冒险,然后又独断撇去真心话的选项。 被抽中的人只能选择大冒险。 江稚被迫参与进他们的游戏。 她这个人运气太差了。 第一局就是被游戏选中的幸运儿。 顾庭宣随机翻开一张惩罚牌,看清上面的字,啧了声,精明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他似笑非笑看向江稚。 半晌之后,顾庭宣缓缓念出纸牌上的字:“和在场一位男士接吻,前提是非恋人。” 万籁俱寂。 片刻无人出声。 顾庭宣望着脸色发白的少女,泛起了点不值钱的同情心,他说:“嫂子,愿赌服输啊。” 他又看了看沈律言,还嫌事情不够大,故意又说:“嫂子是怕沈总生气?” 江稚不声不响,像个哑巴。 沈律言眉眼松弛,灯光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摇晃,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生什么气,阿稚挑一个你喜欢的,去吧。” 第17章 对她有点意思 江稚心里空空的,幸好包厢里的光线很暗。 不至于让其他人看见她惨白的脸色。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尽管她的神情看起来依然没什么变化,可是拇指就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攥着他的手。 沈律言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江稚忽然间觉得很冷。 透骨的寒冷,叫她牙齿打颤。 在场其他人默契的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谁又能猜得准沈总的心思呢? 这句话说的似真似假。 沈律言的眼漆黑深邃,深不可测,男人漂亮的眼尾勾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他放任江稚抓紧自己的手,垂眸扫了她两眼:“还赖我身上?一个都没有喜欢的吗?” 江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她垂着脸,长发挡住了她的神情。 顾庭宣静静看了她几眼,她确实长得很漂亮,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绸丽的风情。 漫着春意,很勾人。 顾庭宣觉得她这种样子有点可怜,但没办法,他也是个铁石心肠。 甚至存着故意作弄她的心思。 “嫂子,你再挑挑?” 江稚浑身发寒,勉强装得若无其事,着实不知道能说什么。 顾庭宣扯了扯领带,淡淡地说:“我倒是不介意帮嫂子这个忙。” 他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和沈律言认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顾庭宣还是很清楚的。 沈律言心里没有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管。 何况只不过是今天这么点小事。 江稚打起精神,神色冷淡应付他:“不用了。” 顾庭宣看似斯文,说话滴水不漏,温和客气,但江稚就是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一个人的偏见。 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顾庭宣对她,并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尊重。 顾庭宣挑了挑眉梢,“我看嫂子有点为难,不如就喝杯酒。” 江稚连酒也不想喝,她极少在沈律言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神态,几乎是依偎贴着他的姿势。 低垂眼睫,声线轻轻在颤,“沈先生,我不想喝酒。” 她弯着脖颈,后颈的弧度柔美纤弱。 眼睛里好似盛着盈盈的水光,像一盏快要破碎的玻璃。 沈律言默了半晌,“嗯。” 男人端起面前的酒,倒是敛了方才的淡笑,冷峻的面容隐匿在光线的暗处。 蕴着几分看不清喜怒的威严。 他仰起脸,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我帮她喝就算了。” 江稚偷偷松了口气。 真心话大冒险这个俗套的游戏。 她确实玩不起。 既做不到说真心话,也没有办法去大冒险。 也许是觉得扫兴。 他们接下来并没有继续游戏。 沈律言不怎么说话,偶尔懒洋洋搭个腔,说上一两个字。 江稚已经发现了,他的兴致不高。 顾庭宣心不在焉,今晚带来的小模特殷勤往他身上贴,特别懂事给他递了打火机。 笑容甜美,声音娇媚。 “顾总,抽烟。” 顾庭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特别他妈的没意思。 他抬起眸,用打量物品的眼神上上下下将小模特扫了个遍。 顾庭宣下意识把小模特和江稚做起对比。 老实说,小模特的身材比江稚好多了。 鹅蛋脸,长卷发,胸大腰细腿又长又直。 叫的也很好听。 但是吧。 好像就是不如江稚。 顾庭宣还记得他上次去沈律言的办公室,江秘书只不过是穿了身再普通不过的职业装。 冷冷清清往那儿一站,确实亮眼。 顾庭宣拂开小模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你这胸是做的还是天然的?” 小模特脸色变了变,也就是顾总说这种话她才不敢翻脸,换成其他人,她早就两耳光扇过去了。 小模特可舍不得顾总这个金大腿。 虽然顾总的脾气是真的差,动不动就甩冷脸,但是顾总至少年轻帅气又大方。 “您说什么呢,我这是天然的。” 顾庭宣感觉索然无味,“得了,这话你去骗骗别人。” 他又摸了摸她的脸,“你这全身花了多少钱?” 顾庭宣就是这么个人,愿意装作温文尔雅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像个好人。 不乐意在你面前装好人,说话刻薄的要命。 小模特被问得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好不委屈。 顾庭宣没什么耐心,渐渐敛起笑意,绷着冷冰冰的脸,“行了,滚吧。” 小模特委屈巴巴,拿着包出去了。 她可不敢和顾总对着干。 顾庭宣轰走小模特,眼睛不由自主就往对面的沙发看了看。 江稚好像已经睡着了,靠着沈律言的肩膀,一双手牢牢攥着他的胳膊,好像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离了她的丈夫就不能存活。 顾庭宣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沈哥,她怎么睡着了?” 关心别人的老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沈律言抬眸:“累了吧。” 顾庭宣想了想:“没结婚就算了,结了婚你怎么还压榨她?” 沈律言略作思索,当初他也不是没有建议过江稚,可以选择留在家里当个全职太太。 但是被她否决了。 沈律言也就没有逼她,毕竟江秘书在工作上大部分时候做的都还不错。 情绪稳定,非常职业化。 “夫妻情趣,懂吗?”沈律言随口扯了句话敷衍他。 顾庭宣沉默了半晌,他还是不认为沈律言真的把江稚当成了妻子。 他忍不住盯着她腰间露出那片纤细的腰线,过了会儿,镇定挪开了视线。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铃声惊醒了浅眠中的女人。 沈律言接起电话,那边是道陌生的声音。 “你好,请问您是病人的男朋友吗?您的女朋友刚才晕倒被人送到医院里来了,麻烦您过来一趟吧。” 沈律言皱眉:“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问:“她怎么样了?” 医院的护士说:“打完吊水就能回去了。” 沈律言说:“好的,麻烦了。” 他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顾庭宣明知故问:“岁宁打来的?” 沈律言站起来,随手拾起沙发上的大衣,“不是,医院的。我过去看看。” 江稚迷迷糊糊睡醒,听见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沈律言看了看困眼朦胧的她,“江稚。” 刚刚睡醒脑袋还很晕,“嗯?” 沈律言说:“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去医院看看岁宁。” 江稚还很困,好像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好。” 顾庭宣主动请缨,“我送江秘书回去吧。” 他没有再故意拖着懒洋洋的声叫她嫂子,而是又改口叫起了江秘书。 沈律言朝他投去一眼,“你有这么闲?” 江稚还晕晕乎乎窝在沙发里,看起来可怜兮兮,沈律言刚才顺手往她怀里塞了个抱枕。 她抱着枕头,放空了眼神在发呆。 顾庭宣迟疑了半晌,他说:“我可能真的——” 他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沈律言双手插着兜,“真的什么?” 顾庭宣哦了声,平静道:“对你老婆有那么点意思。” 第18章 不要 顾庭宣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很混账。 但是沈律言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静。 沈律言撩起眼皮,很淡定的评价:“那你眼光不错。” 江秘书,长得自然不差,身材也不差。 有样貌有学历,脾气好性格温和。 她有很多优点。 做饭也很好吃。 沈律言觉得男人会喜欢上江秘书这样的女人,实在太正常不过。 他的眉眼依然从容平和,“那我让司机送她回去。” 顾庭宣都忍不了在心里感叹,沈律言果然是冷血动物。 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沈律言就将无情两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情书不收也不看,女孩子们为他争风吃醋打破头,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只有他在意的人,才能得到一点点温度。 顾庭宣随口一问:“你们俩到底为什么结婚啊?你又不喜欢她。” 沈律言不急不缓道:“婚姻不需要爱情。” 像他们这样的人。 谈情说爱已经很奢侈。 没有感情,就不会有麻烦。 顾庭宣怔了片刻,笑了笑,“也是。” * 江稚回家之后什么都没想,先睡了一觉。 她睡眠一直都不好,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半夜骤然惊醒。 江稚开了台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四点,天都快亮了。 沈律言好像是去医院了,江岁宁又生病了。 很难想象,前几天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冷嘲热讽的人,身体是那么的虚弱。 江稚曾经恶补过宫斗剧,希望能从电视剧里学到一点手段。 不说害人,只求自保。 她也幻想过自己像宫斗剧里的女主角,从不谙世事的小白花逐渐成长为遇神杀神的最后赢家。 现实就是她很没用。 什么都能算计。 人心无法算计。 还记得高三那年学校的元旦演出。 沈律言作为学生代表上去发言,个高腿长的人穿西服都更好看。他一丝不苟站在讲台上,全程脱稿,风趣幽默,寥寥数语就足够让底下的同学心潮澎湃。 他是需要被仰望的星星。 那么遥远。 老师让江稚去给他献花。 江稚紧张的手脚发抖,紧紧抱着怀里的鲜花,她小心翼翼迈出脚步,才刚往上走了两个台阶。 沈律言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江稚的心跳仿佛窒息,停滞了几个节拍。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律言在看她身后的少女。 江岁宁身上穿着他的校服,围着他的围巾,蹦蹦跳跳对他挥手。 沈律言好像笑了,眉眼也跟着浸润着淡淡的笑意。 他迈开大步,笔直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江岁宁扭到了脚,跌坐在地,少女疼得龇牙咧嘴。 江稚没看见她跌倒。 江稚只是深深呼吸了口气,准备把老师们准备好的花送给他,“沈同学…” 少年那时已经有了成年后的威慑感,绷着冷脸,看都没看她,将她推开。 江稚没有站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万幸的是台阶不高。 她下意识护着怀里的鲜花,等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看见沈律言有点生气的把江岁宁拦腰抱起,一脸严肃,“怎么又这么冒失?” 江岁宁搂着他的胳膊,故意往江稚摔倒的方向看了看,她嘟起嘴:“我觉得你太帅了,想凑近点看。” “腿疼不疼?”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啦。” 柔和的灯光修饰了少年侧脸轮廓的冷冽,唇角轻轻上扬,“调皮。” 话虽如此,他还是低头亲了亲她。 江稚扭伤了脚踝,自己一个人,一瘸一拐去校医务室看病。 那束鲜花,如她一般。 逐渐在角落里腐朽。 江稚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她埋进被子里接着睡了过去。 * 沈律言是在中午回的家,当时江稚正在吃药。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立刻把桌面上的药瓶塞进了抽屉里。 沈律言似乎一夜没睡,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那套衣服。 他的眼睛熬出了些血丝,神色略显疲倦。 江稚站起来,用身体挡住桌面,“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沈律言解开袖口上的扣子,“一会儿再去。” 江稚看见他往自己这边走,更加提心吊胆,还剩两瓶药没来得及塞进抽屉里。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沈律言有洁癖,一个晚上没洗澡肯定受不了。 但他真的太敏锐了。 男人淡淡发问:“你藏着什么呢?” 江稚心跳漏了一拍,强颜欢笑:“没什么呀。” 沈律言抬起下巴,略显疲倦的眉眼沁了些许温和,“让开我看看。” 江稚有点急病乱投医,“真的没什么,对了,江岁宁还好吗?” 沈律言一边解开衬衫,边朝她靠近,“让开。” 江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平时在公司里处变不惊的样子,“啊,我在吃药,不太想让你知道。” “就这样?” “嗯,对。” 沈律言朝她伸出手,“药拿出来我看看。” 江稚将药瓶递给了他,“一些维生素片。” 跟着沈律言这么久。 她现在做事也很谨慎。 那次腹痛之后在医院开的药,全都换进了维生素的药瓶里,就是怕万一被沈律言看见了会被怀疑。 沈律言打开瓶盖,抬起眼皮轻扫了眼,随手就将药瓶还给了她。 江稚得以喘息,她主动去帮他从衣柜里找出换洗的衣服,“你先去洗澡吧。” 沈律言接过衣服,“江秘书真贴心。” 江稚生硬道:“还好…吧。” 沈律言进浴室之前,还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昨晚怎么穿了露背的裙子?” 江稚低下脸,声音也几乎低到了尘埃:“沈总,你让我穿得漂亮些,我觉得那条裙子就很漂亮。” 沈律言不吝赞美:“是很漂亮。” 他突然掐住了她的下颚,说出的话像真的又像玩笑:“但是江秘书,以后还是不要穿成那样去勾引人了。” 第19章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 江稚开不起玩笑,有些事情她偏还要较真。 自尊心在作怪,在沈律言面前她就是要脸。 “我没有勾引别人。” 她一字一句,解释的认认真真。 沈律言抬了下眉,指腹抵在她薄嫩的的肌肤,稍微使点劲就留了点红印,他说:“顾庭宣跟我说,他喜欢你。” 这句话,他说的轻描淡写。 江稚试图从沈律言的脸上找到任何不快或是在意的痕迹。 很遗憾,一点都没有。 沈律言并不在乎这件事。 江稚垂着头,“我和他不熟悉。” 她忍着不舒服,继续说:“何况顾总红颜知己那么多,想必喜欢的人也很多。” 沈律言的拇指依然捏着她的下巴,目光深深看了她两眼,眼底存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这也不一定。” 江稚不说话了。 顾庭宣今天晚上带的那个小模特,和她上次在宴会上看见的女伴又不是同一个。 他身边换人也挺勤快的。 沈律言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脸,没什么攻击力的漂亮,确实吸引人。 他缓缓松开了拇指,望着女人皮肤上明显的红痕,“抱歉,没控制好力道。” 沈律言没见过比江稚更乖的人。 好像怎么样都没有脾气。 “江秘书,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或者有合适的追求者,也是可以先留意一下。”沈律言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很善良,至少还会教她为以后打算。 江稚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沈律言又好心提醒:“不过在我们婚姻续存期间,不希望看见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江稚说:“我知道。” 沈律言说完就去浴室里洗澡。 江稚则是将刚才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药瓶,扫进了抽屉里。 沈律言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公司。 江稚和他坐着同一辆车,有些不习惯。 她让司机在公司前面那个路口停了车,踩着低跟鞋拎着自己的包下了车。 如果让公司的人看见她坐着沈律言的车来上班,不用等到第二天,不堪入耳的流言就会传得到处都是。 沈律言刚到办公室,就把助理叫到了跟前。 他将手里的药瓶交给了助理,“拿到医院去验验成分,看看是什么药。” 刘总助接过药瓶,看起来好像是普通的维生素,“好的,沈总。” 从小的生活环境就注定了沈律言不是多单纯的人,他也还不至于连维生素片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 沈律言不会让人去查江稚平时做了些什么。 因为没必要, 但是她很少对他撒谎,今天早上如此反常。 沈律言很难不对她起疑心,一定是有事瞒着他才会如此。 * 结束了一天工作。 江稚被沈夫人的一通电话叫回了老宅,沈律言也被一起叫了回去。 沈夫人是个很和善的人,江稚很感激沈夫人平日里的照顾。 不过今天沈夫人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多好。 沈律言刚进家门,就被他母亲叫到了书房里,“江岁宁回国了?” 沈律言知道他母亲早晚都是要问起这件事的,便也没有打算隐瞒,“对。” 沈夫人气得呼吸不畅,胸前起起伏伏,她怒道:“你还去见她了?!” 沈律言坦然承认:“见了,还不止一次。” 沈夫人怒而拍桌,又将今早新闻媒体在报纸上刊登的头版朝他砸了过去:“你自己看看新闻是怎么写的。” 沈律言被劈头盖脸砸了个正着,他扫了眼报纸上的他和江岁宁的照片,啧了声:“这照片拍的还挺好看。” 狗仔的偷拍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沈家如今说一不二的集团掌权人和江家的大小姐,豪门恩怨都够脑补好一出大戏。 多少女人用尽了手段爬沈大少爷的床,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前段时间还是章晚。 两位都是出身不俗的豪门千金,就是不知道谁能够争赢。 沈夫人快要被他气死了。 “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还要我教你吗?”沈夫人十分不喜欢江岁宁,这个女孩就是不合她的眼缘。 她一向懂事聪明的儿子,为了她也没少做糊涂事,还差点死了。 哪个当妈的会不迁怒? 沈夫人绷着冷脸:“起码要保证对婚姻的忠诚,阿稚那么好的姑娘,你不要辜负她,让她伤了心。” 沈律言扯了下嘴角,极其敷衍道:“我有数。” 沈夫人忍不住多嘴了句:“我看得出来阿稚还是很喜欢你的,一心一意为你着想。” 沈律言没这么觉得,但是也很好奇,“您怎么看出来她很喜欢我?” 已经不止一个人这么对他说。 也许是江稚的演技不错,每次扮恩爱,都能用精湛的演技欺骗到不知内情的人。 沈夫人没好气道:“你自己用心就能感受到。” 沈律言不置可否,“可能吧。” 沈夫人每次叫他们回来都要提起要孩子的事情。 这回也不例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沈律言懒洋洋笑了声,“我们俩一直都很努力。” 沈夫人才不信他的鬼话,这么久了也开始起疑心,“你们不会存心不打算要吧?” 沈律言没吱声。 他确实每次都会做好避孕措施。 尽可能杜绝任何的意外。 真有了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沈律言哄了哄他母亲:“您不用我们操心我们两个。” 沈夫人见他怎么说都不听的样子就来气,“我懒得和你说。” 她去同阿稚说。 她肯定愿意。 下了楼。 沈夫人看见阿稚靠着沙发好像睡着了。 她隐隐约约又觉得阿稚好像胖了些,脸颊有点珠圆玉润的样子。 沈夫人刚走过去,江稚就醒了,眨了眨困顿的双眸,“妈。” 沈夫人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你和律言也该要个孩子了。” 江稚瞬间就从困倦里清醒,“嗯。” 沈夫人说:“我知道他还不想要。” 江稚垂下眼睫,默不作声。 谁都知道,沈律言不喜欢孩子。 沈夫人觉得这不算什么。 年轻人爱玩,有了孩子,家庭才能安稳。 “不过想怀孕的法子多着,你背着他偷偷在套子上扎几个小孔他也不会知道。” 江稚笑了笑,有点啼笑皆非。 沈律言下楼听见他妈说的这些话,有些无言。 他拉起江稚的手,作势就要走。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沈律言紧紧搂住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头里那么亲密,“我们上楼去给您生啊。” 第20章 做手术 江稚做不到他这么厚脸皮,站在原地不想动。 沈律言对她笑笑,“不想生?” 他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缓缓舒展的眉眼尽是懒倦,“阿稚,不想生也得生啊。” 江稚有点恼火,他都是随口开的玩笑,从不想她会不会当真。 楼上的主卧,有客房两个大小。 中间的那张床,足够睡得下四个人。 她还在发呆,一阵眩晕就被摁到了床上。 她记着医生的嘱托,捂着肚子,“沈总,你干什么?” 沈律言亲了亲她的耳根,话说的粗俗,“你。” 江稚的手被迫放在他的腰间,西裤尤显轮廓,皮带上的卡扣相当咯手,她挣开手:“天都没黑。” 沈律言钳着她的手掌,“江秘书,白天就不能干了吗?” 江稚脸上冒着热气,她气呼呼撇过脸,又被他拧了回来。 她斗胆轻轻踹了他两脚,“你别闹了。” 沈律言发现她生气的时候比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可爱多了。 不自觉蹙着眉,脸颊微微鼓起,表情特别的严肃。 沈律言捧住她的脸,吮住了她的唇瓣,含着温软的香甜。 她舌根发麻,有些呼吸不过来,身体像陷落云层那么柔软。 江稚被亲得头脑发晕,还好理智尚存,在关键时刻推开了他,“我饿了。” 沈律言身上的衣服都没皱,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他坐在床边,“我不是正要喂你?” 江稚在他面前总是词穷,言语匮乏。 寥寥几个字,就能让她红了脸。 江稚假装没听懂:“我要下楼吃饭。” 沈律言欣赏了会儿她手足无措的神情,笑了笑,“走吧,一起下去。” * 隔天就是周末。 江稚和医院约好手术的日子。 早上不到八点,她自己开了车去医院。 江稚出门的时候,沈律言还在楼下吃早饭,他很挑食,既不爱吃中餐也不喜欢西餐。 早晨往往只需要一杯苦咖啡,就足够了。 江稚这么早就要出门,沈律言肯定是要问的。 她想不到好的借口,随便胡扯了个:“有约会。” 沈律言放下手里的咖啡,漆黑幽远的眼神如深渊静静朝她望了过来,“这么早?” 江稚都没想过他会接着往下问,愣了两秒,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撒谎:“他刚回国。” 沈律言的目光深不见底,江稚有一个瞬间以为的谎言要被他戳破了。 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在虽然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话说的滴水不漏,“玩得开心。” 江稚松了口气:“谢谢。” 早上医院人不多。 私立医院的隐私性也更好。 江稚先是拿着单子去排队做检查,确保没有大的风险才能做手术。 妇产科有专门的休息室,供她们等待检查。 放眼望去,其他孕妇身边基本上都有丈夫或者是伴侣陪在身边。 只有江稚是独自一人。 江稚去交检查单的时候,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她点点头。 护士皱眉,“这怎么行?起码要有人陪同的,不然一会儿做完手术你怎么回去?” 时间仓促,江稚也不想让好朋友陪她来医院做这种手术,她抿了抿唇:“我身体很好,休息一会儿就能回去。” 护士怀疑的看了她两眼,“你想清楚了吗?” 江稚点点头:“嗯。” 护士接过她的检查单,“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检查完去手术室。” 江稚的心情远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松,反而很沉重,“好的。” 护士忍不住埋怨,“你老公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过来陪你,受罪的都是女人,他们倒是爽了。” 江稚淡道:“他工作比较忙。” 护士是新来的,不像老护士见得多,瞧见这种事还是会生气,“谁不忙呀?再忙也要过来陪吧,这可是很伤身体的。” 江稚没有再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等了几分钟,检查室里叫到了她的名字。 江稚捏着单子走了进去,躺在床上做检查。 没过多久,医生将她扶了起来:“看了下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去手术。” 医生摘下口罩,叫来护士,“你带江小姐去手术室。” 小护士看着她的眼神是很同情的,“你跟我过来吧。” 江稚靠近手术室的时候,手脚冰凉,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踢了她一下。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小护士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你怎么啦?” 江稚狠下心肠,“没怎么。” 小护士好像看出了她的恻隐之心,“你是不是反悔啦?” 江稚沉默。 小护士开始唠叨:“我们这里很少有反悔的,基本上都是男朋友陪着来的,两个人商量好了说不要就不要。” 江稚深呼吸,她绷直了后背,“走吧。” 小护士边走边说:“我看你表上写结婚了,你老公都没来,你长得这么漂亮都不对你好点,你不给他生孩子才是对的。” 江稚只是有一点舍不得。 刚进手术室,护士给她递了药。 “你先吃了药,半个小时后才能开始做手术。” 江稚攥着掌心里这几颗小小的药片,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说话。 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小,药流就可以。 还能少受点罪。 江稚快要把指甲掐断了,她把药片扔进了垃圾桶里,脸色苍白告诉医生:“我今天不做了。” 医生司空见惯,“你想好了?” 江稚点头:“再过几天。” 医生看她是在犹豫,将利弊和她说了清楚:“你如果打算要这个孩子,就要开始准备定期的孕检,如果不想要,趁早做手术对你身体好,越拖伤害越大。” 江稚认真听完医生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医生叹气:“你老公知道这个事吗?” 江稚撒了谎:“他知道。” 第21章 亲口告诉他 江稚在车里待了很久,她趴伏在方向盘上,紧紧攥着手指,安静的像是没了声息。 包里的手机响了几次,江稚置之不理。 过了很久。 江稚缓缓坐正了身体,她打开车窗透了会儿气。 几分钟之后,等到情绪逐渐稳定。 江稚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基本上全都是于安安给她打的电话。 于安安前几天才回国,“阿稚!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江稚深呼吸,说:“刚刚在忙。” 于安安听着她有点沙哑的嗓音,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啦?你们家沈总又虐待你了吗?” 起初,于安安知道江稚和沈律言结婚了的事情,衷心为她得偿所愿而感到高兴。 没过多久,江稚就告诉她,和沈律言的婚姻只是表面做戏,不是真的。她和沈律言只不过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于安安和江稚是高中的同桌,彼此最好的朋友。 自然有些为她打抱不平。 尤其是在见识过沈律言在工作上有多么的压榨员工之后,万恶的、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江稚失笑:“没有。” 于安安家境优越,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就无忧无虑,将她也养得没什么心机。 她嘟嘟囔囔,“也是啦,沈总都是冷暴力!” 沈律言就像冰山。 依靠掌心那点温度根本捂不热那颗冷冰冰的心。 于安安一直就觉得沈律言很变态。 太冷血了。 “阿稚,沈总最近还是像以前那样吗?” “哪样?” “我也说不上来,我也不懂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确实,沈律言有几分了不起的姿色。 客观而言,长得的确比普通男人要好看。 英俊逼人,气质斐然。 有手段有魄力,好像找不到什么缺点。 但是和只谈合作不谈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真的能忍得下去吗? 江稚想了想:“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好像也对。”于安安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江稚思考了半晌,“我在医院。” 在于安安开口问下一句话之前,江稚先她张了嘴,“安安,我怀孕了。” 于安安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说话都有点磕绊:“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不过转念一想,阿稚性子沉稳,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于安安下意识问:“沈律言知道吗?” 江稚如实告诉了她:“他不知道。” 怀孕这件事,她憋了这么久。 终于有个能说的人。 说出来之后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江稚有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也没想好怎么办。” 于安安是知道她和沈律言那点内幕的,签过婚前协议,也在律师的见证下签过契约合同,细分的条款大概有十几页的纸。 于安安连男朋友都没有,没办法给她开解感情问题,遇到事情比她更没用。 她忍不住问:“沈总是一发入魂吗?” 江稚:“……” 但她想了想,沈律言看起来确实就是一副很能干的样子。 于安安小声嘀咕:“你家沈总还挺牛逼的。” 原本怀孕了是件好事。 现在看来确实还挺难处理的。 于安安用很小的声音试探性的问:“要不然你就生下来?” 江稚蹙眉:“沈律言从来就没打算和我假戏真做,他也不喜欢孩子。” 于安安叹气,“你和他说了吗?” “还没有。”江稚用力攥着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打算过几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他。” 有些事。 她一个人没有办法面对。 江稚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处理,就像平时帮沈律言解决无聊的花边新闻一样。 简单、高效。 但是临到头,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第22章 沈总真不是人 于安安听着她低落的声音,有些心疼她:“阿稚,我来医院找你,请你去吃饭,把不开心的事情通通甩在脑后。” 江稚乖乖的说:“好。” 挂断了电话,江稚继续坐在车里发呆。 她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她亲口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沈律言时,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沈律言对婚姻没什么向往。 也不觉得有多神圣和美好。 去年过年,沈家来了许多客人。 沈律言的表姐刚生了孩子,是个长相很可爱的漂亮女儿。 圆圆糯糯的小脸,皮肤又白又嫩,眼珠乌黑,眼睛滴溜溜的转。 家里的长辈,抱着都不想撒手。 沈律言闲暇时逗了逗小侄女,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他对那个孩子,就没有了兴趣。 那天夜里。 江稚刚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下来,觉得卧室里实在太安静,无可奈何主动提起话,“小侄女好可爱喔。” 沈律言抬手关了灯,欺身压了下来,“哭起来太吵了。” 江稚被他抬高了手,狠狠抵在枕头上,她喘着粗气,声音有些短促:“哪有小孩子不哭的。” 沈律言惩罚似的咬了她的唇瓣,“不要提别人,专心。” 小侄女已经是江稚见过最可爱的小朋友。 沈律言一点多余的好感都没有。 不难猜出,对于她肚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态度。 * 于安安让家里的司机将她送到医院门口。 江稚开着车,带她去了淮海路上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两人许久未见,都很高兴。 尤其是于安安,对她又是抱又是搂。 江稚胃口不好,点了杯纯牛奶,别的都吃不下。 于安安冒失的抱完她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孕妇,“阿稚,你打算怎么和沈总摊牌啊?” 江稚双手撑着下巴,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卸下伪装,露出轻松的一面,“直说吧。” 于安安心直口快:“我怕你们家沈总会刻薄的认为,你想母凭子贵!” 江稚被她逗得笑了,“这倒不会。” 沈律言可能会觉得她不讲诚信。 当初说好的,要有契约精神。 于安安小心翼翼提出请求:“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江稚笑了笑:“当然啦。” 她低头,神色温柔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不过现在还没怎么显怀,摸不太出来。” 于安安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好神奇啊。” 依依不舍摸完肚子,于安安又愤世嫉俗地说:“沈总真不是人。” * 江稚和于安安没有在咖啡厅待很久。 两人简单吃了顿午饭,就去逛了逛附近的商场。 于安安买了一堆的包,神清气爽从店里出来,打电话让家里的保镖过来护送她新买的包包。 江稚在经过母婴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没忍住,买了条小女孩穿得公主裙。 不知道她的预感准不准,总觉得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逛完商场,江稚先开车把于安安送回了家,随后才回了老宅。 江稚没想到,沈律言今天竟然没去公司。 她停好车,余光无意间瞥见了在花房里浇水的男人。 院子后面还养了一大片的红玫瑰。 沈律言不许别人碰,平日都是他亲自打理。 再冷血理智的男人也会有温柔浪漫的一面。 江稚下了车,沈律言也缓缓朝客厅的方向走了过来。 深冬时节,天气寒冷。 男人在家只穿了件薄薄的高领毛衣,腿长个高,腰窄肩宽,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 平静的眸光,平添几分压迫感。 沈律言随口寒暄:“回来了。” 江稚僵硬点点头,攥紧了包:“嗯。” 她今天开的是沈律言的车,不敢把在医院里交的缴费单和检查单留在车上,只能先装在包里。 沈律言望着她的脸,一寸寸扫过她的神色。 气色好像比早上出门要红润。 眉眼似是红星鸾动的神态。 看来心情不错。 玩得确实也很开心。 沈律言收紧了下颌,平静的脸色下仿佛在酝酿惊涛骇浪。 他心里的确很不爽。 沈律言看了眼手表,他还记得她早上出门不到八点,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八个小时,看来江秘书的约会对象应该还不错。” 江稚知道他是误会了。 之前也有过这种误解,她没有解释过。 那次有事不得不要请假,就拉出小学弟当借口,说要和前男友生病住院需要人照顾。 这样其实也好。 沈律言就不会怀疑她会不会喜欢他。 江稚随口胡说:“去看了个电影,喝了杯咖啡,顺便逛了个街。” 沈律言冷着脸:“江秘书,不用和我汇报行程。” 江稚感觉他有点凶,也许是心情不太好。 她总是很倒霉,经常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说:“哦,好的。” 沈律言愈发的不痛快,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她去和她的情郎、或者说是前男友约会。 他甚至见过她的小男朋友。 漫不经心的和顾庭宣点评过一两句。 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姑且算会体贴人的傻逼男大学生。 第23章 医生怎么说? 江稚对沈律言忽然发作的脾气,很是不解。 她偷偷跑去问管家,“今天家里有别人来过吗?” “少夫人,没有别人来过。” 江稚就更奇怪,认真想了想,把他反复无常的脾气归类为间歇性的状态。 还好沈律言大部分时候都很平静。 江稚现在很嗜睡,没精神去猜沈律言的心思。 她上了楼,沾到枕头就睡。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江稚还没睡醒,缠着被子还在睡梦里。 沈律言望着餐桌上空着的座位,板着张冷漠的脸,“少夫人呢?” “好像上楼后就没下来。” “去叫她。” 沈夫人看不过他这张臭脸,“谁欠你了?在家里还摆着张冷脸。” 沈律言沉默,慢慢皱起了眉。 他不该被江稚的事情左右情绪。 沈律言站起来,“不用你们了,我上去叫她。” 沈夫人有点恨铁不成钢看着儿子,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不解风情的儿子? 不对,以前沈律言就很会哄江岁宁。 层出不穷的手段,叫人含羞带怯。 * 卧室漆黑,窗帘密不透光。 沈律言抬手开了灯,床上拱起了一个小团。 他看了一会儿,既没有出声,也没往前走。 她真小。 小小的一个。 好像稍不留神就能被人端走。 沈律言破天荒叫她起床,声音也不重,平淡舒缓。 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律言坐在床边,扯开她身上的被子,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知道她怕痒,刚准备动手却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肚子。 怀里的女人好像醒了,艰难睁开疲倦的眼皮。 沈律言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表情,心情好了些,他忽然间问:“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江稚还不是很清醒,有些贪恋抱住了他,埋在他的衣服里,声音有点糯:“你不要吵我,我还是好困。” 沈律言怔了一瞬,看着使劲往自己怀里埋的女人。 竟然也没生气,只是有点好笑。 鬼使神差的,他摸了摸她的脸,“起床吃饭了。” 江稚当做没听见。 沈律言不惯着她,强行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拉着她去了客厅。 江稚本来不饿,闻到饭菜的香味就饿了。 连吃了两碗饭。 沈夫人很欣慰,她儿子就很挑食,如果人人都像阿稚这么好养活就好了。 沈律言忽的说了句:“难怪最近胖了。” 江稚放下筷子:“很明显吗?” 沈律言中肯道:“还好。” 没摸到她的肚子,他还真没怎么看出来。 江稚解释道:“冬天都会长胖。” 吃得多,需要热量来抵抗寒冷。 小两口在沈家的老宅住了不到两天,就又回了沈律言的别墅。 周末过得很快,隔天又是工作日。 江稚这个秘书,时而忙,时而清闲。 最近因为招标项目,整个部门也腾不出闲暇时间。 周一的下午。 刘总助将在医院的化验结果报告单拿到了总裁办公室。 沈律言扫了眼他递过来的文件袋,懒洋洋地问:“医生怎么说?” 刘总助进办公室之前就酝酿好了说辞:“是一些止血药物、黄铜体胶囊和叶酸。” 止血药物暂且搁置一旁。 毕竟有很多用处。 至于叶酸。 沈律言没有记错的话,是孕妇才需要吃的药物。 而黄铜体胶囊则是孕激素类制剂。 沈律言的拇指漫不经心敲了两下桌面,“刘助理,你确定吗?没有弄错。” 刘总助每年拿着高薪,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化验结果确实是止血药、黄铜体胶囊和叶酸。” 沈律言冷冷地:“你出去吧。” 刘总助迟疑了会儿,“沈总,有可能化验结果……” 男人耐心告罄,打断了他:“听不懂人话?出去。” 刘总助不敢再多嘴。 沈律言有些佩服江稚。 她竟然不知死活的、真的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第24章 对不起他的事情 沈律言对江稚最深的印象其实是,听话和懂事。 她不像是会做出让他难堪的事情。 但是男女之间,确实容易擦枪走火。 沈律言嘴角噙着冷笑,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 此时此刻,他确实心头的怒火难消。 江稚可能怀孕了这件事,让他确实不怎么高兴。 沈律言之所以没有怀疑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和他有关系,是因为他每次都有做措施。 他也不喜欢让她吃药,毕竟对身体不好。 仅有失控的那次。 沈律言事后也有提醒过她记得吃药。 而江稚并不是个糊涂人。 相反她很聪明。 不会做那么笨的事情。 身体是她自己的。 她自己不心疼自己,也轮不到别人来心疼她。 沈律言又将化验报告单捏在手里,沉默的扫了几眼过去。 每个字,他都认得。 和助理说的没两样。 沈律言将化验单扔进抽屉里,随后拨通了内线电话,声线冰冷:“让江秘书到办公室来一趟。” 程安觉得电话里沈总的语气就很不好,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 她赶紧去茶水间,找到正在泡奶茶的江稚。 “江秘书,沈总找你。” 江稚差点烫到手,她垂着睫毛,颤了两下,“沈总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程安摇头:“没有。” 她转头四下看了一圈,确保茶水间里没有其他人,“但是我听沈总的语气,平静的吓人,你小心点,别触了霉头。” 江稚点点头,嗯了声,随即抬起脸对程安笑了笑:“谢谢。” 她想不到沈律言最近有什么事情需要用上她。 整理好的文件在早上已经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沈律言今天出门,心情还是不错的。 江稚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过了几秒钟,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进。” 江稚缓缓推开门,“沈总。” 沈律言目光平淡扫过她的全身,眼神在她的平底鞋上停留了片刻。 她平时都穿着修身显身材的职业装,这几天穿得却很休闲。 牛仔裤、薄毛衣。 沈律言气定神闲:“把门锁上。” 江稚心里忐忑,沉默了会儿,转过身扣上了门锁。 沈律言忽然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迎面便是迫人的压迫感,他的眼神很沉,眸色微暗,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江稚咽了咽喉咙,“沈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律居高临下望着她,倒是不显山露水,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你很紧张?” 江稚垂眸:“是有点害怕。” 沈律言在公司也极少动怒发火。 但每次发作起来,也够底下员工受的。 沈律言并没有放过她,“怕什么?” 江稚想了想,如实说道:“我感觉您的心情不是很好。” 沈律言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笑容里带着点讽刺。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冷不丁开口问她:“你那个小男朋友,毕业了吗?” 江稚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起来他说的是谁。 她甚至疑惑沈律言怎么还记得她那个被当成挡箭牌的小学弟。 “快了。”江稚认真回忆了半晌,他今年大四,好像已经开始实习,她多嘴解释了句:“是前男友。” 还是假扮的前男女朋友。 现在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沈律言捏住她的下颌,眼神冰冷,说话的语气也没有起伏,冷漠的让人胆颤心惊,“江秘书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第25章 打小三 江稚被问得一愣,也有些糊涂。 她抬眼,看见沈律言的表情实在阴沉得难看。 她看见男人一动不动的喉结,素来都留有三分温和的眉眼透着冷冽的戾气。 江稚的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疼,她轻声道:“没有。” 沈律言似笑非笑望着她:“江秘书想清楚了再说。” 江稚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眸,又是一怔,被质问的也开始怀疑最近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沈律言的事情。 她既没有出卖公司的机密。 也没有像那些来打听他下落的女人们,透露半句他的行程。 江稚肯定的摇头,“没有的,沈总。” 她一旦在畏惧他的状态下开口说话,声音听起来就是糯糯的,语调也有点软。 沈律言松开了拇指,眼底的戾气稍有缓和。 他在思考,江稚对他撒谎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律言对江稚的印象一直都不错。 她几乎不会在他面前撒谎,特别的有分寸。 也许。 是哪里弄错了。 这也说不准。 “江稚,有件事你要清楚。” 沈律言很少叫她的全名,江稚听得走了会儿神,“你说吧。” “离婚之后,我不会管你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沈律言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重,“但是婚姻续存期间,我容不得背叛。” 虽然不知道沈律言为什么忽然间说这些话,但是江稚仍然很乖巧的点点头,“好。” 她能和谁在一起呢? 她又不喜欢别人。 沈律言的火气没容易下去。 男人的性格都是很恶劣的。 薄情寡义还要装得情深不寿。 沈律言对别人总是会留三分余地,不知为何,自己总控制不住要对她万分残忍。他淡淡地说:“我有洁癖,不会碰别人玩过的二手货。”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 江稚脸有点白,“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沈律言说:“差不多。” 江稚没想到自己的心理承受力还是那么不堪,她深深呼吸,忍着心头的窒息,缓缓出声:“现在我都听见了,我能出去了吗?” 沈律言从不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哪怕他明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难听刺耳。 可能伤到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但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 沈律言没有给别人喜当爹的爱好,至于她和别人之间伟大的爱情,他一点都不在乎。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那么古怪。 “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江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程安见她神情有点恍惚,目光担忧,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江秘书,你怎么啦?” 江稚打起精神来:“有点累了。” 程安万分同情江秘书,“是不是沈总骂你了?” 江稚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她不知道今天这遭飞来横祸是从何而来,让沈律言对她说了这么难听的话。 江稚在工位上休息了很久。 连日来心理上的负担和身体上的变化,已经让她有点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她提前下班,离开了公司。 人还没到楼下、 不巧手机响了。 江稚看了眼来电号码,是她的父亲。 江稚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她的父亲,她果断挂了电话。 江北山继续给她打,似乎她不肯接,誓不罢休。 江稚对这个父亲无话可说,但为了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她还不得不和他周旋。 小的时候。 江稚也期待过父爱,她不明白别的小朋友都有父亲的喜欢。 为什么她没有? 江北山甚至会忘记来接她放学,忘记有她这个女儿。 望着她的眼神,都是厌恶的。 江稚做足心理准备才敢接电话。 江北山用命令的语气吩咐她:“你姐姐回国了,今天晚上回家一趟。” 江稚想笑,有点笑不出来,“我没空。” 江北山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你那个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请不出假就辞掉。” 江稚说:“您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事情来?” 江北山如何不知道他的女儿怨恨他,“如果不是你姐姐还记挂着你,你以为我会叫你回来吗?每次都丧着脸,不知道给谁寻晦气。” 江北山说完就挂,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字。 江稚不理解为什么她的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狠毒到六亲不认。 她母亲当年对他掏心掏肺。 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连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产业都被他们霸占。 * 江稚没有听江北山的话,回去江家。 江岁宁的母亲,是个很聪明也很有手段的女人。这么些年,江氏名下产业的财务都是经由她的手,她并不满足在家只当个贵夫人。 上次见到颜瑶女士,是在一个珠宝拍卖会上。 颜瑶女士脖子上那条祖母绿项链是她母亲的嫁妆,江稚极力忍耐,也没有忍住,趁着无人时,在走廊上给了颜瑶女士一巴掌,硬生生将项链从她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而江稚也付出了代价,来自她父亲的两个耳光。 脸肿了起来,嘴角出了血。 沈律言那几天看见她肿起来的脸,还和她开起了玩笑,“江秘书是去打小三了?” 第26章 败露 回想往事,几乎没有一件能让她开心的。 唯一能得以喘息的岁月,大概别人无忧无虑的十六七岁。 最青春年少的盛夏。 除了母亲的医药费,她没什么别的难过的事情。 每天偷偷的观察着她喜欢的人。 江稚在公司楼下的休息椅上坐了很久,她真的太累了。 她无聊的看着来往的行人,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工作党。 对面公园有小孩子在喂鸽子,还有大学生在兼职卖花。 江稚盯着她们手里的玫瑰花发着呆。 沈家的后院种满了玫瑰。 却没有一朵是属于她的。 江稚疲倦的站起来,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她的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面,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她走到卖花的大学生面前,伸出手来:“卖我一朵吧。” 最近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圣诞节。 卖花的生意并不好做。 她们今天还没卖出去一朵,难得遇见主动要买花的顾客。 “姐姐,十块钱一朵,你给我十块,我给你两朵好了。” “不用,我只要一朵,谢谢。” 江稚从钱包里翻出现金,递给了她。 接过玫瑰,根茎上的刺还有些扎手。 江稚好像感觉不到疼,她攥着手里的玫瑰,吹着冷风。 忽然间觉得没有人喜欢也挺好的。 不被人爱着,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玫瑰。 * 江稚买完玫瑰,打电话给于安安,叫她出来吃饭。 于安安现在是家里最清闲的咸鱼,每天除了逛街就没有别的事情做。 她急匆匆赶到江稚给她发的定位。 江稚已经点好了菜,给于安安要了瓶红酒,只不过她自己喝的还是白开水。 于安安一眼就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江稚灌了一大口温水,面无表情,她说:“我今天莫名其妙被沈律言给骂了。” 于安安深表同情,有沈律言那样的上司,工作简直是地狱难度。 没有人能受得了沈律言。 “他凭什么骂你!?” “是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江稚没喝酒,但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醉了,“他是不是又在江岁宁那里吃了瘪,就拿我撒气?我是他的出气筒吗?” 于安安坚定站在她这边:“我支持你辞职。” 江稚一下子泄了气,“可是沈律言会给我发工资,好多好多钱。” 她掰着手指头算,“真的好多。” 一个去别的公司,绝对赚不到的数目。 于安安气鼓鼓的说:“就算这样,他也不能骂你。” 江稚长长吐了口气,表情严肃,“他心情不好。” 她接着说:“所以我决定要让他的心情变得更不好。” 于安安眨了眨眼:“阿稚,你要做什么?” 江稚说:“我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孩子也有她的一份。 而且还长在她的肚子里。 她既不是丁克,也不是未婚先孕。 为什么不能要? 当然,江稚也没有完全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于安安有些惊讶,“昨天你不是还说要告诉他吗?今天怎么就变卦了?” 江稚一脸认真望着她说:“孕妇都是很善变的。” 对视了不到三秒,江稚就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怕现在告诉他,明天你就能看见我的尸体了。” “……” 江稚和于安安吃完晚饭又去清吧里坐了坐。 等到夜深,江稚才姗姗来迟般回了家。 站在院子里,能够看得见,卧室里的灯是亮着的。 江稚以为沈律言今晚没回来,她不慌不忙上了楼。 推开房门,男人静静坐在卧室的沙发上。 指腹似乎压着几页纸。 江稚早就困了,脑子有点糊涂。 花了几秒钟,望着他手里压着的那几页纸张。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沈律言手里拿着的好像是她之前在医院做的B超单。 第27章 解释 江稚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个瞬间凉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抬起颤颤的睫毛,小心翼翼再往他手里压着的纸张瞥了眼。 白纸上印着灰色的图像。 边框也清晰可见。 江稚僵硬站在原地,脚下像是长了钉子,灌着铅水,沉得抬都抬不起来, 她几乎都没有勇气去看沈律言此刻的神情。 江稚把自己所有在医院开的检验单都扔进了碎纸机里,只有这张B超单,她没舍得扔,藏在了柜子里。 她现在连怎么被沈律言发现的都不清楚。 江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他自己的检查单,也不一定就是她那张。 她握紧了手,等到呼吸没有那么颤,缓缓走了过去。 若无其事开始换衣服。 沈律言也没出声,懒洋洋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身影。 江稚背对着他换上了睡衣,随后抱着换洗的衣服,抬脚准备去浴室洗澡。 男人的唇瓣抿成一条淡漠的线条,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江稚感觉如芒在背,攥着衣服的手轻轻地颤着,指甲盖掐出惨淡的冷白。 走进浴室,她想也不想就锁上了门。 整个人像是脱了力。 背对着门缓缓坐了下来。 江稚现在只能侥幸的希望,沈律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不是她的B超单。 但是她想了想,既然迟早都是要告诉他的,现在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江稚靠着门在地上坐了会儿,等到冰冷的手脚逐渐恢复力气,才慢腾腾站起来。 浴室里很快就听得见淋浴水声。 江稚洗了个热水澡,小脸被水雾熏得泛红,她望着镜子里倒映的人,气色红润,看起来也不像是孕妇。 做足了心理准备。 江稚走出了浴室,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涂抹她的护肤品。 沈律言忽然开了口:“江秘书,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江稚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边涂脸边说:“随便去逛了逛。” 她画蛇添足般加了句:“买了几双高跟鞋。” 一时片刻,沈律言沉默不语。 卧室里的气氛实在压抑。 江稚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此时此刻她身后的男人表情不会太好看。 面罩寒冰,眼神冷漠。 沈律言扯了下领带,缓缓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男人身姿挺拔板正,熨烫妥帖的西装裤,长腿往前迈了两步,“江秘书倒是有闲情逸致。” 江稚回过头,从未见过沈律言脸上有那么冷淡的神色。 大多数时候,沈律言哪怕是很生气,表情也不会这么冷漠。 像是从骨血里都透着寒意。 他往往都是会留些和颜悦色,不喜欢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江稚低声解释:“是你说我可以下班了。” 她轻轻抿直了唇线,说话时齿尖碰撞齿尖,因为太紧张而差点咬到了舌头,“我以为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沈律言悄声无息打量了她几眼,至少表面上来看还是很淡定,不见丝毫的慌乱。 他很佩服江秘书的心理素质,临危不乱,镇定自若。 沈律言扯起唇角,笑意淡淡,“我没说你不能去,我只不过是很意外江秘书现在还有心情去逛街。” 沈律言今晚能看见这张B超单,确实也是个意外。 卧室对他来说只是用来休息的场所,他几乎很少碰这间卧室里的物品。 意外在抽屉里看见了这张薄薄的纸。 江稚确实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 他原本都已经让助理去调查江稚最近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沈律言不会允许她背叛自己。 那个男人要死。 她也别想好过。 花着他的钱,去养别的男人,甚至还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沈律言当然无法容忍。 不过。 沈律言还是信得过江稚的品行,她不像是个蠢人,会做这种事情来激怒他。 医院里这张单子,确实没有辜负他对他的信任。 江稚思考了半晌,说:“沈总,我最近心情的确还可以。” 沈律言却不打算继续陪她演戏,将医院的单子递到她的面前,语气冷淡,“江秘书,解释一下。” 第28章 绝不后悔 纸张锋利的边角差点划破她的皮肤。 隐瞒了将近一个月的秘密好似骤然被摊开在阳光里。 叫她措手不及。 江稚接过沈律言递来的单子,她没有看,只是默默收了起来。 沉默了很久,江稚望着他如释重负般说道:“是,我怀孕了。” 藏了这么久。 还是要见天光。 她这些日子生怕他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怕下一秒钟就要面对他的无情。 但是真正被他知道了之后,心里也只剩下平静。 坠在半空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江稚尝到了舌尖苦涩的味道,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但也猜得出不会有好的结果。 更不可能有她想得到她的一切。 没有圆满。 只会更破碎。 沈律言站在暗处,依稀能辩出男人线条冷峻的轮廓,他微微垂着眼帘,沉默的抽出根烟,刚要点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暂且放了回去。他问:“我的?” 江稚的身体僵了一下,“对。” 她的唇色几乎要比她的脸色还要白,嗓子有点哑了,脆弱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可怜,一字一句,艰难的解释:“沈先生不相信的话,可以对一下时间。孩子七周,刚好是我们那次在北城……” 后面的话不用再多说。 他也知道。 成年人之间那点事。 不需要细说。 沈律言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印象深刻。 她喝了点酒,和平时看着不大一样,难得露出些娇憨。 回到酒店,意乱情迷。 沈律言摸了摸床头柜,没有摸到避孕/套。 他出差也不喜欢保洁在他离开这间房之前进屋打扫卫生,避孕/套在前一天的晚上就被两人用完了。 沈律言不会记得这点小事,江稚更不会去买。 他没能及时刹住车,但第二天依然记得提醒她吃药。 沈律言承认让女孩子吃药,的确非常不负责任。 但那次是意外,这么久以来,也就只有这一回。 沈律言脸色平静,“所以就是那一次中的招。” 他的眼神很冷,江稚都丧失了和他对视的勇气,自己快要被他盯得无处遁形。她白着脸说:“应该是的。” 沈律言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她,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极致的冷静。 光线昏黄,清晰照着他漂亮而又鲜明的的五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了?” 江稚以前被警察审问过,她觉得现在沈律言盘问他的态度和那个警察差不多。 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掺半点私人情感。 她胸腔里那颗心好像都不太会跳了,一盆冷水迎面朝她泼了过来。 尖锐的指甲深深掐着掌心里的肉,她抿唇,“一个月前。” 江稚那段时间,觉得自己很能吃,又变得异常嗜睡。 最重要的是她的例假迟迟没来。 所以她才去药店买了验孕棒。 沈律言噙着淡笑,似讽非讽。 一个月的时间,江稚都没打算告诉他。 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了这件事,沈律言怀疑她能直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和他说。 江稚眼睛发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愧疚。 好像真的是她的措。 她不应该忘记买药吃。 但她又不是机器人。 总有疲倦的时候。 偶尔忘记一两件,也在情理之中。 江稚不想被误解,“沈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她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低,眼泪沾湿了睫毛,她很委屈,但这种委屈沈律言不会理解,“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不巧,一次就怀上了。” 沈律言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伸手拢住了她的下巴,动作温柔,用指腹缓慢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我有没有提醒你吃药?” 江稚被问得抬不起头,隔得这么近,稍一抬头就能亲到的距离,两颗心却好似比银河还要遥远。她止不住泪,哽咽道:“对不起,我…我忘记了。” 她一点儿都不想道歉。 真的是她的措吗? 为什么不能宽恕她这一次的糊涂。 沈律言为什么对她还是那么严苛。 她和他已经结婚那么久了。 也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养只猫养条狗,也不会如此。 有一个瞬间,江稚都想撇下尊严,放弃所有的自尊,恳求他。 她想恳求沈律言,求求他,能不能施舍她一点爱。 她的眼泪越掉越多。 沈律言这会儿耐心倒是极好,帮她擦着眼泪,“为什么会忘记?” 江稚鼻头泛红,带着沙哑的鼻音说:“太忙了,忙完事情等我想起来已经来不及吃药了。” 和沈律言一起出差是件很辛苦的事。 没日没夜的会议。 晚上还有各种不得不出席的应酬。 江稚哽着喉咙说:“我真的没有想要故意怀上你的孩子。” 更没有做过母凭子贵的美梦。 在沈律言这里,可行性几乎为零。 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他做自己不情愿做的事情。 少年时期,他是一阵来去自由的风。 成年之后,哪怕逐渐收敛,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却是改变不了的。 于他而言。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江稚见过很多喜欢他的女人,都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能够用自己的不同打动他冰冷的心。 但是不会。 尤其是。 沈律言做任何事,无论是对是错,是痛是甜,绝不会后悔。 第29章 他的态度很简单 眼泪能够很好的发泄情绪。 江稚缓缓抬起通红的眼睛,对着男人淡漠的双眸,“其实,我已经打算过几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你。” 他们都是成年人。 不应该那么幼稚、那么冲动的做事情。 无论怎么说。 孩子是无辜的。 是因为她的不小心才迎来了这个小生命。 哪怕是江稚想生下来,也需要和沈律言商量。 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 没有电视剧演的那么好。 金钱上,她可能没有办法给孩子最优渥的生活。 情感上,再亲的妈妈也无法代替父亲的角色, 江稚考虑的这么多,也并不是一定要沈律言充当父亲这个角色。 如果他不想要,她也能够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 沈律言松开了拇指,她哭起来我见犹怜,眼眶还红着,睫毛上悬挂着未干的泪珠,可怜兮兮,好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律言双手插兜,淡淡开口问她:“然后?” 江稚习惯了他的气定神闲。 沈律言永远都是如此,总是想着先怎么解决麻烦,而不是先去算旧账。 江稚吸了吸鼻子,“毕竟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也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了解你的态度。” 沈律言唇角微弯,勾着浅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他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猜不到我会是什么态度吗?” 她知道。 她存着一丝不可能的侥幸。 她天真的妄想,他不会那么绝情。 沈律言的话就像迎面扇过来的一道耳光,将她打得无地自容。 江稚觉得她像在自取其辱,她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摇摇欲坠的身体才没有倒下,“这不是小事,不能全靠我猜测,我要亲口听到你的想法。” 沈律言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态度很简单,也根本不可能会变。 他不要这个孩子。 一段有性无爱的婚姻。 一段始于交易的婚姻。 一段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 不应该要孩子。 沈律言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孩子这种吵闹的生物,但也没有多讨厌。 只不过是和江稚生孩子,从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江稚慢慢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睁开双眸,情绪得以舒缓,她慢慢地说:“我前些天去医院,打算把手术做了。” 沈律言静静听着,没有打扰她。 她看起来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了。 江稚接着说,“但是她忽然踢了我一下,按理说还不到两个月是不会有胎动的。可我就是觉得她踢了我,她想活下来,所以我在手术台上就临阵逃脱了。” 她也不剩几个亲人。 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这个孩子。 是她的血亲。 尽管留下她很自私,她也舍不得。 江稚说这么多话,只是想靠示弱从沈律言这里博取一小点的同情。 沈律言沉默不语,良久过后,他总算出了声,他开口:“江秘书。” 听见这个生疏的称呼。 江稚心凉了半截,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沈律言居高临下望着她:“你知道契约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江稚动了动唇瓣,有气无力:“是什么?” 沈律言告诉她:“契约婚姻最重要的是诚信。” 她和他之间。 婚前签订过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文件最后特意附加的一条就是,不要子女。 第30章 好像没有那么爱他了 沈律言像个好心提醒她的老师。 冷静的、无情的告诉她游戏规则。 委婉的提醒她。 已经违背了她和他之间的契约。 她不诚信。 令人失望。 江稚耳朵嗡嗡的响,花了点时间消化沈律言对她说的这句话。 契约婚姻。 是啊。 她和他本来就只有契约。 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走进婚姻殿堂。 也许沈律言只把她当成了个合适的合作者。 江稚缓缓吸了口气,她尝试了几次,噙动嘴角,却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沈律言当着她的面,默默点了根烟,吞进去的气息含着烟草的涩味。 掌权之后,沈律言已经极少抽烟,打火机的声音清脆响亮,火光明明灭灭。 江稚咳嗽了两声。 沈律言望了她一眼,默默掐灭了烟。 她看不清他的心,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沈律言往前了两步。 可能是压迫感太强了。 江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沈律言看着她后退的动作,轻笑了声,笑意多少有些冷淡,“江秘书。” 江稚心头一凛,很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律言吐字平淡:“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他说难办。 可是江稚并没有从中听出任何的为难。 沈律言这样的人,也许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处理的方式。 江稚冷静下来,她不想让沈律言看出内心的分毫,她说:“沈先生,你想怎么做,可以直接告诉我。” 沈律言抿了抿唇,“这事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我会承担。” 江稚紧张的扣紧了拇指,她面色平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 沈律言接着说,“但是这个孩子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想必你也清楚如果生下来会有多麻烦。” “生孩子不是养宠物。” “我想江秘书也不会那么天真。” “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江秘书的为人处事。” “你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 他不急不缓说了这许多。 江稚的心渐渐凉了下去,“我明白沈先生的意思了。” 她低头顺眸的样子还有点可怜。 神色脆弱,不堪一击。 沈律言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随手扯了扯领带,压低了眉眼间快要克制不住的暴戾之色,语气淡淡的通知她:“明天我会让我的律师和你谈,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吧。” 律师。 他还真是当成公事公办。 铁面无私,不留情面。 江稚见识过沈律言的律师团,那群人确确实实能够轻易逼死人。 拿出来法律的条条框框,合理合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江稚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她何德何能需要沈律言出动他的律师团呢? 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沈律言还很体贴:“早点睡吧,晚安。” 江稚缓缓抬起脸,“沈先生,我现在还不困,我觉得与其和律师谈这种私事,不如我们直接私底下解决了,省去一些难堪。” 沈律言的眼神停留在她脸上,面色冷冷,抛出话来问她:“你想从我这里听见什么?” 留下这个孩子? 你生下来? 这不可能。 沈律言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仁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要到医院里见面了。 沈律言没想到江稚也如此情感用事。 他以为她只喜欢钱。 这样原本就是最好的,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沈律言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他绷着冷脸,也不再管会不会给她难堪,“江秘书不会以为生个孩子就像买菜那么简单吧?” 况且买个菜,还要精心挑选。 至少得新鲜、干净。 江稚解释:“我没这么想。” 沈律言望着她,表情冷漠:“你知道为人父母要承担哪些责任吗?” 他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甚至问她的语气都称得上客气。 反而衬得江稚很不懂事。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律言有点烦躁,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有烦躁的情绪,“我会给你两个选择,明天你自己去和我的律师谈吧,” 江稚点点头,带着哭腔,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我不应该糊涂,应该像你一样冷静理智的去处理问题,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会爱。 会痛。 难过了也会哭。 不是人人都像他。 江稚说完就抬手擦了擦眼泪,“好了我去睡了。”顿了顿,“沈先生,你也早点睡。” 她没对他说晚安。 因为这个瞬间。 她好像没有那么爱他了。 * 江稚一整晚都没能睡个好觉。 梦里来来去去。 一会儿是她青涩稚嫩的青春年少。 一会儿又是她和沈律言刚结婚那段时间。 就算是一场戏。 沈律言也会演的很真,领完证办了婚礼,就飞去了海岛度假。 江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酒店里度过。 和他在卧室里抵死缠绵。 那个时候。 仿佛真的爱得死去活来。 江稚想起自己小心翼翼的十七岁,在心里偷偷喜欢着这个不可能的人。 她丧失了勇气,她不敢再对已经喜欢上江岁宁的少年说爱。 一场大梦,醒来恍如昨日。 江稚清晨睡醒天斗还没亮,她再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呆坐了会儿,眼神涣散。 等到天渐渐亮了,江稚慢吞吞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黑眼圈有点重。 不过她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好不好看了。 江稚下楼吃了个早饭。 沈律言也在,他很客气的给她倒了杯牛奶。 江稚握着杯子,声音低低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两人是分开去的公司。 江稚比她要晚点,她刚到公司不久,刘总助就将她请到了会议室里,“您看是在这里谈,还是去楼下的咖啡厅?” 江稚实在不喜欢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她说:“去咖啡厅吧。” 刘总助连忙说好。 江稚到咖啡厅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靠近窗边,还能看见窗外的街景。 她怔怔出神,沈律言的律师已经到场。 “江小姐。” 江稚回过神:“陈律师。” 陈律师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特别的精英。 他的职业能力也很强。 律所的合伙人。 手底下几乎没有败诉。 陈律师先将带来的文件袋随手放在一旁,他已经收敛了平时对其他当事人的冷酷,十分的客套:“这边有两个选择。” “孩子您可以生下来,毕竟这是您的权利,沈先生作为孩子的父亲,不可能不管,他会抚养这个孩子到成年。” 江稚有些发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又出现了问题。 可是还没等她轻松多久,陈律师接着说:“但是相应的您这边需要承担违约的责任,当初的条款写得很明白,您也是看过的,违约金是酬劳的二十倍,算下来也就是八千万。” 话音刚落,陈律师见她脸色煞白,顺势接着说:“当然,还有第二个选择,您去做了手术,协议继续。”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江稚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心脏被捏在别人的掌心,她窒息的透不过气,哑着声音艰难挤出几个字来:“这是他要你来告诉我的吗?” 陈律师点点头:“是的,我转达的就是沈先生的意思。” 第31章 同意手术 沈律言确实给了她选择。 他用最直接简单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他分明知道,她根本拿不出八千万的违约金。 别说八千万。 就是八十万。 她也没有。 江稚沉默了下来。 陈律师耐心已经很好,并没有催促她立刻做出选择。又过了会儿,他用一种谈判的姿态将先前签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江小姐,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您已经构成了违约。” 大多数律师看起来都很严肃。 江稚觉得眼前的男人竟有些刻薄,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她,却又很好的掩藏着傲慢,他接着说:“沈先生并不想追究您的违约行为,各退一步,对双方来说是最好的。” 江稚有点听不清律师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在动,不过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陈律师将昨天晚上连夜拟出来的合同从文件夹里抽了出来,展开铺平在她的面前,“江小姐,您可以看一下,这是沈先生事后会给您的补偿。” 江稚挺着背脊,一言不发。 陈律师挑了下眉头,也没有觉得恼火,他说:“江小姐还是尽快考虑,以我对沈先生的了解,他做出的决定,是不太可能轻易改变。” 陈律师笑了笑:“江小姐,孩子并不能改变什么。” 不能怨陈律师会多想,毕竟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如果江稚试图用这个孩子来争不属于她的东西,最终只会人财两空。 江稚也没解释,只是将合同推回去:“我不会签的。至于怎么做,我心里已经有了数。” 沈律言不肯要,那就算了。 她自己养。 她也不需要他给孩子那笔抚养费。 陈律师来之前想过她会拒绝,没这么好办。 说实话,这种人他也见过很多。 但是豪门少奶奶的位置哪里是这么好当的,他收起合同,轻轻一笑也没多说。 过了会儿。 陈律师去了沈总的办公室。 沈律言刚开完会儿,眉间有些戾气,他漫不经心地问:“谈得怎么样了?” 陈律师据实告知:“江小姐好像不是很想做去做手术。” 沈律言淡淡应了个嗯字,看不出喜怒,“那你把赔偿金额往高了加点,不要亏待了她。” 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压抑。 气压极低。 陈律师想了想:“我看江小姐也不是为了钱,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 沈律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意味不明夸赞了她一句:“江秘书很聪明。” 陈律师起初还有点没懂这是什么意思,认真思考了半晌,才隐约明白。 赔偿金,对普通人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是这笔数目和这辈子都纠缠不断的血亲关系相比就什么都算不得。 钱总有用完的时候。 只有血缘是斩不断的。 陈律师迟疑了片刻,说:“我会和江小姐继续谈谈。” “嗯。” * 接下来的事情不如陈律师想象中那么顺利。 江稚迟迟不给答复。 陈律师的性子也被磨得有点暴躁,实在没了办法,又去找了沈律言:“沈先生,我觉得江小姐还是想和您谈。” 说完他看了眼沈律言的脸色,倒是比他想象中好看点,只是有些冷淡。 沈律言让律师把之前拟定好的文件交给了他。 下班之前,沈律言请江稚进了办公室,眼神淡漠:“晚上有时间吗?” 江稚想了想,点头:“有的。” 沈律言挑眉:“那聊聊?” 江稚没有拒绝,她平静望着他,说:“可以。” * 餐厅是江稚选的,人均消费高,相对的客人也就比较少。 沈律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订了包间。 正巧也到了饭点,沈律言搭着长腿,懒洋洋坐在她的对面,对她微微颔首:“你先点菜吧,吃饱了再说。” 江稚点了这家店的所有招牌。 她食欲不佳,吃了没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沈律言倒是一口都没碰,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吃饱了吗?” 江稚点头:“饱了。” 沈律言淡淡地问:“那你说说对哪里不满意?” 江稚沉默,他开出的条件是还不错,堪称仁慈。 一笔不菲的补偿。 足够她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沈律言架着长腿,五官肃冷,“我并不想逼你,我只是认为你现在想的太天真了。生孩子养孩子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轻松。” 江稚抿唇:“我可以自己养。” 她有点紧张,攥着拇指,轻声地说:“我有存钱,有能力养活孩子,我知道沈先生不喜欢孩子,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带着孩子出现在你面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可以离婚。 可以永远都不出现在沈律言的面前。 她只是想再争取一次。 为这个小小的生命。 沈律言听见她的话,扯起嘴角冷淡的笑了声,“江秘书,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男人西装革履,漂亮的脸绷得很冷,不近人情的漠然,“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也许真的是这么想的,十年、二十年后呢?你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到时候你想让我怎么样?继续为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和你们纠缠不清吗?” “何况一个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你觉得生下来他会幸福吗?” 江稚心里都痛的没什么感觉了。 他说的话简直叫人无法反驳。 沈律言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也不见怜惜,“江秘书跟我做事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强迫你怎么样,选择权在你自己。” 男人徐徐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看着她,“只不过到时候收到法院的传单,别怨我没有提前提醒过你。” 沈律言说完就去结了账。 江稚靠着窗安静坐了很久,她偏过脸,静静望着窗外的大雪。 过了很久。 她好像终于从执拗中清醒了过来。 沈律言说的没错。 不被父亲欢迎的生命,不是在爱里面诞生的孩子。 生下也是来受苦的。 她苦笑了声,况且她确实无力承担高额的违约金。 江稚低头,给沈律言发了条短信,【麻烦沈先生帮我约个好点的医院,谢谢。】 第32章 给你添麻烦了 沈律言的效率很高。 当天下午就帮她预约了第二天的检查和手术。 沈家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 自然不需要排队,更不用等待。 江稚以为自己要独自去医院里做手术,意料之外,沈律言推掉了第二天的工作,开车带着她去了医院。 路口是个红灯,他不徐不疾停了下来,拇指轻扣,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之前在医院的病历本带了吗?” 江稚坐在副驾驶上,扭过脸静静望着车窗外,“带了。” 沈律言事无巨细,“检查单呢?” 江稚之前去医院做的检查单全都让她给撕掉了。 早就不知道冲到了哪个下水道里。 她想了想,说:“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沈律言嗯了嗯,“没关系,今天重新再做个检查。” 江稚表现得很有分寸:“好的,沈先生。” 就像是在做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 走进医院,迎面扑来的还是那股她一点都不喜欢的消毒水味。 江稚跟着沈律言去了妇产科,过道几乎看不见什么病人。 医生请江稚进了办公室,接过她递来的病历本看了看,随即抬起头来说:“江小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完全有做手术的条件。” 江稚默不作声。 医生看了眼沈先生,斟酌好了字句,又说:“沈先生可以放心,我们会尽可能减少对江小姐的身体损害。” 毕竟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手术。 做完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沈律言站在她身后,态度很淡,“那尽快吧。” 手术需要时间准备。 江稚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安安静静的。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到这一刻,她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了。 是她天真草率。 的确。 养个孩子,劳神费心。 如果不能给孩子条件范围内最好的生活,何苦自私的将她带到这个世上来受罪。 江稚眼神有些空,望着仿佛一眼也看不到头的走廊。 沈律言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江稚忽然想到了江岁宁。 如果今天怀孕的是江岁宁,他会舍得让她去做个手术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很多事情的结果都取决于爱和不爱。 江稚的手和脚都很凉,明明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一丁点温度。 她想,哪怕到了这种地步。 她依然是喜欢沈律言的。 这个男人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爱。 江稚忍不住回想起他昨天对她说的那些话。 就像朝她兜头泼下来的凉水。 冷彻心扉。 可是每句话。 尽管那么无情,站在他的立场,好像一点错都没有。 他凭什么要接受一个他根本就不想要的孩子。 他凭什么要相信她说的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回来的话? 电视剧永远是电视剧。 血缘关系确实永远都斩不断,即便是远房亲戚都还打着骨头连着筋,何况是亲生的孩子。 江稚扯起嘴角笑了笑,心想她还真是能开解自己,什么借口都找好了。 沈律言听见了她的笑声,心尖有股淡淡的刺痛,幸好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 男人语气淡淡地问:“江秘书笑什么?” 江稚转过头来,眼神对着手术室,“在想我给沈先生添麻烦了。” 沈律言绷紧冷脸,第一次听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不过他在她面前一向不屑于装模作样,心里不痛快也懒得再演,“既然知道给我添麻烦了,下回就注意些。” 江稚笑了笑:“好啊,一定。” 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 到头来吃苦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沈律言说完就后悔了。 至少今天,他不该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他抿唇:“抱歉。” 江稚愣了愣,随即回道:“沈先生不用跟我道歉,今天这样是我活该。” 往后什么都能忘,都不会忘记吃药。 手术室已经准备齐全,小护士走了出来,都不敢去看沈先生的脸色,“江小姐,您可以进来了。” 江稚把手包放在一旁,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之前,背对着男人低声问了句:“沈律言,将来你说我们会后悔吗?” 沈律言没有吱声。 沉默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 江稚笑了笑,像是猜出了他的答案:“我也不会。” 沈律言坐在手术室的外面,面无表情看着门上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 这里的气氛压抑的叫他觉得透不过气。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母亲的电话。 沈律言随手接起。 沈夫人劈头盖脸直接问:“你现在在医院?” 第33章 痛不欲生 沈夫人已经等不得他的回答,压着满腔怒火,紧接着说:“程医生和我说在医院看见你了,还有阿稚。” 沈律言原本没打算让他母亲知道这件事。 不过既然已经瞒不住,再演下去也于事无补。 “是。” “妇产科?” “您什么都清楚何必还来问我?” 沈夫人快要被他气死,偏偏这个儿子从小主意就大得很,谁也不能奈何了他。 沈夫人还不清楚江稚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已经叫司机开车往医院里赶,“阿稚是不是怀孕了?” 沈律言沉默不语。 沈夫人越想越觉得是,前些天阿稚在家里吃饭,还差点吐了。 她心里挺高兴的,早就盼着这俩人能早些要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还要等别人跟我说,我才知道你们今天去了医院。”沈夫人絮絮叨叨:“怀孕了就不要让她再去上班,你好歹也是个总裁,又不是招不到秘书,总是折腾她做什么?” 沈律言没有打扰他母亲的兴致,静静等她说完。 沈夫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说说你们俩生的孩子得有多好看,到时候抱到你祖父跟前,他肯定也喜欢。你们早就该要一个了,还非要等到现在。” “我快到医院了,见面了再和你说。” 初为人父,他肯定还有很多不懂的事情。 沈律言默不作声。 挂了电话之后。 手术室的门被护士从里面推开。 沈律言扫了眼护士的手套,沾了些血,他抿了抿唇,“结束了?” 小护士急匆匆出来,又急匆匆拿了什么东西回去,“还没有。” * 沈夫人到了医院,直奔五楼。 骤然得知好消息,她今天红光满面,瞧见坐在走廊上的男人,“阿稚呢?” 沈律言缓缓抬头,对他母亲抬了抬下巴,“在里面。” 沈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手术中几个字的灯都还亮着,她的身躯摇摇晃晃,扶着墙面,深深呼吸,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沈律言主动开腔,语气平淡像是只是提起寻常事:“还在手术中。” 沈夫人一巴掌拍到了他身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她被气得眼珠子都疼。 沈律言扶着他的母亲坐了下来,男人站姿笔直,绷紧了背部,表面上是一丝不苟的冷酷神色,即便是面对他的母亲,他也懒得说假话,“我们这两年没打算要孩子。” 沈夫人气得呼吸不上来,若不是良好的素养,她都想冲进手术室里,叫医生们停下来。 她抬起头,狠狠瞪了眼她的儿子:“就算没打算要,那意外怀上了怎么就不能留下来?” 沈夫人看见他穿得西装革履,就更来气。 “我们沈家是养不起这个孩子吗?” 沈律言沉着眉眼,“我不想要。” 沈夫人快要被他气晕,脸上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苍白的脸色,“你不想要又是怎么让她怀上的?自己作孽还要她来受苦,你连这点当担都没有吗?” 沈律言没办法和他母亲解释,他和江稚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是我的错,我不负责任。”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夫人有气无力,“你是不是心里还记着江岁宁?当初你和阿稚结婚,我就觉得你没有收心。” “和她无关。”沈律言想了想,抿起唇角多说了两句:“我们两个都还不够成熟,没做好养育子女的准备,她也不该被一个孩子困住。母亲,希望您能尊重我们的想法。” 沈夫人早就管不住他,被气得头顶冒烟也拿他没法子。 “我懒得和你说。”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推开门走了出来,“休息一会儿,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言下之意,手术很顺利。 孩子已经没了。 沈夫人眼睛红了红,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眼睁睁看着就没了。 人人都羡慕她有个好儿子,既不是二世祖,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废物。年纪轻轻坐稳了家主的位置,北城的豪门,如今真正的掌权人,就属他最年轻。 手腕了得,杀伐果断。 庞大的商业帝国捏在他的掌心。 沈夫人当然也引以自豪,可是她儿子的心肠真的太硬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想进去看看阿稚,又不敢进去。 怕她伤心、难过。 沈夫人推了沈律言一把,“还不快进去看看她?” 沈律言面色凝重,嗯了嗯。 沈夫人接着叮嘱:“这种事最伤身体,这段时间你也别去公司了,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她。” 意料之外。 沈律言没有回绝。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看不出来,绷着微白的面色,沉默的走进休息室。 病床上的人,背对着他。 身躯纤弱细瘦,脆弱的仿佛能轻轻捏碎。 江稚脸上淌满了眼泪,她其实没有最初那么难过。 她是平静的接受了沈律言做出的决定。 可是真正到了这种时候,那种失去血亲的痛感还是深深拉扯着她。 她无法控制泪腺,只能任由眼泪打湿面颊。 沈律言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嘶哑:“还好吗?” 江稚吸了吸鼻子,仓促用手抹了抹泪,带着点鼻音:“还好。” 除此之外,沈律言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说的再多,也无法弥补她身体上所遭受的伤害。 “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 江稚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刚做完手术,脸色几乎惨白,她伸出冰冰凉的手,慢慢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轻轻抿了两口。 沈律言望着她有点泛红的眼睛,“很难受吗?” 江稚不想示弱,无异于自取其辱,“有麻醉,没什么感觉。” 她握着水杯,装得若无其事:“医生也很好,还挺快的。” 沈家名下的医院,自然不会差。 专业的医生和护理人员。 用的药,也是最好的。 不过江稚现在真的不是很想看见他,默默垂着脸,轻声道:“我有点饿了,你能去给我买点吃的吗?” 沈律言的视线停留在她的侧脸,时间过去良久:“好。” 他走出休息室,站在门外,并未走远。 随后叫助理准备好营养餐,送到医院里来。 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江稚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了起来。 隔着一道门。 沈律言听着她痛不欲生的哭声,心脏仿佛也被人攥在了一起。 第34章 我喜欢你 病房里面的痛哭声撕心裂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悲怆,一点点释放。 江稚并不像表面那么坚强,她只是不想在沈律言面前哭得那么可怜。 沈律言的身体有点僵,他听着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眼眶里逐渐爬上了些醒目的血丝。 直到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沈律言才重新推开门,他手里提着酒店送过来的午饭,“先吃点东西吧。” 江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抬起脸,眼睛显然比刚才更肿了。 她的手背上戳了针,还在挂水。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瘦。 沈律言帮她支起床上的小桌子,“我喂你。” 江稚却不想再接受他的好,低垂着头,冷汗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她抿了抿唇说:“不用了。” 她伸出手,被沈律言按了回去。 男人嗓音低沉:“张嘴。” 江稚的眼睫悬挂着未干的眼泪,颤颤抖了两下,迟疑片刻,她像个没有知觉的人缓缓张开了嘴巴。 沈律言一口一口给她喂饭。 她吃得味同嚼蜡。 其实她也一点都不饿。 刚才那样说只是想把沈律言支开。 吃完午饭,江稚主动说:“吊完水就回家吧,我不喜欢医院。” 医院里的味道、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 沈律言抿直唇角,“你舒服点了吗?” 江稚点头:“嗯,我想回家待着。” “好。” 过了没多久。 护士就来帮她拔针。 江稚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她忍着小腹的酸痛,动作缓慢,试图下床。 沈律言一声不吭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江稚怔怔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抗拒:“我能自己走。” 男人脸色阴沉,“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 沈律言一路把她从病房抱到车里,江稚这会儿倒是半点都不困。 只不过浑身都还没什么力气。 红灯的时候,沈律言的手机响了几次,他扫了眼屏幕,面不改色挂断了对方。 江稚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是江岁宁打来的电话。 也不知道他和她又在闹什么。 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变过。 江稚很累,累得整个人都不想说话。 回到别墅,江稚被沈律言抱回了卧室。 她也没有矫情,平静的告诉沈律言:“沈先生,我想辞职。” 她曾经贪恋留在沈律言身边的日子。 每天都很珍惜能和他相处的日子。 少女总是天真,幻想一些小说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 这段不见天光的感情。 越陷越深的只有她自己。 沈律言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只是秘书。 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她和他曾经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 江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怕她会成为一个爱而不得的怨妇。 她也不想再把肆意伤害她的机会,毫不保留的交给沈律言。 男人沉默良久,没有问她理由,但也能猜得到。 沈律言下意识就不愿同意,他也没有去深想自己为什么不肯同意。 他表现得很镇定:“你忘了你和公司签过劳动合同?” 江稚有些气恼,他又拿这套来对付她。 尽管沈律言说得也没错,她和集团签的是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 满打满算到今天也才刚过一年。 江稚并非一点脾气都没有,“沈先生,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要我去公司给你上班吗?” 沈律言抬了下眉骨,还没说话。 江稚已经忍不住那口气,“你们资本家都是这样剥削员工的吗?” 沈律言极少见到她牙尖嘴利的这面,江稚很能忍耐。 他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总比刚才那么死气沉沉要好,“抱歉,我们资本家确实没什么人性。” 江稚朝他看过去,男人只是看起来斯文儒雅而已,骨子里还是霸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稚有点丧气:“随便,等上班了我会把离职申请交到人事。” 沈律言往前了两步,走到床边顺手帮她掖好被角,“那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江稚,我不会签字。” 忽然贴近的气息。 扰乱了她的心神。 江稚别扭撇过脸,葱白的拇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她问:“沈先生是不是又要拿违约金来威胁我?” 沈律言顿了片刻,他的眉眼显而易见沉了下去,神色晦暗不明,扯起嘴角淡笑了声:“当初是我逼着你在合同上签字的?” 江稚被他气得肝疼,说又说不过。 沈律言看见她被气红了的脸,心里微微一动,没忍住亲了亲她的唇瓣,“你别忘了是你自己签的字。” 江稚想躲开他,又被他强行扣住了下颌。 她有点生气:“沈先生身边那么多高材生不缺我一个,何必为难我。” 沈律言笑了笑,“我觉得江秘书比她们都好。” 江稚垂着眼,她冷静下来:“沈律言,我是真的想辞职。” 她不想再继续爱他了。 或者,如果能少爱他一点也好。 被自己深爱的人伤害。 实在是太痛苦了。 今天哭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肺都吐出来。 连呼吸都是苦涩的。 江稚眼底渐次泛红:“我求求你,就看在我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罪的份上,你发善心放过我。” 沈律言嘴角的弧度逐渐往下,他母亲说的没错,他的心是比石头还硬。 她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在医院里背着他偷偷哭得那么可怜。 可是沈律言还是不想放过她。 “我给三个月的假期,你好好休息。”停顿几秒,沈律言望着她的脸,接着说:“三个月之后,你还得回到我身边工作。” 江稚抬起脸,有点破罐破摔,故意用激将法试图激怒他:“你非要困着我,是不是是对我有感情了,舍不得?” 沈律言松开拇指,扯了几个字敷衍她:“嗯,我喜欢江秘书。” 第35章 独自热恋 沈律言显然说的是假话。 他连骗人都不屑于多用几分真心。 江稚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喜欢,还是会很不争气,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不过转瞬,再看清男人眉眼间漫不经心的神态,就清楚不过是他随口扯的一句玩笑。 江稚逐渐平静,刚做完手术说话力气都不剩多少,“沈律言,我不需要长假。” 她现在只想辞职,让自己冷静清醒,不能在继续在他身边沉沦。 沈律言今天对她的耐心倒是极好,“你不想要三个月的假,那就一个月,只不过你别再说我这个资本家又是在剥削你就行。” 江稚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她走,她的职位,对沈律言来说并没有多重要。 可有可无,随时都能找人替代。 “我……” “江秘书不要妄自菲薄,贴身秘书这个职务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干的。” 江稚感觉自己已经很倔强,但是沈律言似乎比她更偏执。 认定的事情,死都不改。 哪怕她现在已经这么的可怜,开口求他都不肯答应。 “我觉得处理沈先生那些无聊的花边新闻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我没给开工资?”沈律言也不想再气她,含着浅浅的笑,扫了眼她生着闷气的神情,不知为何,心情开阔了些,他说:“江稚,你现在才看清我们资本家的嘴脸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江稚直起腰,差点岔气,她疼得嘶了声。 沈律言顿时收敛了笑意,上前扶着她,“不要乱动。” 江稚挥开了他的手,“我没事。” 沈律言也没上赶着再找不痛快,居高临下的眼神淡淡朝她望去,“辞职的事情你不要再想了,这种时候就不必自寻烦恼。” 江稚没有再忍气吞声,“你签个字,我不就没有烦恼了吗?” 沈律言扯起嘴角冷笑了声:“我也何必找烦心事。” 他顺手帮她倒了杯温水:“你在家好好养身体,后续的补偿我会让助理转给你。” 他看着她绷紧的面色,接着平铺直叙道:“我这个资本家偶尔还有点良心。” 江稚不甘认输,“那看来我也不亏,毕竟沈先生一直都很大方。” 如果沈律言不是听见了她在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 或许会相信她此时此刻说的是真话。 但回想起先前在医院里,那一声比一声可怜哭泣。 沈律言就知道她在逞强。 以前没发现江稚如此的要强,将自尊心看得这么重。 * 沈律言走后,江稚又睡了一觉。 睡醒已近黄昏,她躺在床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整个人依然很虚弱。 管家让人将晚饭送上了楼,江稚只喝了点鸡汤,就没什么胃口了。 她拥着被子缓缓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天色,她问:“沈律言呢?” 佣人不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女主人是怎么了,忽然好像就重病缠身,“沈先生刚回来。” 江稚又问:“他下午是去公司了吗?” 佣人也不清楚,更不会打听大少爷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她小心翼翼的问:“江小姐,您还吃吗?” 江稚摇了摇头:“不要了,撤下吧,我没胃口。” “好的。” 房间门开了又关。 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江稚接起电话,于安安直接了当的问:“打你电话一天了,怎么没接?” 她说:“睡着了。” 于安安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我今天出门逛街,在商场碰见你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姐姐了,我靠,她挽着盛西周的胳膊,我真是服了,这些个豪门大少爷怎么都被他迷得三魂五道?” 江稚好久没听见盛西周的名字了,“盛家的太子爷?” 于安安点头:“是啊,你姐可真了不起,盛西周平日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好像性格还挺变态的,很偏执的一个人,他对江岁宁真的比对亲妹妹还好。” 江稚对此有点印象,当初她和盛西周是同班同学。 江岁宁和沈律言在一个班。 她不知道盛西周是怎么看出来她喜欢沈律言的。 那个傍晚,黄昏无人的深巷里。 盛西周掐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望着她,哑着声警告:“不要跟岁宁抢。” 少年唇角勾起冷笑,眼底一片漆黑,望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他吐字清晰:“不然我会杀了你。” 江稚回过神,忍不住提醒好友:“你不要去招惹他们。” 于安安也不敢,她爸那点钱在这些真正的豪门面前什么都算不得。 沈家和盛家,在北城几乎无人敢惹。 “你今天在家睡了一天吗?” “不是。” “那你去哪儿了?” “医院。”江稚在于安安继续往下追问之前,“我去把手术做了。” 于安安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憋住,“沈律言的心真狠啊。” 她骂完放低了声音,“阿稚,你还喜欢他吗?” 江稚知道自己说喜欢显得她很贱。 但是感情没有一个说关就能关上的阀门,说消失就消失。 只不过是她那点卑微的爱,被打破成了碎片。 即便是重新修复,也不能再完好如初。 就好像夏天快结束的时候。 这场她独自的热恋也快结束了。 第36章 还满意吗 江稚避开了这个话题。 于安安也没有继续追问,接着说起沈律言的坏话:“男人是不是爱归爱,睡归睡?” 江稚也不太清楚,但就从沈律言来说。 他好像确实,满足生理需求后轻而易举就能抽身之外。 江稚乐观地想:“没关系,我也没亏本。” 于安安心疼她:“你身体还好吗?” 江稚不想让她担心:“还行,就是有点累,躺着歇两天就好了。” 于安安又在电话里把江岁宁和沈律言骂了个遍,说到口干舌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冷心冷肺的男人更要不得。” 江稚很赞同这句话:“你说的没错。” 于安安想到江稚还要继续在沈律言身边工作,就替她感到憋屈:“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江稚沉默几秒,她说:“我没有办法。” 母亲每个月的医药费。 是沈律言支付的账单。 于安安也知道她的难处,就是觉得这样太遭罪了。 爱上沈律言那样的男人,不奇怪。 但是不值得。 “我明天来看你。” “好。” * 沈律言临时去了趟公司,到家之后看见端着晚饭下楼的佣人。 冷瞳淡淡扫过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餐,皱起眉头,抿起唇角语气万分冷淡:“她吃了多少?” 佣人一向怕这位沉默寡言的男主人,越是不显山露水的人,越可怕。 她也不敢撒谎:“江小姐就喝了半碗鸡汤?” 沈律言随手将西服外套搭在沙发上,冷眼看了过去,“你们就这样任由她糟践自己的身体?” 佣人似乎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怒气,有些战战兢兢,急忙解释道:“是江小姐让我们端出来的,她说她吃不下。” 沈律言掀起嘴角冷笑了声,压迫感十足:“她说什么你们都听,她叫你们去死你们去不去?” 客厅里鸦雀无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屏息凝神,不敢再顶嘴。 沈律言冷着脸吩咐:“重新做一份晚餐送上去。” “好的,先生。” * 江稚才挂了电话,沈律言就进了主卧。 他的脸色不大好,不知道谁又招惹了他。 江稚没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她缩进被窝里,被子压过下巴,声音闷闷的,“我想休息,您能出去吗?” 回应她的只有两个生硬的字:“不能。” 江稚今晚不愿和他独处一室,过了会儿,她说:“那好,我去客房睡。” 她刚坐起来,就被狠狠的压制了回去。 男人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抵在枕边,他俯身压了下来,气息温热,“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江稚和他隔得太近,微微仰起脸就能碰到他的唇,她被他的气息撩得心神不宁,冷冷扭过了脸:“没什么胃口。” 沈律言没和她客气,眼神冰冷盯着她,“把头转过来,看着我。” 江稚不听。 沈律言强硬掰过她的下巴,“自己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意思吗?” 江稚是真的胃口不好,并不是矫情。 她只喝得下那点汤了。 沈律言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强行压下那点怜悯之心,他这会儿确实怒火中烧,“你觉得你这样我会心疼你?” 江稚被他逼红了眼睛,她说:“我从不敢奢求沈先生的同情。” 沈律言望着她逐渐发红的眼睛,竟是沉默了下来。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短短的几秒钟,女人腕间的皮肤就被他掐出了红痕,交错印在雪白的瓷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刚重新准备好晚餐的佣人,心情忐忑敲响了主卧的门。 沈律言缓缓直起身躯,漫不经心整理好衬衫,语气淡漠:“进来。” 佣人一声不敢吭,默默端来晚饭,就赶紧退了出去。 江稚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说了我不想吃。” 沈律言挑眉,问道::“是要我喂你吗?” 江稚只当自己没听见,她闭上了嘴巴,不肯说话。 沈律言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饭菜端到她面前:“我母亲让我照顾好你,回头看见你瘦了,她怕是要找我算账。” 江稚愣了下,“伯母知道这件事了吗?” 沈律言满不在乎:“嗯,她知道。” 江稚觉得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为这个孩子伤心难过,可能就只剩下沈夫人了。 沈律言的母亲,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沈律言,我不是在矫情,我不想吃。” “可以。”他痛快的放下了手里的碗,喜怒不形于色,“我去让家庭医生来给你打营养针。” 江稚身体轻颤,“好吧,我吃。” 沈律言破天荒给她喂了一次饭,江稚很不习惯,吃的时候心不在焉。 她的脸色太苍白了,整个人就像一张趋近透明的白纸。 沈律言感觉她好像随时就会飘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吃了小半碗饭,江稚实在咽不下去。 沈律言哄着她又喝了碗鸽子汤。 江稚忍着反胃咽进肚子里,过了没多久,她忽然推开面前的男人,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间里,整个人几乎趴在马桶上,开始呕吐。 沈律言一言不发跟了过去,女人跪坐在地,吐的昏天黑地。 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神色不明。 她身上的吊带裙,裙摆凌乱堆在大腿,一双笔直的长腿,又细又白。 江稚吐得实在难受,本来脸上就没剩多少血色,如此一来更加难看。 等她吐完,沈律言给她递了杯水。 江稚接过水,用来漱口,她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律言感觉就像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心里的刺痛逐渐尖锐,浴室里的灯落在男人冰冷俊俏的脸庞,映着他隐忍的神色。 他伸手,边挤出几个字:“我扶你起来。” 江稚轻轻握住他的拇指,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她咽下喉咙里的痒意,“我真的没有骗你。” 默了三秒,江稚轻轻动了唇角,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来:“还满意吗?沈先生。” 第37章 我在害你? 这些年,沈律言已经极少有过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刻。 他忍了半晌,实在没忍住,用力掐着她的手腕,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绷紧了脸上的冷色,“我他妈的让你吃东西是害你是吧?” 他好像动了真格,眼底烧起满腔怒火,江稚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 她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好,是我的错。” 沈律言盯着她的眼睛,无名之火越烧越烈。 从她口中说出的这几个字,就像锤子狠狠凿着他的心脏。 他本不是个会受气的人,半点不痛快都要十倍还回去。 这回,沈律言竟是难得忍耐了下来,他想算了。 这种时候和她较什么劲呢? 沈律言渐渐冷静了下来,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抱歉。” 江稚听见他的道歉,内心掀不起波澜。 她几乎很少听见沈律言对别人说起这两个字。 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 难得低头。 江稚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吐出来之后胃里舒服了许多。 她扶着洗手池,撑住了摇摇晃晃的身躯。 沈律言原本想伸手扶她一把,看见她往后躲避的动作,沉默的收回了手。 他说:“以后不会逼你吃东西了,你想吃就吃,随便你。” 江稚嗯了嗯,她绷紧了精神,抿唇问道:“你可以出去吗?” 沈律言沉思半晌,“我在外面等你。” 江稚说:“好的。” 她等沈律言走出洗手间,才敢稍微松懈一些。 江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患得患失,犹犹豫豫,思前想后。 她不该这样。 沈律言是对的,交易是交易,爱情是爱情。 她要和他一样,分的清清楚楚,划清界限。 眼泪毫无征兆从眼尾缓缓滑落。 片刻间打湿了她的脸颊。 江稚看着镜子里悄声无息落泪的女人,心里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她默不作声擦掉了眼泪,用湿毛巾敷了敷眼睛。 等到她的眼睛看起来不红也不肿,缓缓走出了浴室。 她想,从今天开始她可以是刀枪不入的江稚。 沈律言坐在书桌前,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捏着手机,偶尔回上一两条消息。 江稚走出来见他还在卧室,有几分诧异。 沈律言收起手机,抬眸扫了她几眼,拆穿了她:“哭完了?” 江稚逞强:“我没哭。” 沈律言不打算和她争执,他施施然站起来,“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不要踢被子了。” 江稚一愣,神色不大自然,“我不踢被子。” 沈律言嗤的笑了声,走上前去动作自然捏了捏她的脸,又帮她整理了下睡裙,“不是我每天晚上帮你盖被子,你早就病了八百回了。” 江稚的睡相很好,就只有喜欢踢被子这一个坏习惯。 她睡着了不会记得。 沈律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 江稚看着她离开,自己又躺回了床上。 身体疲倦,但没什么困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像恍如昨日。 江稚这天晚上睡觉没有关灯,始终留着床头柜那盏昏黄的台灯。 她怕做噩梦。 * 连着几天,沈律言都没去公司。 江稚逐渐恢复了气色,看起来总算没有刚从医院回来那天那么的瘦弱。 她几乎没有和沈律言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非常的不习惯。 沈律言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边放着几本没看完的书,看得累了就会给后院的玫瑰浇水。 江稚憋不住,“沈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 沈律言懒洋洋的说:“等你养好了身体。” 他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得好好照顾你。” 江稚不需要沈律言的照顾,也没有觉得他留在家里是为了照顾她。 沈律言果然也说到做到。从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强迫过她吃什么东西。 家里的佣人也许还对那晚沈律言的大发雷霆心有余悸,听见江稚说吃饱了,下意识会多劝两句。 江稚说不过他,反正哪怕他不去公司,也没人敢背着他做些小手段。 当年沈律言刚上任总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清理门户。 至今提起来还叫人胆战心惊。 没人会自寻死路,去招惹这位说一不二的主。 江稚看着窗外的太阳,遥遥的目光又望向那片漂亮的玫瑰草地,她问:“沈先生,你种的玫瑰是要送给江岁宁的吗?” 沈律言目光一顿,眼中不见方才的笑意。 江稚好像没察觉到他的不高兴,紧接着说:“我看你悉心照料这么久,好几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人给江岁宁送过去呢?” 江岁宁。 大概是很幸福的吧。 有人是这样毫不保留的、诚挚真心的爱着她。 落地窗开了半扇,冬天的冷风吹进屋子里,依然寒冷。 沈律言默不作声往她的身上搭了条毛毯,“我和她的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江稚感觉不到暖,哪怕身上盖着毛绒厚实的毯子。 窗外这阵冷风像是吹进了她的心里,遍体生寒,久久不散。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和我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 她仰起脸:“好奇沈先生还是这么爱她,怎么就不开口告诉她呢?” 沈律言弯腰,一度逼近了她,他掐着她的下巴,“不妨你去帮我和她说。” 江稚别开眼,“我帮沈先生代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种事您还是自己去开口吧。” 沈律言笑了下:“既然已经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看得出来江稚不喜欢江岁宁,这么久以来,无论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是谁,她的江秘书都不曾表现过半分不满。 唯独对江岁宁,有几分无法遮掩的厌恶。 沈律言盯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角,忽然间开了个玩笑:“江秘书,你们俩都姓江,上辈子该不会是姐妹吧?” 第38章 她救了我 江稚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掀开身上的毯子,刚站起来就被压回了沙发里。 男人毫不收敛迫人的威严,夕阳的光线,映透他漂亮凌厉的眉眼,“去哪儿?” 江稚试着爬起来,奈何他的力道非常人能所及,冷硬削瘦的拇指按在她的肩头,轻而易举控制着她。 “我想上楼休息。” 沈律言的拇指勾住了她的头发,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楼上太闷了,你就在客厅里休息吧。” 江稚有气不能发作,她皱眉:“你别压着我。” 沈律言毫无真心得同她说了句不好意思,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打算放开她的意思,“我一松手,你就跑了吧?”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暧昧的交缠在了一起。 江稚言不由衷道:“我不跑。” 沈律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暂且相信了她说的话,他松开五指,放松了对她的桎梏。 江稚重新坐起来,默默挪到了一个离他比较遥远的距离。 沈律言看着她对自己避如蛇蝎的动作,并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轻轻笑了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问起了她:“晚上想吃什么?” 江稚攥着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无聊的换台,“什么都可以。” 沈律言在家里穿得倒是很休闲,宽松的长裤,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看起来无比的斯文俊秀,他说:“那我就随便做了。” 江稚有些吃惊,迟疑片刻,“做饭的阿姨呢?” 沈律言淡道:“我给她放了假。” 江稚下意识问:“为什么?” 沈律言比较喜欢看江稚有点呆呆傻傻的懵懂样,这样的江稚看起来和平时在工作中很不一样,他捏了下她的脸,“这不是家里有个挑食的吗?” 江稚很不适应沈律言越界对她的好,他并不是这种人。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不会付出多余的感情精力。 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江稚记得沈律言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了一段时间,也许他的厨艺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但她仍然很想问:“你会做饭吗?” 她以前从来没见他下过厨房。 沈律言嗯了嗯:“会一点。” 江稚抿唇:“沈先生是想把我毒死吗?” 沈律言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不也是和你一起死。” 江稚听了之后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间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 倒不如当年一起死在那场绑架案中。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头,其实早就明白她爱着的那个少年早就已经死了。 那个握着她的手说以后会保护她的少年,从他被救出去之后就死了。 只有她被困在不值钱的回忆里。 抱着那个不被人记得承诺倔强到了现在。 江稚垂眸:“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她抬起了脸,眼珠漆黑,“沈律言,你不用因为这件事就对我这么好。” 他既不心疼。 也不会愧疚。 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在他母亲面前有个交代。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过分。 没有在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做了流产手术后,不闻不问。 他甚至很好心留在家里,悉心照料。 沈律言似笑非笑望着她,这个笑没几分真心,“什么意思?” 江稚知道他此刻压着火,很平静地说:“我不需要。” 过了良久,沈律言开口说:“江稚,你还真是豁达。” 江稚回道:“是您教得好。” 沈律言果真不再进厨房,而是打电话给了酒店,让人送来了晚饭。 他坐在江稚的对面,架着长腿,定定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久,男人哗然开了口:“你说的对,有些事根本没必要。” 沈律言从来没给别人下过厨,今天可算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真他妈的不值得。 江稚不回话,看着电视机里的娱乐频道发着呆。 说来也是不巧,主持人正在大肆播报豪门贵子和娱乐圈当红女明星的暧昧新闻,狗血的八点档,描述的绘声绘色。 “记者发现知名女星章晚和沈氏集团的总裁住在同一小区,经过连日的蹲守,不负众望拍到了章晚进出沈氏集团总裁的豪宅,并且夜不归宿。不知道章晚什么时候会和粉丝公开这个好消息呢。” 章晚算是和沈律言上过新闻头条次数比较多的女人。 影后,知名女演员。 长相美艳,不乏众多的追求者。 江稚司空见惯,甚至还有闲心转过头来问沈律言,“沈先生,你们真的睡了吗?” 沈律言冷着张淡淡的脸,朝她望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江稚心想她怎么会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故意问出这句话。 沈律言逢场作戏的对象那么多,对谁多一点的喜欢,对谁少一点,她还真不清楚。 记者偷拍的是沈律言的另一间私宅。 是他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用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买得房子,价值几千万。 江稚从没有去过,沈律言不会轻易让外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域。 他大概对章晚的感觉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让她过去。 尤其是像沈律言这么看重隐私的人。 “我以为你不关心我和谁睡了。” “有点好奇而已。”江稚一时没有忍下来,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你这样不怕江岁宁看见了难过吗?” 沈律言嗤了声,“她难过什么?” 江稚有些费解,轻轻蹙起了眉。 沈律言好性子的和她解释了起来,用了个很简单好懂的例子,“就像我不在乎你以后和谁睡了,她也不在乎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当然不会觉得难过。” “她呢,也没多少喜欢我。” “怎么会难过。” 确实万分浅显易懂。 话说得直白。 江稚忽略胸口的窒息,缓缓回过神。 她没觉着江岁宁不喜欢他。 但她也不可能去帮江岁宁说话。 江稚心不在焉望着电视里还在持续播报的娱乐新闻,握紧手里的遥控器,缓慢出声:“沈律言,你和江岁宁是怎么认识的?” 沈律言心情还可以,话也就多一点:“她救了我。” 第39章 能不能别走 她救了我。 这几个字听起来那么轻巧。 江稚看着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沈律言点了根烟,火苗蹿起的瞬间,想了想还是摁进了烟灰缸里,他问:“很奇怪吗?” 江稚还得和他演戏,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僵硬,眼睛发酸又发红,“是有点意外的。” 沈律言偏过脸,目光定定望着她。 少女脸色很白,绷直了身体,整个人就像惊弓之鸟,状态并不是很好。 他缓缓开了口:“我小的时候被人绑架过。” 其实也不小了。 十几岁,少年时。 沈律言如今提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也能波澜不惊,“挺长时间的,大概被关了有半个月,有好几次我都觉得我可能要死在那个人手里,不过命大,怎么挨打都还能熬过来。” 想想那段日子。 沈律言的求生欲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想活下去,咬碎了牙齿也要活下来。 江稚是个合格的聆听者,过了会儿,她问:“你那个时候就喜欢她了吗?” 沈律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沉默了片刻,接着往下说:“你知道她父亲吗?江北山,有点钱,刚搬到北城,根基不稳,得罪了人。” 沈律言还记着当年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记忆是模糊的,但大部分的画面都还印在他的脑海里。 “她胆子其实挺小的,那天我从昏迷中醒过来就听见她在哭。” “我们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我还没蒙着眼睛,其实看不见她的脸。老实说,那时候听见她的哭声还挺烦的。” 哭就算了。 还一直哭。 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 只不过当时沈律言没有力气说这些话。 江稚记起来了,刚开始她确实被吓坏了。 一间大门紧闭的废弃厂房,只有被封死的铁窗能透进一点微光。 到处锈迹斑斑。 地上都是血。 有些早就干涸,有些还是新鲜的。 江稚喉咙发紧,“所以你那时候没看过她的脸?” 沈律言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这重要吗?” 江北山的女儿。 还有别人吗? 江稚静默。 过了很久,她挤出几个字:“不重要。” 她好像也没有继续往下问的必要。 江稚看着电视,才觉得自己还能呼吸。 很多年以前,她没有勇气告诉沈律言真相的时候,她和他的故事就结束了。 那个时候,当她看见沈律言望着江岁宁时的神情,她就彻彻底底的成了局外人。 他爱着江岁宁的时候,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看起来好像那么的幸福。 江稚想那好吧,就这样吧,我祝你幸福。 可是兜兜转转,她和他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江稚想张口问沈律言,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江岁宁?还是说他爱的是那个救了他的人。 她忍了几次,没能忍住:“沈律言,你喜欢江岁宁什么?” 这句问话,有点冒昧。 但今天的沈律言并不介意,可能是嫌电视机的声音有点吵闹,他关掉了电视,他忽然笑了下,“虽然一开始觉得她哭得很烦,后来也感觉她挺可爱的,有点幼稚。” 吵吵闹闹。 声音因为重感冒嘶哑不清,甚至有点难听。 但是她哭着求他不要死的时候,真的还挺让人心动的。 沈律言甚至有几分怀念那个时候。 他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稚摇头:“我不渴。” 沈律言已经站了起来,没接着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正巧酒店的经理将晚饭送了过来。 经理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生怕稍有不慎就得罪了沈律言。 这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 沈律言不喜欢外人待在家里,叫人把东西放下,让司机把他送走了。 沈律言特意叫他们准备了些清淡的菜,他体贴得帮她盛了碗汤,“趁热喝。” 江稚接过碗筷,“谢谢。” 这是属于她和他难得的平静时光。 她心不在焉吃着饭,今晚的胃口比平时都好些,不知不觉吃了大半碗。 晚饭结束。 江稚上楼休息,过了没多久,沈律言也进了卧室。 她没说什么,默认让他留了下来。 沈律言当着她的面泰然自若换好了衣服,江稚却做不到视若无睹,默默撇过了脸,平心而论,他的身材很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腹肌的线条勾勒流畅,介于成年和少年之间的蓬勃朝气。 也许是今晚忽然吃多了。 江稚很不舒服,痛感铺天盖地朝她砸了过来。 她无法忽略身体越来越激烈的刺痛感,抬起苍白的脸,“沈律言。” 男人转过头,“怎么了?” 江稚垂着头,攥着被子的手指掐得发白,气若游丝:“好疼。” 她的声音太轻,沈律言没听清楚,往前走了两步:“什么?” 江稚撑着力气刚准备回答他,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男人接起电话,面无表情:“江岁宁,你有完没完?”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沈律言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撂下两个字:“等着。” 沈律言顺手捞过桌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我出去一趟。” 江稚浑身冒着冷汗,她试图蜷缩身体减缓疼痛,她想张口让他不要走。 可不可以,别走了。 但到了嘴边,她还是很体面地问:“今晚还回来吗?” 沈律言沉吟半晌,“不回。” 江稚疼得眼前发黑,才想起来那天手术结束,医生提醒过她事后可能会有些不舒服,这几天她一直好好的,就没放在心上。 她姿态已经足够柔弱,轻声地问他:“沈律言,今晚能不能别走?” 第40章 都惯着她 沈律言站定望着她,片刻过后“抱歉,真的有急事。” 能有多抱歉呢?也就那样吧。 江稚痛得冷汗直流,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对他示弱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忍着痛楚,哑着声音“好,你去忙吧。” 沈律言打好领带,捞过西服外套,头也不回离开。 下了楼,司机和保镖已经在候着。 沈律言随手把车钥匙扔给司机,绷着冷肃的面色,“开去回南路的公馆。” “好的,先生。” 沈律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打了个电话给管家,“江小姐身体不太舒服,你们今晚仔细看着点。” 管家当即打起精神,“是。” 沈律言挂了电话就不准备再管家里的事情,江稚也已经是个成年人,哪里不舒服应当知道要叫医生。 他想到江岁宁在电话里说的话,揉了揉眉心,低声吩咐司机开的再快点。 * 江稚感觉自己难受的快晕过去的时候,房门响了。 她连叫人进来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几秒,家里的佣人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江小姐,先生让我们上来看看您,您还好吗?” 江稚抬起惨白的脸,“帮我叫个车,我要去趟医院。”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江稚术后那天,都没现在这么疼。 小腹的绞痛几乎将她折磨的神志不清。 过了会儿,她稍稍缓过来之后,慢慢下了床,趴在床边又歇了片刻,从衣柜里翻出件羊绒大衣,套上外套,又戴好围巾。 她现在吹不了风。 怕感冒,怕生病。 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心疼。 江稚扶着楼梯的栏杆,慢吞吞下了楼。 管家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原本是打算让人陪她一起去医院,被江稚拒绝了。 做了手术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树影模糊,月光皎洁。 江稚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给她做手术的医生不在,她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 挂号、缴费、等待。 过了半个小时,才轮到她。 江稚从包里拿出病历本,牢牢攥在手心里,等叫到她的名字,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走进去缓缓坐下,将病历本交给了医生。 是一名年轻的男医生。 戴着口罩。 男医生接过病历,低头扫了眼,司空见惯:“刚做了手术?” 江稚总觉得有点难堪,低声嗯了个字。 男医生心直口快:“哪儿不舒服?” 江稚说:“小腹有点痛。” 男医生又认真扫了几眼她的病历本:“你这情况怎么还做了手术?” 江稚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做过检查后。 身体没什么问题。 就是她的子宫壁有点薄,以后想要怀孕会变得比普通人要困难很多。 江稚绷紧了脸:“抱歉,不方便说。” 医生把病历本还给了她,“你去拍个片子,再拿过来给我看看,应该是没问题,现在会痛也正常,这样吧,我一会儿再给你开点药。” “好的,谢谢。” 江稚对这些流程已经不陌生,拍完片子已经是深夜。 她精疲力竭,值夜班的医生看过她的片子也说没什么大问题。 可能是无聊,也可能只是出于好奇。 “我看你填的已婚,怎么和你丈夫还不要孩子?” 医生也就是随口一问。 江稚淡淡听着,也不知道能怎么回答。 “我看过的大多都是没结婚的男女朋友,年纪轻,干柴烈火就不管不顾,你们和他们可不一样,都结婚了。” “不过现在养孩子压力也大,你们不想要很正常。” “但是你老公知道你身体这个情况吗?” 江稚垂眸,随便扯了句:“我们俩都不喜欢孩子。” 医生恍然大悟般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沈律言是知道的。 她并不是易受孕的体质,这场手术的风险和后遗症,他也清清楚楚。 但这又如何,对他来说除了钱,他没有任何损失。 江稚也无所谓了。 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力气再去爱另外一个人。 她的爱情,萌芽在一个不该有的时候。 又彻底死在沈律言的身上。 如果以后遇不到很爱很爱的人。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不会生孩子。 江稚去开了药,精疲力竭叫了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将近凌晨两点。 沈律言没有回来。 她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 她没问沈律言去了哪儿,猜也猜到他的去处。 江岁宁一通电话就能把他叫走。 她的眼泪却留不住人。 多问实在没有意义。 江稚强迫自己睡个好觉,沉沉睡去后做起了断断续续的噩梦。 醒来觉得自己睡了好几个小时那么长,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两个小时。 凌晨四点。 她的手机恰好嗡嗡的震动起来。 江稚看着屏幕上的备注—— 沈先生。 她等了一会儿,慢慢划了下屏幕。 接通电话后,那边有些吵闹。 人应当不少。 江稚听见了顾庭宣的声音,甚至还有她有些害怕的盛西周。 “岁宁,你还生气呢?沈律言今晚不是给你出头了吗?” “就是说,咱们沈总冲冠一怒为红颜。” 江岁宁笑了笑:“我没生气啊,我就是不想理你们不可以吗?” 顾庭宣:“可以啊,大小姐,你开心就好,这里哪个不是惯着你。” 沈律言喝了点酒,坐在暗处不置一词。 江岁宁是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机,看见电话接通后装作没看见。 江岁宁看着沈律言,“天都快亮了,你一会儿回哪儿?” 沈律言抬眼瞥了她:“你是我什么人?要管我的去处。” 江岁宁差点被他气死,跳到他身上要咬他,被他捆住了双手,“江岁宁,闹够了吗?” 她扭过脸,眼睛红红的,“你又欺负我。” 沈律言一见她要哭就不怎么硬得起心肠,无可奈何,半开玩笑道:“我哪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第41章 你想离婚? 江岁宁双膝分开,坐在沈律言的腿上,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和从前每次吵完架后一样用眼泪来示弱,“沈律言,我错了。” 江岁宁流得眼泪越来越多,脸上一片潮湿,“你别这样对我。”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哽咽开口,嗓音黏糊糊的。 确实会很令人心疼。 沈律言沉默了片刻,轻蹙起眉,捏住她的下巴,昏暗的光线里,男人神色认真,用手帕慢慢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算了。” 他和她计较什么。 没必要。 江岁宁眼睛还是红通通,用余光瞥了眼沙发边的手机,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边的人挂断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我也不是为了离开你才出国的。” 沈律言打断了她,“我知道,你生病了。” 江岁宁愣了愣,本来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她哽着喉咙,低着脸特别委屈,“吃药打针、做手术都好疼。” 沈律言心不在焉,忽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想到那天她脸色苍白躺在手术室里的模样。 想到那个折磨了他好几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去找你干什么?惹你生气?”沈律言推开了她,“当时你留在那边治病对你是最好的。” 江岁宁选择相信他的话,沈律言不会骗她。 他这个人,是不屑于说些好话来哄骗女人的。 沈律言就算很爱她的时候,哄她也是有个限度。 没了耐心,就不会再管。 等她闹够了,再给个台阶。 少年的性子也是很骄傲的,从不轻易低头。 江岁宁有时候作为旁观者都得感叹句沈律言的冰冷,他和江稚结了婚,竟然都不知道江稚和他曾经是高中同学。 她给他写过情书。 平安夜送过平安果。 学生演讲时送过花。 这些他通通都不记得。 江岁宁还记得那次沈律言随手将站在台阶上的江稚冷冷推开。 她爱着那样的沈律言,眼睛里没有别人的沈律言。 少年嚣张傲慢,对她却又极度的温柔。 她拥有过独一无二的偏爱,因此才更不甘心放手。 她偷窃了别人的果实,那又怎么样呢? 沈律言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初那场绑架案中,为他吃苦受罪,帮他挨打,哭着救过他的人是江稚。 这个世上,就是有些永远都不能见光的谎言。 错过就是错过。 — 顾庭宣忽然坐了过来,“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江岁宁和他们几个混得很熟,高中时,在她没有成为沈律言的女朋友之前,她在学校里有些受排挤,贵族学校里的那些天之骄女看不起暴发户家庭出身的江岁宁。 后来不都还是为了接近这些太子爷们,来讨好她。 谁会不想得到沈律言他们呢? 江岁宁翻了个白眼,故作直率:“顾庭宣,关你什么事?” 顾庭宣忍不住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你怎么还是这种大小姐脾气?就不能对你哥哥客气点?” 江岁宁眼神无辜:“我又不是你公司底下的艺人,也不是你养的那些女朋友,为什么要对你客气?” 她伸出手:“这样吧,你多给我转点钱,我勉强叫你声哥哥。” 顾庭宣拿她没办法,勾唇笑了起来:“行了,你小顾总也舍不得委屈了你。” 沈律言笑了笑,没说话。 江岁宁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想回家睡觉了。” 时间不早,是该回去了。 顾庭宣看了眼江岁宁:“谁送你回去?” 沈律言懒洋洋搭了句腔:“我让司机送她吧。” 顾庭宣似笑非笑望着这两个人,“行。” * 江稚听见手机里有些嘈杂的声音,一片平静。 她静静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 她是被沈律言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睡在他的枕边,也离他很遥远很遥远。 江稚只是没弄明白这通电话的意义,真的是无意间被拨通,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威。都没那么重要,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吃了粒安眠药,在天亮之前接着睡了一觉。 隔了两天。 江稚才又看见沈律言。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上周那么虚弱。 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窝在自己新买的吊椅上。 沈律言看见她睡得很熟,像只小猫儿蜷缩在窝里,皮肤被太阳晒得红润,眉眼柔和平静,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沈律言一言不发盯着她睡着的样子看了眼。 过了会儿,他弯腰将掉在地上的薄毯捡了起来,帮她盖好。 他没有惊扰她。 沈律言回到客厅,随口问起管家:“她这几天在做什么?” 管家没想到大少爷竟然关心起江小姐的事情,以前说是不闻不问也不为过,“江小姐在看书,晒太阳,睡觉。” 沈律言突然想起他离开那天,她脸色苍白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那天上楼看过没有?” 管家才想起来有这回事,“江小姐那天是有点不舒服,但是去了医院后很快就回来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 沈律言心不在焉低声嗯了个字。 江稚醒来时,恍惚中睁开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男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长腿交叠,漂亮的脸蛋沐在金色的黄昏里。 她眨了眨眼,从梦中回过神,“你回来了。” 沈律言侧过脸,“嗯。” 江稚起身,伸了个懒腰,“事情都忙完了吗?” 沈律言想了想:“还没有。” 江稚想到那天的电话里,沈律言和江岁宁说话的语气,同以前也没有变化,有点玩世不恭,但偏又听得出宠溺。 江稚在想,她和他的婚姻。 本来就是一时赌气的后果。 迫于无奈。 现在江岁宁回来了。 怎么说也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江稚想象不到以后沈律言还会和谁结婚,除了江岁宁。他不需要联姻,完全有能力娶一个他真心爱着的人。 她开口问了句:“沈先生,我们的协议会提前终止吗?” 沈律言朝她望来,淡淡的一眼足以摄人心魂,冷声吐字:“你想离婚?” 第42章 此生不见 离不离婚,对江稚而言都可以。 现在离婚,和两年后离婚,区别好像不大。 除了她要另想办法解决母亲在医院里高额的支出。 其他的地方都没什么变化。 江稚认真想了想,如实告诉了沈律言:“如果您有这个需要的话,我都可以。” 她能够无条件配合他提前终止合约,只要他也按照合同上的规定,赔付她相应的违约金就好。 江稚发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沈律言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点。 不声不响,不言不语,满面阴沉。 江稚一向摸不准他的脾气,忽晴忽阴,捉摸不透,她想了想,稍微润色了下言辞,委婉的提起来:“当然,如果提前终止的话,我应该也有赔偿吧?” 她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生怕他被自己惹得不高兴就反悔。 江稚现在能够理解沈律言为什么喜欢钱货两讫的交易了。 确实简单省事。 不会有任何后续的麻烦,只需要足够的钱。 沈律言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半晌,扯起嘴角冷笑了起来,“江稚,你从我这儿还没拿够赔偿吗?” 这句话说出来,刺得人心脏都疼。 实在不能说不刻薄。 沈律言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江稚花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怔忪,想了想,他说的也没错。 好像已经从他这里拿过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了。 一场手术换来的钱。 也有七位数。 江稚的心脏早就麻木的感觉到不到什么刺痛,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点点头:“人都是贪心的,哪有人会嫌钱多。” 沈律言伸出拇指勾起她的下巴,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神色漫不经心:“那你就再费点心思,努努力再怀一个。” 江稚撇开脸,手指头都快要掐断了,假装听不出来沈律言话中的讽刺。 她想说他不用这样嘲讽她,怀疑她是她做过手脚。 她已经没什么机会怀孕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他的孩子。 “沈先生倒是给我指了条明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往后一定会好好努力。”江稚倔强的性子也是随了她的母亲,要尊严,要骨气,豁又豁不出去。 沈律言轻轻抽出手指,看不出有没有信她的话,“现在就别想着离婚了,合约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婚姻就维系到什么时候。” 江稚低头,“好的。” 只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明白,沈律言为什么不和她离婚呢? 也该到了离婚的时候。 江岁宁都回来了啊。 哦,她想起来了。 沈律言好像以为江岁宁的心并不在他的身上。 他这种时候倒是很绅士,体贴心上人的心情,从不为难,也不舍得强取豪夺。 沈律言好像看不惯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掐着她的腰,“你很失望?” 江稚贴着坚硬的身躯,浑身僵硬,她淡淡道:“没有,不过还剩两年,还能再忍忍。” 沈律言冷笑:“真是辛苦江秘书了。” 他腾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脸,“不过钱哪有那么好赚,拿了我的钱就该听我的话,我不阻拦你有离婚的念头,但是我奉劝江秘书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江稚几乎透不过气来,沈律言掐着她实在掐的太紧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的腰要被他给掐断了。 沈律言望着她眼中的畏惧,心头的阴霾散了几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翻脸,也不爱把事情做绝,你听话,就什么都好说,别惹我不高兴,对你没好处。” 江稚推了推他,“我有点喘不过气。” 沈律言大发善心松了松手,江稚使劲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望着她一脸难受的样子,本来想伸手给她倒杯水,想了想又算了。 眼神冷漠静静看着她咳得死去活来。 江稚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杯顺过气来。 头顶落下他低沉的嗓音,“你怎么忽然盼着我和你离婚了?” 江稚没解释,她没盼着。 她只是这样以为的,提前问清楚也好早做准备。 沈律言见她不说话,继续开口咄咄逼人:“因为你那个小男朋友?” 江稚从头到尾也没有别的小男朋友,她胡乱认了下来,“是啊,他不想再和我偷偷摸摸的,想要个名分。” 沈律言虽然不太理解江稚的眼光,一个涉世未深的、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但是他也不会干涉,相反还挺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不过沈律言已经派人盯着她。 男人骨子里作祟的占有欲。 沈律言是不会给她背叛自己的机会,手机里、电话里怎么说花言巧语都可以,私底下不能有任何实质进展,哪怕是牵手也不行。 他有洁癖。 尽管他之前警告过江稚,她也答应的很好。 但这也不妨碍沈律言找人监视她。 沈律言淡道:“我觉得江秘书你挑男人的眼光没有那么好,软饭男,以后十之有九都没什么出息,你选他还不如考虑考虑顾庭宣。” 当然,沈律言也只不过是举个例子。 他对她那个小男朋友自是极其的不顺眼,想怎么贬低就怎么贬低。 江稚听得心肝疼,深呼吸胸腔都隐隐刺痛,她随口敷衍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是喜欢他。” 沈律言见她油盐不进也冷了脸,“随便你,我言尽于此。” 江稚捂着胸口,长舒气息渐渐恢复平静,她慢慢地说:“我和您一样,都很固执,喜欢谁就是谁,轻易不会改变,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他了,不用你来告诉我,我会永远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见面。” 他往东,她就往西。 他在北城,她就一辈子都不回北城。 此生。 不见。 第43章 你们总是依依不舍 沈律言听着心里头挺不爽,他原本就不该多嘴,说得多了显得他很在乎。 他静默了几秒钟,弯起了眉眼,冷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希望你到时候真的能做到这么洒脱。” 沈律言见过不少识人不清的女人。 他有个糊涂的表妹,千金大小姐爱上豪门穷小子,死缠烂打追了好几年,把人追到手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到头来对方心里还不是没有她? 等到翅膀硬了。 赚够了钱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她。 表妹哭着求到他面前,咬牙切齿说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沈律言被她哭得烦了,松口答应帮这点忙。这还没把那个男人怎么样,表妹就心软了,连忙叫他停手。 当时,沈律言十分冷漠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表妹哭着说:“我舍不得。” 沈律言不太理解:“舍不得什么?” 如果是他的妻子这样对他,他万万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如此戏耍、玩弄、糟践他的感情。 死不足惜。 沈律言表妹明明也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有仇必报,心胸狭窄,善度多疑。 这样一位从小就不受气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能忍得了被抛弃。 回过神来,沈律言听见江稚说:“我会的。” 沈律言和江稚共事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了解她的性格,柔软而不失锋芒,强硬但也不会有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攻击性,大部分时候说到做到。 不过,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别到时你浪费了钱赔了心,还依依不舍。” 江稚认真摇头:“不会的。” 沈律言说:“你们总是心软,哪怕逼到绝路也会给爱的人找借口。” 江稚觉得沈律言说得对,却也说得不完全对。她确实会自己安慰自己,不断找各种借口为他开脱。 比如,他不爱我。 所以做什么都正常。 沈律言的兴趣到此为止,他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听说你前天晚上去医院了?” 江稚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默了半晌:“对。” 沈律言皱眉:“是不是刀口还疼?” 江稚没开刀,她做得正常手术并不需要开刀。但她没打算和他细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反反复复的拿这件事纠缠。 她潦草带过:“不是,吃点药就好了。” 江稚想起来沈律言给他放了三个月的长假,虽然后面改口成一个月,但她记在了心里。 一个月也够她做很多事情了。 之前接的几个设计单,都快到了截止日期。 她正好需要这段空闲时间。 江稚沉默了会儿,轻声询问:“沈先生,您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沈律言扯了扯领带,随口发问:“什么?” 江稚抿了唇:“假期。” 沈律言打良她片刻,眼睛就像尺子在衡量她的话,过了会儿,淡淡回道:“算数。” 他轻松扯下领带,衬衫上方纽扣开了两颗,“你想要多久的假期?” 江稚思考良久,如果可以她想要个没有期限的假期,这样和辞职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知道,沈律言根本不会批准。 假请得太长不好,太短也不够用。 江稚把难题推给了他:“您觉得呢?” 沈律言记得她的身体不好,衡量许久,他给了她一个还算漫长的假期,“从今天起再往后延一个半月。” 这样零散加起来也快有两个月的假。 江稚不亏,她说:“好。” 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问他,但是觉得自己说出口他肯定会生气。 犹豫半晌,为了自己的利益。 她小心翼翼提起来,“会从我的年假里扣吗?每个月的工资会打折扣吗?还是会照常发放?” 这几个是江稚最关心的问题。 她的声音小小的,不仔细听还会听错了。 沈律言由衷佩服江稚的从容和冷静,到现在还能不慌不忙,最关心的依然是她的利益。 沈律言答非所问:“如果所有人都有你一半现实,这世上也能少一半的麻烦。”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沈律言继续说:“不会扣你的年假,也不会扣你每个月的工资。”顿了顿,沈律言几近刻薄道:“毕竟你这儿也算工伤。” 算工伤,三个字,就像三块轰隆隆朝她滚过来的巨石。 江稚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好像给他睡觉、和他上床确实早就是家常便饭,仿佛成了工作的一部分。 沈律言说完这几个字心情也没变好,看见她像是被抽走了魂的样子,胸口沉闷,像压着块大石头,不舒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容易被她激怒,不该有的、不理智的情绪也被她牵着走。 沈律言想让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最近就好好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不用着急,也不用怕你母亲的医药费不够,我会承担。” 江稚说好,其实心不在焉。 既没认真听他的话,也没有真的领情。 沈律言以前没有问过,现在开始好奇,“你母亲是怎么病了?” 江稚实话实说:“她跳楼了。” 沈律言没想到是这种回答,既然如此,他也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她不主动说。 他也很少问。 江稚好像也不介意被他知道:“因为我父亲出轨了。” 不仅如此,还赶尽杀绝。 整个傅家,全都成了他青云直上的踏脚石。 沈律言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仅仅因为丈夫出轨就去跳楼,换做是他,死也不会让对方安宁。 江稚继而沉默。 她的手机响声打破了死寂的沉默,她当着他的面接起了电话。 是医院病房打来的电话。 “江小姐,刚才有位姓颜的女士来探望了您的母亲,她说有东西要转交给您。” 江稚脸色一变,声音彻底冷了下去:“谁允许你们让她进去看我妈妈的!?” 第44章 小花猫 医院的看护被她如此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这位雇主,一向文文静静,脾气柔和,从来没对她高声说过话。 看护战战兢兢,“我看颜女士抱着花来的,不像是个坏人,她又说自己是您母亲的旧友,我就让她进来了。” 江稚被这番话气得头有点晕,她罕见绷着冷冰冰的脸:“以后她再过来,你请她离开。” 看护松了口气,“好的好的。” 江稚挂了电话,怒火未消,勉强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颜瑶今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颜瑶不会平白无故去看她母亲,她做的每件事目的性都很强。 当初她能忍耐那么多年,心智就非常人能比。 江北山能这么轻易把傅家所有的财产据为己有,颜瑶也没少在背后出谋划策。 沈律言看她脸色不好,“医院出事了?” 江稚憋着这口气也不能对沈律言发作:“没出事。” 沈律言还是愿意多照顾着点她,并非是怜悯,只是出于这么久以来的相处,觉得江稚在北城扎根扎的确实不易。 他记得她原本是南方人。 她的母亲也是南方人。 在北城没背景、没根基,步步都难走。 沈律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说。” 江稚没和他客气:“好啊。” 她抬起眼眸望着沈律言发了会儿呆,她想她和颜瑶的交锋之中也不是从来都没有赢过的。 颜瑶女士应该很想攀上沈律言这根高枝。 沈家和江家可不一样,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 沈律言的父亲从政,叔叔也是位高权重之人,整个家族都没有什么小角色。 他有权有势有地位,谁见了他都得给三分薄面。 没人敢轻易招惹。 江稚还记得自己当初告诉颜瑶,她和沈律言结婚了,颜女士的脸色有多差。脸上伪善的面具都快绷不住了,眼睛红的滴血。 江稚心想这桩始于交易的婚姻,好处还是很多的。 这两年,如果沈律言都不打算和她离婚,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还能再多气颜女士两年。 江稚只恨自己手里的证据不够多,还不足以扳倒江北山和颜瑶。 她一定要让这两个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休息了,沈先生,晚安。” * 江稚在家养了两周,之后每天随便找了借口出门。 她并不知道沈律言暗中找人监视了她,更不知道她手机里装了定位,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沈律言知道她出门了,也没起疑。 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整天憋在家里才容易生病。 出门散散心,至少心情会更开阔。 于是沈律言就没怎么看保镖每日发到他手机里的有关她的行程。 江稚同之前的雇主连连说了抱歉,养病的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早就将设计好的图纸交给了他们。 雇主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家里给买的房子。 看过她的设计图觉得很喜欢,把她请到施工现场,“江小姐,这要装多久啊?” 江稚看了眼正在忙活的工人,她笑了笑:“快点只要一个月。” 小姑娘对现在的效果已经很满意,更加期待完工后的样子:“好的。”她记得她听说江稚说过手头比较紧,也就知道江稚很缺钱,好心给她介绍生意:“江小姐,我舅舅最近给他女朋友新买了套房子,还没重新装修呢,他应该也要找人装修,过两天我把他推给你吧。” 江稚当然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但有过刘国正那个前车之鉴,做事情难免小心:“你舅舅多大了?他性格……” 小姑娘笑着说:“我舅舅很年轻的,比你大不了几岁,人也很好,是个正人君子,长得超级帅,就是不太喜欢说话,很冷漠。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他女朋友,因为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是那个女孩刚回国就急着找前男友复合,眼睛里根本没有他。” 江稚内心同情他舅舅,同是天涯沦落人,听起来还挺可怜的。 “好,那过两天他有空,我们见个面。” “嗯嗯嗯!” 江稚在施工现场待到了傍晚,衣服上溅到了点漆都没发现。 她怕引起沈律言的怀疑,天还没黑匆忙赶回了家。 巧合的是,沈律言也刚到家,眼神犀利,瞥见她裙子上的漆点,啧地笑了声:“小花猫,今天蹿哪儿去玩了?” 江稚听他这么说才发现裙摆上有漆点,她脸颊一烫,表面镇定:“出去随便逛了逛,学了会儿画画。” 沈律言没有多想,不知为何看见她心情逐渐开朗,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晚陪我出趟门。”话音落地,他紧跟着补充:“不会让你喝酒,我护着你。” 江稚想了会儿:“好。” 她问:“要穿什么衣服?” 沈律言吐字:“保守点。” 江稚像员工一样对老板言听计从:“好的。” 她上楼随便找了条以前穿过的黑色V领吊带长裙,腰肢盈盈一握,大片雪肤瓷肌,黑色微卷的长发慵懒铺在后背,少女宛如画中走出的神明。 沈律言盯着她看了半晌,从衣柜里找了条披肩,“披上。” 江稚没拒绝,拢好披肩和他出了门。 到了地方才知道今晚是江岁宁举办的慈善晚会,用她设计的珠宝做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赠给慈善基金。 不仅能博个好名声,还能打响她在珠宝设计方面的名气。 下车之前,江稚问过沈律言今晚她是以秘书身份出席,还是妻子。 沈律言沉默,然后说:“秘书。” 江稚明白,慈善拍卖晚会人多眼杂,他一贯不喜欢让太多人知晓私事。 平时也不敢有人去挖他的隐私。 进去之后,沈律言拍了拍她的手:“你自便,我有点事,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江稚早就能从容不迫应付这种场合,“好的,沈总。”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很懂分寸称他为沈总。 江稚静静望着沈律言朝着江岁宁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今天晚上,江岁宁才是瞩目耀眼的主角。 而她,连配角都算不上。 第45章 去道个歉 江稚有点怕冷,裹紧了身上的披肩,随便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问服务员要了杯温水。 拍卖晚宴如华灯初上,一片声色繁华。 江稚见到了不少在北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江岁宁的面子倒是不小。 其实江稚最早学得也是珠宝设计,大一暑假就跟着老师报名参加各个大赛。 江岁宁和她是同级,一个学校一个学院,不同的班级不同的老师。 每年的设计大赛,都有新人能冒头。 那年,江稚在提交自己的作品之前,看见了导师发过来的最佳设计大奖。 图片上的画面,和她文档里的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整个心都凉了。 导师对江岁宁设计得奖的作品赞不绝口,三言两语中也能听出欣赏。 江稚看着图发呆,脑子已经有点混乱,“这是她的作品吗?” 导师没有多想,“对,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了不起?特别有灵气,已经有很多年没出过这么有灵气的新人了。” 江稚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她的作品为什么会变成江岁宁的。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设计出这组作品,期间废稿无数。 她没弄清楚的事情,江岁宁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江岁宁没有承认自己偷窃,她只是不想给江稚成名的机会。 江稚想起来自己的电脑曾经莫名其妙被黑了一次,她拿着电脑去维修,费劲千辛万苦才将设计稿找回来。 也许那个时候。 江岁宁就在计划这件事。 江稚没有办法站出来维护自己,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她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江岁宁一战成名,靠着那组设计拿奖无数。 还没出国之前就是业内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天才设计师。 耀眼的天之娇女。 而江稚选择了放弃。 她换了专业。 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潜意识是会保护自己的。 不是江稚不想继续坚持下去,是她再也没有办法面对设计稿,每天打开文档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没有办法下笔,没有了足够的想象力。 每次当她好不容易克服了那些痛苦的情绪,就忍不住想起江岁宁站在领奖台上的画面。 思及往事,江稚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她想得太出神,连身边什么时候有人靠近也没发现。 一声冷冰冰的江小姐,唤醒了她的意识。 江稚听见这道声音浑身发冷,她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是畏惧的,乍然听见他的声音还会头皮发麻。 她僵着身体,缓缓转身,绷紧了神经面对眼前高大的男人。 盛西周和以前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眉眼间的那股阴翳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阴郁的男人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盛西周长得很好看,比起沈律言多了些许阴柔,眼神晦暗不明,掀眸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货物。 江稚说:“盛先生。” 她对盛西周的记忆停留在掐着她的脖子那天,阴暗的小巷,她被几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少年堵在墙角里,出不来进不去。 她害怕那些人的眼神。 就像饿了许多的狼,盯上了一块可以随意宰割的肉。 盛西周站在人群中间,深夜里好像只看得见他手里的打火机发出的火光,摇摇晃晃,他的轮廓也被这夜色衬得阴冷几分,他玩够了打火机。 不慌不忙走到她面前,把摔在地上的她提了起来。 少年手腕细瘦,青筋明显,他掐着她的脖子,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江稚?” 彼时江稚从来没和盛西周说过话,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盛西周等到她快窒息死掉之前,随手像丢垃圾把她丢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满眼通红的她,“以后再和岁宁抢。” 模样漂亮的少年,笑起来明媚的小神仙。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残忍,他指了指身后那些人,唇角勾起笑,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就让他们轮了你。” 江稚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哭了也不敢发出声音。 她看着盛西周带着人扬长而去,她蜷缩在地上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知道,盛西周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这个人比恶魔还要残忍。 时隔多年,江稚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很不适。 她勉强提起精气神:“盛先生。” 盛西周随身都会带着保镖,盛家的产业不那么干净,他身边明里暗里都有人保护,盛家的独子,自然金贵。 盛西周意味不明笑了笑,没有多少善意:“好久不见。” 江稚嗯了声。 盛西周随即收起了笑意,眼神如当年那个夜里一样的冷漠:“你倒是有本事。” 这句话里,有淡淡的杀意。 江稚知道盛西周爱惨了江岁宁,不惜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 她和盛西周,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虽然不是多么好的关系。 但也算半个邻居。 盛西周的外婆,祖宅在南城。 傅家当初也是在南城,每年暑假盛西周都会回南城。 只不过他小时候很自闭。 不喜欢和人交流。 江稚默不作声,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盛西周眼神冷漠看着她,并未阻止。 人倒霉的时候,就会接二连三的碰到倒霉的事情。 前脚才远离了盛西周,后脚就碰上了颜瑶。 颜女士春风得意,如今已经是备受尊敬的贵夫人,她端着酒杯,自己撞了上来,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裙子上溅到了些酒渍。 江稚正要当做没看见。 颜瑶淡淡一笑:“江小姐,你就这么走了?” 江稚不信颜女士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那不然?” 颜瑶莞尔:“你弄脏了我的裙子,总得道个歉吧。” 江稚气的笑了,“颜女士自己不长眼,怎么能怪我?” 两人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江岁宁匆匆跑到母亲身边,听见其他人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冷着脸望向江稚:“江秘书,你就这点礼貌都没有?” 颜瑶拍了拍女儿的手,“没事,我去换件衣服就好。” 江稚站在中间,被人指指点点。 沈律言走过去,皱着眉:“怎么了?” 颜瑶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情,随后很大度的笑了笑:“我也不会为难人,既然江小姐不愿意道歉,那就算了。” 江稚早就领教过她这招以退为进,这是颜女士一贯的招数。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她总是会塑造自己是个受害者的身份。 当初在江北山面前是这样,现在又是如此。 沈律言沉默了半晌,淡淡地开了口:“江秘书,既然做错了,就去道个歉。” 第46章 抢了男人 江稚没有理会沈律言,哪怕被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看,也还镇定自若。 江稚眼神淡漠望着颜女士,年近四十的女人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长得不算惊艳的漂亮,五官拼凑在一起很柔和,看着很舒服的面相,叫人防备不起来。 江稚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颜瑶的时候,她的母亲还躺在病房里生死不定。 颜瑶现在门外,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眼,虚情假意地说了两个字:“可怜。” 傅家的人几乎死光了。 她舅舅也因为商业犯罪坐了牢。 江稚被江北山接到了北城。 她清楚她父亲也不是真心要接她回去,只不过是因为怕落人口舌,才勉强继续养着她。 颜瑶不会在她面前指责她。 只会背地里有意无意中和江北山提起,阿稚今天又哭了,可能是想家里人了。 江稚一向和舅舅他们很亲。 江北山做了亏心事,最讨厌提起那些人,几乎是他的逆鳞。 颜瑶随口提起的一句话,让江稚被江北山扇了两个耳光,“你的外公外婆已经死了,你舅舅也坐了牢,真的那么想他们就下去找他们,别来我面前寻晦气。” 江稚那个时候也才十几岁,年纪很小。 她连哭都不会在江北山面前哭,忍下了痛,说以后都不会了。 大哭大闹,和他争吵,只会落入颜瑶的圈套。 那个时候她还需要江北山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去填补医院的窟窿。 江稚以前没有对颜瑶低过头,如今更不会,她不慌不忙笑了笑,“颜女士可能上了年纪,有些糊涂,误会了我,我刚才碰都没碰到她。” 年纪大。 糊涂。 这两个词几乎也是颜瑶的死穴。 她如今确实算不得年轻,可江北山对她已经有了厌烦,前不久还和公司里的助理搞到了一起,外边养了个学生。 颜瑶虽然不会把那两个人放在眼里,但也不舒服。毕竟对方年轻貌美,又豁得出去。 颜瑶笑了笑,说:“这点小事,江秘书不愿意承认,那我也懒得计较,不然倒是显得我咄咄逼人。” 她这话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千错万错都是江稚这个撒谎精的错。 她也不怕,宴会厅里没有监控。 必要叫江稚生咽了这个哑巴亏。 只是颜瑶没想到江稚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听见她的话勾唇笑了笑:“既然颜女士这么大度,你说算了那就算了,再纠缠下去面子上还挺难看的。” 颜瑶心都梗住了,咬着牙绷着笑,今天晚上倒是不禁要对这个小贱人刮目相看。 她接着往下说好像不对,但就这样闭上嘴也够丢人。 思来想去都咽不下这口气。 颜瑶以前没把江稚放在眼里,一个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江北山对这个女儿也不是一点怜惜都没有,偶尔也会泛起为人父的仁慈,颜瑶很会拿捏人心,也知道江北山怕自己做得那些亏心事,在往后会遭报应 于是,颜瑶经常在江北山面前吹枕边风。 他疼爱女儿又如何。 指不定她的女儿在谋划着为她母亲报仇。 久而久之,江北山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 颜瑶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那场绑架案里,弄死了江稚。 留下这个大一个祸害,竟然让她和沈律言结了婚。 江北山便是连沈家的一个外戚都巴结不上,更遑论沈家的主家。 还好江北山现在一点都不关心江稚的死活,甚至不知道他的好女儿早就和沈律言结了婚。 以前颜瑶还没想对江稚怎么样。 留她一命在这世上,看她苦苦挣扎,也还有几分乐趣。 如今威胁到岁宁的婚事,颜瑶自然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告一段落。 颜瑶为了贵夫人的体面,咬碎了牙齿也得说那就算了。 沈律言不清楚江稚和江夫人之间的龌龊,他顺势搂着她的腰肢,等人少了些,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倒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江稚没能挣开他的手,细瘦被勒得有点紧。 沈律言都不怕被江岁宁看见,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很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颜女士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当然知道,颜瑶看她不顺眼,不就是因为她嫁给了沈律言吗? 她都知道的事情,沈律言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得到。 江稚有件事从来没有告诉过沈律言。 当初她和他是因为一响贪欢才睡在同一张床上。 说是醉酒。 可是两个人的酒杯里都被放了东西。 她被算计了。 沈律言也被算计了。 江稚想不到除了颜瑶还会有别人来害她。 那天晚上的晚宴,除了沈律言,还有不少豪门富商,油腻变态,多多少少都有见不得人的嗜好。 颜瑶想把她推进火坑。 她跌跌撞撞费了很大力气才脱身,逃进一个房间里。 她以为没人住。 沈律言进来的时候,眼睛有点红,表面上看克制冷静,关上门就扯掉了领带。 江稚几乎是被他扔到了床上,头晕眼花,爬都爬不起来。 直到今天,沈律言都还以为当初是她做的手脚。 不择手段只为了爬上他的床。 沈律言收紧手臂,霸道圈着她的身体,轻嗤了声:“你真不清楚?” 江稚踮起脚趁他不注意亲了他一下,笑得魅惑:“我知道,因为我抢她女儿的男人。” 她看似没心没肺:“可是我也很冤枉,沈先生又不爱我。” 第47章 不提爱字 沈律言喜欢江稚的聪明,喜欢她偶尔露出的媚态。 他望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笑容娇媚,便是虚情假意挤出来的笑,也比这里许多人要漂亮。 “以后少惹她。”沈律言也没说别的,只说了这么一句。 江稚心头似被一根绵针刺过,但她可以忽略这点刺痛,她逐渐敛起笑,似真似假开口说道:“我哪敢主动去招惹颜女士,是她非要来找我的麻烦。” 沈律言漫不经心挑了下眉梢,“你不会躲吗?” 江稚说:“她看我不顺眼要害我,我是怎么都躲不过的。”她亲昵挽着沈律言的胳膊,又笑了笑:“不如你去告诉颜女士,我和你只是表面夫妻,说不定颜女士就能大发慈悲放过我。” 她说完好一会儿。 男人都是沉默的。 也许是不相信颜女士会那么幼稚、那么无聊的来为难她。 也可能只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能因为江稚今天心情真的不算太好,在他面前说话也变得放肆,她也不知道是在给谁找不痛快,“如果颜女士今天不依不饶,沈先生您会帮我吗?” 沈律言抬了下眉,“颜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稚说:“这不是怕江岁宁难过吗?” 沈律言似笑非笑,勾起她的下巴:“你总是和岁宁较什么劲。” 江稚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像个总是和江岁宁对比的小白莲。 还有点怨妇。 这样不好。 她也不想让自己成为这种人。 江稚不再笑了,默不作声。 沈律言这个人很敏锐:“你有点怕江夫人?” 江稚对颜瑶当然会有点害怕,颜瑶手段阴毒下作,绵里藏针,非常的令人觉得恶心,她抿了抿唇,不想承认:“还好。” 沈律言闻言轻声笑了笑:“我以为你胆子很大。” 江稚不知道沈律言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她既不胆小也不算胆大,还算正常人。 她轻声说:“我没有。” 沈律言不太喜欢她躲开自己的目光,这可能是男人古怪的占有欲,总希望她看着自己,眼睛里只装得下自己。 “怎么没有?” “哪里有?” 两人的对话幼稚的像学生。 沈律言好像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当初给我下药都不怕我弄死你,胆子怎么不大?” 江稚没法对他解释那件事,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解释过。 不是她动得手脚,她当时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高高在上需要被仰望的存在。 她连他身边都很难靠近。 大学刚毕业,忙忙碌碌准备找工作。 每天疲于奔命,忙得都没空想起他这个人。 结婚之前,她就和沈律言说过,那杯酒和她没有关系。 沈律言懒洋洋说信了,压根没把她这些话放在心里。 确实,她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拿出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的确是她先闯入他的房间,脱了衣服在他的浴室里洗了澡。 一切都巧合的不可思议。 很难不让人怀疑。 沈律言不相信她的话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江稚解释了几遍,他都是那副懒懒散散不怎么信的样子,久而久之江稚也就懒得再解释,随便他误会好了。 沈律言对她的误会,也不差这一件了。 哪怕她证明了她的清白,他对她的印象也不会有多好。 人的偏见就像是座大山,根本无法撼动。 江稚破罐破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是毫无长进。” 沈律言听了她的话也没高兴到哪儿去,说的好像她当初是因为脑子不长进才去算计了他。 他捏着她的下巴,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后悔爬我的床了?” 江稚给不了他答案,说后悔不太对,说不后悔也不全然没有后悔。 她抿紧唇瓣不作声的样子更叫人容易误会。 沈律言啧了声:“我就这么让人失望?” 江稚想了想:“没有。” 如果只是不谈感情的合作伙伴。 沈律言大概是能让人打八分的对象,出手阔绰,言而有信,长得又有几分姿色,可能只是平时上床应付他有些吃力,但是忍也不是忍不下来。 沈律言好像还是不太高兴:“我看你的表情很失望。” 江稚敷衍道:“您很大方,我很喜欢。” 沈律言早就知道她只是图他的钱,真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滋味,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沈律言搂紧了她:“一般人还真的养不起江秘书。” 江稚没什么感觉,反而又主动亲了亲他,“沈先生如果对我很满意,可以酌情涨点工资。” 沈律言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因为她的亲吻就有特别的触动,过了片刻,他冷不丁发问:“你眼里只有钱?” 江稚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不是就希望她是这样一个人吗? 但现在这种冷冰冰的质问语气,又是因为什么呢? 江稚选择和沈律言签下这场契约婚姻。 当然不只是为了钱。 她自不量力肖想着这样一个人。 但是她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让沈律言知道的那一刻。 她和他的所有都彻底结束了。 没有以后。 “我缺钱呀。”江稚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沈先生不要生气,你如果想听我说我爱你,那我也是可以说的。” 沈律言盯着她沉默了半晌。 江稚迎着他的眼神,心跳如擂,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沈先生,你想听吗?” 我爱你。 她只敢借着开玩笑的语气。 小心翼翼把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的真心话说给他听。 几秒种后,沈律言吐出几个字:“不用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心帮她把碎发顺至耳后:“这些话,你还是说给别的男人去听吧。” 沈律言说:“我和你之间,不提爱字。” 第48章 戾气 江稚能明白他言语中的心照不宣。 不提爱字。 是沈律言给她的忠告。 也是她和她之间应该有了默契。 江稚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修炼成一个能够很好掩饰情绪的演员,哪怕整个心脏扎满了玻璃碎片,被滚烫炙热的血液溅得一阵刺痛,表面上看起来还像个没事人。 她强迫自己对他笑,绝不让他看见丁点伤心难过。 她说:“我开个玩笑。” 江稚松开了手,“沈先生不想听,以后我就不说了。” 沈律言说不上来她今晚哪里不对,若有所思盯着她过于娇媚的笑看了会儿,开口问:“你今晚心情很好?” 笑得这么开心。 就是有点假。 沈律言不喜欢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挤出来的笑总是非常的僵硬。 “还好。”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还好的样子。” “哦。可能因为我比较喜欢和设计有关的事情。” 沈律言隐约记起来她先前在外面接的工作和设计有关。 不过一个是居家设计,一个是珠宝设计。 怎么也打不到关系。 沈律言还记得刚开始认识江稚的时候,她还是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毕业生。 每天辛辛苦苦的奔波在去各大公司面试的路上,有点憔悴,但充满了干劲。 像石头缝里蓬勃生长的那根铜钱草。 迎着风摇曳,看起来无比脆弱,一折就断,但是却比想象中顽固坚强。 “珠宝设计和家居设计是一个专业吗?”沈律言笑吟吟问起来。 “确实不一样,但我们居家设计师就不能喜欢珠宝吗?”江稚说:“大部分女人对珠宝都没什么抵抗力。” 沈律言平时没看出来她对珠宝有多少兴趣,他母亲很喜欢江稚。 甚至有时候都超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从刚订婚开始,就给她送了不少传家之宝。 江稚全都交给了他,让他等到两人离婚的时候,再悉数还给他的母亲。 毫无留恋。 “老实说,没想到。” “不过我不喜欢江岁宁设计的款式。”江稚没憋住,本来不想开这个口,说完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这是我的主观审美,希望沈先生不要介意。” 沈律言说:“既然知道我介意,下次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说。” 江稚气得胸闷,懒得再和他说话。 她随便扯了个借口:“我累了,想先回家休息。” 沈律言偏偏不肯放她走,“急什么?等会儿。” 江稚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也学会了道德绑架他:“你能不能顾忌下我刚做完手术?” 他对病人,没那么苛刻。 江稚感觉她做完手术,躺在床上休息那些天,是沈律言对她耐心最好的时候。 可是江稚没想到沈律言竟然一点都不吃这套了。 男人挑起眉梢,说话有点刻薄,但是又犀利的让人无法反驳:“一个半月也算刚刚?” 江稚如鲠在喉,被气得半死。 吵又吵不过他。 沈律言已经冷下了脸,攥着她的手还是紧紧捏着没有放,她的手指被咯得很疼,还没来得及叫疼,接着就听见他说:“不会再过去个十年八年,江秘书还要我顾忌你刚做完手术的身体吧?” 沈律言就是有能张口把人气死的本事。 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轻易变成了会杀人的刀子。 一刀刀往肉上割。 江稚听见这句话就不受控制想到他得知她怀孕不久后说的那些话—— 不想要十几二十年后还有纠缠。 江稚强装若无其事:“如果到时候沈先生还吃这套,我也不介意故技重施。” 沈律言掀了掀唇:“十年八年后,江秘书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江稚心尖蓦得一痛,她晃了下神:“是啊。” 她想到了宋云澜,前不久还来公司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已经没了消息。 她和宋云澜没什么不同,甚至她还不如宋云澜。 盛西周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旁。 他和沈律言的关系很好,两个人自小就认识。 盛西周眼神冰冷打量着沈律言怀里的人,过了一会儿,淡定移开目光,装作不认得她,“岁宁呢?” 沈律言说:“我不知道。” 盛西周喜欢江岁宁这件事从来没藏过,于他而言这件事没什么好遮遮掩掩。 喜欢就是喜欢。 即便以前沈律言是她的男朋友,他依然毫不收敛。 盛西周问:“她没来找你?” 沈律言很冷淡:“腿长在她身上,又不归我管。” 盛西周点了根烟,冷冰冰的烟雾熏得江稚难受,她下意识偏过了脸。 盛西周知道江稚和沈律言的婚姻是怎么回事,他掐灭了烟,也不知江稚这个动作是怎么惹到了他,五官格外精致漂亮的男人缓缓勾起唇角,看着沈律言随口问:“你还留着这个婊.子?” 江稚现在对盛西周只有恐惧。 没有人会喜欢疯子。 盛西周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喜欢江岁宁。 江稚记忆里那个男孩,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南城的雨,洗不干净他身上的戾气。 他是一个情感有缺陷的人。 他是一个几乎没有办法正常和外界的人交流的病患。 但那时候他很乖巧。 沉默寡言,但是足够善良。 江稚好像猜到了盛西周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江岁宁。 一个病人,找到了治好了他的良药。 他将在南城的那段记忆,全都忘了。 江稚曾经以为她和盛西周算半个朋友。 但他貌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在南城的日子。 绝口不提,只当没有。 沈律言撩起眼皮:“你有病?” 盛西周平时的话并不多,他目不转睛盯着江稚的脸,“沈律言,你真睡出感情了?” 第49章 声色犬马 盛西周的话充斥着羞辱,寥寥数语,轻蔑十足。 沈律言淡淡看着他,“你怎么关心起我的事情了?” 盛西周平时就不太打听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尤其是他这些年接手了家族事业,忙于处理那些不干净的事务,也没空管。 盛西周面色冷淡,一双深色的瞳孔深不可测,“好奇。” 沈律言似笑非笑:“你还好奇除了岁宁之外的人吗?” 盛西周喜欢江岁宁又不是秘密,早在多年之前,就被人看了出来。彼时沈律言也还是年少轻狂的桀骜少年,若说半点都不在乎这事,也不可能。 只不过当时他正年少。 有些不驯。 放言让盛西周去追。 谁追得到才是真本事。 沈律言隐约听盛西周提起过三言两语,他小时候和江岁宁算是青梅竹马,一个巷子里长大的邻居。 长时间的治疗让盛西周对那段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只是感觉应该不会变。 盛西周盯着沈律言搂着腰的女人,一丁点表情都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情绪,冷声开了腔:“同学一场,当然会有几分好奇。” 沈律言有几分惊诧,似乎是完全没想到江稚和盛西周曾经是同学。 这样说起来,他和她也曾经在同一所学校过。 沈律言对此毫无印象,默了两秒:“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盛西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缓缓勾起了笑,他长得偏秀气的精致,轮廓就似被鬼斧神工雕刻般的漂亮,笑起来柔和了眉眼的戾气,更是叫人神魂颠倒。 他啧了声,“你自己问问江稚。” 到了嘴边的这个婊.子,被他吞了回去。 盛西周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 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恶毒,反而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花了钱就什么都能做的不是婊.子是什么? 盛西周还有很严重的洁癖,他见过江稚游刃有余出席声色犬马的场所,长袖善舞,对谁都能笑得很甜。 明明读书的时候给沈律言写了封至少看起来很单纯、很诚挚的情书。 那怎么还能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江稚心里一紧,盛西周盯着她看的眼神就像毒蛇那么粘稠冰冷。 她高中不知道被盛西周暗地里欺负了多少次,无数个哑巴亏,都被她忍了下来。 江稚镇定道:“是高中同学,一个学期。” 沈律言以前从来没听江稚提起过,他对她的过往也没那么好奇,当初除了对她体检报告之外的任何信息都不感兴趣。 “你也是南商中学的?” “嗯。” “看来你当时家境还不错。” 南商是贵族学校。 一年学费几十万,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但是沈律言从认识江稚以来,她就十分的缺钱。 医院里高额的开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沈律言隔几天就能收到医院里的账单。 江稚扯了扯嘴角,勉强道:“这两年家道中落了。” 江北山当时让她上那么贵的学校,只是想利用她最后剩下来的那点价值,让她再学校里找个有权有钱的男人,好为江家的产业铺路。 他不在乎出卖了女儿的幸福。 江稚之所以现在都没告诉江北山,她和沈律言隐婚了的这件事,就是知道江北山会不断从她身上压榨。 盛家就像个吃人的深渊。 盛西周能在短时间内坐稳位置,并且以杀伐决断的态势清理门户,就注定了他不是个多简单、多善良的人。 他像是找到了江稚的软肋,“当时江同学真的让我印象深刻。” 江稚知道盛西周指的是什么事情,那封情书。 少女的青春期,留下来的证据。 不应该见光的证据。 她不能让沈律言知道她曾经那么喜欢过他。 不然,她就完了。 沈律言不会要一个对他有私人感情的合作者。 掺杂了感情。 做什么都不纯粹。 情感会让人变得愚钝,这是沈律言的原话。 江稚不知道盛西周这算不算是在警告她,她有点厌烦,至今也还不理解盛西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酷无情,铁血手段。 当初在南城,他每天都在家门口等她放学,掌心里攥着一把糖,什么都不说,全都塞给了她。 就算是因为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或者手段。 让人缺失了一段记忆。 可是潜意识里的感情也会有变化吗? “是吗?我忘记了。” “我不介意提醒你。” “不用了。”江稚生硬移开话题:“盛先生不是要找江岁宁吗?” 盛西周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是个极端的疯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厌恶眼前这个人,看见这张脸脑袋都会狠狠痛一下,以至于看见她的次数越多就越讨厌。 “不急。”盛西周不慌不忙:“先聊聊天。” 沈律言极少看见盛西周和不熟的人说这么多话,他有点奇怪,挑了下眉梢:“你们高中很熟吗?” 江稚摇头:“不熟。” 沈律言对江稚毫无印象,他以前明明也常去盛西周所在的班级,但好像就是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看见过这张脸。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端详许久:“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江稚回忆起那时候,沈律言的眼睛里哪里还会有别人呢?他那么爱江岁宁。 少年最天真赤忱的爱意。 像一把熊熊烈火。 燃烧了整个甜蜜的盛夏。 耀眼的光,全都给了江岁宁。 江稚说:“可能因为我那个时候不好看吧。” 她放学后还要去各个便利店里兼职,忙着赚钱,养活自己,想尽办法攒给母亲交的医药费。 她只能在学校里,上下课的间隙,透过窗户偷偷的看经过窗边的少年。 把爱藏在心里,谁也不能说。 沈律言不置可否,“你现在很漂亮。” 盛西周对这两人的打情骂俏不感兴趣,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沈律言,你不知道吗?江稚那个时候可是夜色的销冠,你留她在身边当个小秘书,真的屈才了。” 夜色是北城最大的声色场所。 也是沈家名下的产业。 第50章 我不介意 江稚绷紧了身体,没想到盛西周还记着这件事。 人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如果不是山穷水尽,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也不会去夜色卖酒。 沈律言好像不太在乎。 他也能猜到江稚为什么会去夜色上过班,她母亲的病,医药费并不是她一个学生能承担得起的。 沈律言从来没听江稚提起过她的父亲,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她父亲已经不在了。 盛西周见沈律言无动于衷,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也是,他未必在乎,又没几分喜欢。 盛西周的脑袋又开始痛,其实他已经忍耐了很久,每次见到江稚这张脸,脑仁的刺痛不亚于被根针狠狠穿透太阳穴,疼得痉挛,但是他又不想那么快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盛西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是他的毛病。 还是江稚就是那么讨人厌。 盛西周皮肤如映雪般苍白,他抿了抿唇,“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能再待下去。 他转身离开,极力忍耐的穿心刺痛一阵接着一阵朝他袭来,男人脚下踉跄了两步,他扶着旁边的栏杆,勉强站稳了身体。 深深呼吸了两口气, 电击般的痛觉才慢慢消失。 盛西周冷着脸,眼睛里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郁,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个恶煞,他咬牙切齿的想,迟早有一天他要弄死江稚。 只要她死了,他就再也不会见到她。 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盛西周临时提前离场,他坐在车里,揉了揉眉心,忽然间开口问坐在前面的司机:“我以前在医院里,是怎么治好的?” 司机在盛家已经很多年了,是他母亲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清楚。 “少爷,我也不清楚,夫人不让我们打听。” “是吗?” “是的。” “我在医院待了多久?” “我不知道,可能几个月。” 盛西周抬起冷瞳,“陈二,你要清楚,现在盛家是我做主。” 陈二心里一惊,他又不是蠢货,自然听得懂少爷话中的警告,但是关于那件事夫人早就封了口,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甚至连医院的记录都删得干干净净。 哪怕现在盛西周派人去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到的。 因为全都被处理干净了。 “半年,您在医院里住了半年。”陈二曾经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过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像死了一样,脸色比纸还苍白,浑身都插满了管子。 电击疗法是很残忍的。 只要他提起那个名字,医生就会毫不手软加大电流。 渐渐地,痛觉会让人下意识的躲避。 直到他再也不会想起那个名字,或者是想起那个人也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半年之久,已经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他几次都要死了,死都不肯服软。 现在这样,明明是最好的。 陈二并不希望盛西周想起从前的事情,对谁都没有好处。 * 宴会多少有点不欢而散。 颜瑶身体不舒服,江岁宁陪她去了医院。 江稚坐在回家的车里还心不在焉,脑子里混乱如麻,对夜色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大学兼职赚到的钱对医药费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阴差阳错进了夜色当服务员,难免有些身不由己。 她那个时候拼了命的赚钱,让喝酒就喝酒,把自己喝吐了还要继续,只要他们肯买她的酒,能忍下来的她都忍了下来。 江稚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 在夜色那种地方也能碰上盛西周。 那天的她很狼狈。 短裙上被泼了红酒,长发松散有些凌乱。 她没化妆,只涂了个略显气色的口红。 当时江稚刚好从洗手间里吐完出来,脸色煞白,偷偷补了点腮红,她走路还有点摇摇晃晃,不小心在走廊上撞到了人。 男人身后有两列的保镖,阵仗一点都不小。 江稚抬起头连声说对不起,看清楚盛西周的脸,吓得话都不敢再说。 盛西周显然也认出了她,脸色逐渐从不耐烦转为阴沉。 江稚还看见了他身边的沈律言,只不过沈大少爷漫不经心玩着手机,没往她这边看。几秒种后,沈律言接了个电话,“你到了?我下楼接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顺便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应该没有认出她来,拍了拍盛西周的肩膀:“岁宁到了,我去接她。” 盛西周没意见:“好。” 他目不转睛盯着江稚,分毫不差叫出她的名字。 盛西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在这里看见她:“你出来卖了?” 江稚通体冰冷,又没有话来反驳他,只能维持表面的尊严:“是在这里工作。” 盛西周听了她的话就笑了声,隐着讥讽的神色,“啧。” 一个字,就够羞辱人。 盛西周看了眼她胸前的工牌,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扫遍她全身:“你在这儿卖一瓶酒能拿多少提成?” 江稚绷紧身体:“看情况。” 盛西周往前走了两步,阴冷的戾气朝她压了过来,压得她心头不适,“你说沈律言刚才看见你了吗?” 江稚不回他。 盛西周挑眉:“你还喜欢他吧。” 江稚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刚要回答,盛西周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往后踉跄了两步,保镖扶了他一把,他沉默两秒,恶狠狠扇了保镖一耳光,“别他妈的碰我。” 盛西周疼得厉害,冷漠看向她,“把她扔出去。” 江稚那天晚上被盛西周的保镖赶出了夜色,事后还被经理骂了一顿,说她得罪了贵客。 回想往事,真的没多愉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律言没有认出她来。 但是现在还是让他知道了。 江稚在沈律言面前总是要那几分早就不值钱的骨气,要所剩无几的那点尊严,她坐得有点拘谨,“沈先生。” 沈律言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江稚还是想解释:“我之前在夜色,确实做过一段时间的酒水营销,你知道我家里情况不太好,那时候很需要钱,但是我没有…” 最重要的那段话还没说完,沈律言好像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没关系,我不介意。” 江稚沉默,她本应该高兴,但是她笑不出来。 她看不穿他的神情,他好像永远都能遮掩好自己的情绪,不让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沈律言淡淡道:“我们都做过婚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