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活一次 云鸾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丢了颗石子,砸到了她的手腕上。 她呻吟一声,扶着酸痛的脑袋醒过来。 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四姐……四姐,你醒一醒……” 云鸾原本模糊的视线,在黑暗中渐渐恢复清明。 一缕微弱的烛火,让她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 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脑袋痛得犹如快要炸裂开来。 思及刚刚喊她的那个声音,她心头涌过一阵搅疼。 她抬头,朝着房门看去。 “小五?” 纸糊的窗户破了一个洞,一张可爱娇憨的小脸,从纸洞里露出来。 他满眼担忧地看着云鸾:“四姐,我刚刚怎么喊你,你都不应声,真是吓死我了。睿王那个人不好,姐姐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也别为了他和父亲闹,娘说父亲将你关进柴房是为你好,你还好吗?” 云鸾怔愣地凝着,那纸洞里的小脸,她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她十多岁的小弟云淮? 可来报信的人不是说,小五不是死了吗?是得了风寒死的,母亲伤心过度,抱着小五的尸体一起跳入了府内的水井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睁眼醒来,还能再见到小五? 云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睁眼发现门外站着的小五没消失。 她抬手便给了自己几巴掌。 剧烈的痛意,从脸颊蔓延开来。 小五见云鸾扇打自己的脸,他吓坏了,他退后几步,眼底满是慌乱。 “糟了,四姐肯定是被父亲打傻了……” 他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娘,娘,四姐傻了,她居然打自己的脸。” 云鸾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云淮跑走,大着嗓门四处嚷嚷。 她捂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不禁红了眼眶。 她能感觉到疼,这种痛感真实地让她不知所措。 这不是在梦里,小五不是在她梦里复活? 她捂着脸颊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这熟悉的柴房—— 柴房四周,堆满了干柴,干柴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灶台。 烧火的槽里,还有那闪着火星的炭火。 这是父亲将她关在这柴房后,母亲偷偷让人添地,就是怕她在这柴房冻着了,染了风寒。 母亲刘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儿两女,大儿二儿已经成婚,三女儿也已经许配了人家,明年就举行婚礼。 云鸾排名第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她是五个兄弟姐妹中,最淘气最任性最纨绔的那一个。 所以从小到大,她进过无数次这间柴房。 二哥成婚后,二嫂疼惜云鸾,经常偷偷在柴火堆下藏了一条御寒的毯子。 云鸾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她跪在地上,用力去扒拉这柴火下藏着的毯子。 当她的手,拽到那柔软的毯子后。 她跌坐在地,抱着那毯子,低声哽咽。 她想起前世,被关入柴房前发生的事。 睿王邀她喝茶,她不知怎么突然昏迷,再次醒来就与睿王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父亲气得扇了她一巴掌,将她关入了柴房。 后来,她被关了两日,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几乎差点死了。 父亲以为她是为睿王殉情,他气极,怒骂她一番,第二天上朝入宫,便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谁知,恰巧边境有敌国进犯。 皇上说,若是父亲能率领云家军击退敌国,待他凯旋而归那一日,便是她与睿王大婚的日子。 父亲别无选择,当场接旨。 十天后,边关传来战报,我军大败,九万云家军命丧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急功冒进,害了南储九万儿郎。 后又被人从父亲书房翻出通敌卖国的书信,云家九族差点被诛杀殆尽,睿王说是他拼死为云家求情,才免了诛杀云家九族的命运。 后来她意外得知,造成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父亲,而是萧玄睿。 想到这里,云鸾的脑袋,当即便轰隆隆作响。 今日就是她被关在柴房的第三日。 圣旨不能求,将军府决不能和睿王府做挂钩。前世睿王就是以将军府女婿的名义,接近将军府那几个副将,在暗中一一策反,许他们高官厚禄,诱导他们背叛父亲。 她决不能让事情重蹈覆辙,绝不能让父亲进宫,向皇上请旨让她嫁给睿王。 云鸾猛然站起身来,可能是起得太猛,她的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传来。 她狠狠地跌坐在地,脑袋昏沉一片。 她爬在地上,抬着头死死地盯着房门。 “母亲……” 她要告诉父亲,睿王这人不可信,他就是一只蓄谋已久,侵吞她云家的一匹饿狼。 她奋力朝着门口爬去。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渐渐的传过来,云鸾的眸光一亮。 咔嚓一声,有人打开了门锁。 云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父亲那个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打得这么重,这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呀,这额头怎么这么烫啊,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云鸾紧紧地攥着母亲刘氏的袖子,眼睛通红地看着她。 她想要开口说话,可眼前的意识,越来越沉重。 她不能睡,她要见父亲,她要告诉她的家人们,她不要嫁给睿王了,她再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了。 她既然能重活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家重蹈覆辙啊。 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张口说一句话,眼皮沉重犹如千斤。 母亲,母亲…… 刘氏满眼心疼地捏着帕子,给云鸾擦拭眼角的泪水。 “不哭,不哭啊,娘带你出去,咱不禁足了。娘不听你父亲的,不关着你了。” 云鸾张了张嘴,泪眼朦胧。 她拼命的吸取着母亲身上的温度,她不由得怔怔地想,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了? 从小到大,母亲都不舍得打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相见,是父兄阵亡的消息传来,母亲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后,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直到母亲抱着小五跳井,她都再没见到母亲了。 她好想念母亲啊,想得她心头绞痛。 气血翻涌,急血攻心,云鸾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第2章 求婚圣旨 刘氏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角:“怎么吐血了啊?来人,快点抬四小姐回去,快点请大夫。” 小五急得乱跺脚,他急着要背云鸾出去。 可惜,他身板太小,完全承担不住云鸾的重量。 大嫂体格比较健硕,平日最爱舞刀弄枪,所以她二话不说跑过来,让二嫂扶起云鸾搭在她背上。 刘氏哭着在一旁帮忙,几个人扶着云鸾,急匆匆地往鸾凤阁而去。 婢女如春看到这幅架势,吓得红了眼睛哭着喊着小姐。 没一会儿,大哥二哥,还有父亲便急匆匆地赶来。 三姐拽着气喘吁吁的大夫入内,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大夫忐忑不安地把脉查看病情。 云鸾目光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熟悉的至亲。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三姐。 父亲母亲他们都没死,他们都还活着…… 她的眼睛,渐渐地模糊。 她想去伸手,抱一抱他们,但她整个身体都非常虚弱,眼皮沉重的,更是睁不开。 刘氏的手,一直都紧紧的握着云鸾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在刘氏温暖的怀里,云鸾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渐渐模糊,不知不觉地沉睡了过去。 半刻钟后,大夫诊脉结束,他说四小姐感染了风寒,又因为情绪激动,急血攻心所以才吐了血。 他开了药简单交代了一些情况。 大嫂去送周大夫离开,一家人不敢打扰云鸾休养,纷纷悄悄地离开了内室,全都聚集在了厅堂。 二嫂让下人上了茶点。 刘氏愁眉深锁,沉着脸看向云傅清:“我都说了,不能将她关这么久,偏你要狠心关她。现在好了,她感染了重风寒,刚刚又吐了血,我的鸾儿啊,这次是丢了半条命啊。” 云傅清板着脸,一言不发。 刘氏看着,越发来气。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把这话撂在这里了,鸾儿喜欢睿王,那就让她喜欢去。我们家谁都不许再反对……若是我们再反对,鸾儿的这条命还要不要了?这可是我拼了命,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肉疙瘩,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三姐云倾捏了捏刘氏的肩膀,她抬头看向云傅清,附和着说道:“父亲,母亲说得没错,既然四妹这么痴心睿王,我们就不要棒打鸳鸯了。” “是啊父亲,小四从小便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再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她真的要想不开了。”二哥云枫素来性子急,沉不住气,率先嚷嚷起来。 他年纪与云鸾就相差两岁,两人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他是第一次见到云鸾这样死气沉沉,病入膏肓的模样。 看着平日活泼爱闯祸的妹妹成了这个鬼样子,他心里比谁都要难受。 二嫂看着云枫的焦灼模样,她也跟着劝了几句。 小五云淮从小便依赖云鸾,其他几个兄姐时常要上战场,唯有云鸾陪他玩的时间更多,所以他对云鸾也更亲近。 他红着眼睛,直接跑到了云傅清那里,屈膝跪在了地上,撒娇似的扯着他的衣袍。 “爹,求你可怜可怜四姐吧。看她那么痛苦,我也跟着难受……” 大嫂扭头,看着自家夫君眼底那担忧的神色,她叹了口气看向云傅清也跟着劝道。 “公爹,四妹的性子我们都了解,如果我们不松口,恐怕她是要抗争到底了……怕就怕她嫁不成睿王,要为睿王殉情。” 云傅清叹息一声,眼底掠过几分无奈。 在这屋里的人,全都是他的血肉至亲,他们疼惜宠爱鸾儿,他又何尝不是? 他对鸾儿的一颗慈父之心,从来都不比他们少半分。 只是睿王这人,根本就不是鸾儿的良配。 可,他说破了天,终究还是无法扭转鸾儿的心。 云傅清闭了闭眼,满脸的疲惫。 “当今圣上,有五个儿子,且并未立太子。这五个儿子皆已成年,个个出类拔萃。这皇位有的争了……原本我们云家不涉入党争,只看那些王爷争个你死我活就是,我们独善其身就好。” “如今闹出了三日前的那件事,哎,我们云府注定是要与睿王府脱不开了。这局势已定,我们云家势必要卷入这朝堂夺嫡的风雨诡谲中了。” 云慎素日做事考虑周全,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说道:“父亲,就算小四没和睿王有牵扯,我们云府想要独善其身,那也是不太可能。夺嫡愈演愈烈,谁都无法摆脱这样混乱的局面……” 云枫难得静下心来,开始思索将军府与皇室中人掺杂的暗涌:“我们屡屡与那些皇子撇清关系,哪位皇子都不选,他们个个都会视我们为眼中钉。他们会觉得,如果一件武器不能为己用,宁愿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到时,我们将军府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恐怕圣上还没抉择出储君人选,我们将军府率先成了他们夺嫡的牺牲品。”云慎忧虑重重地叹息道。 两个儿子的这一番话,彻底点醒了云傅清。 他猛然站起身来。 是啊,将军府虽然不参与党争,可他们手握兵权,再独善其身,却也无法脱离这场政治漩涡。 其他人跟着起身,一双双眼睛带着殷切,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傅清。 “父亲……” “公爹……” 云傅清回望着他们,一字一顿回道。 “明日上朝,我就在金銮殿上,亲自向皇上请旨,让他为鸾儿睿王赐婚。” —— 云鸾在睡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幕。 她痛苦地看着睿王萧玄睿拥着身怀六甲的尹白莲向她走来。 忠心的婢女如春愤恨地一头撞向尹白莲的肚子,萧玄睿一脚将她踢飞。 如春当场血溅身亡,萧玄睿蹲在云鸾面前,一一向她叙述,云家人都是如何惨死的。 他眼底闪烁的皆是得意,云家人的死,就像是他的军功章一样,他满脸都是炫耀。 他说,是他设计污蔑云家人密谋造反,是他亲自下令,坑杀九万云家军。 他更是设计三姐,为了救他而死。 他故意命令那些军士,为难云家妇孺,大嫂为了保住她弟弟,一头撞在了侍卫的刀口上也死了。 第3章 拦截父亲 她的价值被利用殆尽后,萧玄睿将她丢入冷院,任她自生自灭,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被困在这四方院里,不知年月几何—— 疼她的二嫂,偷偷跑到王府想要接济她,被王府的侍卫发现,一脚踢到了肚子。 二嫂那时已经快要临盆,那一脚下去一尸两命。 之后,他又让人撩拨离间她与母亲的关系,母亲与她断绝母女情分。 最后母亲抱着小五,绝望地跳井自杀。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萧玄睿在谋划,在布局,为的便是将云家所有人,残忍的推入地狱。 嗡的一声,脑袋犹如针扎般的刺痛。 云鸾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 她有些恍惚地望向四周,这才惊觉,刚刚那一切皆是梦境,她真的重生了,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想起梦中那一幕幕,她的气息紊乱至极,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涌。 她恨不能活撕了萧玄睿和尹白莲那两个畜生。 突然,几道窃窃私语声,从外面传入她的耳畔。 “娘,父亲今天能求来赐婚圣旨吗?” “应该可以,这些年,你们父亲从未求过皇上什么。” 求婚圣旨?父亲已经上朝入宫了吗? 云鸾呼吸紊乱,手指紧握成拳,眼眸猩红一片。 她连忙掀开了被褥,赤脚下了床榻。 谁知,刚刚站起身来,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 她呻吟一声,身子一歪又跌倒在了床上。 内室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 刘氏带着三姐云倾,连忙奔入内室。 她们将云鸾搀扶起来。 刘氏满眼都是担忧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身体还很虚弱,赶紧趟回床上继续养着。昨夜你发了一夜的高烧,这到了天亮才好不容易好转。” 云鸾一阵恍惚,她紧紧地攥着刘氏的衣袖。 “母亲,带我去见父亲,我不想嫁给睿王了……” 刘氏蹙眉,满眼不解地看着云鸾:“鸾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满心期许,能够嫁给睿王吗?你父亲好不容易松口……他刚刚出发入宫。” 云鸾有些气息不稳,红着眼睛,郑重其事地看着刘氏。 “母亲,我想过了,父亲说的没错,睿王不是我的良人,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懂这一点,如今大病一场,我全都想明白了。” 刘氏一怔,她眼底满是诧异。 “鸾儿你怎么胡言乱语呢?莫不是病糊涂了?” 她说着,便伸手摸了摸云鸾的额头。 温度正常啊,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云倾满脸担忧地看着云鸾:“小四,你没事吧?” 云鸾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没时间,向她们多做解释,不理她们异样的目光。 她朝着外面大声喊如春。 如春疾步跑了进来:“小姐。” “赶紧让人备马,我要去宫门口,拦截父亲……”云鸾撑着头部的晕眩,慢慢地站起身来。 如春有些迟疑,云鸾低斥一声:“怎么?还不去办?” 如春的身子一抖,很少见小姐这么凌厉的样子。 她连忙低声应了,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跑去。 云鸾扯了一件外衫,裹在身上,步履不稳地朝着外面走去。 刘氏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突然转了性,突然就不愿嫁给睿王了。 她走过去,抓住了云鸾的胳膊。 “鸾儿……你又要闹什么?” 她声音里带着的满是疲惫。 云鸾红着眼睛扭头看向刘氏:“母亲,从今往后,女儿再也不会胡闹了。三姐,你看着母亲,我的事,由我自己解决。” 云倾眼眸复杂地看着云鸾,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小四是如此的陌生。 好像,她突然间就长大了。 云鸾推开刘氏,疾步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路,她走得极为艰难。 脑袋眩晕得厉害,胸膛里的心脏,好似将要跳出喉咙般。 双眼所看到的东西,全都天旋地转—— 她伸手,捂住难受的心口,靠在廊道的一个柱子旁歇了几口气。 云倾从后面追上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四,你怎么样?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你回去躺着好吗?” 云鸾紧紧的抓着云倾的衣袖,她眼眶微红,怔怔地凝着自己的三姐。 想起前世,三姐死时的惨烈画面,她喉咙间忍不住翻涌着一股股腥甜。 三姐素来知道,她喜欢睿王,所以在萧玄睿遭遇伏击时,她没有半分犹豫,挡在了萧玄睿的面前。 那一把弯刀,直接穿胸而过。 三姐当场断气死亡,死前还喊着云鸾的名字,让她一定要幸福。 想到前世那一幕,云鸾气息紊乱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怒恨的情绪。 她一脸孤勇,就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即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她也要拼劲全力去弥补,去保护好她的每个至亲至爱之人。 云鸾推开云倾,哽咽着声音说了句:“三姐,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云家儿女,向来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 她扭头,冲着云倾勾唇一笑。 而后,她便挺直脊背,撑着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这一路,她脊背的衣服,渐渐地被汗水浸湿—— 这条路即使再长,再难,她就算是跪着,也要继续走下去。 走到大门口时,云鸾脑袋晕眩得更加厉害,她伸手扶着门框,缓了缓神。 一张脸颊惨白如纸,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 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 她狠狠地咬破了唇角,铁锈般的甜腥味道,顿时流窜在口腔内。 嘴角的疼意,当即让她清醒了几分。 如春备好了马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云鸾。 “小姐……” “扶我上马车……”云鸾咬牙吩咐了句。 如春低声应了,扶着云鸾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云鸾不停地催促车夫,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 睿王府的书房,萧玄睿身穿一袭绛紫色的锦衣华服,正拿着毛笔写字。 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卫。 “王爷,镇国将军这会儿,已经到了宫门口。据属下打听得知,云四小姐感染了风寒,病情挺严重的。应该是以病情,逼着镇国将军让他入宫请旨,让圣上为王爷和她赐婚。” 第4章 绝望吐血 萧玄睿轻勾唇角,眼底掠过几分轻蔑。 “那个蠢货,真是没有让本王失望啊。本王稍微勾勾手指,她就犹如一只狗般摇尾乞怜,拜倒在本王的袍下了。” “吩咐下去,立即将敌国进犯边境的事,通报上去。这一次,本王要送父皇一个大礼。” 侍卫低声应了,连忙退出办事。 萧玄睿丢了毛笔,负手而立站在窗棂前,凝着那天际的乌云密布。 “这一次,本王定能利用将军府,给父皇立一个大功。云鸾,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来人,伺候本王更衣,本王要入宫上朝。” —— 这一路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街道疾驰。 过往的行人,看见是将军府的马车,纷纷避让。 云鸾坐在马车内,紧紧的攥着帘幕,手里冒出不少的汗水,那汗水几乎都将帘布给浸湿了。 她的面色潮红,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慢慢地灼热起来。 马车颠簸,颠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 她依靠在车厢,很想闭眼睡去,可一旦思及父亲入宫会请旨赐婚,她又狠狠地用贝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巴。 顿时,血腥味在口腔里,四处流窜。 唇上的刺痛,再一次让她清醒了几分—— 如春坐在一旁,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鸾讳莫如深的神色。 她看着小姐破损流血的嘴角,眼底闪烁得满是担忧。 马车在距离宫门口四五百步时,云鸾挑起帘布,看见了父亲入宫的背影。 他穿着武将官服,与其他几位武将,并肩踏入宫门。 云鸾连忙跨出一步,扬声大喊了声:“父亲,留步……” 这一声,可谓是声嘶力竭。 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喊完这句,她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 喉咙里顿时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云鸾的身子一歪,差点跌出马车,摔在地上。 如春及时伸手,拉住了云鸾的胳膊。 可能因为距离比较远,云傅清并没有听到云鸾的呐喊声。 他脚步未停,踏入宫门,瞬间便消弭了身形。 云鸾满眼都是焦灼,她攥着粘稠的手掌,让车夫加快速度冲过去。 车夫胆小如鼠,有些迟疑:“四小姐,这可是皇宫门口啊。我……我不敢啊。” 云鸾稳了稳心神,一把推开了车夫,拽着缰绳,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上一抽。 “驾……” 骏马顿时扬起前蹄,嘶吼一声,疾驰而去。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宫门口冲。 宫门口的守卫,见此情景,立即竖起长刀,大声呵斥。 “皇宫内院,不许驾马车而入。请速速停车……” 如春吓得面色惨白,她紧紧地攥着云鸾的衣袖:“小姐……” 云鸾立即勒紧缰绳,骏马扬起马蹄,嘶吼鸣叫。 马车车厢,朝着后面倒立,如春吓得惊呼一声,身子险些跌出马车。 车夫吓得,摔进车厢内,早已人事不知了。 云鸾的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她勒紧缰绳,驯服骏马的狂躁,顺利让马车停好。 宫门口的守卫,看到这一幕,纷纷眼露诧异看着云鸾。 这女子可真是大胆,这份胆量,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会有。 云鸾扔了手中的缰绳,翻身下了马车。 在落地的时候,却因为头脑晕眩的厉害,她踉跄了几步。 如春立即下车,扶住了云鸾。 云鸾攥着手掌,便要冲入宫门。 侍卫握着刀柄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有令牌,闲杂人等,不得入宫门一步。” 云鸾的眼睛泛红,她一口温热,顿时梗在了喉间。 令牌,她没有令牌—— 她的心,不由得猛然下沉。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望着宫内那长长的甬道满心凄苦。 难道,即使她重活一次,还是阻止不了前世的悲剧吗? 她清楚地记得,她云家渐渐走向毁灭,就是从这封圣旨开始的。 这道圣旨,从来不是她幸福生活的开端,而是让云家走入地狱深渊的开始。 云家灭亡,一个个亲人,皆离她而去。 这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阵阵眩晕,犹如浪涌,朝着她席卷而来。 急血攻心,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再次从她嘴里吐出来。 她的身子僵硬地朝后仰倒,如春扶着她的胳膊,哽咽哭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可千万别吓唬奴婢。” 闻讯赶到的大哥云慎,看到云鸾那绝望吐血的模样,他心疼到了极致。 他连忙翻身下马,趋步上前,搀扶住了云鸾。 “小四……” 原本面容呆滞,趋于绝望的云鸾,当听到大哥的声音时,她渐渐回过神来。 她怔愣地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大哥。 蕴藏在眼眶里的泪水,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流淌而出。 大哥当初死的时候,是被人砍断了双臂。 那双臂膀,曾经抱着她,给予她最大的温暖。 她时常淘气闯祸,大哥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爱怜地抬手抚摸着她凌乱的发丝。 温文尔雅的大哥,最是在意自己外表的形象。 可他最后,却被砍断了双臂惨死。 云鸾呜咽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大哥……对不起……” 云慎满眼都是疼惜地看着云鸾,他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 “乖,不哭。我听母亲说,你不想嫁给睿王了,想要阻止父亲求旨是吧?” 云鸾抽泣着,仰头看着云慎。 “大哥,你信我,我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不是我的良人。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了。” 云慎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指腹轻轻地抹掉她嘴角的血迹,他点了点头。 “嗯,大哥信你。小四想要什么,大哥都会应你……乖,别哭了。” 他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宫门口的守卫瞥了眼令牌,倒是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入了宫门。 云慎拉着云鸾,跨过那道高高的宫门。 云鸾心底翻涌着激动,怔怔地感受着,大哥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她手的温度。 她已经有很久,不曾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温暖来之不易,她再也不会将它丢失。 第5章 女儿不孝 长长的甬道里,云鸾一眼便看见了即将要步入第二道宫门的父亲身影。 她的心尖发颤,朝着那道身影,拼劲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 “父亲……父亲留步。” 话刚出口,她便忍不住咳嗽几声。 云慎满眼都是担忧,也跟着喊父亲,两个人的声音传递过去,在长长的甬道内,响起一阵阵回声,他们的声音尤其清晰。 云傅清停止了脚步,眼底带着诧异转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从远处狂奔过来。 云鸾气喘吁吁,还没跑几步,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云慎紧紧地搀扶住她的胳膊:“别怕,有大哥护着你呢,断然不会让你受伤的……” 云鸾的鼻头,猛地一酸。 头脑的晕眩,渐渐地被驱散几分。 她与云慎相互搀扶着,急切地奔向云傅清。 云傅清看到虚弱憔悴的女儿,他眼底掠过几分心疼,回转脚步往回走。 其他的几个武将,纷纷面面相觑。 云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傅清伸手扶住了急切冲过来的云鸾。 她一张小脸惨白,额头脸颊流淌出了不少的汗水。 他抬起衣袖,轻柔着动作,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汗渍。 “鸾儿,你真是胡闹。你不是还在病中吗?怎么就追了过来?你放心,我不会再阻止你和睿王在一起,此番进宫,我面见圣上,就是为你求赐婚圣旨的。” “你身染风寒,吹不得冷风,让你大哥赶紧送你回家。父亲一定会把赐婚圣旨给你求来的。” 云鸾听着父亲的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潸然泪下。 她哽咽着,扑入了云傅清的怀里。 她心里痛极,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 “父亲,我不要和睿王在一起了,你别去求婚了。我不想嫁给萧玄睿了……你说得对,他不是我的良配,我早该看清楚这点的。” 云傅清惊诧不已,怔愣地看着云鸾。 “鸾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想嫁给睿王了?” “你不是从小便爱慕他吗?以前是父亲太固执己见,丝毫不考虑你的感受,你……” 云鸾无比的急切地打断他的话。 “父亲,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女儿真的不想嫁给睿王了……女儿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大梦一场,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对睿王,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时痴迷罢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他。那只是我的执念,如今大梦初醒,我方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为了他的事,我屡屡和父亲闹,女儿不孝……” 云鸾说着,屈膝便跪在了地上,她仰头看着云傅清,眼底满是坚韧与决绝。 “女儿真的不喜欢他了,一点也不喜欢了,父亲你信我好不好?求你就信我这一次……”最后的声音满是祈求。 云傅清眼底掠过一些惊讶,他心里渐渐地掀起云涌。 他有些激动,握着云鸾的胳膊,将她搀扶起身。 他有些不确定,提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字一顿问。 “你……真的都想明白了?如果今晚不去求赐婚圣旨,父亲以后都不会再求了,你真的不后悔?” “过了今天,明天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父亲再不会这样纵着你……让你胡闹的。” 云鸾凝着父亲紧张的神色,她的鼻翼酸涩得厉害。 她哽咽着斩钉截铁地回道:“父亲我想明白了,我真的不会后悔。云家儿女,向来敢爱敢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清脆明亮,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犹犹豫豫。 云傅清扬眉,沉闷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仰头朗声一笑,一扫刚才的阴霾情绪。 “好好,云家儿女向来都是敢爱敢恨无比洒脱。我的鸾儿,自然也不例外。” “你既然这样说,那父亲就信你。你说不求,那就不求。父亲是真的不想你卷入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凡是嫁入宫门的女子,有几个幸福快乐的? 血一般的悲剧,他见过太多了。更何况,睿王的为人,他是从来都看不上的。 云鸾跟着破涕而笑,她眉眼弯弯,眼底涌动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紧紧地抱着云傅清,犹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般在撒娇。 “父亲,以前的鸾儿让你忧心了……女儿不孝,请你原谅女儿。” 云傅清的眼眸,不由得微微泛红。 自从女儿喜欢上睿王,她的整副心思都挂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就再也不对他这个父亲亲热撒娇了。 以往,他们因为睿王,更多的就是无尽的争吵。 这是第一次,叛逆的女儿终于懂得了父母的良苦用心,终于不再因为别的男人,而和他这个父亲生分了。 云傅清忍不住低下头去,偷偷地用指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傻孩子,你是父亲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云鸾看着父亲,偷偷地在擦眼泪,她心酸得厉害,眼泪忍不住盈上眼眶。 她抱着父亲的胳膊,声音里充满愧疚,哽咽着道歉。 “父亲,对不起,以前是女儿不懂事,总是惹你生气。以后,女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女儿什么事都听你的,女儿再也不会为了其他人,而伤父亲你的心了。” 云傅清听到这话,他的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了颤。 隐忍在眼眶的泪意,眼看就要忍不住滑落下来。 他拼命忍住那汹涌的泪水,忍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避开云鸾的目光,低声咳嗽着说道:“你跟你大哥回家去吧,父亲知道了你的意思,断然不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旨了。你身体不好,就要好好养着……等到未来有机会,父亲带你上战场杀敌。” 云鸾乖巧无比的点头应了,她依依不舍地,被云慎拉着手,往宫门口走去。 云傅清一直都在忍着心内的情绪,当他看见一双儿女转身。 他仓皇转身,走远了一些距离,避着其他的武将视线,手掌撑在宫墙边,微微佝偻了身形,无声地流淌着泪水。 第6章 卖身葬母 云鸾走到宫门口,一回头,便看见父亲好像在无声地哭泣。 她刚刚停止的泪意,再次涌现上来。 她捂着唇瓣,低声哽咽。 堂堂南储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这么多年在沙场浴血奋战,受过那么多次伤,流过那么多次血,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不听话的女儿哭了。 云鸾只觉得,满心都是愧疚。 父亲,父亲,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他失望,再让他伤心。 她要做一个,让他觉得骄傲的好女儿。 北风吹起,一股股冷风,朝着云鸾的身上吹。 云鸾刚刚清醒的脑袋,又不禁产生几分眩晕。 云慎脱下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走,大哥带你回家。”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宫门,便看见宫外有一个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冲过宫门。 他手里拿着令牌,扬声大喝:“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 门口的侍卫,纷纷退至一旁,云慎拉着云鸾,退到了宫墙下。 那打马的士兵,骑着骏马疾驰入宫。 云鸾抬头,看着那士兵与骏马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内。 在前世这个时候,边境是传来了敌国进犯的军情。 之后皇上下旨,封父亲为统帅,睿王为副将,一同赶赴战场,赐婚圣旨当场便颁发,九万云家军对睿王放松警惕,每个人都将他当做是自己人看待。 也正因为如此,睿王成功潜入云家军内部,获取一部分人的信赖,暗暗策反了父亲的一些心腹。 如今,父亲不会在金銮殿上求赐婚圣旨,那么睿王也就没有理由以云家女婿身份,去接触父亲的心腹策反他们。 父亲和睿王不是翁婿关系,那么他也不必忌讳睿王,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赐婚圣旨的改变,可以说很大程度改动了睿王的第一步计划,第一步一旦没有落实,他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的动作。 那么,他的其他计划会是什么呢? 云鸾闭上眼睛,将前世的事情一一回忆一遍。 越想,她的脸色越加惨白。 她想起来了,这一天也是尹白莲卖身葬母的日子。 尹白莲借机进入将军府,这绝不是一个巧合,她绝对是睿王的另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必须是尹白莲成功入了将军府,才能实施的。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阻止尹白莲入府,阻碍睿王的进一步发展。 云鸾猛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眸刹那间潋滟璀璨至极。 坐着马车掠过街头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跪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可怜楚楚的女子。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满脸惨白,已然断气的老妇人。 女子的右手边,放着一块粗布帕子,帕子上写着卖身葬母。 云鸾挑开车帘,往人群里看去,她的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尹白莲……她握紧了拳头,让车夫停下,她靠在窗口,目光冰冷地凝着尹白莲。 滔天的恨意,犹如浪潮一波波袭来。 前世,尹白莲入将军府后,很快便讨得了母亲的欢心,母亲认她为义女,对她视如己出。 可尹白莲,非但没有感念云家的好,她暗中利用将军府的势力,为睿王谋事。 在睿王的计策成功后,她是第一个对云家落井下石的人。 母亲更是她亲手逼死,逼着跳入府内的那口古井的。 或许,从一开始,云家就是睿王的棋子,尹白莲才会如此践踏云家对她的真心。 云鸾的眼眸,满是腥红。 这时候的尹白莲,是刻意遮掩去了她的绝色容颜,她故意弄了很多的泥巴沙土,抹在自己的脸上,她甚至还在脸上易容了几个暗红色的胎记。 正因为这样的伪装,让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所以才没人敢擅自上前多管闲事。 从古至今,人都是比较看重外貌的。 这大户人家的主子,就算是买奴婢,也不愿买个面容丑陋的回去。 正是有了这样的盘算,尹白莲才能跪在街头许久,都没人上前将她买回家,她也有了等待云鸾到来的机会。 一步步,萧玄睿算得很精准,几乎是算无遗策,拼着十分把握要将尹白莲送入将军府。 将军府向来守卫森严,陌生人绝不允许进入将军府半步。 这些年,不是没人心机叵测的塞人入将军府。 刘氏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在她管理下的将军府,可谓是苍蝇都难飞进去。 将军府的下人几乎都是家生子,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十多年都不曾添加一个新人入府。 正因为这样,萧玄睿才想了这个法子,塞尹白莲入府。 萧玄睿与尹白莲,他们两个从一开始便是认识的—— 他们从始至终,都将云府众人耍得团团转。 一想到这里,云鸾心里的恨意,根本就压不住。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尹白莲给吞吃入腹。 云鸾眼底,闪烁着幽光。 云府马车在尹白莲眼前,缓缓的行驶而过—— 尹白莲瞥了一眼,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跑到了云府马车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人,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求你可怜可怜我,买了我让我好好安葬我娘吧。你的救命之恩,我定会涌泉相报……” 云慎蹙眉,挑起了车帘,看向外面跪着的孤苦女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云鸾冲他摇头。 她按住云慎的胳膊,让他不要出声。 云鸾缓缓地挑开车帘,透过缝隙,居高临下地望着披着羊皮装成小绵羊的尹白莲。 “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为何只拦着我的马车?向我求救?” 围观的众人一看,居然是云四小姐,他们纷纷带有一种看好戏的兴味。 这云四小姐,是云府一个特别另类的存在。 云家的其他人,无论男女个个都是文武双全,是南储少有的英杰。 先不说云家那大公子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跟着镇国将军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 单说那云三小姐,从十岁起便跟着镇国将军上阵杀敌。 同是女儿,云三小姐可是南储少有的巾帼英雄,而云四小姐呢,在南储则是出了名的草包。 若说这草包,包到了什么地步呢?那是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二愣子。 第7章 心性冷硬 能力不行,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天天还犹如花痴一般,追在睿王屁股后面跑。 整个京都城,没人不知道,这位云四小姐为睿王如痴如狂,痴狂到能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这孤女若是求将军府的其他人,也许还有戏,可若是这混不吝的云四小姐,她肯定是不会发善心,做这等好事的。 在她心里,她只惦记着睿王,一心扑在睿王身上,她才不会管这种闲事,浪费时间呢。 曾经有个乞丐,想要向云四小姐乞讨,差点没被废了一双手,自此云鸾小魔王的称号,便渐渐在京都城流传而来。 尹白莲没想到,云鸾会突然这么问。 她眸光一转,当即便红了眼睛。 “我……我看到是云府的马车,所以我才拦的。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府的人从上到下,最是淳厚善良,若是云府的人能买了我,我也能有个好去处,不必被其他人糟蹋。” 云鸾勾唇,轻蔑笑了声。 “嗯,我云家人向来是淳厚善良,为国为民的。可惜,你找错了人,难道你不知我云鸾,是这京都城出了名的混不吝纨绔吗?世上有那么多人面临困厄,凭什么我独独要救你?” 尹白莲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么都没想到云鸾居然会这么回应。 瞧着云鸾的态度,恐怕她再继续哀求,也是无济于事。 尹白莲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着人群外面扫了一眼,她的目光在下一刻与一个人对视上。 那人冲她点头,让她稍安勿躁。 尹白莲收敛回视线,低垂下眼帘。 云鸾一直都在观察着尹白莲,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望出去的目光,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眼底掠过几分了然,前世也是这时候,萧玄睿的心腹太监魏明出现,言语间借着睿王威逼她,让她收留下尹白莲。 现在想来,这个魏明早在这里潜伏已久了。 他们就等着,她这只愚蠢的羔羊上钩,掉入他们设好的坑里呢。 云鸾眼里,漫过几分嘲弄。 下一刻,魏明便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穿着青灰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玉佩。 那块玉佩其实是属于大哥的,之前,她为了讨好魏明,不惜将大哥收藏多年的羊脂白玉玉佩送给了魏明。 如今,那玉佩明晃晃地映入她眼帘,她只觉得刺眼至极。 当初是她蠢,想着讨好了萧玄睿身边人,这些人就能为她在萧玄睿身边说好话,替她博得一些好感。 殊不知,她的一番奉承行为,在魏明和睿王府的那些奴才眼里,她就是一只摇尾乞怜想要吃天鹅肉的懒皮狗。 萧玄睿包括他的那些下属,一直以来都是拿她当狗一样耍弄着玩。 想到此,云鸾的眼底满是冷意。 魏明趾高气扬地走到云鸾面前,淡淡地瞥了眼尹白莲。 “云四小姐,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姑娘看着挺可怜的……你不会嫌麻烦,真的见死不救吧?” 尹白莲低下头,非常配合地抖了抖身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云四小姐不肯帮我,我也不怪她,怪就怪我自己命苦……” 魏明的脸一沉,他冷然看向云鸾。 “云四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既然求到你面前,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家王爷可是喜欢心地善良的女子。若让王爷知道,你竟是心性冷硬之人,他恐怕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为王妃。” “你赶紧买下这姑娘,让她安葬母亲,带她回将军府吧,否则我就把你见死不救的事,告知王爷去。到时候,你看看王爷恼不恼你?” 以往他只要说这样的话,云家这个四小姐就会满脸慌乱,求着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睿王。 然后,她便会百依百顺,听从他的安排一一照做。 京都城的人,人人都知云鸾纨绔,却也人人都知道,唯有一个睿王能降服住着这个纨绔,让她从一个小野猫,变成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兔子。 魏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鸾,等着她的服软求饶—— 然后,他就可以依照计划,顺水推舟,帮助尹姑娘成功入将军府了。 尹姑娘只要入了将军府,呵……一些事情也就成了。 尹白莲低着头,满脸期待地等着云鸾将她亲自扶起来。 王爷出手,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云鸾这个蠢货,肯定会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入将军府。 呵,王爷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就能顺顺利利的完成。 其他围观的人,好笑地摇头笑了。 “这小厮,倒是会拿捏云四小姐的软肋。” “是啊,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睿王生气啊。” “看来这女子,今天是要走大运了,若能进了将军府,倒也是她的福气了。” “谁说不是……” 云鸾凝着众人,那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神色,她也忍不住勾唇一笑。 他们还在以为,她是曾经那个痴缠着萧玄睿的傻子吗? 呵,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都在等着看她,堂堂将军小姐,是如何对一个阉人太监讨好奉承的。 当初她是怎么将将军府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的,今日她就要怎么一一捡起来。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冷意,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竭力忍住脑袋的晕眩,走到了魏明的面前。 魏明眼底满是讥笑,就像是施舍一般对云鸾道。 “云四小姐到底是在乎我家王爷的……你放心,待此事结束,我会帮你在王爷面前说好话的……” 云鸾挑眉,轻声一笑,脑袋虽传来阵阵痛意,可在这一刻,她却无比清醒。 “是吗?” “那当然,我的话王爷向来都能听得进去,要不然三日前你怎能有机会和王爷私会成功?”魏明眼底满是得意,他握着那触感温润的白玉:“好在你肯舍得,将这玉佩送给我,才促成了你的夙愿。四小姐,你现在就该趁热打铁,听说镇国将军入了宫,想必是去请旨赐婚了吧?还别说,四小姐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唰的一声响,只见一阵刀光,从他眼前划过。 魏明的瞳孔大缩,一阵剧痛从他手上传来。 第8章 砍断手指 他眼底满是惊恐,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那被砍断的两根手指。 鲜血淋漓的手指,滚落在地,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原本握在掌心的玉佩,落在了云鸾的手里。 “呵……其实我的刀法更快……” 魏明捂着断指处,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叫:“啊,云鸾你疯了吗?你居然敢砍我的手指?你不想嫁给睿王了?若让我家王爷知道了,你别说嫁到睿王府了,你便是连睿王府的门都摸不到……” 云鸾唇角勾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明,满眼都是讥讽。 她动作轻柔地揪着衣袖,仔仔细细地擦着玉佩上不小心沾惹的血迹。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找我大哥的玉佩,没想到这上乘的玉佩,居然是被你这个狗奴才给偷走了。奴才就是奴才,偷东西,自然是要砍手指的……没要你一条胳膊,我已经算慈悲为怀了。” 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云鸾她……她居然拿着刀子,砍断了魏明的手指将玉佩夺了过来。 她砍断魏明手指的时候,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一息之间的事。 所有人都没防备,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动作太快了。 更令他们惊骇的是,这魏明可是睿王的心腹啊。 云鸾如今砍了睿王心腹的手指,她这是彻底要和睿王决裂吗? 这怎么可能呢,痴恋了睿王十多年的云四小姐,突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这事若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啊。 尹白莲眼底满是惊骇,她的脑袋当即便一片空白。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云鸾居然动了睿王的人? 她不是爱睿王如痴如狂吗?她怎么敢砍掉魏明的手指? “大哥,这玉佩被小人给偷走了,妹妹给你寻回了,你还要吗?”云鸾说着,便将擦拭干净的玉佩,递给了坐在马车里的云慎。 云慎眼底掠过几分暗芒,轻勾唇角一笑,伸手接过了玉佩。 “我就说玉佩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来是被这下贱东西偷走了。也不知道,睿王到底是怎么教导手下的……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知道呢?反正这人偷了大哥的玉佩,我砍他两根手指头,应该不算过分吧?”云鸾挑眉笑问。 云慎摇了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只不过是砍了手指,没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这玉佩,可是先皇赏赐给云家的,若云家真要追究,灭了他的九族都不为过。” 魏明咬牙切齿,一双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云鸾。 “云鸾,我再说一遍,我没偷玉佩。这玉佩分明是你为了讨好我,让我替你约王爷出来,你亲手送给我的。” 云鸾嗤笑一声,微微挑眉。 “有谁能给你作证吗?或者有谁亲眼看见,是我亲手送给你的?” 魏明一怔,当时云鸾将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旁边确实没有他人存在。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污蔑是他偷的啊。 他痛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能作证的人名。 云鸾冷然一笑:“说不出人名,拿不出证据,那这玉佩就是你偷的。这玉佩价值连城,乃是先皇所赐,这样贵重的东西,你都敢染指。魏明你简直胆大包天……” “如今我伤你两根手指头,算是轻的。若你不服,大可去找萧玄睿过来,给你撑腰。呵,我倒要看看,堂堂一国王爷,为了包庇你这小偷,是怎样将黑说成白的。” 魏明整个人都懵了,他仰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犹如变了一个人的云鸾。 怎么会这样? 云鸾不是仰慕他家王爷吗?王爷说了,只要他用王爷的名讳来诱哄云鸾,云鸾就能像一条狗一般听话,让她咬谁就咬谁,让她往东,她都不敢往西。 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云鸾二话不说砍了他的手指,丝毫不顾念王爷的情面—— 冷酷无情到,好似她从来都没喜欢过王爷。 魏明心里,不由得涌过一些惶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鸾你敢这样对我,难道你就不怕王爷知道了,恼了你再不肯搭理你吗?云鸾,你怎么敢?” 云鸾嘲弄地嗤笑一声:“呵,你家王爷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何会怕他生气,不理我?你偷了我云家的玉佩,我为何不能处置你?你回去告诉萧玄睿……我与他之间,就如你的手指,从此一刀两断。” “你……云鸾你简直太放肆?”魏明恨极,他被砍断了两根手指,彻底成了半个废人,他恨不得活撕了云鸾。 云鸾捡起地上染血的刀,冷冽的刀光闪烁在她眼上,她冷然笑着低声呢喃。 “再多一句话废话,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魏明的脸色一阵惨白,他自知这位四小姐一旦不顾念王爷的情面,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是出了名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可就算是草包,也能将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给轻松处理了。 硬碰硬下去,他准没好果子吃。 魏明素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断指处,放了一句狠话:“云鸾你给我等着,我家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狠话放完,他便狼狈逃窜而去。 那些围观的人,也都懵了。 他们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云四小姐突然转性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真是诡异至极,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尹白莲看着魏明走了,她心里渐渐的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再继续纠缠下去,她肯定也落不到好处。 云鸾突然就像是疯了般,令人捉摸不定……她现在还是不要招惹了。 尹白莲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偷偷地溜走。 谁知道,她刚站起身,便被云鸾按住肩膀,狠狠地又压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她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地上有不少的小石子,好巧不巧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那些石子上。 第9章 倾城倾国 一阵钻心的疼,从膝盖传来,尹白莲煞白了一张小脸。 云鸾俯身,两根手指捏起尹白莲尖细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姑娘,别说我不帮你……看你这么可怜,我觉得,我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尹白莲的眼眸一怔,一时间摸不清云鸾是什么心思。 她的笑,总是透着一股阴森,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都说云鸾纨绔,是个特别直率单纯之人,可如今她看着云鸾这一双眼睛,晦暗不明犹如幽深古潭,令人难以捉摸。 云鸾笑着,看向四周还没散去的人群。 “各位,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女子乃是南储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你们若是错过了这么一个大美人,恐怕会抱憾终身啊。” “云鸾为了不让各位遗憾,现在就给你们揭开谜底……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暴露在你们面前,我觉得应该进行一场拍卖,价高者得。到时候,这位姑娘所得到的钱财,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丰厚。这也能对得起她这个身价,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绝美容貌了……” 尹白莲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云鸾,她,她怎么知道,她容颜倾城绝色? 她怎么知道,她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事情,王爷一直都安排得很隐秘,除了王爷本人知道她容貌,其他人不可能知晓她的真面目的。 云鸾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纷纷低声窃窃私语。 “云四小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卖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将自己弄丑的?我瞧着,她那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应该不是伪装吧?” 谁知,那人的话音刚落,便见云鸾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水囊。 尹白莲见了,她不顾膝盖上的疼痛,便要从地上爬起来跑走。 云鸾冷笑一声,几步掠到她面前,动作快速点住了她身上的穴道。 尹白莲的身体,顿时不能再动弹分毫。 她慌乱无比地看着云鸾:“四……四小姐,我……我不要你帮忙了,求你放了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云鸾挑眉,她笑得一脸温和。 “姑娘,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我现在就是在帮你啊,就是在给你找一条生路啊。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能颠倒黑白,不识好人心啊。” “来来来,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倾城倾国的美人。谁家若是买了你啊,那可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南储第一美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百姓们全都骚动起来,都想看这卖身葬母的孤女绝色容颜。 聚齐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地将云鸾和尹白莲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尹白莲急得,一双眼睛通红。 她冲着云鸾摇头:“不,不要……” “别怕啊别怕,我这是帮你,你既然是卖身葬母,肯定是想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凭着你的绝色容貌,肯定能给你找个好归宿的。”云鸾说着,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手捏着水囊往尹白莲的脸上泼水。 那些水流淌在尹白莲的脸上,渐渐地冲刷掉她脸颊上的污泥与隐隐若现的青色胎记。 众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一声。 “啊……脸上的脏污还真的都洗去了。就连那块胎记也没了……” “天哪,她好美啊。” “那一张脸蛋国色天香,令人沉醉啊。” “我……我要买她。” “我也要……” “这么漂亮的美人,谁不买,谁是傻子,我也要买。” “哎哎,你们别急,云四小姐不是说了嘛,让我们拍卖,价高者得。” “对对,价高者得,这样才刺激。” “我出五十两……” “切,才五十两?这么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你就出五十两,你是侮辱人吧?” “我出一百两……” “哈哈,笑掉大牙了。我还以为一千两呢。我出一千两。” “……” “我……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不用云鸾提醒,那些围观的人,在看见尹白莲绝色的容颜时,都已经自发自觉地拍卖起来。 云鸾很满意地看了眼这盛况,她拿出怀里的帕子,替尹白莲擦着她脸颊上的水渍。 “啧啧,瞧瞧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姑娘啊,你若想找个好人家,根本不必死赖在我身上,凭着你自身能力,你就能得偿所愿的。我相信,凭借你的容貌,以高价买你身的人,肯定会好好对你。” “为奴为婢都不会让你做的……你放心,你不会受苦的。最不济,你也能当个受宠的小妾,吃香的喝辣的,让那些后院的女人死命地嫉妒你,都无法争走你的宠……” 尹白莲心里害怕到了极致,更是将云鸾恨到了骨子里。 这贱人,等着吧,她不会忘了今天的奇耻大辱,总有一天,她会报复回来的。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对云鸾道:“我会记住四小姐,今日对我的大恩大德的。”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她冰冷的指尖,一点点地临摹着她那张精致美丽的五官轮廓。 “嗯,你是该好好记住的……尹白莲!” 尹白莲的身子,猛然一抖。 她脑袋一片空白,惊悚无比地看着云鸾:“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任何人。 云鸾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她到底还知道了什么? 云鸾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凝着尹白莲,她并没有回应尹白莲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那些聚集的人群,不自觉地给云鸾让出了一条通道。 尹白莲连忙抬手,欲要抓住她的袖笼:“云鸾你别走……” 云鸾一甩衣袖,软滑绸缎的袖子从尹白莲掌心掠过,她抓住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 四周那些百姓,纷纷将她围住,阻断了她继续纠缠云鸾的动作。 云鸾走出人群,云慎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马车。 马车的帘幕刚刚放下,云鸾的脸色便陡然惨白起来,眼前闪过一阵阵眩晕,她歪倒在云慎的肩膀。 第10章 道貌岸然 刚刚她一直都强撑着身体,如今累极,她只想闭眼睡去。 云慎与如春吓坏了,连忙让车夫速速回府。 —— 金銮殿上,文武大臣,分列而立。 身穿袍服带着紫金冠的萧玄睿,一直都在观察着云傅清那里的动静。 从云傅清入殿,到皇上坐上龙椅,再到各位大臣纷纷出列,探讨这次边境的作战对策。 他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没等到云傅清向皇上请旨赐婚。 萧玄睿俊美的脸庞,渐渐地暗沉下来。 他敛下眼底的晦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他算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云傅清绝对会向父皇请旨赐婚,这只是早晚问题。 敌国进犯,边境混乱,皇上与文武大臣,当即便一致决定,让云傅清率领云家军以及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境应敌。 在这期间,皇上让云傅清选择副将人选。 他明里暗里地提示云傅清,让他选一位皇子,随着他去往边境历练。 萧玄睿的一颗心,缓缓的提起来,他眼底闪烁着期待,一直都在看着云傅清。 接下来,云傅清应该是要向父皇请旨赐婚了吧? 请旨赐婚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封他为副将,带领他去边境迎敌。 这场战役,注定是要赢的,到时候这战功,可就属于他了。 父皇忌惮云家权柄已久,借着这个机会,他定能送给父皇一个大礼。 在诸多皇子中,也唯有他了解父皇的心结,也只有他能替父皇排忧解难,解决心病。 云傅清的目光,朝着殿内的皇子们,一一扫视而去。 萧玄睿挺了挺脊背,脸上露出的全都是志在必得。 他抬起眼眸,看向云傅清。 他以为,云傅清会与他的视线对上,两个人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都已经做好,冲着云傅清微笑了。 谁知,下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云傅清抬手,指向他——后面的方向。 萧玄睿嘴角的笑意,顿时僵硬住。 他的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皇三子——翼王萧玄翼胆战心惊地出列,畏畏缩缩地朝着云傅清躬身。 “多……多谢云将军点名,本……本王定然会好好配合你,为南储打一场漂亮的战役。”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几乎都青白一片了,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云傅清冲着翼王回了一礼,轻声一笑。 “王爷不必客气。” 皇上坐在高位,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暗涌,他眼底亦是闪过几分诧异。 这几日,关于云家四小姐与睿王的传闻愈演愈烈。 他还以为,云傅清这次会提拔睿王,携着他去战场应敌呢。 他没料到,云傅清选择的人,居然会是一直都碌碌无为,贪生怕死的翼王。 萧玄睿竭力稳住,懊恼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表面风轻云淡。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似有若无地凝视着云傅清——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云傅清居然选了翼王,而不选择他? 在云家的眼线,不是来信说,云傅清已经答应云鸾,要为他们求赐婚圣旨了吗? 如今赐婚圣旨没求,去边境应敌也没让他去。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萧玄睿越想,脸色越加不好看起来。 云傅清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漠然到了极致。 萧玄睿心里,渐渐地攒燃起了一团火。 一直到下朝,他都没等到云傅清的求婚圣旨,这次出征人选,差不多已经定型,下了朝云傅清便会率领军队,赶赴战场。 军情紧急,今天的朝会很快便结束。 皇上离开金銮殿,众臣匍匐跪地,恭送圣驾。 而后,他们便纷纷起身,离开金銮殿。 萧玄睿忍着心底的暗涌,走到了云傅清的面前,眼底带着几分关切,低声询问了句:“云将军,本王听说,云四小姐得了风寒,不知道她身体现在如何了?” “关于前几日的事情,真的不怪云四小姐。是本王太过喜欢云四小姐,所以没忍住,做了一些孟浪行为。为表歉意,本王待会与你一同去云府,亲自向云夫人负荆请罪如何?” 云傅清看着道貌岸然的睿王,他清浅一笑。 “睿王客气了……之前那事,是小女糊涂,冒犯了王爷金尊玉贵之身,好在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不怪王爷,请王爷不要自责。经过此次一场大病,小女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若说要赔礼,该是我去王府道歉才是。” “王爷大可放心,以后小女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不耻之事,叨扰王爷清闲。微臣现在,必须要尽快率军出征,就不与王爷寒暄了。” 萧玄睿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云傅清已然大跨步离开,不再与他交谈。 他怔愣地站在宫檐下,五指渐渐地紧握成拳。 凝着云傅清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动着浓烈的不甘。 他眼底尽是阴霾,云傅清刚刚那番话疏离到极致,没有半分要与他结下姻亲的态度。 云鸾痴恋他多年,他不信那个蠢货会突然对他没了情意。 那蠢货做梦,都想着要成为他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大梦,就幡然醒悟不喜欢他了? 呵,简直是笑话,肯定是云傅清逼迫那蠢货,与他划清界限的。 他自问,自己根本没做过,对云家不利或者得罪云傅清的事,他想不通云傅清为何这么不待见他? 他堂堂皇子,一国王爷,如今居然会被一介莽夫这么嫌弃,他心里翻涌的全是怒意。 殿外的心腹赵赟跑过来,凑到他耳畔禀道。 “王爷,魏明将事情搞砸了。他非但没让尹姑娘成功入云府,云四小姐还砍断了他两根手指。如今,魏明正跪在王府请罪。” 萧玄睿眼底满是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赟。 “你说什么?” 云鸾她怎么可能会砍了魏明的手指? 魏明可是他的心腹,平日里,云鸾哪次不是对魏明阿谀奉承,刻意讨好? 那蠢货居然敢有胆子,如此对魏明?这怎么可能? 萧玄睿根本就不相信,这件事是云鸾做的。 第11章 功亏一篑 赵赟神色凝重地点头:“王爷,此事千真万确,属下没有半分隐瞒。魏明亲口说,是云四小姐砍了他的手指,将前几天送给他的玉佩夺回来。还污蔑他偷了玉佩……不但如此,尹姑娘她还被人用五千两银子给买走了。” 萧玄睿眼底怒意翻涌,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赟知道,王爷向来算无遗策,没有任何事出过什么差错,可事情就是这样,他没有半分隐瞒。 魏明失败,尹姑娘被人买走,他们的这一步计划彻底失败。 他握拳跪在地上:“王爷,还请你冷静一下,赶紧想想接下来的解决之法吧。尹姑娘的事,比较紧急,若是再拖延时间,说不定她的清白就……” 萧玄睿的喉间,一时间热气翻涌。 他的身形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抬手扶住了旁边廊道的柱子。 突然间的转变,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一时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云鸾那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缠他那么紧,如今真正要用到她的时候,却屡次失败。 他眼底掠过几分恼意,这蠢货如此没用,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用错了棋子? 第一步计划没有成功,紧接着第二步又半路夭折。 事情彻底脱离了他设计的轨道。 不行,他决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 否则,他如何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赢得父皇的关注,坐上储君之位? 赵赟连忙起身,搀扶住了萧玄睿的胳膊。 “王爷,你没事吧……” 萧玄睿紧紧咬着牙关,周身都散发着冷冽至极的气息。 他一把推开赵赟,一双眼眸猩红凝着他。 “你……速速出宫,去救出白莲。务必要将她护住,否则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你提头来见。” 赵赟立即跪地,低声应道:“是,属下领命。” 萧玄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口腔里隐隐有腥甜流窜。 他握着拳头,抵住唇角:“咳咳……赵赟你附耳过来,本王还有其他事吩咐你去办。” 赵赟起身,靠近萧玄睿。 当他看见,萧玄睿嘴角的血丝,他眼底掠过几分担忧:“王爷,你没事吧?” 萧玄睿摇头,他薄唇凑近他耳畔,低声呢喃了几句。 赵赟听了,当即便点头应了,而后便急匆匆的离去。 萧玄睿压制心底的波澜,擦干了唇角溢出的血迹,他眼底掠过几分阴鸷。 “在这世上,还没有我萧玄睿做不到的事。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谁也阻拦不了,我前行的路。” 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而后,他便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没人知道,他在书房与皇上说了什么。 —— 云鸾心里有事,即使风寒折磨得她脑袋昏昏沉沉,她也不敢让自己沉睡过去浪费时间。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随时保持清醒,一一击破睿王对云家所设的那些陷阱。 她靠在云慎的肩头,只眯了一会儿,待回了云府,她便陡然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 云慎没想到,云鸾这么快就醒了。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颊,眼底满是担忧。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脸色太苍白了,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我抱你回房间休息……如春你赶紧跑回鸾凤阁,将汤药熬起来,让小四喝了。” 如春连忙应了,掀起车帘,急匆匆地跑入府内。 云慎下了马车,将云鸾抱起,步入府内。 云鸾靠在云慎的怀里,开始沉思接下来的事情。 她阻止了赐婚圣旨,阻止了尹白莲入府,砍了魏明的手指。到了这个时间,萧玄睿肯定知道了他的这些计划,已然失败。 那么接下来,他又该想什么法子补救呢? 以他的行事作风,即使这些计划失败,他也不可能会放弃最终的目的。 那么,他肯定会想其他的法子,继续进行计划。 这其他的法子,到底会是什么? 如果他再另寻他法,重新送尹白莲入云府,那么尹白莲入了云府,能替他做什么事? 尹白莲入府,绝对是重中之重,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计划。 他手里有那么多暗卫,谁都没派,偏偏派尹白莲这么一个姿色倾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女子入府。 他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美色?难道是以美色当武器,来撬动云府严密的防控吗? 美色对谁最有用——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好色的男人。 好色的男人是谁? 云鸾轻轻眯眸,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现。 她想起一个人,此人可以说是极其好色。 这人名叫韩当,他不但是云家军副将,更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他虽然有妻子,却屡屡越过妻子,纳好几个美妾入府—— 为此,父亲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让他收敛。 可他仗着当年救过父亲一命的恩情,向父亲诉苦,说他就只有爱美人这么一个癖好,苦苦哀求让父亲成全他,否则他还不如死了。 父亲无法,顾念当年他的救命之恩,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收敛美人无数。 他的府邸,就在云家东边,两家相邻平日来往甚密。 可以说,韩当是唯一一个,能够随意进出父亲书房的人。 父亲对他极其信任,他对父亲也是极为忠心耿耿。 这些年,不是没人暗地里收买韩当,让他背弃父亲,但韩当从未起过异心。 云鸾微微蹙眉,萧玄睿的这个美人计,对韩当真的管用吗? 韩当那么忠心的人,他怎会为了一个尹白莲,而背叛父亲呢? 云鸾有些迟疑,不太确定,那封送入父亲书房通敌卖国的信,是韩当带进去的。 云慎将云鸾送回鸾凤阁,他叮嘱她好好养身体,便转身离去。 云鸾靠在软塌,出神想着韩当的事,想着想着,突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云鸾的呼吸一窒,猛然坐起身来。 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额头。 啊,她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她可真是糊涂了。 前世,就在这一天傍晚,先皇幼子,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宴王萧廷宴中毒身亡。 先皇在世时,极其宠爱这个老来得子。 第12章 宴王死期 他亲封当时只有六岁的萧廷宴为宴王,赐予他十万兵权,越过皇帝执掌南储北境领地。 这十万兵权,不属皇帝,只认宴王为主,可以说这是先皇留给宴王保命的筹码与王牌。 这么多年过去,十万的兵权,没人知道,到底发展成了怎样恐怖的势力。 因此,当今圣上,十分忌惮他这个幼弟。 每一年,他都会寻找各种理由,将宴王从北地召回,让他留在京都数月。 皇上的圣旨,宴王不得不遵从,所以每次回京,他都是经历九死一生的生死考验。 没成想,这一次宴王到底没抗住,被身边的人背叛,身中剧毒而亡。 宴王死后,第二天那十万兵权便被皇上收回,自此南储北地再没封任何一个王驻守。 之后,云鸾才从萧玄睿那里,无意间得知,宴王死亡的真相。 对宴王下毒之人,是他的心腹婢女,这个婢女跟随宴王十数年,十数年的时间,这婢女数次为宴王挡刀以身试险,因此才渐渐让宴王对她放下戒备之心。 所以,当宴王彻底信任她之时,便也是宴王的死期。 那婢女是萧玄睿的人。宴王的死,是萧玄睿的计划之一,这也是他能坐上储君之位,最重要的一个王牌。 云鸾与宴王并无任何接触,有一次宫宴,她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当时他穿了一袭月白衣袍,脸色憔悴青白,打眼一看,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短命之人。 宴王虽然满脸憔悴,却依旧遮掩不住,他惊艳光华的外表。 每个人都纷纷感慨,宴王生了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说他是南储第一美人,也毫不为过。 若他没有身染恶疾,常年缠绵病榻,这京都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着要嫁他为妻。 可惜,他身体不好,得了恶疾,命不久矣。 没人愿意守活寡,因此宴王如今二十六岁,府内都还没有任何妻妾。 皇上表面对他宽和亲热,背地里很多人都知道,皇上忌惮他手里的十万兵权,巴不得他早点死。 所以,这宴王表面看着风光,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危机。 这京都城的贵女,再是迷恋他的外表,家里人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宴王。 云鸾之所以重视这件事,她就是看中了宴王手里的十万兵权。 若是她能在暗中,帮衬宴王这一把,以后她也能借助宴王的势力,以此来对抗萧玄睿。 萧玄睿的能力太强了,十多岁时,赵贵妃便利用母家,为他筹谋前朝势力。 如今,数十年这朝中遍布都是萧玄睿的势力。 这几年,萧玄睿更是收敛朝臣无数,南储的大半朝臣,几乎都被他收入囊中。 又加之皇上对他宠爱有加,这更加助长他的势力稳固。 这样一个人,她仅凭云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他。 若是能拉拢宴王同盟,很多事情,她有了助力,也就不会如此被动。 云鸾蹭得站起身来,她眼底闪烁着灼灼火光。 如今是晌午时分,距离宴王毒发,起码还有好几个时辰。 若是她提前将此事告知宴王,宴王是不是就能避免此劫,死里逃生? 只要宴王不死,那么她就能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云鸾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她急急地朝着书桌那边走去,刚要研磨写信。 如春便端着汤药入内。 “小姐,你如今还病着,怎么不躺在那里歇着?你赶紧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小姐再睡一觉,出出汗,风寒也就差不多痊愈了。” “我给小姐备了很多的甜枣,小姐不要怕苦……” 云鸾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不待如春把话说完,当即便端起汤药,咕咕咕一饮而尽。 那速度就像是喝水一样快,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如春几乎惊讶不已,小姐喝药什么时候这么爽快了? 她连忙将甜枣递给云鸾:“小姐这药很苦的,你赶紧含个甜枣润润……” 以往云鸾喝药,都得有这些东西备着。 喝一口药,就得含一颗甜枣才行,否则这药,云鸾一口都喝不下去,娇气得要命。 若不是因为娇气,以云鸾的天赋,她的武功造诣,早就超过三姐云倾了。 可惜,她性子懒惰,不想吃苦受罪,学什么东西,都半途而废,不愿意坚持下去。 所以这就造就了,她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云鸾推开如春递过来的甜枣,她将空碗递给她。 “我现在用不着那东西……拿走吧。我有事忙,你退下吧……” 云鸾没空理会如春的惊诧,前世的那三年,她经历了太多凄苦的事情。 她早就对这些东西麻木了,汤药的苦怕什么?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是这世上最凄苦之事。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便继续拿起毛笔书写起来。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她的速度必须要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写了一封信出来。 封好信封,她急匆匆地跑出去,让如春去找二哥云枫。 云枫的轻功好,在南储他的轻功几乎都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这封信必须得云枫去送。 云家与宴王素无交集,若想将此信,成功送到宴王手上,唯有云枫施展轻功,偷偷入宴王府,将此信呈现到宴王面前。 至于宴王信不信,这封信的内容能够很明确地给他答案。 云鸾在前世,通过萧玄睿对这件事了解得还算透彻,包括那个对宴王下毒的婢女。 宴王死后不久,她也还曾在睿王府中见过此女。 彼时,那个女人已经成了睿王后院的一员。 什么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依照宴王素日的谨慎,云鸾敢肯定,十有八九,宴王看到这封信,会对那婢女树起防备。 这世间的事,无论是谁,都该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身为皇家子嗣,这样的道理,想必他更加清楚。 云枫很快便赶到,他以为小四出了什么事呢,跑过来的时候,大汗淋漓额头是一层汗水。 云鸾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云枫难得享受到小四这样温柔的待遇,他的脸庞不由得微微泛红几分。 第13章 偷潜入府 他有些不自在的低声咳嗽问:“小四,你找二哥什么事?” 云鸾二话不说,脸色凝重的将信塞入他怀里。 “二哥,若是你信我,什么都不要问,立即将此信送到宴王的手里。宴王府必定守卫森严,你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宴王的后门,从那里偷偷潜入府内,才是最稳妥点。这封信,不能交给任何人,你必须要亲眼看着宴王看到信里的内容……” 云枫满脸惊讶的看着云鸾:“小四,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偷偷进入宴王府?” 云鸾点头,她满脸都是肃然。 她一双眼睛,带着希翼凝着云枫,一字一顿问。 “二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你能办到吗?” 云枫看着妹妹严肃的模样,他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顿时收起了玩弄之心,挺了挺胸膛,郑重其事的应道。 “小四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云鸾心底满是感动,她就知道,她的二哥是疼她的,无论她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他都不怀疑,义无反顾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前冲。 她的鼻头一酸,踮起脚尖,给云枫整理了一下衣衫。 “二哥,你自己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她说着,便上前抱了抱云枫。 云枫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小四好端端的,干嘛整得这么矫情? 他当即便咧嘴一笑,狠狠地捏了她的脸蛋一下,转身离开。 云鸾站在廊道,凝着他消失的背影,她抬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 她心里注入一股暖流,勾唇清浅一笑。 云鸾也没闲着,云枫离开府邸后,她看了眼时间,细细算着,这个时辰父亲也该下朝回府了。 有些事,在父亲走之前,她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管父亲信不信,她都得提前让他知道一些事情,让他提早防备。 至于尹白莲那里,她知道萧玄睿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还会用新的计划,送尹白莲入府。 她倒要看看,萧玄睿究竟用什么法子,将尹白莲送进来。 没过多久,云傅清便下朝回府,一回府他就吩咐刘氏,为他和儿子整理行装,他们即刻便要出发前往边境。 刘氏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点头:“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傅清眸眼带了几分温柔,看了眼妻子:“放心,我定会将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刘氏红了眼睛,冲着他点头。 自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她便明白,她的夫君从来都不属于她,他是属于国家与百姓,是属于南储江山的。 这么多年,从无数风雨走过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而后,她便带着大嫂收拾行装。 云鸾因为刚刚喝了药,这会儿她有些犯困,可即使身体再疲累,她都咬牙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时间紧迫,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刚刚她才收到消息,皇上刚刚下旨,封萧玄睿为副将,跟随父亲一起去边境应敌。 父亲忙着准备其他的事,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萧玄睿的事情。 云鸾撑着病体,让如春扶着,脸色不太好看的,从外面一步步走到厅堂内。 云傅清见女儿憔悴苍白的模样,他连忙趋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鸾儿,你身上的病还没好,不要再到处走动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边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乖乖的回去躺着养病。等父亲从边境回来,父亲就教你射箭骑马,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这些的。” “不过自从你认识了睿王,一颗心扑到他身上后,你怕他会嫌弃你整天打打杀杀……故而再也不肯碰那些东西……” 他的话说到最后,渐渐的隐没了声息。 云鸾却听得,满心都是酸涩。 是啊,曾经她为了能够讨得萧玄睿的喜欢,她的确做了很多的傻事。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他! 喜欢到,可以抛弃一切能抛弃的,包括她曾经的信仰与梦想。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恍惚,她的信仰是什么来着? 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立誓要当个巾帼女英雄! 呵……她好像把那些东西,尘封的太久了。 久到,她几乎都快忘了…… 云鸾的眼眸,渐渐的泛红起来,她反握住云傅清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父亲。 “好,女儿等着父亲凯旋,等着父亲亲自教女儿骑马射箭。女儿还要跟着父亲一起上战场打仗呢。” 云傅清的眼眸晶亮,很是激动的连忙点头。 “嗯,到时候,我们父女俩在战场上肯定能大杀四方,共同捍卫南储江山,捍卫我们云家百年帅府。” 云鸾满含热泪,跟着点头颔首。 她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云家任何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肯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来。 书房内,云鸾亲自给云傅清泡了一杯茶,她将茶盏递到他的手里。 云傅清眯眼一笑,勾唇道:“鸾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为父还是第一次,喝你泡的茶呢。” 云鸾慢慢地蹲下身来,趴在他的膝头。 她在心里渐渐地酝酿着合适的话语,想着到底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将前世的事情讲出来,才能让父亲有几分提防与信服呢? 她紧紧地攥着云傅清的衣袍,几次蠕唇欲言又止。 正当她想开口时,突然外面传来副将韩琦的声音:“将军……一切整装待发,我们可以出发了。” 云鸾的心,猛然一紧。 云傅清放下茶盏,托着云鸾的胳膊,缓缓地站起身来:“鸾儿,父亲要出发了,你不必送了,让如春扶你回房间休息去。你这场风寒,很是凶猛,可得好好养好身体才行。”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 云鸾慌乱无比的抬头,拉住了云傅清的胳膊。 “父亲……我有话要和你说……” 云傅清停止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云鸾笑了笑。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时间真的挺紧的,真的耽搁不得了……” 第14章 荒唐梦境 本来他们是没时间整理行囊的,出宫时他都已经打算好,立即出发赶往边境,岂知皇上突然传来口谕,让他回府稍微整理一番,他才按捺住性子,回了一趟府邸。 一开始,他是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 直到听到云鸾说道:“父亲,你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封了睿王为副将,让他也跟随你去边境的事吗?” 云傅清一怔,转而眼底掠过几分了然。 “如果是这样,那就怪不得,皇上让我们回府整理行囊了。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让睿王跟着我们历练一番。由此也可见,在皇上的心里,很是宠爱睿王。睿王的前途,似乎不可限量。” 云鸾紧紧地凝着云傅清,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父亲,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不嫁给睿王了吗?” 云傅清眼底闪过几分疑惑看着云鸾—— 云鸾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她一字一顿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染了风寒陷入昏迷后,其实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父亲如了我的愿,向皇上请了赐婚圣旨。而后,边境敌国进犯,你与睿王去了边境迎敌。谁知,十天后传回噩耗,九万云家军尽数死于黑风峡谷。” “人人都说,是父亲你急功冒进,想要追杀敌国统帅立功,这才中了敌国的埋伏,惨遭暗算,被敌国断了退路,导致九万云家军死无葬地之地。” 云傅清的身子一颤,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地斥责云鸾:“你这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你这不是触我军霉头吗?这些话,很是不吉利,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扰乱了我方军心,要是让陛下知道,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云鸾的鼻头一酸,当即便哽咽起来。 扑通一声,她屈膝跪在了地上。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满是哀戚与悲痛。 “父亲,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梦到了那些……我梦到父亲你死了,大哥二哥也死了,家中叔伯堂兄弟全都死了。还有跟了父亲十多年的云家军,全都阵亡了……那黑风峡谷的血,几乎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后来,睿王带着你和哥哥们的尸骨回京,有人在父亲的书房搜出了通敌卖国的信件。皇上震怒,差一点将云家尽数诛杀……睿王拼死求情,才保下云家的妇孺……” 云傅清的胳膊,忍不住地抖了抖。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云鸾眼中那无法掩盖的悲痛与痛恨。 “后……后来呢?” 云鸾忍不住哭泣出声,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云傅清的双腿,将所有的哭泣声统统都咽入了喉间。 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发抖战栗,只要一想到,前世的那些悲惨画面。 她都心如刀绞。 痛,不是身体的传出来的,而是篆刻在灵魂里的。 她虽然重生回到了三年前,可曾经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与绝望,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血里灵魂里永生永世。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睿王的策划。是他暗中传陛下口谕,是他借着云家女婿的身份接近军中副将,一一策反他们,许他们高官厚禄,许他们声名赫赫的权柄。韩琦……刘帆,周成,还有韩当。他们都一一背叛了父亲……”云鸾抱着他的双腿,仰头眸光猩红的看着云傅清:“父亲……请你找机会,一定要在军中除掉韩琦,刘帆周成他们。” 云傅清只觉得喉间气血上涌,他不愿相信云鸾所说的。 她说的那些,简直太过荒唐。 他平生不信任何神佛,更不信那无稽之谈的梦。 他一把推开云鸾退后几步,沉着脸庞低声斥责。 “鸾儿,仅仅是一个梦而已,难道我就要以此来除掉这些,曾经陪着我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兄弟吗?韩琦从十六岁便跟在我身边,我与他早就情同手足。整整三十多年的兄弟情,我难道就因为一个梦,而将他格杀吗?” “还有刘帆,那年你母亲随我前往边关,为了保护你身怀六甲的母亲,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歹人奸杀。那时候,你就在你母亲的肚子里……若没有刘帆,你可能早就胎死腹中,与你母亲一尸两命了。” “你知道周成他那一只眼是为何瞎的吗?那一年敌国将领,趁我不注意放冷箭,周成二话不说挡在我面前,那一箭直接穿透他的眼睛,险些丧命。你可知,若他不是替我挡了那一箭,那一箭是该射入我胸膛的。” “还有韩当……他在战场上,他救我好几次。最后一次,他被敌军砍断了手臂,从此丧失武功,再也上不了战场。鸾儿,你所看到的,你父亲立下的那些军功,这些让我们云家荣耀显赫的功勋,它都是我这些不离不弃的兄弟,牺牲了最重要的东西,换回来的。云家的荣耀,都是他们的血与泪,挣来的。” “你说,我怎能因为你的那一场荒唐的梦境,便要将他们尽数格杀呢?他们不是我的血亲,却胜似亲人。我也不信,他们会背叛我,陷我于死地……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们都彼此携手走过了,他们要想背叛我,早就与我闹翻了。”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悲戚,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信她。 虽然她之前,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可当她听见父亲这些字字泣血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心底涌现的愤慨与绝望。 她抬手,狠狠的打落了旁边案桌上搁放的茶盏。 “父亲女儿真的没有说谎,若是我刚刚所言,有一句是假话,我就犹如此杯,碎尸万段……” 啪嗒一声脆响,茶盏摔落在地,顿时摔得粉碎。 一片碎片迸飞起来,划到了她的侧脸。 刺痛传来,侧脸隐隐有血流淌出来。 云傅清拧眉,看着有些执拗几乎到魔怔的女儿。 他连忙去查看,她脸颊上被瓦砾划破的伤口。 “你这孩子,真是疯了……” 第15章 烧糊涂了 云鸾仰头,眼底带着祈求,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哽咽着声音哀求:“父亲,我没疯。求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云傅清满眼都是失望,他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手,将衣袍从她手心里拽出来。 他叹息一声,满眼都是疲惫。 “鸾儿,你得了风寒,脑子应该是被烧得有些糊涂了。所以才做了那种奇奇怪怪,荒谬至极的梦。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出了这个书房,不要再和别人提及……你给我尽快忘了。我也全当,从没听过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云鸾怔怔的低垂眼帘,凝着泛红的手指。 刚刚父亲用了很大的力气掰开她的手指,有些地方,隐隐都渗透出了血丝。 她满心都是凄凉:“父亲,若我说,那不是荒谬的梦呢……是我曾经真真切切经历了那些呢……” “啪”的一声响,云傅清毫不犹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云鸾的脸上。 “闭嘴,云鸾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这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 云鸾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捂着脸颊怔愣地看着云傅清。 “父亲……” “我看你真是魔怔了……真是疯了……来人,送四小姐回房间,将她禁足十天,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门……”云傅颤抖着手,气急败坏地冲着外面喊道。 如春听到声响,立即推门而入。 她慌乱无比的,连忙扑到了云鸾的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云傅清冷声命令如春:“你家小姐被烧糊涂了,脑子有些不正常。你不要声张出去,立即扶着她回屋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如春,若是让我知道,你私放她出门,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他说罢这句,一甩衣袍,愤然离去。 门外等候的副将韩琦,满眼狐疑地看着铁青着脸走出来的云傅清。 他听着书房里,云鸾的哭声,眼底带了几分担忧询问。 “将军,四小姐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她年纪还小,有些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四小姐再增长两岁,可能就会明白为人父母的苦衷了。” 云傅清满脸复杂地看着韩琦,他这般为了鸾儿忧愁,从小看着鸾儿长大,将她视如己出,比谁都疼爱鸾儿。 鸾儿怎么能,以一个梦为借口,想要他除掉韩琦呢? 简直荒唐,荒谬至极。 反正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过对睿王,他是要提防几分。 云傅清冲着韩琦摇头:“没事,这次染了一场重风寒,脑子可能烧糊涂了。我是她父亲,怎能和她一般见识?等下次我们归来,她可能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韩琦听了,缓缓地松了口气。 云傅清低头,垂着眸子望着自己微微颤栗的手掌。 他再次打了鸾儿。 这一巴掌,虽然打在她身上,却是痛在他心里,云傅清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睛。 不过,即使他再疼爱这个女儿,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离间他和这几个副将的兄弟情义,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镇国将军,更没有云府的辉煌。 他怎会因为一个梦境,就怀疑他们要叛变,要置他于死地呢? 不,不可能的。 这些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狼心狗肺之事的。 云傅清竭力忍住,自己胸口激荡的汹涌情绪。 他缓缓抬头,扭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 而后,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便带着韩琦离开书房,朝着大门口而去。 云鸾跪在地上,久久都未动弹,她视线模糊的看着,云傅清一点点离去的身影。 父亲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刚刚那样的说法,根本不足以说服父亲,让他相信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除了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父亲,她还能怎么做? 如春跪在旁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云鸾脸上的伤痕和巴掌印。 “小姐,你疼不疼呀?你和将军说了什么啊,将军居然这么生气,打你打得这么狠?” “奴婢扶你回去,给你上些消肿的药吧?” 云鸾似乎没听见如春说的话,她推开如春,低声呢喃了句:“父亲不信我没关系,还有大哥二哥呢。他们肯定会相信我说的……我去找他们。” 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快速地跑出了书房。 如春眼底满是惊诧,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云鸾几乎寻遍了府中上下,都没找到大哥的身影,就在她六神无主时,二嫂红着眼睛走过来,握住了云鸾的手。 “小四,你二哥刚刚回府,到了凤鸾阁没找到你,便急匆匆地骑马追公爹去了。夫君让我告诉你,你交给他的事,他都已经办妥了。” 云鸾的脸色,陡然惨白了几分。 “二哥走了?” 二嫂看着云鸾有些不对劲的脸色,她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抬头,去触摸她的额头。 “呀,好烫啊。小四,你这是又起了高烧吗?” “如春,你是怎么伺候四小姐的,你赶紧扶着她回去鸾凤阁……” 如春焦急不已,连忙应了,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小姐,你跟奴婢回去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和将军都不会放过奴婢的。” 云鸾不理会如春的哭泣,她只焦急地问二嫂:“二哥走了,那大哥呢?大哥是不是也早就走了?跟随父亲而去了?” 二嫂有些迟疑的,慢慢点了点头。 “是啊,大哥早就走了,比公爹还早。小四,你有事要找他们吗?” 云鸾顿时觉得脑袋眩晕的厉害。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趔趄了后退了几步。 二嫂忧虑重重地扶着云鸾:“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云鸾红着眼睛,趋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二嫂:“二嫂……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二哥离开?” 二嫂一怔,而后她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笑道。 “即使再舍不得,又能如何?早在我和他成婚前,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出身将门征战沙场,守卫国家疆土保护百姓,本身就是他的使命与职责。” 第16章 来送睿王 “我们身为家属,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云鸾的鼻子酸涩得厉害,她凝着二嫂温柔的眉眼,眼底掠过几分愧疚,想起前世,二嫂那个已经快要临盆的孩子。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她握了握二嫂的手掌。 无论再难,她都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云鸾松开二嫂,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朝着大门口跑去。 如春在后面急得乱跺脚,二嫂更是跟着追上来。 可她们的脚步,都不如云鸾快, 门口恰好有几个士兵还没出发,有几匹马闲放在角落…… 云鸾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手掌一扯缰绳,握着马鞭一甩马屁股。 “驾……” 骏马前蹄扬起,嘶吼一声,当即便疾驰而去。 寒冷刺骨的北风,犹如刀子般,在她脸上一刀刀划下去。 她冻得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脑袋越发昏沉,骏马在街道上疾驰,隐隐有几分横冲直撞。 街道的百姓,连忙躲避开来。 云鸾狠狠地咬破唇角,让鲜血肆意地流窜在口腔里。 唯有痛意,才能让她得到几分清醒。 她必须要见到大哥二哥,叮嘱他们一定要提防睿王,防备那几个副将叛变。 父亲可以不信她,她坚信大哥二哥,会信她的。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云鸾昏昏沉沉赶到城门口时,隐隐看见了军队人马,刚陆陆续续的出城。 街道两边,有不少的百姓夹道相送。 九万云家军,几乎已经有大半,出了城门。 云鸾的眼眸,不由得猛然一亮。 她又扬起马鞭,抽向马屁股,加快了速度。 骏马一阵嘶吼,惊得那些士兵,纷纷投向云鸾。 众多云家军看见是云鸾,纷纷给她让路—— 她一身火红衣裙,随着寒风吹拂,墨黑般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灰暗的天际,云鸾的身影出现,瞬间便明亮了每个人的视线感官。 她打马飞驰而过,那些拿着长矛的士兵,纷纷眼眸晶亮,大声嚷嚷起来。 “是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不是病了吗?她怎么来了?” “睿王也跟着去边境,莫非四小姐是来送睿王的?” “或许吧,京都城人谁不知道,四小姐对睿王的一片痴心啊。” 之前云鸾砍魏明手指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来。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云鸾依旧是那个爱慕睿王,死缠着睿王不放的痴情女子。 有很多士兵,纷纷吹了声口哨,善意地提醒了云鸾一句。 “四小姐,睿王在前面……” “是啊,睿王好像停下了,应该也是在等四小姐送他。” “四小姐快去吧。” “我们都盼着,能有机会,喝四小姐与睿王的喜酒呢。”那些士兵,忍不住的轻声笑着。 他们都是云家军,平日里与云家的公子小姐们,也都没有那么生分。 有些玩笑什么的,他们也敢和他们开。 云鸾之前没遇见睿王时,经常随着云傅清去军营历练,一来二去,她与那些云家军的关系,处地倒也不差。 很多云家军,都挺喜欢率真漂亮的四小姐。 军队末尾闹哄哄一片,自然惊动了走在队伍中间的萧玄睿。隐隐地,他听见有人说,是云鸾来了。 好像是,云鸾是来送他的? 萧玄睿不由得微微挑眉?而后,他嗤然一笑,他眼底闪过几分嫌恶。 呵,伤了魏明,坏了他的好事,他现在正恼着她呢。 她以为,他来送她,他会给她好脸色?一颗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棋子,如此无用,他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她。 看这个蠢货一眼,他都觉得像吞了苍蝇般恶心。 萧玄睿目不斜视,丝毫不关注,那后面的吵嚷声音,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不由得挺了挺脊背。 他身着银白色的铠甲,头戴白玉冠,姿容隽秀,五官俊美到极致,因为今日又穿了铠甲,他身上又增添几分英雄气概。 街道两旁站着的女子,纷纷眼眸晶亮,无比痴迷地凝着睿王的惊为天人的俊颜。 “睿王真的好俊美啊,啊啊啊,就算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了。” “啊呸,就算是做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恐怕也不够格啊。” “那通房呢,当个通房应该可以吧?” “当通房也要看你的脸,入不入得了睿王的眼了。云四小姐那么漂亮,睿王还有些看不上呢,更别说我们这种姿容的了。” “哎,睿王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焉的存在啊。” 听着那些女子,对他仰慕所发出的赞叹,萧玄睿心里的虚荣心,又浓烈了几分,这些女子都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他堂堂一国王爷,自然不是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可以轻易近身的。 便连云鸾这个将门嫡女,虽然模样长得也还行,但到底只是一个绣花枕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无脑的女人。 他理想的妻子人选,必须是那种容貌与才情能够相匹配的。 想到此,睿王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尹白莲那张小脸。 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白莲虽然脸蛋长得美,脑子也聪明,不过她的出身到底是太卑微。 成为他的女人可以,但睿王妃的位置,他是不能给她的。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这睿王妃的人选,必须得从世家大族的闺秀里选—— 云鸾他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待她的利用价值完全被榨干,他看一眼都懒得看。 这时,北风呼啸刮起,萧玄睿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披风战袍,月白色的战袍随着凛冽北风在飒飒扬起飞舞。 这一刻,这天地间,恐怕都没人能比得过他惊世骇俗的绝世风采。 周边的众多女子,看到这一幕,比之前的讨论更加激烈。 她们恨不得一个个,都要扑上他,将他当场给生撕活剥了。 萧玄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很是高冷炳然。 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他赞美评论,都与他无关一般。 云鸾骑着马,渐渐地靠近他这边。 萧玄睿的余光,扫了从后面疾驰而来的云鸾一眼,大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小脸惨白,似乎因为感染了风寒,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第17章 自作多情 一身单薄的衣裙,披风都没裹,一副失魂落魄到极致的憔悴模样。 萧玄睿忍不住,暗暗扯了扯唇,这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弄得这么落魄到他面前,想要让他心软,原谅她做的错事吗? 哼,真是妄想,他绝不会轻易地原谅这个蠢货。 那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一直到萧玄睿的面前。 云鸾眼看着前面,没人让路了,为了不伤及那些士兵,她只得勒紧缰绳,堪堪停止了骏马疾驰。 她缓缓地抬眸,看向前方骑在骏马上,卓尔不凡俊美如俦的萧玄睿。 他居于众人中央,一双眼睛深邃透亮,犹如天上皓月皎洁幽静,浑身上下都都散发着属于皇家矜贵,高高在上凛冽气势。 她紧紧地握着缰绳,坚硬的缰绳,狠狠地勒进她的手心。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只觉得掌心,已是一片粘稠,刺痛感一波波的席卷而来。 萧玄睿——这个名字,曾经是篆刻在她心里高不可攀的白月光,她曾为他神魂颠倒,为他痴迷如狂。 她以为,他会永远是她刻在心里的朱砂痣—— 可就是这个朱砂痣,他伤害了她所有至亲至爱的家人,他的手上沾满了云家人的鲜血,他就像是一个恶鬼,摧毁了她心中,对爱情所有的美丽幻想。 她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他,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她不能,一旦想到,她的家人,她就警告自己不能犯傻,她更不能为了这个人渣畜生,而牺牲掉自己的一生。 她好不容易能重来,绝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曾经对萧玄睿的爱意,统统烟消云散,化为虚无。 现在的萧玄睿,对她来说,就像是那阴沟里的臭虫,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云鸾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蠕动唇角。 “睿王……” 萧玄睿冷哼一声,看吧,云鸾还真是来找他的。 她以为,她在砍了魏明的手指后,他还能对她和颜悦色,还会搭理她吗? 这蠢货的脸皮还真是厚,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家,到底是怎么练得这幅如城墙般厚的脸皮。 不过想到她出身将门,从小打扮的像个汉子,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要这次边关之行,计划进展顺利,他就能彻底摆脱云鸾这个蠢货,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他再也不用应付这个蠢货。 他懒得看她一眼,手握缰绳理都不理她,只留给她一个极其冷酷的侧颜。 今天她就算跪在他面前,哭着哀求忏悔,他都不会心软。 萧玄睿驱赶骏马,往前面走快了几步。 谁知,云鸾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 “睿王……” 萧玄睿憎恶至极,他素来知道云鸾的厚脸皮。 以前,他若是一直不理会她,她就能一直缠着他,喊他睿王,也不知道这倔强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 为了不再让她继续缠着自己,萧玄睿想着,还是应她一声,给她一点回应,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于是,他扭头看向云鸾,不耐烦地回了句。 “云鸾,你有完没完?本王去边境打个仗,你都能屁颠屁颠地跟来……你觉得,你昨晚砍了魏明的手后,本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相处吗?魏明他可是跟了本王十多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如此打本王的脸,你觉得本王是泥捏的,没有半点脾气吗?” “本王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若是不想法子,补偿本王一番,本王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鸾冷声打断。 “睿王请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萧玄睿眼底闪过一阵诧异,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不,不对,他肯定是出现了幻听。 云鸾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她也不可能刚刚喊他,只是为了让他让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鸾眉眼冰冷,冷冷的凝着萧玄睿,淡淡的勾唇。 “我说,请睿王让一让路……你挡住我前行的路了。” “另外,你那个狗奴才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解释一下。他偷了我大哥的玉佩,那玉佩可是先皇御赐之物,这么贵重的东西被他偷了,我仅仅砍他两个手指头,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看在睿王的面子上了。” “还有啊,我屁颠屁颠地跑来,可不是为了送你的,王爷不必自作多情。请快快让路,我有急事,要寻我大哥二哥……” 赵赟在一旁听着云鸾狂妄至极的话语,他整个人也都惊呆了。 这云四小姐到底在发什么疯?她居然敢对王爷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她真的不想嫁入王府,嫁给王爷了? “云四小姐你放肆,怎能如此对王爷讲话?”赵赟忍不住低声呵斥一声。 云鸾眼眸轻佻,淡淡地瞥了眼赵赟:“只是让王爷让路而已,这就是放肆了?你家王爷还没出口训斥我,你这条狗,就急吼吼的要帮你家主人出头了?” 赵赟气得,满脸都是铁青,云鸾这是疯了,以前她从来不敢对他这么说话,哪次见他不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萧玄睿抿着薄唇,紧紧地握着拳头,死命地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云鸾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她怎么敢? 以前一直柔软的猫咪,如今突然对他亮起了利爪,萧玄睿实在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 他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云鸾真是好样的,非常好!他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和他赌气是吧?想要来个欲擒故纵,引起他的注意是吗?呵,简直可笑,愚昧至极。 萧玄睿手握缰绳,驱赶着骏马,旁路边让了让。 “云四小姐请吧……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用这样的态度对本王。” 云鸾以前从不觉得,萧玄睿居然会有这么自负自恋的一面,今日的他倒是让她开了眼界。 她勾唇笑笑,眼底满是讥讽,甚至都懒得回应他。 萧玄睿看着她还是如此无视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刚刚的警告,他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被气得岔了气。 他一张脸青白交加,眸光阴沉地凝着云鸾离去的身影。 第18章 地形图纸 赵赟满眼都是困惑,有些不解地问道:“王爷,你不觉得云四小姐这几日特别奇怪吗?倒好像,我们是仇人似的。” 云四小姐以前,是多么痴恋王爷啊,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玄睿沉着脸,没有应答,他一双眼眸凌厉至极,死死地盯着云鸾的身影。 “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她跪在本王的面前,苦苦哀求本王,让本王看她一眼的。” 等到云家落败了,呵,他倒是不介意,收了云鸾当个通房。 她别的没有,姿色倒是不差的。 权当养个小宠物,闲来没事的把玩一下就是。 —— 云鸾很快便在众多士兵中间,找到了大哥的身影。 她眼眸一亮,立即驱马上前:“大哥……” 云慎回头,一看是云鸾来了,他的脸色当即便一变,他立即凑到她面前,神色很是肃然地低声道:“小四,你怎么来了?父亲不是说,让你禁足在家吗?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你肯定又免不了一顿罚。” 兄妹几个,都怕父亲,唯独云鸾不怕,她屡屡惹父亲生气,父亲打罚云鸾最多,她却屡屡都不长记性。 这让云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个妹妹,都快被父亲罚皮凳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父亲的威严了。 云鸾心底满是焦灼,她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扯了扯云慎的袖子:“大哥,我从家里急匆匆的赶过来,是有事要告知你。” “这件事,不能让父亲知道,我们去那边说好吗?必须要避着父亲才行……” 好在云傅清,现在是居于部队的最前面,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云鸾不担心,会被父亲发现。 但是,她必须得提前知会大哥一声,否则容易坏事。 云慎自知拗不过云鸾,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的带离云鸾,脱离了大部队。 云鸾观察着萧玄睿那边的情况,见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她不免轻轻松口气。 两个人寻了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云鸾面色凝重,一字一顿向云慎开始讲述,自己昨晚做的梦。 “大哥,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见睿王会联合父亲身边的几个副将,将九万云家军堵在黑风峡岭,意图坑杀你们。你千万要注意韩琦,刘帆,周成这三个人,他们可能会背叛父亲,投奔睿王。” 云慎满脸惊诧地看着云鸾,他只觉得这个妹妹,似乎疯了。 他不可思议地低声斥道:“小四,如果你真的做了这个梦,那也只是梦境而已。梦境如何与现实挂钩,你简直是胡闹至极。” “没什么事的话,你赶紧回去……你之前是不是把这个梦,说给父亲听了?所以父亲才打了你,将你禁足的?” 云鸾的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云慎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要不然父亲不会那么生气。你说说你,怎么总是做这些荒唐的事情,惹父亲生气呢?” “梦境而已,你也能当真?不是说,梦境都是相反的吗?” 云鸾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云慎,她用一种极其悲伤极其绝望的目光看着云慎。 “大哥,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梦呢?” 她知道,如果再以梦境这个借口,提醒云慎让他提防那几个人,根本无法说服大哥。 突然她灵光一闪,眼底满是懊恼。 她真是太笨了,怎么能以梦境这样的借口,将事情告知父亲呢。梦境这样无稽之谈,平白说出去,又会有多少人信? 父亲不会信,大哥自然也不会信,她若是还以梦境告知,得到的结果绝对是和之前一样。 云鸾气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几巴掌。 还真是当局者迷,一开始她是太着急了。 她当即便改变了一个说辞。 “大哥,如果我说,这件事是宴王告诉我的呢?” 云慎不由得一怔,他眼底渐渐地翻起暗涌。 “宴王?你什么时候和宴王有过接触?”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让二哥,去给宴王送了一封信过去。大哥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二哥。二哥从不会说谎,他断然不会配合我一起欺骗你。”云鸾抿着唇角,语气坚定地回道。 云慎沉默,眼底闪过几分思索。 他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云鸾再次,立即再次说道:“睿王会在暗下,接触韩琦他们,大哥你要派人,在暗中留意他们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让人将他们抓起来。还有,到时无论睿王说什么,你们都不能乘胜追击敌军,更不能踏入黑风峡谷。那峡谷三面环山,一旦进入峡谷,便彻底成为闭口,如果有人要偷袭你们,将出口封堵住,你们绝对无法逃脱出去……” 云慎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鸾:“你没去过边境,你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情况?” 云鸾勾唇,苦涩一笑。 她如何知道黑风峡谷的地理情况那么详细? 当然是在父兄被害后,她在暗中一点点地摸索侦查,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她曾偷偷去过萧玄睿的书房。 他书房里,曾经有一张边境那边的地形图。 那地图形状,她到了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 云鸾伸手探入怀里,将地形图拿出来,塞到了云慎的怀里:“大哥,这是黑风峡谷,以及边境的地形图。你偷偷带着,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给父亲看。” “这个地图,有可能到时候,能救你们一命。大哥,你切记,不要听从睿王的命令行事。他只是一个副将,他没有统率云家军的权利。” 云慎接过地形图,缓缓地展开。 刚才他对云鸾说的话,是带有那种半信半疑的心态,如今当看见这个地形图,他不得不信了小四的话。 这图纸,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宴王虽然是先皇幼子,可他手握十万北地兵权,他手底下能人居多,他要是想得到这么一张地图,简直易如反掌。 云慎抬头,看着云鸾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还有那破了皮的伤痕。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触摸了她脸颊一下。 “疼不疼?” 云鸾的鼻子,猛然一酸,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冲着云慎一笑,缓缓摇头。 “不疼,一点也不疼,只要你们和父亲能够安全归来,我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大哥,答应我,一定要带着二哥和父亲,安全归来。” 第19章 皇家争斗 云慎眼底流转着疼惜,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傻丫头,刚才怎么不和父亲说出实情呢?还以梦境提醒父亲,那种无稽之谈,父亲会信了才怪。” 云鸾的脸颊,窝在他的胸膛,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服。 “我刚和睿王划清关系,如果再让父亲知道,我和宴王又有了瓜葛,父亲非得气坏不可。父亲对皇家的人,似乎存着很大的芥蒂。他肯定是不喜欢我和皇家人,再有什么牵连的。” 云慎扬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嗯,还算是懂事……不过宴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还是少和他来往。” 云鸾吸了吸鼻子,解释了一句:“我本来和宴王没什么接触的,不过是之前一次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而已。所以他如今,也还了我这个人情……” “总之大哥,这个信息非常可靠,你不要不重视。你一定不能上睿王的当。” 云慎低声嗯了声,慢慢地松开云鸾。 他看着云鸾哭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都多大人了,居然还哭鼻子?真是丑……快别哭了,再哭下去,真是丑得没眼看了。” 云鸾有些懊恼,不由得跺了跺脚,满眼娇嗔地瞪了眼云慎:“哥……你居然取笑我。我……我要生气了……” 云慎怕她真的生气,连忙好脾气地哄了句。 “好好,是大哥的错,大哥再也不说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母亲和你嫂子担心……大哥很快便回来……” 他忍不住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云鸾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的滑落而下,她紧紧的攥着云慎的衣袖不愿撒手:“大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慎看着她脸上,怎么擦都擦不净的泪水,他叹息一声,直接将帕子丢给了她。 “不擦了,这眼泪真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会防备他们的。” “别担心,父亲素来谨慎,他虽然不信你的话,估计也会起了防备之心。云家行事素来都坦坦荡荡,无愧于心,那些小人的阴私手段,根本就伤不了云家的根基。” 云鸾哽咽着点头,死死地攥着云慎的袖子不肯撒手。 直到二哥云枫找了过来,笑着调侃云鸾:“哎呦,我说大哥哪里去了呢,原来在这里,应付你这个小哭包呢。你说你,不好好的在家养病,大冷天来这里作甚?瞧瞧你身上穿的单薄衣衫,你不冷吗?” 说着,云枫便翻身下马,将铠甲上披着的披风,裹在了云鸾的身上。 云慎将云鸾交给云枫,叮嘱他说几句话就归队,千万别再耽误赶路时间了。 云枫颔首应了。 云慎翻身上马,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云鸾,而后便驱马离去。 云鸾视线模糊的,看着大哥骑马而去。 前世,大哥惨死的一幕幕,陡然又闪现出来。 云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四,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一副生死离别的鬼样子?” 云鸾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低声呵斥云枫。 “二哥,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生死离别,呸呸……这话多不吉利啊。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们而已。” 云枫看着她恼了,连忙抬手打自己的嘴巴。 “行,行,是我说错了,小四别生气啊。我记得,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多愁善感的啊,每一次我们出征,你别说送了,连看我们一眼都懒得看。” “这次,你可真是奇怪。难道是长大了,变得懂事,懂得心疼我们了?嘻嘻……” 云枫笑得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云鸾收回视线,落在了他的笑脸上。 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疼,半点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思。 “二哥,如果大哥问起宴王的事,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只承认今天我让你送信给宴王的事,其他的你别多说。” 提起宴王,云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行走的军队。 他压低声音,颇有感慨说道:“小四,若非你那封信去得及时,恐怕宴王真的会一命呜呼了。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很是凶险。一开始,宴王还不肯相信你信中所写的,但他到底起了防备之心。” “当那个女人,端了茶盏给他时,他故意将茶盏打翻。那茶水洒落在地上,恰巧有一只猫跑过来,那只猫舔了地上的茶水,当场便毒发身亡了……现在想一想那个场面,我真是觉得胆战心惊。实在是太险了,我若是晚去一步,恐怕宴王就……” 后面的话,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想到那副场面,他就毛骨悚然,皇家的争斗,简直是太可怕了。 一不注意,便要小命不保,什么亲情啊,友情啊,主仆情的,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似乎什么都是假的。 小四能幡然醒悟,不与睿王成婚,那真是皆大欢喜的事。 云枫心有余悸地,握着云鸾的小手:“皇家的人,千万不要碰,个个表面看着光鲜靓丽,实则这内里,不知道有多肮脏可怕呢。小四,以后嫁人,选夫婿,千万别再选皇家人……” 云鸾听着云枫说的这些,也觉得那画面,实在是惊险万分。 不过令她觉得高兴的是,她终是改变了宴王的命运,宴王都能逃过一场死劫,那么云家人,她的父兄,肯定也能就此逢凶化吉,躲过这场浩劫。 云鸾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明媚几分。 她抬起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枫。 “二哥,你一切行事,记得都听大哥的。如今我一点也不喜欢睿王,我甚至厌恶他至极。所以你根本不用顾忌睿王……该防的时候,一定要防备知道吗?” 云枫看着小四笑了,他郁闷的心情也猛然好转。 他笑着点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嗯,二哥知道了。外面冷,风很大,你赶紧回家吧。等我从边境回来,我带你去怡红院逛逛,这事不许告诉你二嫂啊。” 第20章 心头发烫 云枫没成婚前,是挺喜欢去那些风月场所玩的,虽然玩,他也挺洁身自好,就是瞎胡闹而已。 之前云鸾求过几次,想要女扮男装,让云枫带她去长长见识,可惜云枫一直都没同意,他是觉得一个女孩家家,去那种地方到底不好。 又加上他成了婚,不想去沾惹那些东西,惹自己的媳妇伤心,所以就没答应,如今想想,他倒是挺后悔的,小四想要去长长见识,又不干什么,他若不能满足她的愿望,还有什么资格当她哥哥? 所以云枫决定,从边境回来,就带小四去玩玩,大不了到时候,跪搓衣板向媳妇请罪好了。 云鸾吸着鼻子,眼眶的泪意忍不住一波波上涌。 她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二哥居然还记得。 前世,他们出征时,她虽然来送行,注意力却全都在萧玄睿的身上,根本没有心思与大哥二哥说话。 如今,她总算是明白,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亦或是父亲,他们对她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们疼爱她至极,无论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地满足她。 她以前,就是个被全家人宠坏的笨蛋。 丝毫不珍惜,他们真挚的情感与爱,只一味地索取和任性—— 云鸾竭力压住那汹涌的泪意,勾唇笑着冲云枫点头:“好,我等二哥回来……二哥你一定要保重……” 她趋步上前,主动抱住了云枫。 云枫虽然害羞,心里却觉得很高兴,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总觉得这两天,小四格外粘他,格外喜欢和他搂搂抱抱。 他记得,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还是小四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经常抱着小四去爬墙头,偷溜出去玩。 后来随着小四渐渐长大,男女有别,他渐渐地就不抱她了,小四也因为遇见了喜欢的睿王,不和他多么亲近了。 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云枫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心花怒放。 他耳尖泛红,腼腆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翻身上马走了。 云鸾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一颗心,好像就随着她的家人也一起走了。 她双手合十,仰头望着天际暗暗祈祷。 诸位神佛保佑,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的父兄能够逢凶化吉,逃过这场浩劫,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就算让她现在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岂知,她的祈祷刚刚结束,突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咔嚓一声巨响,惊得云鸾心头,猛然一跳。 北风肆意狂啸,吹得她身上裹着的披风,随着寒风飞舞,想起这是二哥给她的披风,她手掌紧紧地攥着衣角。 不过刹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砸落下来。 大雨倾盆,很多人都始料未及,云鸾不敢站在大树下,连忙翻身上马,想要挥起缰绳回城内。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小兵,拿着斗笠与蓑衣,朝着她跑了过来。 云鸾的眸光闪烁,连忙下马。 “这位小哥,你这是……" 那个小兵已经把蓑衣披在了身上,他憨笑着,有些害羞地将斗笠与蓑衣递给云鸾。 “四……四小姐,这是多出来的雨具,听说近几日你感染了风寒,这么大的雨水,你决不能再淋雨,以免病上加病。你赶紧披上去,这雨水来势汹汹,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停歇的。” 他嘴上说着,动作很是利落,不待云鸾反应过来,他早已经将斗笠戴在了云鸾的头上。 而后,他抖开蓑衣,又披在了云鸾的身上。 蓑衣阻挡住了冰凉的雨点,为她挡去了狂风暴雨。这一刻,万物静寂,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云家军的对她的关切。 这些小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他们也有着本属于他们的年少轻狂,但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南储江山,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千里,用生死守护他们至爱的亲人,为他所爱的人,巩固起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云鸾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抿唇一笑,向他道谢:“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的蓑衣斗笠,我等你凯旋,到时我请你吃饭。” 小兵皮肤黝黑,五官虽普通,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他的眼睛流转着璀璨至极的光芒,他眉眼带笑,嘴角显露出两个酒窝。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又是憨笑一声。 “我听说四小姐小名是叫小四,我的小名也是小四……能够得四小姐一句谢谢,我已经很满足了。四小姐,我赶着出发,就不陪你聊了,再见……” 他黝黑的脸庞,似乎泛出几分红晕,最后又看了眼云鸾,便转身跑了。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磅礴雨幕中。 云鸾的心,一点点变得滚烫起来,她没有翻身上马,而是一手拉着缰绳,沿途与那些出征的步兵道别。 她与他们的方向,虽然背道而驰,可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那一张张充满希望斗志昂扬的笑脸。 对于云鸾善意的示好,那些步兵都很高兴,他们一个个与云鸾擦肩而过,都很腼腆地与她招呼。 “四小姐好……四小姐这么大的雨,你快点回去吧,别感染了风寒。” “是啊四小姐,你若是病了,将军会担心的。” “将军最是疼爱四小姐,我们都知道的。” “不止是将军,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宠爱四小姐的……” “对,四小姐简直是将军府的团宠。” “嘻嘻,其实四小姐也是我们云家军的军宠呢,以前四小姐去军营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喜欢去看四小姐。” “四小姐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直率,当然是讨人喜欢的。” “我要是能有福气,能娶个四小姐这种类型的姑娘,我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我也是,四小姐也是我心里的梦中情人。” “还有我,我也是……” 云鸾一路走过,听到的很多声音,都是对她的喜爱与仰慕,她从不知道,自己的人气在军营中,居然会这么高。 她心头在发烫,一股别样的情绪,在暗暗翻滚。 第21章 初见宴王 她拼命地忍住,眼眶里弥漫起的氤氲泪雾—— 这些可爱又纯粹的少年们啊,她前世亏欠了他们,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补偿他们。 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死,一定能一个都不少地回家。 可云鸾不会想到,大局已定,有些事情尽管她拼死全力,恐怕都无法逆转乾坤。 很快,队伍到了尾部。 后面的几个步兵,激动地冲着云鸾挥了挥手,而后便跟上大部队,扎入了雨幕中。 他们踩着泥泞的道路,蹒跚在大雨中,满怀着对亲人朋友的不舍,与报效国家的热血踏上了充满荆棘的路。 云鸾牵着骏马,缓缓地转身,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在雨幕中一点点地消失。 蕴藏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滚落而下。 她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脑袋隐隐地传来疼痛,她才缓缓地敛回思绪。 现在她全身冰凉一片,虽然有蓑衣挡雨,但是雨势太大,还是有些雨水,透过蓑衣渗进了她的衣服内。 脚上穿的靴子,早就灌了不少的雨水。 她抖了抖袖子里的雨水,当即便翻身上马。 谁知,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她的脑袋便传来一阵眩晕,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斗笠被狂风吹落,掉落在地,无数雨点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顿时被雨水侵袭,根本就辨不清道路与方向。 她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便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穿插过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拽。 云鸾整个人从马上飞起,投落到了来人的怀里。 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有些无措地抱住了那人的腰身。 一股温暖,透过双手缓缓地传递到她身上。 头上落下一块黑布,阻挡了雨水的同时,也同样阻挡了云鸾看向那人的视线。 马蹄蹬蹬蹬地在她耳边响着,骏马疾驰,她被揽在宽阔的怀里,丝毫感受不到任何风雨的侵袭。 他的怀抱很温暖,隐隐有淡淡的暗香,不断地窜入她的鼻子。 云鸾的脑袋眩晕的厉害,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察觉到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她也不会不识好人心,拒绝对方的好意。 现在的她,急需要扩充力量,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骏马停止了奔跑,云鸾似乎也听不见任何的风雨声音。 唰的一声,盖着她头上的黑布被掀开。 云鸾微微眯眸,那人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下马来。 当她的双脚落地,脑袋还是处于一片眩晕,她轻轻晃了晃脑袋。 而后一个好听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自己能站稳吗?” 云鸾一怔,有些恍惚地朝着对面的男人看去。 一张俊美邪魅到极致的五官轮廓,渐渐地映入云鸾的眼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张脸蛋,犹如鬼斧神工之作,完美俊俏到极致。他一双眼闪着潋滟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俊秀天成。 容貌如画,翩若惊鸿,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清冷。光风霁月,宛若天人。 一身玄色窄袖劲衣,衬得他肌肤冷白似玉,初一看以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再仔细观察,竟是姿容美过女子的男人。 或许因为沾染了雨水,他鬓间散落一缕发丝,那发丝上沾染的雨滴,正沿着他刀削般立体的轮廓,缓缓地流淌至下颌,再滴落到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再之后……云鸾没敢再继续看下去,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的脸皮顿时一热,移开了视线。 而后她抱拳,冲着男人鞠躬,行的是军人礼节。 “云鸾见过宴王殿下……” 没错,刚刚救了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盛京赫赫有名,有着南储第一美人之称的萧廷宴。 萧廷宴挑眉,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居然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眼底掠过几分兴味,低声问了句:“你见过本王?” 云鸾缓缓颔首:“曾经在宫里,有幸见过殿下的天人姿容。” 她说罢,低敛眉眼,这才注意到,萧廷宴的手掌还箍住她的腰肢,没有松开。 她有些尴尬地低声提醒一句:“王爷,臣女已经无碍了,多谢王爷……” 萧廷宴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微微蹙眉,立即松开了她的腰肢,退后几步。 他双手负在身后,在云鸾看不到的地方,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抹异样在心中,缓缓地荡过。 啧,腰肢真细,真软。 他刚刚似乎一只大掌就将她腰肢给圈住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云鸾抬头,刻意忽略掉萧廷宴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扫向四周。 这是一处,精致小巧的廊道,廊道的尽头是错落有致的几栋房子。 她一抬眼,便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少年,板着一张脸带着几个丫鬟奴仆,捧着一些东西,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那些人走到萧廷宴的面前,连忙匍匐跪地。 “奴才拜见宴王……” 萧廷宴道了声起,那个黑衣少年看都不看云鸾一眼,有些不高兴地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去擦拭萧廷宴脸上的雨水。 他一边擦,一边冷声责备道:“王爷,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你有什么事情,不能交代给属下们去做吗?让旁人带她过来,难道她会死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淋了雨,明日肯定会感染风寒的。” “你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该为我们这些下人想想,我们个个都担惊受怕的,唯恐你身体再出半点差池。临行前,我明明将雨披裹在你身上,结果您倒好,居然把这遮雨的东西,给了别的人。她的命,比得过王爷的矜贵吗?” 云鸾站在一旁,连连咋舌黑衣少年的大胆。 作为奴才的,这样编排主子真的好吗?况且,这些冷言冷语,应该是针对她的吧?刚刚她没注意,顺着黑衣少年的话,她这才看向掉落在地的雨披。 第22章 曼妙身型 原来,宴王竟是将这雨披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却被雨水侵袭了吗? 如果宴王因此,真的感染了风寒,她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云鸾有些尴尬的,连忙向宴王道歉。 “抱歉王爷,是我连累了你……” 萧廷宴蹙眉,一把躲过黑衣少年手里干燥的毛巾:“黑翼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地份吗?没大没小,你赶紧退下……” 云鸾听着宴王喊出的名字,她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底掠过几分惊诧,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黑衣少年。 黑翼?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年,居然是黑翼? 原来他真的是宴王的人吗? 前世,这个黑翼可是萧玄睿最忌惮的一大劲敌,皇上刚刚传圣旨,册封萧玄睿为太子没多久,黑翼便在北地起势,他的势头很是猛烈,不过半年,便召集起了十万左右的士兵跟随。 黑翼带着这十万将领,一路攻城略地,朝着京都攻来。 萧玄睿当时很是头疼,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劲敌,眼看着登上储君在望,却突然被此人阻碍了脚步。 他渴望那个位置已久,怎么甘心被黑翼破坏? 所以他与黑翼,打得很是激烈,一连数月,他都没有在黑翼手中,讨得什么好处去。 十次战局,萧玄睿几乎赢不了两局。 眼看着,他要拿不下这黑翼,压制不了他的势头,萧玄睿这时又想了龌龊阴损的招数。 他让人去调查黑翼的身份,在得知黑翼曾经是宴王部下,萧玄睿顿时计从中来。 之前宴王的死,是那个萧玄睿安排的婢女,一手造成。 所以,萧玄睿以此女为诱饵,引得黑翼为了捕捉到此女,欲为宴王报仇,萧玄睿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黑翼报仇心切,自乱了阵脚,上了萧玄睿的攻心之计,最后时刻,他被萧玄睿所派的一万暗卫,诛杀致死。 足足一万武功高强的暗卫,将黑翼困了三天三夜,萧玄睿的布局周密至极,黑翼纵然武功盖世,也根本无法再逃脱出他的掌心。 黑翼最后死了,却不是被那些侍卫打败的,而是被活活累死的。 一个人不吃不喝,足足战斗了三天三夜,普通人如何有毅力,能坚持这么久? 他即使武功高强,旁人不是他的对手,可萧玄睿用一万暗卫,将他生生拖死,这才是真的狠辣至极。 云鸾震惊至极,神色复杂地看着黑翼出神。 黑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蹙眉,眼底掠过几分不悦。 这女人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不放,难道是迷恋他的外貌,痴迷上了他这个人? 他可是听说云鸾对睿王的痴缠,该不会此女,见到每一个俊俏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犯花痴吧? 黑翼越想,脸色越黑。 他不喜欢云鸾这个人,极其不喜欢她。 纵使,她让云二公子送信,间接救了王爷一命,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糟糕透顶的印象。 此女用这种方法,肯定是有意图地接近王爷。 一是图财,二是图色,三是图权。 反正这三样,王爷是占了个十成十。 如今,看见他的模样,这女人又犯了花痴,真是可恶。 黑翼想着,眼底犹如染了千年冰寒,冷冷地看向云鸾:“收起你的口水,别见到一个好看的男人,就随意的犯花痴。” “黑翼……”萧廷宴的脸色,彻底黑成碳,声音里满是警告。 黑翼冷哼一声,最后警告似的瞪了眼云鸾,便愤然转身离去。 云鸾尴尬得不行,她真是没那个意思……他怎么就误会成了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以前缠着睿王的名声,太过惹人厌烦,这才给了其他人不好的印象? 云鸾心底,有苦说不出,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倒是神色很是温和,冲她说了句:“黑翼的性子,素来任性惯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云鸾扯唇笑笑,心说她可不敢和黑翼一般见识。 这个少年,他的能力可不比宴王差啊。 以后说不定,此人还有大用。 况且,黑翼的武功,比她高强多了,她就只会三脚猫功夫,怎敢得罪这位高手中的高手? 萧廷宴让那些奴才,伺候云鸾沐浴更衣,云鸾想也没想,便要拒绝。 谁知,萧廷宴淡淡地说了句:“你让你二哥,给本王传信的事,本王想和你谈一谈。本王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衬本王……” 云鸾抬眸看向萧廷宴,却见他原本温和的眉眼,掠过几分晦暗。 那目光,带了几分深不可测。 然后,他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落在了她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曼妙身型的曲线上。 “你应该也不想,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回云府吧?” 这一眼深意十足,一簇火苗转瞬即逝,他性感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率先去了更衣厢房。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她连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 红色的衣裙,已然全被淋湿,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前凸后翘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云鸾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想到宴王刚刚的眼神,她的呼吸一颤。 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连忙让人带着,去沐浴更衣。 也不知道,宴王让人从哪里找来的衣裳,云鸾换上后,居然觉得格外合身,不大不小刚刚好。 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她肌肤肤白似雪,因为有金丝映衬,平白地添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她素日没有的温婉。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云鸾脱下那大红色的衣裙,当真犹如变了一个人般,以前穿红色,虽然增添了不少明媚,可是却有些俗气,称不上雅秀出尘,如今这衣服一换,颇为有几分袅袅仙气。 旁边伺候的丫鬟,看到云鸾这出水芙蓉娇艳欲滴的模样,她们顿时明白了,为何素日里不近女色的宴王,为何独独对云四小姐不同。 这容颜,这姿色当真是放眼几个京都城,也没人能比。 她们手脚麻利,很是灵巧的,又给云鸾梳了个温婉好看的发髻。 第23章 故弄玄虚 以前的云鸾,不太注重发髻这点,总是随意的用簪子竖起头发,打扮得犹如个男人,头上更是半点装饰都没有,若不是看脸蛋,她又穿个红衣,当真让人看不出,她是女人。 放眼整个京都城,也没有人像云鸾这样打扮,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皮囊。 发髻简单地梳好,丫鬟又好心地拿了一只金镶珠石蝴蝶簪,插入了云鸾的发髻上。 云鸾脑袋有些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们在捣鼓什么,等到她来到硕大的铜镜前,看到镜中的美人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眼底满是惊诧,不可思议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这镜中的绝色美人,竟是自己吗?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如此精心打扮过,她从不知,自己打扮起来,居然会如此好看? 不过,这些丫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只是让她们帮着更衣罢了,随便找个衣裳,梳个发髻就是,她们怎能将她捯饬得如此……如此明艳动人? 这要是让黑翼看见了,岂不是又要误会她心机叵测,想要勾引宴王了? 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鸾有些苦恼的,扭头看向那几个眼眸闪烁,一脸欣喜讨赞扬的丫鬟们。 “你们……该不会把我当成,要爬你们王爷床的女人吧?” 几个丫鬟一脸茫然,难道不是? 否则,王爷为何如此重视?今晚瞒着那么多人的眼睛,冒着那么大的狂风暴雨,根本不让任何人帮忙,亲自去城门口接了云四小姐回来。 素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如今终于有了心上人,她们自然得尽力伺候,否则这偌大的王府,一日没女主人,她们都没用武之地好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云四小姐,可是不满意这身装束?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一个风格?” 云鸾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算了,这番问答,很明显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啊。 她走出了更衣厢房,一抬眼便看见萧廷宴穿着一袭淡青色锦衣,姿态慵懒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依靠在宽大垫着厚厚的圈椅上。 淡青色的衣服,衬得他俊雅出尘,仿若谪仙,眉目如画眼眸流转,只觉得美不胜收。 不愧是拥有南储第一美人的著称,这南储的男女,谁还能比得过宴王的倾城绝色。 只可惜,他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青白病态之色。 平白的将他的颜值,稍弱了几分,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能在外貌上,越过他倾城容颜。 他手边摆放了一套陶瓷茶具,不远处的空地上,搁放镂空香炉,袅袅的白色烟雾,飘然而起,散落在厅堂四周。 云鸾刚抬步出去,便闻见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萧廷宴听到脚步声,缓缓的掀起眼帘,淡淡地朝着云鸾望过来。 当他看见云鸾的模样时,眼底掠过几分讶然,一抹惊艳的光转瞬即逝。 他勾唇,淡淡一笑,邀请云鸾入座。 云鸾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刚刚坐稳,他白皙漂亮的手掌,便端了一碗汤药放在她的面前。 “先将这药喝了,对治疗风寒有奇效。” 云鸾怔愣了半晌:“你怎知我感染了风寒?” “云四小姐为睿王生病殉情的事,这几日早就传遍整个京都,也不是什么秘密。”萧廷宴淡淡地回了句。 云鸾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倒是没再有任何迟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萧廷宴望着她利落的动作,他挑眉问:“喝得这么痛快,难道不怕本王对你下药?” 云鸾听了这话,不由得勾唇笑了。 她将空碗搁放在案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神色很是坦荡,丝毫不怕萧廷宴的审视。 她目光灼灼地凝着他的眉眼:“你我没有任何私怨,晌午时候,我又让二哥救了你一命,想必你没理由害我。既然我打算救你,就信得过你的为人……” “否则,你若是那种恶贯满盈之辈,卑鄙无耻之徒,我也不会多管闲事,让二哥冒险闯入宴王府。你宴王府的防备,肯定非常严密,放眼整个京城也唯有我二哥能闯入。” “但我猜,我二哥闯入进去,也是面临了千难万险,才见了宴王一面吧?宴王府不止有武功高强的黑甲卫,更有机关,可谓是困难重重……” 萧廷宴眼底掠过几分警惕,他绷紧嘴角低声问了句:“你怎知,宴王府里有机关?” 云鸾拿过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她将温热的杯子,捂在手里,笑得深不可测。 “宴王不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是多余吗?我既然都能知道,那个婢女要对你下毒,又怎会不知你府内什么防卫?” 萧廷宴静默半晌,眸光沉沉地凝着她脸上的笑意。 云鸾揭开茶盖,轻轻地拨着杯中那碧绿的茶叶。 厅堂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云鸾眉眼不抬,噘了噘殷红的唇,轻轻地吹了吹杯中香气淳厚的茶水,原本平静的水波,缓缓地荡起波纹,泛起层层涟漪。 水中盛开的碧绿茶叶,随着她的吹拂,轻轻地荡着,水光里映照出云鸾那带笑的眉眼。 萧廷宴凝着她怡然自得,脸上轻巧的笑意,渐渐地入了神。 藏在屏风内,观看这一幕的黑翼,他的脸色猛然一沉,缓缓的攥紧拳头,在心里忍不住的暗骂云鸾。 这个花痴,居然在王爷面前故弄玄虚? 她是在卖弄什么? 她是想以此,引起王爷的注意吗?黑翼看向萧廷宴,当看见王爷的眼神时,他恼恨地暗暗咬牙。 王爷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还真是被她给迷惑了? 不近女色多年,如今难道看上了这花痴入了眼? 黑翼心底有些焦急,那可不行。 王爷他是属于铭月郡主的,除了郡主,这世上的任何女子,都配不上王爷。 黑翼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一声。 这咳嗽声当即便打破了厅堂内的平静,萧廷宴不由得回过神来。 他率先打破了平静:“茶水的味道如何?” 第24章 侃侃而谈 云鸾将空盏放下,抬眸看向萧廷宴:“王爷,你也知道,我之前痴恋睿王,时常在他身边转圈,所以关于他的很多秘密,我都知晓。” “你身边那个待了十年的婢女,她从一开始就是睿王安排过去的人。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没有轻举妄动,用了最长的时间用苦肉计,慢慢地获取王爷的信任。这份心性,想必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睿王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的心性,包括依附他的那些人,那些势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当朝贵妃娘娘,她早就在暗中会睿王造势了,朝堂上几乎有大半的臣子,都在暗中依附睿王了。” “睿王登上储君之位,这是迟早的事。虽说宴王你是先皇幼子,并不参与夺嫡争斗,可你手上握有北地十万兵权……当然,这十万兵权,经由多年演变,谁也猜不到王爷发展到了什么恐怖的规模。睿王忌惮,诸位皇子王爷忌惮,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肯定也在忌惮……” “王爷一日不除,你手里握着的兵权,他们一日拿不到手,那么你就永远是他们坐拥江山的威胁。睿王为了替陛下分忧,筹谋到最大的王牌,他这才将目标,瞄准了掌握重兵,被陛下所忌惮的人。” 萧廷宴眼底流转着潋滟光波,他静静地凝着她的眉眼,听着她侃侃而谈分析着朝堂局势。 她的分析,无疑是一针见血,戳中真正的要害。 她这份认知,放眼整个南储,估计都很难找到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独特犀利的见解。 人人都说,云四小姐云鸾,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他从前似乎也这么认为。 但是,今日一见,他心底渐渐地掀起风暴,传闻终究是传闻,许多人或许从一开始,便对云鸾产生了误解吧。 若她这样聪慧的女子,都能称为草包,那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萧廷宴想着,不由得敛然一笑。 “所以呢?这就是云四小姐帮本王的理由吗?你不是喜欢睿王吗?为什么要出卖他,反过来帮本王?” “睿王的本事很大,他登上储君之位,指日可待。你依附上他,嫁入睿王府,你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了。放着这么一个大好前途,你不走,偏偏要和他反其道而行?云四小姐,恕本王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你的心思。” “或者是,这是你与他的计谋?一个人在明一人在暗,你利用那个婢女接近本王,想换取本王的信任,之后再谋算着本王手里的兵权?” 黑翼听此,在屏风内没忍住,陡然出声。 “对,王爷,她肯定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冷着脸,从屏风那里走出去,看着云鸾的目光,满眼都是戒备:“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四小姐对睿王痴情无比。只要睿王一句话,她恨不得能豁出所有,把他想要的,都捧到他面前。” “我就不信,她能突然就不爱睿王了,要与他反目为仇。睿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有何理由背叛睿王,而帮衬我们?这根本就解释不通,此女心怀叵测,是睿王派来,故意迷惑王爷的棋子。王爷,你可千万别信她……” 萧廷宴皱眉,冷冷地看向黑翼。 “退下,如何行事,本王自有决断。你若是再不听从本王命令,本王立即将你驱逐京都回北地去……” 黑翼一听王爷要把他送回北地,他当即便蔫了,不敢再逗留,恨恨地瞪了眼云鸾,离开了厅堂。 云鸾端起茶盏,倒是神色很是平静,黑翼刚刚的话,应该也是宴王的疑虑,她比谁都清楚,博取宴王的信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但即使再难,为了云家,她也必须坚持。 她沉吟半晌,再次放下茶盏,缓缓地站起身来:“宴王,若我说,在当今陛下的眼里,他忌惮的不止是王爷北地的兵权,还有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呢?” “云家的九万云家军,隶属于云家,他们素来听命于云家,不听命于朝廷……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陛下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吧。睿王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自是明白陛下的心思……他为了投其所好,必然是要在除去王爷的同时,也会将云家这个障碍拔除。” 萧廷宴挑眉,倒是没想到,云鸾居然会想到这更深层的问题。 是啊,当今皇上忌惮他北地的兵权,自然也会忌惮镇国将军手里的九万云家军。 这九万云家军,比之他手里握着的兵马实力,丝毫不逊色半分。 倘若,他们两方一联手,整个南储皇室就岌岌可危。 不但皇上害怕,如今那几个夺嫡的皇子,恐怕也很是忌惮。 所以,萧玄睿才会如此费尽心思,欲要铲除他这条命。 如今,下毒失败,萧廷宴知道,将会有更大的危机,在前面等着他。 萧廷宴的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你是想要本王和云家联合一起,对抗睿王的势力吗?你难道真的能为了云家,舍得与睿王背道而驰?反目成仇?” “本王可是听说,你十岁起,就喜欢上了睿王。这些年,为他做了不少的傻事,一度成为京都城的笑话……” 云鸾无奈至极,她抬手打断了萧廷宴的话。 谈话到了此刻,也该是结尾的时候。 利弊什么的,她都分析了一遍,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此事,宴王肯定不会在今晚做出决定的,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磨合,需要彼此培养信任。 她现在不能急,自然要一步步来。 “王爷,那些是我愚昧无知的丑闻,你能别一直揭露我的伤疤了吗?我知道,以前的我很蠢,很笨。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我知道王爷肯定会有很多顾虑,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接下来我会想法子,让你信任我的。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吧……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她走的没有半分犹豫,动作利落很是洒脱。 萧廷宴蹙眉,他凝着云鸾陡然离去的身影,心底浮起几分烦躁。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逃避了他的问题。 难道说,在她心里,她还记挂着睿王? 她如今突然与睿王反目,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睿王暗中的计划,这个计划让她得知睿王不可信,睿王打算朝云家下手? 第25章 甘心领罚 所以,她才会及时遏制自己的感情,选择与睿王对抗,以此来保护她的家人? 但遏制,并不代表,她忘了睿王,不再爱睿王了。 萧廷宴想着,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的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 —— 云鸾回到云府,夜色已深。 她一直都没回府,可是急坏了府内人,刘氏急得眼前发黑,派人出去找云鸾,可府内的人找了一圈,都没寻到云鸾的半个影子。 刘氏气得,砸了好几个茶盏,心急如焚到了极致。这个女儿,可真是她的冤家,一天到晚都不让她省心,真是要活活气死她啊。 她气得头脑发胀,心里满是烦躁。 很多杂事,堆积在一起,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旁边的下人,亦是在低声窃窃私语。 “四小姐真是太任性了,将军的命令,她也敢违抗。” “是啊,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打板子了。” “嘘,人家是小姐,是千金之躯,怎能和我们这些下人相提并论?” “夫人一向明辨是非,奖罚分明,不看犯错人身份的。等着吧,四小姐这顿罚,绝对是躲不过去……” 刘氏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今日云鸾这事,似乎在府里闹大了。 也怪她太着急,居然忘了这一茬。 如今云鸾违抗将军命令的事,已经传遍府中上下,她若不作出处罚,可能难以平复府中人心。 刘氏暗恼不已,这都叫什么事,鸾儿的风寒还没痊愈呢—— 若是再罚她,她岂不是病情会加重? 可是不罚的话,她何以令府中人信服? 云倾和大嫂一直在旁边安慰刘氏,让她别生气,或许小四是有事忙去了。 刘氏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外冒,既生气又心疼。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感染着风寒吗?不好好地养病,到处乱跑。她还说不喜欢睿王了,她明明就是舍不得睿王,去送他去了。” “我还以为,她真的对睿王死心了,可她分明就没死心。既然还喜欢着睿王,她何苦要折腾这些啊。” 她也明白,喜欢一个人,可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十多年的喜欢,哪能转眼就不喜欢了呢。 二嫂有些迟疑地回了句:“母亲,这个你可能误会了。小四应该去送大哥与我夫君去了。应该和睿王没什么关系……” 刘氏满面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二嫂点了点头,当即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刘氏说了。 如春也在旁边附和着,语气很是坚定,她家小姐是去找大公子二公子的,并不是去找睿王的。 “小姐,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大公子二公子说。” 刘氏眸光闪烁,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只要这个冤家心里真的放下了睿王,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是这天色都这么深浓了,她一个姑娘家家,还没归家,实在让人忧心至极。 刘氏抬眸,刚要吩咐下人,再拨一些人去找云鸾,她便看见云鸾从外面踏步而入。 她的神色一秉,冷冷的凝着云鸾,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突突地往外冒。 云鸾刚刚迈入厅堂,便感觉到一股冷气,朝着她身上扑来。 她眼底闪烁着诧异,抬头看过去,便看见自己母亲,满眼含着怒火,正冷冰冰地凝着她。 她刚喊了句母亲,想要趋步上前,便见刘氏抄起一个茶盏,朝着她脚边狠狠地砸过来。 啪嗒一声响,茶盏摔在云鸾的脚边,顿时四分五裂。 碎裂的杯子,迸溅出一些茶水来,溅在了云鸾刚刚换的绣鞋上,一片碧绿茶叶,刚好沾惹到了绣鞋上镶嵌的珍珠上。 云鸾低头一瞧,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绣鞋居然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那她穿的这一套衣服,岂不是根本不是普通料子? 一双鞋的价值,足够平民百姓半年的生活开销了。 云鸾蹙眉,她与宴王交情极浅,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这份贵重的东西? 刘氏满心都是怒意,并没有注意到云鸾异样的神色,她冲着云鸾厉声斥道。 “跪下……” 云鸾当即便敛回思绪,她自知理亏没有半分狡辩,老老实实掀起衣裙跪了。 “母亲息怒……” 冰凉的地板,顿时渗透进她的膝盖,传递到她周身,云鸾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还好刚刚宴王让她服用了一碗汤药,那个汤药的效果比她想象中强多了,要不然她身染重风寒,根本不可能支撑到她清醒到现在。 恐怕刚刚这一跪,就能让她立即昏厥过去。 云倾看着冰凉的地板,又瞥了眼云鸾单薄的身子,她眼底掠过几分担忧,低声劝刘氏:“母亲,小四还病着呢,地上凉得很……” 刘氏扭头,狠狠地瞪了眼云倾:“不许替她求情,否则我会加倍惩罚。” 一句话,顿时堵住了云倾的嘴。 云倾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悄悄的扯了扯二嫂的衣袖,二嫂却有些怔愣地看了眼云鸾身上的衣服。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小四在出门时,是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 如今,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很是精致华贵,不像是将军府的制造,她也几乎没见小四穿过。 小四在回府前,是去了哪里吗? 她虽疑惑,却没声张。 刘氏因为太生气,倒是没注意云鸾的穿着。她冷着一张脸,慢慢地走到云鸾面前。 “你父亲明明禁了你的足,你却擅作主张出府,不把你父亲的命令放在眼里。云鸾,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如果今天不罚你,我以后还怎么管理偌大的将军府?” 云鸾仰头眼底掠过几分歉意看着刘氏:“母亲说的是,我的确做错了事,没有遵从父亲的命令老实在府内禁足。母亲要罚我,我绝无二话,甘心领罚。” 刘氏凝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得要命,却也不得不冷硬着心肠,做出处罚。 这些年,她管理将军府,素来秉持的就是奖罚分明,如今这规矩坏在自己儿女身上,她断然不能徇私枉法的。 第26章 碧血丹心 否则,她何以治家,何以让其他人信服? 刘氏眼眶微红,攥紧了手掌,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云鸾。 “好,既如此,你就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许起身,否则惩罚加倍。” 云倾和二嫂刚要劝劝,刘氏一一扫过她们。 “谁都不许求情,否则谁若开口,我再加半个时辰罚跪。” 这下子,彻底堵住了云倾与二嫂的嘴,她们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云鸾。 刘氏不许任何人留在这里,阻挠云鸾受罚,所以她沉着脸将云倾,大嫂二嫂全都带走了。 整个厅堂,顿时只剩下云鸾一人。 便连如春,也不能入内,只能在厅堂外等着—— 云鸾跪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膝盖疼得厉害。 额头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如春站在外面,看着云鸾的神色,眼底满是担忧。 她小声的喊了云鸾一句:“小姐,你没事吧?你还能坚持吗?要是你坚持不了,你干脆就闭上眼睛,假装昏迷过去。反正你染了风寒,就算是现在昏过去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云鸾勾唇,无奈地冲着如春一笑。 “你个小丫头,鬼点子倒是多……” 如春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些点子,可都是小姐你曾经玩剩下的。” 以前云鸾,时常惹事,经常被刘氏惩罚,偏偏她也不乖乖认罚,总是想各种鬼点子,以此来逃过惩罚。 次数多了,如春自然也学习了一番精髓。 不过这两日,小姐的变化很大,她从未见过小姐,这么老老实实地认罚过。 如春不免有些奇怪地问:“小姐,你这几天的变化,可真是大啊。这要是搁在以前,别说是半个时辰了,就连是半刻钟你都跪不住的。” 云鸾仰头,望着厅堂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牌匾。 牌匾上,撰写了一行字:忠君报国,碧血丹心。 牌匾的下方,是先皇的印鉴,这是先皇曾经赐予云家的荣耀。 这份荣耀,是云家百年将士,用血与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他们忠君为国,但如果君不是君,国不成国呢? 一想到前世,南储最终落到了萧玄睿那个卑鄙无耻的人手里,她就肝胆俱裂,怅然绝望。 云鸾缓缓地闭上眼睛,一点点平复着心底的暗潮。 这样的君,如何有资格让南储将士,誓死效忠?君不是君,那这国,自然也不是百姓们期望的国度。 萧玄睿这样的人,她绝不可能再让他掌控这南储江山,总是一日,她定要彻底颠覆南储,创立一个她所期望的朝堂。 云鸾慢慢的静下心来,开始思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考虑到的。若想扳倒萧玄睿,她必须要比他筹划的东西,还有扩展十倍。 想他能想的,忧虑他不曾忧虑的—— 走一步,看十步,方能反败为胜,将他彻底击垮,推入万恶深渊。 过了许久后,云鸾猛然睁开眼睛,她扭头看向如春,低声嘱咐了一句:“如春,有件事我需要吩咐你去办。” 如春眸光闪烁,她扫了眼四周,连忙点头跑进了厅堂内。 “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替你办到。” 云鸾看着她这么郑重认真的模样,她不由得满心感动,这个丫头从五岁起,便跟在她身边。 想起前世,她对自己的忠心,以及被萧玄睿踢死的那一幕,她的心绞痛无比。 她一把握住了如春的手,靠近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如春听了,眸光闪烁,连忙点头应了。 而后,她悄悄地离开厅堂,去办云鸾吩咐的事情。 如春离开没多久,云倾便鬼鬼祟祟地入内,她怀里揣了一个棉垫子,欲要塞到云鸾的膝盖下。 “小四,你把这个垫子垫上。这地上凉又硬,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你了。你赶紧垫上……” 云鸾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无奈地勾唇一笑。 她哽咽了声音,喊了声三姐。 她抬手,按住了云倾的手腕:“我不需要那个……这个惩罚,是我该受的,亦是我心甘情愿的。唯有吃些苦头,才能长记性,才能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云倾眼底掠过讶异,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你这丫头,平日里比谁都喜欢偷懒耍滑,如今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两天小四的变化,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小四变得,似乎都不像她了。 云倾不由得一阵揪心:“小四……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鸾看着云倾担忧的眼眸,她的鼻头酸涩的厉害,她觉得有些事,她也得让三姐知晓一些。 现在这个时刻,身为云家人,不能再稀里糊涂,任由外人欺辱哄骗,而没有半分自觉。 边境的战事,不可能会这么顺利结束,而关于云家军的那场灾难,她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往后对付萧玄睿的事情,她更需要很多有力的帮手。 云鸾抬手,轻轻的抱住了云倾,她朝着外面扫了一眼,唇瓣在她耳畔,低声呢喃。 “三姐,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或许这些事,会颠覆你以往的认知,或许你不太相信。但是,我不想瞒着你,我们是一家人,未来的风风雨雨,我们要一起携手面对,才能帮着云家,挺过这场浩劫。” “三姐,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说罢,松开云倾,一双眼眸闪烁着泪光,一眨不眨的凝着云倾的双眼。 云倾一怔,带了几分诧异,看着突然变得无比伤感的云鸾。 她这双眼睛,似乎承载了很多的东西,凄苦哀凉,绝望痛苦。 云倾瞧的,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连忙抬手,摁住了她泛红的眼角:“小四别哭,三姐信你,无论你说什么,三姐都信你。你虽然素日很是纨绔胡闹,但三姐知道,我家小四,比谁都善良单纯。” 第27章 血浓于水 她虽然只大了云鸾两岁,但在她心里,这不仅仅是她同胞的妹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前小四为了她差点死了的事。 如果没有小四,将军府的云三小姐,恐怕早就消失在这个人世间了。人人都说,小四蛮横任性,总是闯祸惹事,搅得云家鸡犬不宁,可只有云家人明白,小四她胡闹是胡闹,但她爱家人的心,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少半分。 小四曾经以赤诚之心待她,她自然还以至诚之心。 虽然小四因为睿王,与他们有过疏离,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亲情。 她们是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是心与心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至亲。 云鸾忍不住破涕而笑:“我哪有三姐你说得这么好?” 云倾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回道。 “有,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可爱,最善良最单纯的人。小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云鸾一直弥漫在眼眶的泪水,忍不住溢出眼角。 她出口的声音,早已哽咽。 “有三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好像这一刻,她再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背负的那些伤痛,那些憾恨的前世,都不算什么了。 这一世,她会与她的家人彼此携手,共度未来的一道道难关。 “三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不喜欢睿王,为什么这两日会变化这么大吗?” 云倾掏出帕子,动作温柔地给她擦着嘴角的泪水。 “所以小四,这是为什么呢?” 云鸾敛了嘴角的笑意,紧紧的攥着云倾的手掌。 她目光清幽,带着几分悲戚凝着云倾的眼睛。 “几天前我与睿王私下相会,其实是被他算计了。他让人给我下药,将我迷昏,那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并没有昏迷过去。睿王以为,我人事不省,所以与心腹在隔壁议事,我将他们的议事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睿王说,他毁坏我的名声,好让将军府彻底和他捆绑在一起。唆使我逼着父亲,向皇上求婚……” 云倾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鸾:“小四,此话当真?” 云鸾不置可否地点头:“就因为听到了他的筹谋,所以我醒来后,才会竭力阻止父亲,向陛下请求赐婚圣旨。” “那你怎么不告诉父亲实情啊?”云倾眼底满是恼怒:“这个睿王简直太过分了,他是想拿着我们一家人当傻子般耍弄吗?他怎能如此糟蹋你的真心,践踏你的感情?” 云鸾待云倾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继续说道:“我怀疑睿王这背后,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将军府。三姐,我阻挠了求婚圣旨,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接下来,我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去阻止睿王的阴谋。” 她没把黑风峡岭的事情,告诉云倾。 不是她不信任三姐,而是就算她知道这些事,也于事无补,平白地跟着担心。 三姐明年便要嫁人了,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待嫁的事情了,她不想影响了她待嫁的心情。 有些事,她独自承受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把枷锁,再给她的家人戴上。 云倾气的厉害,忍不住对睿王又是破口大骂。 “睿王可真是卑鄙至极,我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他那心肠可真是硬的,你喜欢他了十多年,你对他那么好,到了如今,他就算是一块臭石头,也该捂热了吧?结果他倒好,居然利用起了你的感情……” “小四,这样的男人,我们不要也罢。像你这么好,以后肯定还会遇见,更加优秀更加好的男人。睿王那样卑鄙的人,绝对不会落什么好下场的,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们就等着他遭到报应。” 云鸾替她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让她稍安勿躁,让她消消气。 云倾的眼睛,通红得厉害,她撇了撇嘴心疼无比的看着云鸾。 “我就说,你那么喜欢睿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喜欢了。他那么伤你,小四,你心里是不是很痛?” 云鸾一怔,痛吗? 那肯定是痛的,她曾经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去爱他,他却将她的真心糟蹋得一文不值…… 她勾唇,淡淡一笑,冲着云倾摇头。 “三姐,我不痛,一切都过去了……” 再痛,怎能比得过,她亲眼看着,一个个家人因她而死? 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她家人。 从此以后的云鸾,只是为了家人而活。 云倾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云鸾,她忍不住的哽咽哭泣:“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不痛呢。我刚刚真是问了一个傻问题……小四,你别伤心,别难过,以后让三姐好好疼你。三姐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你,三姐会好好爱你的……” 云鸾弯唇,忍不住低声一笑。 原本冰凉的心头,渐渐地涌出一股股暖流。 她回抱住云倾,靠在她的怀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 云倾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地对云鸾说:“小四,你想让三姐做什么,三姐都听你的……” 无论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惜。 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绝不会再允许任何狗男人,伤她妹妹的心。 萧玄睿……云倾眼底闪过几分嗜血的暗芒,不要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否则,她不会饶过他的。 云鸾计算着时间,想着如春那边,应该是该传来消息了,她拍了拍云倾的肩膀,让她别急。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如春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那边有动静了……” “听说韩副将遭遇刺杀,差点死了……当时有个农女恰好路过,救了韩副将一命。如今韩副将与那农女,都被送回了韩府,韩夫人正请了大夫,替他们医治呢。” 云鸾轻轻眯眸,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她刚刚是让如春,去打探一下东边韩府那边的动静。 却不想,如春还真是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之前就一直在想,萧玄睿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法子,重新将尹白莲送到韩当面前。 第28章 救命恩人 如今想来,那个农女必定是尹白莲无疑。 而那些杀手,肯定是萧玄睿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要将尹白莲送到韩当地面前。 尹白莲生得貌美如花,如今又救了韩当一命,韩当对尹白莲感恩戴德的同时,肯定也会被她的容颜所倾倒。 云鸾示意如春,让她继续说。 “那个农女,我听韩府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她生的是国色天香,她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韩副将回府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拉着那农女的手,不许任何人,将他们分开。” “韩夫人当时,脸色惨白至极……那几个小妾,也都如临大敌。” 云鸾勾唇,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个农女果然是尹白莲,除了她的容貌让人如此惊艳,其他人恐怕达不到这种效果。 萧玄睿果然好心机,眼看着计谋在她身上失败后,他就另辟蹊径,直接接触韩当。 知悉韩当喜爱美人的这个弱点,又趁着父亲领军出征,这么个混乱的时刻,他安排刺客,刺杀韩当,顺理成章将尹白莲送到韩当的身边。 如今韩当面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他必定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云鸾的猜测分毫不差,韩府这一夜灯火通明,一直到天亮时分,才灭了灯芯。 韩夫人守在韩当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一夜,谁知韩当一醒来,便询问尹白莲的下落。 韩夫人眼底掠过几分黯然,她连忙告知韩当:“夫君别急,尹姑娘如今在隔壁房间休息……她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谁知,她一番话刚刚落下,韩当便忍痛坐起身来,披了个外袍下床,脚步急促地朝着隔壁厢房而去。 韩夫人连忙搀扶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身上还有伤呢,你想要什么,让妾身帮你去办好吗?” 韩当满眼不耐烦扭头看了眼韩夫人:“你能别再啰嗦了,你烦不烦?我就是想看看尹姑娘,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韩夫人的脸色,猛然一白。 她连忙摇头:“没,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夫君要去看她,我扶你过去吧。” 韩当嫌她碍手碍脚,他当即便推开了韩夫人,喊了一个小厮,扶他过去。 韩夫人怔愣在站在那里,泪眼婆娑地看着离去的韩当。 旁边的候着的周妈妈,有些担忧地上前:“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分明是对这尹姑娘上了心……” “这府里都有那么多姬妾了,难道老爷还不满足,又想纳尹姑娘为妾吗?” 韩夫人摇了摇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罢了,随他怎么折腾,这些年我承受的还不够吗?后院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从来都没尊重过我这个妻子。” “哎,夫人你也看开点吧。男人哪,差不多都这样。”周妈妈有些无奈地劝着。 韩夫人却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西边那里的院落。 “不一样,云将军就不会这样。这些年,你见过将军府进过什么小妾吗?云将军对将军夫人,一心一意多年,他们的夫妻感情,才是最令人羡慕的。” 周妈妈叹息一声:“这天下的男人,也就只有一个云将军啊。” 韩夫人苦涩一笑:“是啊,不是所有女人,都如将军夫人那么好命的。” 她熬了一夜,眼睛都没闭,现在早已心力交瘁。 她也不想再管韩当的任何事,对于他,她早就心灰意冷了。 这个男人,早在多年前就伤透了她的心。 如今,她的日子,不过是在苦苦熬着罢了。 韩当急匆匆地去了隔壁,门都没敲一下,急切无比地推开了房门,踏入内室。 昨天遇到行刺,他被刺客刺伤了腿,他残缺了一条胳膊武功几乎废了一半,根本就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 当时,他看着那个刺客举着刀,朝着他砍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谁能知道,突然尹姑娘出现,拿了一个棍子朝着刺客的后脑,砸了一下。 那个刺客当时没昏过去,当即便扭头,握着刀柄砍了尹姑娘的手臂一下,韩当就趁着这个空隙,才反败为胜,当即将刺客给击杀了。 他伤到腿部,尹姑娘伤在胳膊,好在都没什么大碍,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刺杀地点,距离府邸不远,他当即便忍着伤口的剧痛,搀扶着尹姑娘回了府中。 回到府里后,大夫包扎好伤口,他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这一醒来,看不见尹姑娘的身影,他焦急万分。 韩当一边想着,一边撩开了床幔,去查看尹白莲的情况。 尹白莲原本还在睡着,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然被惊醒,缓缓地睁开眼来。 当她看见是韩当,她眼底闪过几分慌乱,连忙要坐起身来。 “韩……韩将军……” 坐起身的时候,手臂用了力,牵扯到了她的伤口,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韩当心疼坏了,看着她一张煞白的小脸,连忙握住了她白皙嫩滑的小手。 触感嫩滑柔弱无骨,让他的心里忍不住轻轻一荡,泛起层层涟漪。 “尹姑娘你别动,你继续躺着……” “是牵扯到伤口了吗?那肯定很疼……我让大夫再过来,给你开一些止疼药……” 尹白莲咬着唇瓣,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昨晚大夫已经开了止疼药。我……我就是没有受过这样的疼痛,所以才有些娇气了。” 韩当看着她细皮嫩肉的皮肤,不由得勾唇一笑。 “真是连累尹姑娘受罪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啊。从此我韩当这条命,都是你的……” 尹白莲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起来。 她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着唇瓣,含羞带怯地看了眼韩当。 “韩将军言重了,能有机会救了您这样的大英雄,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韩当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姑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英雄啊。和镇国将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尹白莲不乐意了,当即便蹙眉打断他的话。 “将军此言差矣,我觉得你比镇国将军还要英勇,还要厉害。当年你要不是因为救了镇国将军,你的胳膊也不会废了……说不定,你如今的声望,比镇国将军高出不少呢。” 第29章 决定休妻 “人人都钦佩镇国将军的英雄气概,偏偏在我心里,却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韩将军。韩将军才是我心里的大英雄……我以前一直想找机会认识将军,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如今,能与将军有这番机缘,我上辈子必定是积了很多福气。才有了这个荣幸,与将军相遇……” 尹白莲说着,眼眸含春,闪烁着碧波秋水,温情脉脉地凝着韩当,一副仰慕到极致的痴迷模样。 “韩将军,你真是我心中无人能比的大英雄。” 韩当眼底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没想到,这倾城绝美的女子,居然是仰慕他的人? 他何德何能,能得了这个女子的芳心啊? 韩当一时间,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到无以复加,激动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尹白莲看着他激动的,无以复加的神色,她眼底掠过几分轻蔑,凭着她的姿色与手段,对付这种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都觉得,王爷派她过来迷惑韩当,是大材小用了。 她稍微勾勾手指头,掉了几滴眼泪,这男人都恨不得要掏出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来。 韩当一把握住了尹白莲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尹……尹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尹白莲眼眸泛红,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句句属实,绝无有一句敢诓骗将军的,如果不是如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有勇气冲出来,搭救将军呢。” “哎可惜,纵使我再仰慕将军,将军也再有了相濡以沫的妻子。我此生,恐怕再也没了机会……待我养好伤后,我会离开韩府,决不给将军增添任何麻烦,让你为难的。” 她说着,便低敛眉眼,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韩当心疼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那些滴落的眼泪。 “别哭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我相差二十多岁,没想到你居然不嫌弃我的年纪,居然还对我深情如此。我韩当何德何能,能得了你这样情深入骨的爱慕啊。” “若说三生有幸,应该是我上辈子积攒了福荫!能得了你这样美丽善良姑娘的芳心,哎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实在是造化弄人。” 尹白莲抬起头来,泪光盈然,无比哀戚地凝着韩当的眼睛。 “将军……我真是做梦都想做你的女人……可是,可是……” 她欲言又止,最终堙灭了声息。 韩当的心,早就像猫爪子挠痒般,心痒至极了。他再也忍不住,再也不想看着这么个美人,为了她伤心欲绝的哭泣,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 尹白莲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伤心地哭了很长时间。 待到最后,她声音嘶哑地问了句:“将军,今生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吗?我真的很爱将军,如果不能嫁给你为妻,成为你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韩当的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此生从未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心潮澎湃过。 纵使他美妾无数,可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无法与尹姑娘相比。 如果能得了她为妻子,他这一生只愿守着她一个人过。 韩当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心底生出几分决绝来。 他决不能错过尹白莲,否则他将会抱憾终生,这一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 韩当目光灼灼地凝着尹白莲:“尹姑娘,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尹白莲眼底掠过几分迟疑,柔情似水地凝着韩当。 “我……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为妻的,可……可是,将军你不是有原配妻子吗?你我之间,恐怕真的无缘了。虽然白莲很爱你,可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断然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韩当眼底满是疼惜,他爱怜无比地摸着她白皙娇嫩的脸蛋。 “傻子,你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让你做妾呢?” 尹白莲有些懵懂迷惘地看着他:“将军的意思是……” “我与我夫人,早就没了夫妻感情……这些年,我几乎都没怎么碰过她。这么多年,她因为身体不好,又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这个老女人,我早就看她不耐烦,想要休了她。”想起那个女人,韩当眼底满是嫌弃。 当年他是想着休了那老女人,娶一个年轻的女子为妻的,可是镇国将军得知此事,阻挠了他的打算。 他对将军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如今,他遇见了自己心仪的挚爱,那老女人也该退位让贤了。 尹白莲抿着唇瓣,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军,我……我并不想因为我,而伤害韩夫人……” 韩当紧握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 “尹姑娘,我知道你很善良,不忍让任何人,因你受到伤害。这件事,与你无关,我早就想休了那个老女人了。” “总之你安心在府中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定会让你风风光光,成为我韩当的妻子。我绝不会亏待了你,遇上你之后,我才明白,我韩当虚度了大半辈子的光阴,之前全都白活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尹白莲满眼都是感动,泣不成声扑入他的怀里。 “将军,呜呜,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我知道,那些对韩夫人确实有些不对,可是我太爱你了,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这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自责。我安排丫鬟照顾你,你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要管,我是男人,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的。”韩当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尹白莲忍着心底的恶心,没有避开。 她含情脉脉地冲他点头,一张脸娇羞无比。 韩当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尹白莲,当即便离开这个厢房,去找韩夫人了。 韩夫人刚刚陷入沉睡,便被韩当给吵醒了。 她头疼如裂,脸色很是不好看地坐起身来。 韩当脸庞冰冷坐在不远处,眉眼间带了几分不耐:“别耽误我的时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第30章 逼入绝路 周妈妈从外面入内,连忙扶着韩夫人起身,为她洗漱了一番。 韩夫人忍着脑袋的眩晕,走到韩当地面前:“夫君,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吗?” 韩当也没避着周妈妈,更不打算有任何遮掩,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些年,其实我们的夫妻感情早就没了……所以我决定了,今天就给你写封休书,放你自由。” 韩夫人一怔,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 她的脑袋,犹如一道惊雷,彻底的炸裂开来。 “休……休书?夫君你要休了我?” 韩当眼底没有半分的迟疑,很是冷酷:“我早就想休了你,要不是将军发话,你能在韩府里做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吗?当初你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么多年,我允许你在这个位置坐着,不过是看在将军的面子。” 韩夫人的脸色惨白,眼底满是悲戚,怔怔地凝着韩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韩当,这句话你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当年是你上门,亲自跪在我父母面前,说要迎娶我的。你还发誓,若有一日,负了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当,是你父母逼你去提亲,去发的那些毒誓吗?我们成婚没两年,因为你纳妾的事,我不小心小产,从此患上大病再也无法生育子嗣。你就是从那时开始,便嫌弃我人老珠黄,不肯再近我身的。我在嫁给你前,也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姑娘啊……” 韩当没有任何耐心,与她去追忆什么往昔岁月。 那对他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他不喜欢她了,就是不喜欢了,能让她坐在韩夫人的位置那么久,已经是他仁至义尽给她的补偿了。 韩当站起身来,面目很是凉薄。 “别和我废话,回忆什么曾经。现在不是过去……我们也无法回到当初……总之我是一家之主,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任何人拒绝反抗。你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韩夫人眼底满是绝望,她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绝情至此的男人。 她不由地勾唇,嘲弄一笑。 “你如此急切地想要休了我,是不是为了那个尹姑娘?” 韩当脸上浮现几分怒意:“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到别人……我去写休书,你赶紧收拾收拾包裹,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去别苑。” 他说罢,再不理会韩夫人,狠狠地一甩衣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韩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传来,她脚步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周妈妈满眼都是恼恨的,搀扶住了韩夫人的胳膊:“夫人,老爷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啊。这些年,韩府若是没你打理,如何有今日的安稳和谐?” “当年老爷断了一条手臂,若没有你的悉心照料,他早就死了……” 韩夫人满眼悲戚,她仰头望着室内四周。 “这就是韩当,这就是独属于他的薄情寡义……这么多年,我的全心付出,如何能抵得过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我早该想到这一天的……” “夫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被老爷休了,被赶出府,滚到别院去吗?那别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周妈妈满心惶恐不安。 韩夫人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也不知道她的前路在哪儿,韩当不顾旧情,执意要休弃她,执意要赶她这个糟糠之妻走,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法子能与他抗争? 前路不明,后路已被封死,她竟是被逼到了绝路。 韩夫人眼底闪过几分死寂的绝望:“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房房美妾抬进屋,我的心,早就死了。那些美妾一个个都凌驾在我之上,我受了多少委屈,吞下多少苦楚?” “呵,与其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就这么死了吧。只要他将休书丢给我,我转头就拿一条白布,吊死在他韩府门口。我倒要看看,世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周妈妈吓得脸色铁青:“夫人你……” 韩夫人闭了闭眼睛,踉跄着寻了个椅子落座,她再不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等着韩当对她的宣判。 周妈妈知道,夫人表面看着柔弱怯懦,她的心性却也带了几分坚韧的,她如果早就做了决定,无论旁人再说什么,都无法让夫人回心转意的。 罢了罢了,她从十几岁起便跟在夫人身边,如果夫人真的决定,要吊死在韩府门口,那她也就跟着夫人去了就是。 主死仆随,来生她还做夫人的忠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韩当拿着一封休书,再次踏入这个房间。 韩夫人掀起眼帘,目光死寂地看着韩当。 “夫君,你真的决定好,要休弃我了是吗?不顾我们多年夫妻情义,无情冷酷地要将我逼入绝路是吗?” 韩当蹙眉,满脸的不耐:“休弃你之后,我又不是说不管你了。你有必要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倒好像,我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辜负了你的情意一样。” 韩夫人嘲弄一笑:“难道不是吗?” 韩当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夫妻感情不和,无法走到最后了而已。” 他说着将休书,递给韩夫人。 韩夫人怔怔地凝着休书二字,那两个字就像是两把刀子似的,狠狠的插进她的心头。 一时间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韩当,但凡你真有一点点良知,你给我的就不会是休书,而是和离书。你知道一个女人,被自己的夫君休弃,意味着什么吗?”她满眼含着血丝,仰头望着他问。 韩当看着她这个神色,有些被她吓到了。 他当即便将休书,塞入她手里,严厉警告她。 “我告诉你,不要耍什么幺蛾子……乖乖地给我滚去别院,或许你还能落地一个好的下半生……” “呵,好的下半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未来了。”韩夫人冷笑一声,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休书。 她再不看韩当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内室走去。 第31章 悬梁自尽 韩当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休妻的事告知尹白莲,所以他吩咐了管家,让他监督韩夫人必须在半个时辰离开韩府,他便急切地奔着尹白莲居住的厢房而去。 管家站在门口等着,内心对韩夫人是充满怜悯的,可是他再怎么同情夫人,将军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他只是一个奴才,除了完成主人的吩咐,他别无他法。 幸好,夫人也没让他为难。 韩夫人很快便从内室走出来,她并没有携带很多的行囊,一手捏着休书,一条胳膊抱着一条白布,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出门去,朝着大门口而去。 周妈妈跟在身边,满眼都是恨意都是绝望,她望着这府内,偷偷在四周观看的下人,看着他们眼中的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甚至还有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的,她的心苍凉一片,不由得悲戚一笑。 以前夫人掌家时,不曾亏待过这些下人半分,夫人那样好,到头来还是无法得到人心,可真够可笑的。 都说世人炎凉,不过如此。 经此一遭,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人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韩夫人走到了韩府大门口,散开手里的白布,将白布的一端打了个结,扔上了大门口横着的房梁。 白布从空隙中穿越而过,她抓住白布的两头,用力地打了个结。 周妈妈红着眼睛:“夫人,你放心地去,老奴等会儿就跟去。” 不会太久的,等到夫人咽了气,她就跟着,无论这一世,还是来生,她都永远追随夫人。 她去哪儿,她就在哪儿! 韩夫人的鼻头酸涩得厉害,一颗麻木的心,泛起几分涟漪,她没忍住哽咽哭着,紧紧的抱住了周妈妈。 “何必呢……你不要做傻事,离了我,你能活得更精彩的……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周妈妈眼底满是坚决,她冲着韩夫人勾唇一笑,眼底满是死寂。 “我不阻挠夫人你的任何决定,夫人也不能阻挠我的选择。” 相依相伴几十年,她们彼此从儿童时,相依相扶走到了中年,她们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谁也不能,将她们主仆分开。 即使是生死,即使是天与地! 韩夫人看着周妈妈眼底的决绝,她不由得扯唇轻声一笑。 “好,我不阻止你的选择。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做奴婢,你做主子……让我好好报答你的不离不弃。” “夫人,下辈子老奴还做你的奴婢……”周妈妈破涕而笑,有夫人这句话,她此生无憾了。 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夫人,来……你踩在老奴的背上……让老奴最后再服侍你一次……”周妈妈说着便屈膝跪地,将整个背部呈现在韩夫人面前。 韩夫人心里百感交集,闭了闭眼睛,任由一行行清泪缓缓地从眼角流淌而下。 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死了也就解脱了吧。 韩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来,踩上了周妈妈的背。 她在背上站稳,伸手拉扯住了白布。 主仆两个人的怪异行为,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韩府内的下人,纷纷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 “夫人这是干什么啊?” “难道想悬梁自尽吗?” “将军刚刚休弃了夫人……恐怕夫人伤心欲绝,被逼上绝路,终是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将军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辜负夫人啊。” “呵,男人,特别是好色的男人,不是素来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照我说,夫人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将军早就想休了她。如今,她这样寻死觅活的,肯定是为了引起将军的害怕,逼着将军收回休书的。” “夫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你懂什么?区区一封休书,你以为真的能把夫人给逼死?她要想死,大可以吞毒,何必跑到这大门口悬梁自尽啊?这不是明摆着要闹得人尽皆知,用自杀逼迫将军收回休书吗?” “对,夫人她不敢真的死,她就是故意吓唬将军的。” 他们看着韩夫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难辨。 管家冷声呵斥他们闭嘴,让他们不得非议夫人。 谁在多嘴一句,他立即拖下去打板子。 一时间,四周陷入寂静,再也没人敢非议韩夫人,他们怕挨板子。 管家不敢大意,他清楚夫人的性子,夫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要用死,胁迫将军呢? 夫人这是真的要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别这个残酷的人世。 如果夫人真的悬梁自尽了,他这个管家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让人赶紧去通知韩当。 谁知道传话的小厮,很快便回了信。韩当说,既然这老女人要寻死,就让她去死。倒是省了他要照顾她后半辈子的事…… 这番话,可谓是绝情冷血到了极致。 管家不由得心底满是愤然,可他却无力阻止这件事。 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云鸾早知道韩夫人会有此举动,所以一大早她便守在韩府四周的暗处等着。她整个人站在半明半昧的角落里,静静地凝视着韩夫人的动作。 前世,韩夫人也是被韩当毫不留情的休了,也就是在这一日,韩夫人在韩府门口悬梁自尽了。 云鸾记得,韩当在韩夫人断了气后,过了很久才姗姗赶来。 然后他让人用一个破席,卷了韩夫人的尸体,将她丢到了乱葬岗。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肯为她举办。韩当将男人的冷血薄情演绎到了极致。 前世那时,她还在疑惑,韩夫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 韩当被尹白莲迷了心窍,无论尹白莲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 为了尹白莲,别说让他休妻了,就是杀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薄情寡义到极致,与萧玄睿就是一丘之貉。 想到此,云鸾心底渐渐地翻起暗涌,一双眼眸寒冷到极致,周身都散发着冷酷至极的气息。 第32章 薄情寡义 云倾站在云鸾身边,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府门口的这一幕:“韩副将当真如此狠心,眼睁睁地让人看着韩夫人自尽?” 云鸾勾唇,嘲弄一笑:“在韩当眼里,这糟糠之妻,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韩夫人如果真的死了,他才是真正解脱了……” “难道他就不怕外人因此非议他,骂他薄情寡义,冷血无情?”云倾咬牙切齿地斥道。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暗芒,她轻声一笑。 “如果韩当怕的话,这么多年,他就不会纳无数女人入府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就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男人……” 云倾眼底满是焦急,当她看着韩夫人将白布绞在自己的脖子,她再也按捺不住:“小四,我们赶紧出手救韩夫人吧。可别让她真的死了,再怎么说这都是一条人命。” 云鸾微微眯眸,却缓缓摇头:“不急……只有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时,才能看清楚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我们要救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她们如果出手早了,虽然暂时救下了韩夫人的一条命,可她的心死了,之后还会自杀,还会选择这条路。 如果,能让她体会到死亡,真正让她去鬼门关走一遭,她才能深刻体会到,自己之前的行为,会有多么愚蠢。 死都不怕了,还能怕这人世间的任何残酷的事情吗? 云鸾正是经历了这一切,才比谁都明白,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一个人快速得到重生。 重生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魂。 一个人的仇恨,足以让一个人重生,乃至得到永生不灭的力量。 这力量若是发挥得当,可能会得到,意料不到的结果—— 云鸾眼底掠过几分嘲弄,瞧,她现在也学会算计人心了。 以前,她是最不屑这样做的,可是,人都会变的,在她经历了那些惨绝人寰的悲痛后,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云鸾了。 云倾听了云鸾的话,虽然着急,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 她知道小四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她选择无条件服从。 晌午的阳光,透过屋檐的菱角,折射出潋滟的光,照射在韩夫人的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衣裙,暗红的颜色,将她脸上的惨白,映衬得越发骇人。 她双眼无神一片死寂,即使置身在灿烂的阳光下,她却早就成了一个不会感受到任何温暖,没有任何灵魂的鬼。 活着不如死了,她再也没了任何活着的欲望。 韩夫人将白布狠狠地绞在自己的脖子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她眼眸恍惚,似乎在这一刻看见了有个可爱娇憨的婴孩在对她笑。 想起十年前,她那个小产死去的孩子,她心如刀绞。大夫说,那是个男孩,身体早就发育完全了。 如果那孩子没死,如今他已然十六岁,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了,他应该早就进学塾,识文断字,然后该谈婚论嫁了吧? 可惜,她一切的奢望与美梦,统统都被韩当给毁了。 她当年之所以小产,就是被韩当要纳妾,给刺激的。 韩当因为她怀孕,按捺不住寂寞,背着她与府内的一个丫鬟睡了。她发现后,找他对峙,两个人激烈争吵,韩当将她推倒在地,生生地将五个月的孩子,给推没了。 一想到这里,韩夫人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眼角处情不自禁地溢出晶莹的泪。 没人能明白她心里的痛,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撑了这么多年,她太累了,韩当的休书,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她的活着的欲望,彻底斩断。 下一刻,韩夫人双脚一蹬身体顿时悬空,她没有挣扎任由脖颈,被白布死死绞着。 不过顷刻,呼吸全数敛去,脸庞青白一片,她满脸都是痛苦,可即使痛,她却咬牙苦苦地忍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死了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痛苦了。 周妈妈歪坐在地,仰头看着双腿悬空,渐渐没了呼吸,将要断气的夫人,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跪在地上,朝着韩夫人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她便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门口的石狮子那里撞去。 谁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偏离了方向,控制不住地往空荡荡的地面扑去。 云倾扑到了周妈妈的下一刻,当即便从掌心甩出一枚暗器,朝着那白布甩去。 暗器锋利无比,白布被割断,韩夫人的身体往地面摔去,云鸾就在这时冲过去,揽住了韩夫人的身子。 周妈妈的脑袋一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她的眼眶一红,哽咽喊了声:“三小姐,四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云鸾将韩夫人放在门旁靠着,大夫提着药箱跑过来,赶紧为韩夫人施救。 云倾将周妈妈从地上搀扶起来,周妈妈激动哽咽着,扑到了韩夫人的面前。 韩夫人神识恍惚,整个人奄奄一息,怔愣的凝着近在咫尺,一直握着她手掌的云鸾。 “四……四小姐……” 云鸾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静静的凝着韩夫人:“韩夫人,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死了,那些造成你死亡悲剧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韩夫人低声咳嗽了几声,那些被夺去的空气,渐渐的回转,充盈在她鼻翼口腔内。 周妈妈用力的,替她拍着背部。 大夫拿了一个药丸,喂她吃了下去:“好好的养着,别再想不开寻死了,每个人的命都是弥足珍贵的,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 大夫说完,便提起药箱走了。 韩夫人脸颊青白,缓和了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闭了闭眼,原本沉默的云鸾,终于开口说话。 “韩夫人,大夫说的话,你能明白吗?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活着吗?有些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你那么幸运,活了这么多年,怎能轻易赴死呢?” 第33章 寂寥悲痛 “你如果死了,到了黄泉地狱,你想过要怎么向你儿子交代吗?难道你不怕他问你,为什么不替他报仇,为什么要稀里糊涂的就来了?” 韩夫人的身子猛然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云鸾。 她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四……四小姐,你怎知我曾经有个儿子?” 云鸾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声音平静无波到了极致:“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她说,若是那孩子没死,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小是吗?” “母亲还说,那时你们差不多时间怀孕,母亲还有意,让我和你儿子定娃娃亲呢。如果他没死,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应该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吧。” 云鸾的话,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锤子般,狠狠的敲上了韩夫人的心头,她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出。 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云鸾这番话,彻底崩塌。 “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儿子。” “四小姐,我的心好痛啊?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我宁愿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子降生在这个世上的机会。他那么小,那么无辜,老天为何会如此残忍,掠夺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我不甘心呐,这些年我夜夜都做梦,我很多次都梦见他,再次投生在我的肚子里。我在梦中,平安的生下了他,他乖巧地喊我母亲,向我分享着许多许多的趣事。” “那些梦,真的很美好,美好的,我根本不愿意醒来。每次醒来时,望着冰凉凉的床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都想一死了之算了。这些年,若非是这些梦,我根本无法撑到现在……” 她一边嚎啕哭着,一边诉说着她心里,不能向人倾诉的苦。 那些日子,是真的苦,根本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寂寥与悲痛。 现在,似乎突然被人打开了门阀,似乎她的苦痛,终于有人能够体会了,她再也不会孤独了。 云鸾将韩夫人揽入怀里,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听着她歇斯底里地诉说她心里的苦痛。 周围的其他人,全都陷入寂静,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断韩夫人的悲痛—— 周妈妈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云倾的眼睛也早已通红无比。 管家看着夫人,如此绝望憔悴的模样,他偏头移开了目光。 原来,在将军与那些小妾,夜夜笙歌享受温柔乡时,夫人却在睡梦中,思念着挂念着那个死去的孩子。 何其残忍啊,一个女人为将军,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悔改之意,丧尽天良的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 云鸾的手,很是温柔的一直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着。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我曾经也在梦里,梦见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的模样,有几分像韩夫人呢。他冲着我笑时,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那模样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韩夫人一怔,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云鸾。 “你真的也梦到他了吗?还梦到了他少年的样子?” 云鸾脸不红心不跳,极其淡定地点头:“嗯,梦了还不止一回。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细细和你说他的事好吗?” 韩夫人紧紧地握着云鸾,连忙点头:“好,等以后再说。四小姐,我是真想到,你和我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缘分。” 想起当初将军夫人,确实和她提过娃娃亲的事,她的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云倾在一旁,怔愣地看着,眼底满是困惑,小四什么时候梦见了韩夫人的儿子?这事,她怎么没听小四说过? 韩夫人的儿子,都没被生下来过,小四怎么确认她梦见的那个少年,就是韩夫人的儿子啊? 云倾有些懵,百思不得其解,小四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看小四那副认真诚恳的模样,看着倒也不是说谎啊。 难道,这世上真有那么玄乎的事? 不过不管怎样,因为云鸾的这番说辞,彻底打消了韩夫人的赴死之心,她对云鸾很是热切,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看待。 云鸾不在乎,温柔地哄着韩夫人。 周妈妈对云鸾满眼都是感激,云四小姐真的太厉害了,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居然让夫人重新捡起了对生的渴望。 夫人眼里有光了,那是希望的光,那是继续活着的信念。 云鸾让周妈妈搀扶起韩夫人,她躲过韩夫人手里的休书,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那份休书。 韩夫人的脸色一白:“四小姐,这休书为何撕了?” 云鸾将撕裂的碎片,抛向空中。 飒飒而起的北风,将那些纸片吹拂起来,那些纸片在北风的呼啸下,随风起舞。 她抿着唇角,冷然一笑,眼底迸射出几分寒芒:“韩副将该给韩夫人的,不应该是休书,而是放妻书。休书这玩意,将军府是不会承认的,当初你和韩副将的婚约,还是父亲保的媒。既然是父亲保的媒,韩副将根本就没资格,给你休书。” “当初,这韩府是父亲送给韩副将的,送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若有一日韩副将辜负了夫人,将军府完全有权力,将这座府邸收回。既是如此,这封休书根本不具备任何效用。周妈妈,你扶夫人回主院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韩夫人蹙眉,她有些不想牵连云鸾,她一个还没出闺阁的姑娘,如何能管他们这些大人的事情呢? 她怕云鸾面对韩当会吃亏。 所以她紧紧地握着云鸾的手不放:“四小姐,韩当他就是个自私自利无耻之徒,你一个小姑娘面对他,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我绝不会再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产生任何轻生的念头。” “那个大夫说得没错,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什么韩当吗?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了。他既然能如此绝情对我,我自然也不必顾念什么夫妻之情了。他让我不好过,痛苦煎熬半辈子,我自然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逍遥自在的。” 第34章 幡然醒悟 周妈妈听着夫人这番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说辞,她激动地哽咽哭泣起来。 “夫人,若是你早这么想就好了。” “现在想通,也不迟……”云鸾勾唇一笑,望着韩夫人的目光漫上几分欣慰。 真是不枉费,她的一番开导,韩夫人本来就很聪明,只不过她从前因为那个孩子,将自己锁死在了一个角落,浑浑噩噩的活着。 如今,她能想通,能从那个角落走出来。 那么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够阻挡她? 一个从鬼门关,从地狱里重新重生过来的人,还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路? 云鸾心里高兴,眉眼间的色彩,也不由得明亮起来。 她靠近韩夫人耳畔,低声呢喃了一句:“韩夫人,你能想通,我很高兴。说到底,杀害你儿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副将。他才是害死你孩子的罪魁祸首,如果你不替你儿子报仇,谁还能替他报?想想将来,有一天你寿终就寝,到下面遇见你儿子,你该怎么和他交代?” 韩夫人的呼吸一窒,紧紧地攥起了手掌。 她眼底渐渐地氤氲起朦胧的泪雾:“你说得没错,害死我孩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韩当那个畜生。我这些年,当真是糊涂,平白的让这畜生,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 “我真是蠢,将自己圈起来痛苦半辈子,差点放走了杀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四小姐,多亏你救了我,没让我死,多亏你一棒子将我给打醒。否则,若我真的下了地狱,又怎有脸去见我儿子?” 云鸾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余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韩夫人你看着办。”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韩副将已经不是曾经的韩副将了,这样对妻子,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残忍的人。保不齐有一天,他也会背叛我父亲,背叛将军府。” 韩夫人听着云鸾的一席话,简直是幡然醒悟过来,整个人刹那间豁然开朗,曾经是她太蠢了,是她没有想明白那些事。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韩夫人缓缓地转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管家,你去通知韩当,就说我在前厅等着他。” “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他,我死都不怕,也不怕拖着府里的人一起死。” 管家的神色一凛,立即恭敬地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喊老爷。” 韩夫人与云鸾道了别,让周妈妈扶着,挺直脊背无所畏惧,踏步入了府内,那些围观的下人,纷纷往两边退去,为韩夫人让路。 这一刻,他们都能深刻地感受到,夫人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了。 云鸾看着这一幕,凝着韩夫人离去的身影,她眼底漫上几分笑意,云倾咋舌,有些讶然地看着离去的韩夫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云鸾的衣袖:“小四,你也太厉害了吧?韩夫人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刚你靠近她身边,又对她说了什么啊?” 云鸾扫了眼四周无数双眼睛,她没有回答云倾的问题,当即便拉着她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云倾一直都在叽叽喳喳地询问她各种问题。 云鸾也不恼,很是耐心地解答她的各种疑问。 “小四,你真的在梦里,梦见过韩夫人的儿子吗?” “没有……” “啊,这怎么可能,我看你刚刚说得那么逼真。” “韩夫人没有活下去的动力,那我就给她一个动力……” “啊,那你就是骗她啊?” 云鸾无可奈何的,扭头看了眼云倾:“三姐,梦境这样的事,只要我说有,谁能拆穿我的谎言?那是我的梦,到底有没有做,唯有我自己清楚。这样善意的谎言,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救了韩夫人一命,是大功德一件,是在积德。三姐觉得,我做错了吗?” 云倾摇头,眼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满心欢喜地抱住了云鸾的胳膊:“我家小四,从来都是鬼精灵一个。你比我脑子活,比我聪明,你这样做是对的。” 云鸾眼底涌动着宠溺的光,冲着云倾一笑。 俩姐妹挽着胳膊,回了云家。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云鸾回到凤鸾阁,洗漱更衣后,慵懒地靠坐在软塌上,出神地望着屋内摆着的一株桃花。 没过多久,云鸾便听见隔壁韩府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很大,就像掀翻了天一样。 如春从外面跑进来,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叙述给云鸾。 “小姐,韩副将和韩夫人彻底吵开了,刚开始韩副将甚至还差点打了韩夫人。谁知,韩夫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韩副将没敢打她……” “然后,韩副将便在府里,疯狂地砸东西。屋里的,厅堂上的,还有院里的,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夫人刚刚去了一趟,没看见韩副将,安慰了韩夫人几句,又回来了。回来后,就让人闭紧门窗,不得外出,更不许过问韩府里的事。” 云鸾闻言,轻勾唇角,母亲这样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韩府如今闹得鸡犬不宁,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他们出征边疆,将军府断然不能牵扯在其中。 说到底,韩当再是忠心,再得父亲信任,他对于云家人来说,还是个外人。 这一点,母亲分得比谁都清楚。 云鸾低敛眉眼,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一个瓷瓶,交到了如春的手里。 “想法子,送到周妈妈手里去。” 如春接过瓷瓶:“要传什么话吗?” “不用传,周妈妈看到,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云鸾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 如春很是听话的,并没有多问。 她离开办事去了,如春本来就是一个能干的丫头,无论什么事,只要吩咐她,她都能办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云鸾过分操心。 所以,在看到如春离开后,云鸾便丢了手中的书本,上了床榻睡觉。 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好好的补充体力,稳固自己的体魄。 来日方长,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第35章 那些秘密 她会让自己的身体,铸成一面无坚不摧的铠甲,用己身牢牢地捍卫住云家的所有人。 她躺在床榻上,想起交给如春的那个瓷瓶,她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瓷瓶里的东西,定然会让尹白莲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 她不是想用自己的美貌,来迷惑韩当,利用他来完成任务吗? 呵,那她就成全她,好心地推尹白莲一把。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尹白莲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迷惑的韩当,背叛了父亲,将那封通敌卖国的信件,送入父亲的书房。 就因为尹白莲还是完璧之身,所以她在完成这件任务后,成功地入了睿王府,成了萧玄睿身边最得宠的女人。 这一世,若是尹白莲还想玩那空手套白狼的一出,根本没门。 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她倒要看看,失去了清白之身的尹白莲,还怎么回到萧玄睿的身边,成为他最宠爱的女人。 韩府。 韩当发泄了打砸了一通,仍然觉得很生气,他以为那个老女人,已经悬梁自尽死了呢,谁知道那老女人非但没死,居然还撕了自己写的休书? 她还说什么,当初他们的婚约是将军保的媒,他要想休了她,就必须要告知将军,得到将军通知了才行。 而且如果给她休书,她是不会接受的,唯有和离书,放妻书她才能点头应允。 他当时听到她说完这番话,震惊诧异到不行,似乎那一刻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欺辱,而不懂得反抗的懦弱女人了。 他本来想要靠拳头,故意吓唬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她丝毫不怕,反而靠近他,轻飘飘地说了句:“韩当,你以为你这些年,利用将军府做的事,会没人知道吗?你别忘了,我管理韩府几十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究竟做了什么勾当,我比谁都清楚。” “从前我不说,是因为你是我夫君,夫妻一体,你若是出事,我也跑不了。现在嘛,呵,你居然薄情寡义地想要休我,既然你不仁,那我就没必要替你保守秘密了。” 韩当的脑袋,犹如被一道惊雷给炸开了一般。 他瞪大眼睛,惊愕不已地凝着韩夫人:“你……你胡说什么?” 韩夫人眼底,闪动着冷冽的寒芒:“胡说吗?自从你断了一条胳膊,成了半个废人后,将军便将他前院的事物,都交给你管理。他书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由你采买置办。这些年你借此,不知道搜刮了将军府多少的油水……” “还有你从将军书房偷出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恐怕那些东西,早就被你在暗中贩卖出去,给你的那些小妾花了吧?韩当,亏得将军那么信任你,将他的前院书房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你猜,如果我把这些事情,都告知将军夫人,你会如何?等到将军回来,等待你的将会是地狱。韩当,从前我不和你作对,总是隐忍你的脾气,那是我把你当夫君看。可从今日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了的人,我又何必,要为你遮羞,遮丑?” 韩当的脸色,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她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她面前。 他以为他那些秘密,藏得足够深,别人肯定不会知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居然将他的秘密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攥着拳头,眼底闪烁着腾腾杀意。 他伸出手来,便要掐向韩夫人的脖子。 “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只要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的那些秘密……” 周妈妈在一旁,吓了一跳,疾步上前便要护着韩夫人。 韩夫人的面容却很是平静,她一把推开周妈妈,波澜不惊地看着韩当,勾唇淡漠一笑。 “呵……我早就知道,当我将那些事吐露出来,你就会杀人灭口。韩当,你是个什么德行,我们夫妻几十年,难道我会不了解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将你的证据整理出来,交给了一个下人放着,只要我死了,他就会将那些证据呈现给将军夫人,到时候我会在地下等着你,继续和你做一对鬼夫妻的。哈哈哈……” 韩当的胳膊,猛然一抖。 他怎么都没想到,向来懦弱可欺的老女人,现在居然完成变了一个样。 这女人似乎已经疯了,肯定是打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她就是想着,既然得不到他的人了,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继续再霸占着他,要当他的鬼妻。 不,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韩当收回胳膊,冷冷地看了眼韩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贱人,你给我等着瞧……” 他愤然甩袖离去,周妈妈吓得身子轻颤,有些慌乱地看向韩夫人:“夫……夫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夫人的手,在袖笼下不可控制地轻轻抖了抖。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落座,平复了好一会儿惶恐的情绪。 刚刚那一刻,她真怕韩当会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掐死她。 死过一次的事,在看透了这世间俗世,她也就不那么想死了。 儿子的仇还没报呢,她怎能甘心下地狱? 所以刚刚她也是拼着赌一把的心态,赌韩当不敢不顾一切,对她痛下杀手。 最后的结果证明,韩当不敢动她的。 这一步铤而走险赌赢之后,她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韩夫人平复了情绪,抬头看向周妈妈:“你将四小姐交给你的东西,找机会给韩当与那个尹白莲下了……” “他不是喜爱这女人,如痴如狂吗?那我就成全了他……” 周妈妈连忙点头应了,当即便退下去办这件事。 韩当从韩夫人这里离开后,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尹白莲那里。 如今,他对尹白莲,是一刻看不见,就想得厉害。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厮守在一起。 第36章 滚烫无比 尹白莲靠在床榻,一直都在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这府里几乎闹了半宿,也不知道韩当是怎么处置那个老女人的? 呵,要死不死,可真是妨碍她的眼。 她是真希望,韩当能杀了那个女人,这样她就能更加顺利的,完成王爷交给她的任务了。 她正出神想着呢,便听见一道脚步声传来。 尹白莲回过神的时候,韩当已经走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怀里。 “白莲,我真的很庆幸,你在这时候出现。只要能看你一眼,无论多大的烦心事,也都没有了。” 尹白莲忍着心里的嫌恶,装作很是善解人意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将军别生气,以后的岁月,都会有白莲陪在你身边的。无论我们将要经历什么,只要将军不弃,白莲必然相随。” 韩当听着她的话,感动得不得了。 他当即便捧着尹白莲的脸颊,再也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她诱人的红唇。 尹白莲一怔,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开来。 她知道,为了迷惑韩当,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可是,她真的不想被韩当占了便宜,这个人长得又丑,年纪又大,几乎和她父亲一个年纪差不多,她实在无法忍受,和韩当亲吻。 单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恶心想吐。 她避开他的亲吻,将脸颊靠在他胸口,佯装一副害羞无比的模样。 “将军……我不想因为一时的爽快,从而给将军你抹黑。” “若是这事传出去,我受些委屈没什么,我就怕那些流言蜚语,会玷污了将军的清名。” 韩当见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他更加感动。 她居然不为自己考虑,反而最先担忧的是他的名声。 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绝色佳人相伴,他就算现在死了,也毫无遗憾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恨不得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白莲,刚刚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那么心急的,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应该这么轻贱你的。白莲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那个老女人,让她给你腾位置,八抬大轿娶你入门。” 尹白莲激动的红了眼眶,仰头用一双氤氲的泪雾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韩当。 “将军真乃正人君子,我会乖乖地等着将军,给我名分的……” 韩当更加搂紧了尹白莲,一时之间两个人情意涌动,久久都没说话。 大概半刻钟后,韩当喊了下人上茶。 他虽然不能在今晚要了尹白莲,却想和她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他才让人上茶点,拖延一些时间。 殊不知,周妈妈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将药下到了茶壶里。 韩当与尹白莲喝了茶水后,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尹白莲越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她借口身上不舒服,去了隔壁房间沐浴更衣。 韩当口干舌燥的,凝着尹白莲离去的身影。 他心里慢慢地升腾起,无法抑制的火气,那火焰几乎充斥着他的感官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给燃烧殆尽了。 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走到了窗户旁,推开了窗棂。 一股凉爽的风,从外面吹拂进来,韩当直接脱了外衫,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谁知,没过多久这凉风根本压制不住他身体里弥漫起的火热了。 一双眼睛渐渐变得猩红。 尹白莲那里,弄了一些凉水擦了擦身体,可是越擦,她越觉得身体滚烫无比,那些凉水,根本压制不住身体的热度。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药。 尹白莲的眸光一眯,对,肯定是有人下了药。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算计她? 她心里慌乱无比,连忙穿戴好了单薄的衣裙,走到窗户处,对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 萧玄睿给了她一个暗卫,这暗卫轻功很是厉害,韩府的防卫,根本阻挡不了暗卫的来去。 她想通知暗卫,让他想法子,替她寻来解药,如今情况紧急,她可不想将清白的身子给了韩当那个老男人。 可是,她吹了半刻钟的口哨,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尹白莲渐渐地有些心急了,怎么回事?以前,向来有叫必应的暗卫,今日居然跟死了般,半点回应都没给。 她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到最后她都没等来那个暗卫。 殊不知,在韩府的外墙,云倾堵住了那个暗卫的去路,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个人交手了百十招,最后那暗卫不敌云倾,当即便被云倾擒拿。 云倾用绳子将他绑起来,丢入了云府的地牢。 尹白莲彻底没了任何退路,她的退路,全都被云鸾给封死。 她的身子渐渐绵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落在地。 她的手,无意识地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衫。 一张小脸通红无比娇艳欲滴到极致,她低声喊着萧玄睿。 “王爷,你在哪里?白莲该怎么办?白莲还想着,把清白的身子给你呢?” “你快点回来,快点到我身边来啊。” 可惜,萧玄睿去了边境,隔着万里,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现,搭救她的。 尹白莲心里,渐渐地涌起绝望。 她忍不住低声哽咽哭泣起来,意识渐渐地模糊…… 好热好热,她真想找一个男人来,让那男人好好的疼爱她。 她正想着,韩当红着眼睛找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入了滚烫的怀里。 尹白莲恍惚地抬头看向韩当,她眼底满是恼怒想要推开他:“别,别碰我……” 她不想将自己的身子,交给韩当。 这个老男人,他怎么有资格要了她的身体? 她是属于王爷的啊?她注定是王爷的女人啊,如果她失了清白,那她之前的努力,她未来的一切全都完了。 萧玄睿再怎么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会要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 尹白莲满心都是绝望,她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事情居然发展到了如今,这样不可控的地步? 她拼命地推拒着韩当,绝望地哽咽哭泣。 但是,她浑身无力,那推搡就像是挠痒痒,根本阻挡不了韩当。 第37章 美人滋味 韩当满眼都是她绝美的模样,拥抱着她温软的身体,他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慢慢的失去了理智。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音哄道。 “好白莲,我身体好热,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想轻贱你的,可是你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我现在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你。除了你,我再不碰其他的女人……” “你今晚把身子就给了我吧,我向你发誓,以后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我韩当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生为你死。” 尹白莲摇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不,不要……” 岂知,韩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将她那些未完的话,全都吞入了肚腹。 刺啦一声响,韩当直接撕烂了她身上的衣服。 他犹如一个猛兽般,终于得到了最鲜味可口的美味,彻底将她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 翌日,当太阳缓缓地升起,透过敞开的缝隙,洒落到室内的帷幔上时,床榻上沉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云鸾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她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她昨夜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现在脑袋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了。 如春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让下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她将帷幔挂起,眼底闪着璀璨的光亮,勾唇笑了笑。 “看小姐的脸色,想必昨晚睡得很是舒服啊。” 云鸾不置可否点头,笑着捏了捏如春的脸蛋,她洗漱更衣完毕,让那些伺候的下人退下,便开始问韩府那边的事情。 如春连忙激动地回道:“小姐料事如神,韩当昨晚要了那尹白莲……听说,尹白莲自从醒了,便一直在哭。韩当怎么哄,都哄不好她。她甚至还想要自杀来着……” “奴婢就想不明白了,她不是说仰慕韩当吗?不是想要和他双宿双飞吗?如今,她顺利成了韩当的女人,怎么就犹如天塌了一般呢?睡都睡了,不觉得矫情吗?” 云鸾挑眉,嗤然一笑。 她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浅浅喝了几口茶水。 如春怎会明白,尹白莲从一开始就没想用自己的身子,去诱惑韩当的心。 她非常自信自己的魅力,根本不需要用身子,去捆绑住一个男人。 再说,她还想伺候萧玄睿,成为他的王妃呢。 如今,这清白的身子不在,她还如何能成为萧玄睿的王妃? 呵,可不就是天塌了一般吗? “继续留意韩府里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告给我。”云鸾低声吩咐。 如春连忙点头应了。 —— 尹白莲失魂落魄地靠在床榻边,一双眼睛通红至极,她眸光带了几分呆滞,定定地看向某一处。 脖颈那里斑斑点点的全是韩当留下的痕迹,身上更是酸痛的厉害。 仿佛动一动身体,全身的骨头散架了一般。 她失去了清白,她再也不是完璧之身。 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再要她了。 她该怎么办?明明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何会出现这些意外? 究竟是谁,给她下了药,是谁要这么算计她? 尹白莲心里恨意滔天,发下毒誓,别让她知道那人是谁,否则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韩当自觉心虚,明明答应她了,暂时不会要了她的身体,但他最后还是夺了她的清白。 他站在一旁,面色有些担忧地看向神色憔悴的尹白莲。 “白莲,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喜欢你,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就逾越,夺了你的清白身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这就去休了那老女人,明日我们便成婚。” 韩当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尹白莲闭了闭眼睛,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她再是恼恨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耽误了正事,否则她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将心里的恨意全都压了下来。 眼看着韩当就要走到门口了,她才睁开眼睛,喊住了韩当。 “韩将军,您请留步……” 韩当停住了脚步,缓缓地回头看她。 当看见她满脸的泪痕,他心疼坏了,连忙走回去,将脆弱楚楚可怜的尹白莲揽入怀里。 “你别哭,别哭啊。看见你哭,我这心就疼得厉害……你要是心里有气觉得委屈,你尽管打我,拿我出气,我绝无二话。” 他说着,便握着尹白莲的手,往他脸上扇。 尹白莲却哽咽着声音,冲着他摇头:“将军,我不是因为委屈而哭的,我是怕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诟病的,会影响了将军你的清誉。我本来就喜欢将军,如今把身子给了你,我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韩当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白莲,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白莲,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真的是欢喜的,真的不曾怨恨我半句?” 尹白莲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冲着韩当淡淡一笑。 “我怎么可能会怨恨你呢?我本来就仰慕于你的……不过,将军你该好好查一查,昨天我们两个为何会如此异常了。” “我怕这事若是找不出背后之人,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给我们下毒药了。” 韩当被她这一提醒,当即便醒悟过来。 他连忙点头应道:“是,这件事是要好好查查……昨天我们喝的茶水里,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尹白莲靠在韩当的怀里,再没有说话。 而韩当食髓知味,尝到了这绝色美人的味道,自然是有些欲罢不能,所以他隐隐的还是想要和尹白莲亲热。 尹白莲本来受了很大的打击,当时和韩当发生关系,那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如今她已然清醒,又怎会能再愿意和韩当亲热。 不过,她面对韩当的求欢,并没有立即拒绝。 而是含羞带怯地看着韩当,低声说了句:“将军,我……我身子现在就像是散架了一样,您那样勇猛,我真是有些受不住了。你能否让我养个两天的身子,我休息好了,再伺候你?” 第38章 忍痛割爱 韩当看着她那一双楚楚可怜,带着哀求的眉眼,他的一颗心柔软至极。 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对于她的要求,他自然不会不应。 他也很怜惜她的身体,还想和她有个美好的未来呢,所以来日方长,他不该那么猴急的。 他当即便离开,去查昨晚下药的事情。 可是,他无论怎么查,都没查到什么线索。 他不由得带了几分烦躁,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来看尹白莲。 却见尹白莲苍白着一张脸,靠在软塌上,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某一处。 韩当的心,轻轻一颤,他连忙趋步上前。 “白莲,你这是怎么了?” 尹白莲看见是韩当来了,她二话不说便掀开身子盖着的薄毯,双腿发颤的下了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将军,我……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长相厮守了……” 韩当地脸色一变,当即便搀扶她的胳膊起身。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尹白莲满眼都是痛苦,她抖着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韩当。 “我哥哥刚让人,给我传的信。他说,他今天白天去赌坊赌博,欠了东家很多钱。他没钱还,将我抵押给了赌坊……” “如果我不去救哥哥,那东家就要让人砍了我的双手双脚。将军,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与他相依为命,我不可能不管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必须要去救哥哥。” 韩当看着她哭泣,心疼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尹白莲的身世居然会这么凄惨,父母双亡,只剩下了一个哥哥,结果这哥哥也是不省心,自己惹了祸,却要拿妹妹来偿还。 他拿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和她保证。 “白莲别哭,你不是还有我吗?这点事,都是小事,我有的是钱,你放心,这件事我帮你解决。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哥哥,给平安救出来的。” 尹白莲眼底闪过几分意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当。 “将军,你……你不嫌弃我的家世?居然还想着要替我哥哥还债吗?” 韩当低头,忍不住轻轻吻了她唇角一下。 “傻瓜,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可不是你的家世。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件事,给你处理好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等我将你哥哥平安带回来吧。” 他安抚好尹白莲的情绪,便让人好好照顾她。 他则带了很多银钱,按照信上所说的地址,前往京都城的一家赌坊。 韩当刚刚出府,周妈妈便将消息通报给了云鸾。 云鸾收到消息,只是勾唇笑了笑,让如春继续观察韩府的动静。 韩当进了赌坊,直接点明来意,要见这家赌坊的老板—— 赌坊老板一听是拿钱来赎人的,他当即便让人将韩当,带入了一个房间,没过多久,便有几个护卫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给推了进来。 韩当坐在那里,神情颇为淡定的,凝着被推进来血淋漓的男人。 那男人见了韩当,连忙揪住他的衣袍,哑声问:“你……你是我妹妹派来的人吗?我妹妹她在哪里?让她快来救我,唯有她才能救我……” 韩当有些嫌恶的,将自己的袍子,从他那双血手中抽离。 赌坊老板穿着一身华服,摇着一把折扇,姿态悠闲地渡步入内。 韩当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叠银票,甩到了老板的面前,谁知那老板看都不看一眼,只凝着韩当勾唇笑着。 韩当蹙眉,极其不喜,他这样无礼地凝视。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都可以替他还上……至于他妹妹,早就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肖想我的女人。” 赌坊老板收拢起折扇,啪的一下子狠狠地甩在了旁边的案桌上。 他挑眉呵呵一笑:“韩副将,在下之前听过你的威名,一直对你敬仰有加。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能与你相见。我没想到,这尹涛的妹妹,居然成了你的女人。哎呀,这件事可如何是好啊。我没法向我背后的主子交代啊……” 韩当蹙眉,不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赌坊老板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当即揪着尹涛的衣领,将他带出了这个房间。 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韩当与赌坊老板。 赌坊老板满脸都是无奈,叹息一声说道:“实话不相瞒,我背后的主子,早就看中了尹白莲。所以,我们今日才算计了一出戏,故意将尹涛套住了。但凡是见过尹姑娘的人,谁不为她的绝色容颜所倾倒啊,我们主子自然也是尹姑娘的裙下之臣。” “为了尹姑娘,我们主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所以韩副将你说说,我们主子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因为一些钱,便将美人拱手相让呢?” 韩副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赌坊老板:“你这意思是,今天这事,是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了?” 赌坊老板挑眉,直言不讳地点头:“是,钱根本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老板要的就是尹姑娘这个人……所以,韩副将还希望你能忍痛割爱了。” 韩副将气得厉害,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女人。 况且尹白莲已经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将她送给别人,他爱她至极,她如今就是他的命。 韩副将从腰间掏出一把佩剑,重重地搁放在案桌上。 “如果你们真想抢走白莲,那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赌坊老板挑眉一笑,他当即便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灰尘:“看来韩副将,是想兵戎相见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将韩副将绑起来,带着他去韩府要人。” 韩副将气得身子发抖,指着赌坊老板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有何来头,居然敢动我韩府?难道你们就不怕,得罪了将军府?得罪了云家军吗?” 赌坊老板敛回嘴角的笑意,眼底掠过几分不屑。 他靠近韩当,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了句:“实话告诉你,我们还真的不怕。将军府和云家军再如何厉害,能比得过堂堂一国王爷吗?韩副将,你说是吗?” 第39章 另择明主 韩副将满脸都是震惊,诧异无比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背后的主子是王爷?” 赌坊老板缓缓点头,眼底满是讥讽与笑意。 “所以咯,韩副将你说说,我们到底会不会怕你,会不会怕将军府呢?识相的,我劝你别再继续执拗下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别到最后美人没保住,还得罪了王爷。” 至于是哪位王爷,他并没有细说,一个棋子而已,没必要对他吐露太多真相。 韩副将的脚步踉跄后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圈椅上。 那些守在门口的护卫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他的手脚给捆绑起来,韩当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赌坊老板看他一副神色萎靡,绝望到极致的模样,他又轻声地笑了。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这场危机,端看韩副将要不要这个机会了……如果你能替王爷做成一件事,你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从此封官加爵,尽享这天下富贵。” “你再也不用看着将军府的脸色过日子,妻子不喜欢,想休就能休。府邸住着不舒服,想换就换。这些王爷,都可以为你办到……” 韩副将原本沉寂的眼眸,当即便绽放出奇异的色彩,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赌坊老板。 “此话当真?” 赌坊老板再次让那些护卫退下,他亲自给韩当解绑了身上绑着的绳子。 “王爷这里有封信,一直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方法,送进云将军的书房。不知道,韩副将能不能替王爷将这封信,送进去呢?” 韩当听了,他的心猛然一沉。 他眼底闪过几分迟疑,看向赌坊老板:“那是封什么信?” 赌坊老板讳莫如深,悠然笑了:“你别管是什么信,你只需要送进去就行……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想韩副将一定能办到吧?镇国将军的书房,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能随意进出。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还真是无法办到……” 韩当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这信我不能送,我和将军情同手足,他待我不薄,我不能给他招惹任何祸患。” 赌坊老板嗤然一笑,眼底满是不屑与嘲弄。 “韩副将啊,韩副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换来的吗?这与云傅清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他当初可是差点死了,如果不是你牺牲了一条胳膊,救了他的命,如何能有今日镇国将军的威风?” “他如今是南储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将军,而你呢,十年前你是个副将,十年后你还是一个副将,甚至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废人。你除了能帮镇国将军看看书房,你还被赐予了什么重任吗?如果你胳膊没废,我倒觉得凭借你的本事,你的前途绝不会比镇国将军差。你败就败在,把他当成了兄弟,而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随意可以利用的棋子……” 韩当的脸色难看至极,赌坊老板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戳着他的心,一颗心鲜血淋漓。 那些曾经被他掩藏的怨恨,统统都被轻易地揭露了出来。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朝着赌坊老板低吼:“你别说了……你让我考虑考虑。” 赌坊老板闭了嘴,倒也没再逼韩当。 他出了房间,给了他独立的空间思考。 从黑夜到天明,韩当一夜没合眼,熬得一双眼睛通红无比。 这一夜,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往昔的画面。 他想着和云傅清的相识,然后再彼此交心,然后再结拜为兄弟,再然后一起上战场杀敌。 其实在战场上,云傅清救他次数更多,许多次如果没有云傅清保护他,他恐怕早就死了。 面对云傅清的肝胆相照,他自惭形秽,就想着下次有机会,他也一定要保护云傅清。 结果下一次,他真的保护了云傅清,可代价是,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这些年,他虽然对着外人说,他从不后悔,为了云傅清失去一条胳膊,可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里藏着的魔鬼。 他在无数的黑夜里,一遍遍做着没有失去胳膊的美梦,每一次他都选择不救云傅清,然后他就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胳膊,云傅清战死沙场。 可是,每次梦境醒后,他察觉自己断臂处空空如也,那心里的懊悔与不甘,就加深一层。 他后悔,他早就后悔了,为了什么兄弟情意,将自己的胳膊搭上去,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 —— 天色刚刚浮出微光,韩当便回了韩府。 韩夫人一夜没睡,一直都让周妈妈在留意着韩当那边的动静。 但她知道,韩当回府了,径直去了尹白莲那里,她抿着唇瓣,眼底掠过几分暗芒。 韩当将赌坊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和尹白莲说了。 他没有任何隐瞒,全数托盘而出。 尹白莲听着,他应了那赌坊老板的条件,她感动得泪流满面,扑入韩当的怀里。 “将军,你……你为了居然要如此铤而走险,我……我现在实在是不安啊。这件事,如果失败了,那你可就全完了。” “要不,你还是放了我,让我走吧,你不要冒险,不要去做那件事。” 韩当看着怀里的女人,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样子,他满眼都是怜惜。 他轻柔着动作,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你别哭,为了能与你厮守,就算现在让我豁出一条命去,我也在所不辞。况且,这件事几乎没什么风险,王爷在暗中全都筹谋好了。我虽不知道,王爷让我送的是什么内容的信,但是云府肯定是要陷入一场漩涡了。” “到时候,云府人人自危,谁还有闲工夫关注我啊。我投靠了王爷,也算是另择明主,攀上了一条登天梯。这事若是成了,往后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们。所以,我答应了他们,倒也不全然是为了你……” 尹白莲心底,涌出几分傲然。 不全是为了她? 呵,怎么可能呢。韩当对她的心,那是明明白白的,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捧到她面前,献给她。 第40章 刻薄面孔 她如今身子都给了他,他自然不舍得放开自己,唯有顺着王爷安排的计划走,他没有别的回头路。 她想着,眼底闪过几分嗜血杀意。 等到此事成了,她绝不留下韩当,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清白的身子,让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洁,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这个污点。 到时,她杀了韩当,将此事掩埋,等到与萧玄睿同房时,她再想办法遮掩住他的眼睛,那她就高枕无忧,照样可以做萧玄睿的女人。 打定了这个主意,尹白莲心里当即便轻松了不少。 为了安抚韩当,为了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又献身了一次,反正都做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了。 韩当难得享受了一回尹白莲的美人恩,他满脸都是餍足。 在尹白莲的房内,与她厮磨了一日。 等到傍晚时分,他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整理好衣着,前往云府前院书房。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韩夫人后脚,便让人将尹白莲给捆了起来。 尹白莲刚刚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便看见韩夫人带着几个奴仆,推门而入。 她不由地挑眉,眼底闪过几分不屑,冷冷地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要趁着将军外出,而就地处决我呢?” 韩夫人踏入屋内,扫了眼凌乱的床榻,她眼底闪过几分嫌恶。 可真是一对狗男女,大白天的白日宣淫,厮混在一起。 这屋子里有一股子,令人觉得作恶的气息,在隐隐流窜。 她不由得蹙眉,扭头看了眼周妈妈。 周妈妈当即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她扬声讥讽了一句:“哎呦,夫人啊,奴才怎么闻着这屋里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呢?这味道,就像是奴才曾经看到过,两个野狗交合后留下的气息。” 韩夫人捏着帕子,抵在了鼻翼。 她寻了一个位置,并没有走入内室,而是坐在了厅堂上。 “开开窗,散散气吧……这味道实在难闻……” 周妈妈当即便笑着应了,吩咐丫鬟去开窗通气。 尹白莲眼底满是恼意,她蹙眉看向隔着一道珠帘的韩夫人。 “韩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和将军是野狗吗?这话如果被将军听见了,你觉得,他能饶过你?” “将军都和我说了,他早就厌烦了你这个老女人。早在十年前,他都不曾碰过你身子了,明明有丈夫,却守了这么多年的寡,韩夫人我真是同情你。” 尹白莲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半点没有和韩夫人寒暄的意思。 这老女人在她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只要今晚韩当成功将信件送入云傅清的书房,那整个韩府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到时候,王爷用的是手段,惩戒这韩府的任何人。 她也没必要假惺惺的,故意与这个韩夫人寒暄。 所以,她的话说得直白又难听。 一字一句,简直是直戳着韩夫人的心窝去的。 若是没悬梁自尽以前,韩夫人或许会对尹白莲这些话,感到非常气愤与愤怒。 可现在,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轻易被尹白莲的这番话给激怒? 她目光凉薄地凝着尹白莲,淡淡抿唇一笑。 “尹姑娘的嘴巴,可真是犀利啊。如果让韩当看见你这副刻薄的面孔,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尹白莲嗤笑一声,身子慵懒在靠在梨花木打造雕刻成的凭几上。 她胸前的衣衫,随意敞开着,隐隐露出那锁骨间的青紫痕迹。 她颇为炫耀似的,挑眉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你信不信,无论我什么样,将军他都会喜欢的。你瞧瞧我身上的这些痕迹,可都是将军疼爱我的证明啊。韩夫人,你这守寡十多年的人,是不会明白这销魂的滋味……” “像我这样的绝色姿容,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难逃我的手掌心。韩夫人早就年老色衰了,凭你还没资格来和我抢男人……我不管你今日来,所为何事,我现在奉劝你一句,速速离开。否则若是将军回来,看见你在我房间里,以他的性子,估计会将你打得个半死不活的。” 韩夫人眼底并未见半点恼意,反而是周妈妈沉不住气,暗暗骂了句:“不要脸的贱蹄子……” 尹白莲脸色阴沉的,瞥了眼周妈妈。 周妈妈不甘示弱,瞪了她一眼。 尹白莲不想搭理这蛮横无理的老奴才,她扭头再次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从刚才进入房间,一直到现在,都特别的淡定。 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她心里的半分恼恨与失态,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尹白莲不免多了几分困惑。 她微微皱眉,看着韩夫人。 就在这时,沉默的韩夫人,开始出声了。 “尹姑娘,你不必等韩当了,他不会回来了……” 韩夫人笃定的语气,让尹白莲不由得一怔。 她缓缓握紧了手掌,勾唇冷笑一声:“你胡说什么?这整个韩府都是将军的,将军不回这里来,他都能去哪里?” 韩夫人轻声一笑,笑意未到眼底,一双眼睛冰冷至极。 “自然去他该去的地方……” “而你嘛……” 尹白莲的心,猛然一颤。 她心里突然升起不少的预感:“我怎么样?” “你自然也有你该去的地方……既然你们两个如此恩爱,我自然要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韩夫人缓缓地站起身来,再也不看尹白莲一眼:“来人,将尹姑娘捆起来,带她去见她的情郎——韩当。”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看开,从前那些执迷的情绪,也就荡然无存。 韩夫人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成了神仙,无论是面对韩当,还是面对尹白莲,她都可以做到,不怨不怒,不恨不恼了。 她走出房门,抬脚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悬挂在夜空的一缕月光,顷撒在她肩头,韩夫人缓缓地抬头,望着那洁白明亮的皓月。 她不由地勾唇,无声地笑了。 月光虽然冰冷,她的心里却火热一片,现在的心境,和悬梁自尽时相比,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第41章 大难临头 她知道,是四小姐给了她新生,是四小姐亲手将她拉出了地狱深渊。 她感恩老天,感谢四小姐,可以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从此以后,她绝不辜负四小姐对她的任何期望。 尹白莲整个人几乎都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韩夫人神色平静的走出房门,然后便有几个奴才从外面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了绳子将她的手脚给捆绑起来。 她身娇肉贵,一身的细皮嫩肉,如此被粗鲁地对待,被绳子捆绑住的地方,很快便渗出了血。 她疼得嗷嗷大叫,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她哭着咒骂那些捆绑她的奴才:“你们这些低贱至极的畜生,你们快点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将军若是回来了,看到你们这么对我,他们肯定会杀了你们,替我出气的。” “我是将军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你们这些下人,怎能以下犯上,帮着那个老女人这样对我?你们给我等着,等将军回来了,他不会饶过你们的。” 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凝着狼狈至极的尹白莲,她冲着尹白莲的脸,呸了一口唾沫出去。 “啊呸……不要脸的贱人……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呢。你以为,你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吗?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尹白莲的脸上,尹白莲从未被如此作践糟蹋过,她恶心得彻底崩溃。 “啊……呕,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喷我脸上唾沫?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尹白莲彻底疯了,奋力挣脱那些奴才的钳制,朝着周妈妈扑去,想要咬住她的脖子,将她给咬死。 周妈妈却抬起手来,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这个巴掌力道十足,直接打得尹白莲头脑昏花,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 尹白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与侮辱,她当即便眼前一黑,彻底地气死了过去。 周妈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手掌,冷笑一声,吩咐那些奴才将人押走。 那些奴才连忙应声,他们清楚的知道,从今日起,这个韩府的将要彻底变了。 他们拖着死狗一样的尹白莲,离开了韩府,将她丢入了云府的地牢。 而韩当这会儿,还不知道尹白莲的事情。 他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入了云府前院,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他们看到韩当来了,连忙躬身。 “属下见过韩副将……” 韩当负手而立,冲他们点了点头:“我进去给将军的书房,打扫一下卫生。” 平日里,书房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所以里面的卫生都是交由韩当打扫。 护卫听他这样说,倒没有任何怀疑,恭敬地退开,让韩当入内。 韩当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走向书房,一把将门给推开。 而后,他淡定自若地转身,将书房门又给关上。 关上门后,他立即掏出怀里藏着的信件。 他看着信件上封着的红蜡,不敢损坏信件半分,小心翼翼地捧着信件,朝着屋内的书桌而去。 书桌上有个书架,平日云傅清有什么要紧的书卷,都是摆放在这书架上。 韩当饶过书桌,来到书架前。 他扒开其中几本书卷,抖着手将手里的信件夹在了其中一本书里。 谁知,他刚要收回手,刚要松口气,突然嗖的一声响,一道暗器从门窗那边破窗而入,犹如一道闪电般准确无误地扎入了他的手背。 韩当大惊,手背居然与信件被飞镖扎在了一处。紧密联合在一起。当即他的手掌便喷出很多的鲜血。 他忍着手掌的剧痛,忙要拔出飞镖,将信件藏起来。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便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踢开。 当即便有一道矫健的身影,飞速朝着韩当冲来,他的眼底满是惊骇,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云倾眼底溢满怒意,一把攥住了韩当的手腕,缓缓的将他手臂给举起。 “还想往哪里藏?” 云鸾扶着刘氏,从门外踏步而入。 她冷眼瞥了眼韩当,轻声一笑。 “韩副将,这大半夜的,你来我父亲书房,是又要偷我父亲收藏品呢?还是,又看中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想要偷走换钱啊?” 韩当的脸色,陡然惨白。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被瓮中捉鳖,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云府这些没见识没主见的妇孺,是如何能知道他今晚过来的目的? 本以为是十成十能完成的任务,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掉入了她们设置好的陷阱。 赌坊老板不是说,这一切都将会神不知鬼不觉吗?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到底是谁出卖了王爷? 韩当只觉得心底暗潮翻涌,脑袋一片空白。 他不但将王爷吩咐的事办砸了,他也彻底斩断了与将军府这几十年的交情。 云倾看着他掌心里被扎在一起的信件,看向云鸾:“小四,这次你可猜错了……韩副将不是要偷父亲的东西,而是送了父亲一封信……” “还好我刀法极快,扎个正着,人赃并获,否则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素来对将军府忠心耿耿的韩当,居然背信弃义,伙同外人,一起栽赃嫁祸将军府。” 韩当还有些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所以他红了眼睛,看向刘氏哭道:“夫人……我韩当一时糊涂,竟然被歹人利用了……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是有人嫉妒我得将军信任,从而想要用这个法子,将我除掉。” 刘氏面容肃静,无悲无喜地淡淡凝着韩当。 她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韩当被她看得很是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嫂子,我和将军患难与共,从无数次的生死里闯过来,我对他忠心耿耿,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走了歪路而已。” 他说着,噗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信里是什么内容,我以为就是有人传信给将军,想要和将军搭上关系的……” 第42章 狼心狗肺 云鸾挑眉,勾唇嗤笑一声。 “韩副将,你不觉得你的辩解,特别的苍白无力吗?你说有人嫁祸你,算计你。难道,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将这封信送到父亲书房的吗?” “还是说,你被人摄去了魂魄,被妖狐迷惑,没了半分意识,浑浑噩噩来到这书房,浑浑噩噩将信件夹入这书卷中的?还有,如果这是一封普通求和书信,你为何不直接将信件交给我母亲?反而要偷偷摸摸,放入父亲的书房?” 云鸾的一番话,怼得韩当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无比。 他呐呐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具体。 刘氏眼底掠过的满是失望,她一眼都不想看韩当,只看向云倾:“将那封信拿过来……” 云倾立即应了,为了防止韩当反击她们,她快速点了韩当身上的穴道。 韩当地身子一僵,整个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整个局势,以摧枯拉朽之势全数被云府妇孺掌控。 云倾将信件拔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捧到了刘氏的面前。 刘氏拆开红蜡,捏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信纸。 虽然信纸上全都是刺目的红色,但是丝毫不影响观看,那信纸上黑色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展露在眼前。 云鸾站在刘氏身边,低垂眼帘,视线在信纸的内容上,快速地扫了一遍,果然这封信就是与敌国来往的内容。 而这敌国不是别国,正是如今与南储开战的梁国。梁国国力强盛,与南储不相上下,这些年来,两国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战役,因为有云傅清这个战无不胜的元帅率兵出战,所以这些年梁国屡屡败于南储之手。 信中写道,为了拉拢云傅清,他们几乎给出了梁国一半的财富,表露诚让云傅清与他们暗中合作。待他们有一日,踏平了这南储江山,梁国的皇帝,便封云傅清为异姓王,统领整个南储。 信中还列举了好几处详细的说明,能够给予云傅清的财富与权势。双方洽谈似乎到了就差签订这最后的契约,就能彻底完成的合作。 信里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地表明,梁国对云傅清的期望,而云傅清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刘氏将信件内容看完,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原本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皲裂,她紧紧地将信件攥在手里,双眼猩红地看向韩当。 “韩当,这一封通敌卖国的信件,一旦被人发现公布于世,你可知将军府会面临什么地步?百年帅府的招牌,将会被彻底摧毁,云家几百口人,将全都会被诛杀殆尽……” “云家列祖列宗,用鲜血拼杀出来的战功与荣耀,将会在一夕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云府所有的一切成就,全都轰然倒塌,不复存在。到时,人人都会唾弃云家,抹杀掉云家曾经为南储与百姓所做的一切血泪牺牲。” “大厦将倾,兔死狗烹,云家将会彻底成为炼狱,成为血的海洋。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只要云家一倒,梁国将会彻底没有顾忌,长驱直入攻破南储国门……” 韩当惊骇无比地看着刘氏,他的脸色煞白—— 刘氏恼恨至极,她直接冲到韩当面前,一巴掌狠狠地甩了上去。 “这些年,云家对你不薄啊,将军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怎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啊?如果没有将军,你韩当早就死了,还会有机会娶妻,纳那么多美妾入府吗?韩当,你的良心,难道被都被狗吃了吗?你怎能如此害我云家,你怎能如此狠心,要推着云家所有人下地狱?” 韩当的脸庞,被甩得偏了偏。 他舌尖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听着刘氏愤恨的话语,他不由得冷冷一笑。 “呵……对我不薄?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嫂子,这句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我所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不是用我的胳膊换来的吗?如果没有我,云傅清才是早就死了呢。我用一条胳膊,换了他一条命……这十多年来,我不能再上战场,只能被困于这书房,颓废地度过下半生。” “你该去问问云傅清,当他上阵杀敌,快意恩仇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过着什么没有未来,没有热血的日子?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云家施舍给我的,那都是补偿,都是可怜怜悯的补偿……” “想当年,我韩当也是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前锋将军,可现在呢,军营里的那些云家军,南储的将士,谁还记得韩当这个名字?如果早知是今日这种结果,我当初就不该救云傅清,我就该让他去死……或许我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如今的镇国将军了。” 刘氏听着他无耻的话语,气得一双眼直冒金星。 她抖着手,指着韩当:“你……你个浑蛋。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口出?韩当,当初你胳膊废了的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委吗?你为了立功,不听从将军的吩咐,急功冒进追击敌军而去。” “你被困在敌人提前设好的陷阱里,你带去的两万士兵,全数壮烈牺牲。你绝望无助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下地狱的时候,是将军不顾危险,率领一万士兵赶来,将你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那时那支箭,明明就是朝你射去的……将军错判了距离与角度,没有拦截成功。” “所以给人造成了错觉,说是你替将军挡了箭……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战事还没结束,你便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将军为了不影响和你的兄弟感情,默认了此事。他默认这事,没有反驳你,所以你就理直气壮地以为,是因为救他而废了一条胳膊吗?韩当,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韩当的脸上漫上几分难堪,他本来想要出口反驳的,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张不开口。 他以为,当年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从始至终云傅清都清清楚楚。 第43章 无药可救 云傅清既然知道,却不揭露他,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屡次拿着这救命恩人的往事,一次次相求于他。 韩当眼底满是愤恨,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刘氏。 “所以,云傅清明明知道真相,他却假装不知,让我犹如个傻子般,被他玩弄这么多年吗?” 刘氏气得几乎要吐血,这个人渣,简直无药可救,他到现在居然还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一点也不忏悔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啊? 云鸾见刘氏情绪太过激动,若再让她和韩当继续争论下去,估计她母亲会被韩当给气死。 云鸾向云倾使了个眼色,云倾立即会意,连忙搀扶住了刘氏的胳膊,低声劝了句。 “母亲,你别气,和这样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唯有他是对的……他若是能知道错,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这件事,交给我和小四处理。你就回去休息,什么事情也别管了。我们将他押入地牢,等着父亲回来,让父亲看着该怎么处置他……” 云鸾默默无言地,替刘氏顺了顺气。 刘氏缓和了愤恨的情绪,看一眼韩当,她都觉得恶心至极。 今日闹到这么晚,她也确实累了。 这件事是云鸾与云倾发现异常的,她们如今都大了,也该承担起一些责任了。 刘氏勾起唇角,眼底满是嘲弄笑意。 她凝着韩当:“呵……韩当,你根本就不配与将军称兄道弟。像你这样的人,猪狗都不如……你的良心恐怕从出生开始,都被喂进了狗肚子吧?” “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埋怨将军,也不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美人,而那么对韩夫人。你就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罢这番话,刘氏甩了一下衣袖,愤然离去。 韩当一点也不承认自己错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刘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怒吼。 “我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而已。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俗人,是你们辜负了我,是你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云傅清他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他哪有什么机会,成为南储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云倾听着他羞辱父亲的话语,她气得直接一脚踹上韩当的胸口。 韩当地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地上,撞倒了背后的一个花瓶。 他胸口闷疼,恼怒无比的看着云倾:“你这个死丫头,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云倾呸了一声,眼底满是酷寒。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从前我们一家人,算是看走了眼。你就是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忘恩负义的一个畜生。亏我父亲,对你义薄云天,这么多年的赤诚真心,当真是喂了狗。” “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脸面,一直以父亲救命恩人自居的呢?这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 韩当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从前云家的这些少爷小姐,哪个见到他不毕恭毕敬喊他一声韩副将,韩叔。 如今,居然都敢对他动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呵,难道这就是云家的好家教吗? 他满脸都是讥讽:“无论你们怎么否认,最后的结果,事实上我确实是救了你们的父亲。今晚这事,我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就算云傅清回来,他也不可能会严惩我的。到时,我会和你们一个个地好好算账……” 一直沉默的云鸾,在听到他这句不要脸的话语时,她勾唇嗤笑一声。 韩当听着她的嗤笑,他扭头看向云鸾:“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无论因为什么,我就是间接地救了你们父亲的命。你们等着吧,到时候云傅清肯定会放了我,并且押着你们跪下,向我赔罪的。” “到时候,你们就算将头磕烂了,我都不会轻易原谅你们的。” 一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觉得痛快解气。 等着吧,今晚他所遭遇的一切,他肯定要加倍地报复回来。 他韩当,向来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 云鸾看着他到了此种地步,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的模样,她只觉得口头上的话语,根本无法让他忏悔,无法让他轻易的低下头来。 她必须要让韩当低头—— 她轻轻眯眸,眼底闪过几分寒芒,她并不理会韩当的挑衅与叫嚣,扭头看向云倾。 “三姐,让人将他关入地牢吧。” 云倾点头应了,冲着韩当呸了一声,当即便有两个侍卫,从外面冲进来,钳制住韩当的手脚,将他给带了出去。 韩当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挣扎,可他的嘴巴却没停,一直都在大声的咒骂云傅清,咒骂着这将军府的每个人。 云鸾凝着屋内,被韩当的撞倒的那个名贵花瓶,她记得这花瓶,父亲很喜欢,如今被韩当撞倒,实在有些可惜。 沉默许久,她才慢悠悠地说了句:“既然他嘴巴闭不上,那就用针给他补上吧……” 云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小四……你的意思是……” 云鸾只是淡笑着,扫了眼云倾,而后她转身离开书房,径直去了地牢。 韩当进了地牢,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着身体靠在一间牢房的角落。 他的瞳孔萎缩,冲着那个身影喊道:“白莲?白莲是你吗?” 尹白莲听到韩当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韩当。 两个护卫将韩当推入牢房,将房门关紧。 韩当被点了穴道,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被人这么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了地上不少的尘土。 那些尘土,模糊了尹白莲的眉眼。 她忍着心底的震荡,颤着声音问:“将军,你怎会也被押了进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把事情搞砸了?你送信的事情,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吗?” 第44章 蠢笨如猪 她连忙扑到韩当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 韩当满脸都是懊恼:“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将那封信塞入书房的书卷里时,将军夫人就带着人闯了进来。云倾那个死丫头,还用暗器伤到了我的手……” 尹白莲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一字一顿问:“那封信呢?” “信被他们拿走了……白莲,我好像把这件事给搞砸了。”韩当有些难以启齿地回道。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可是,事实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不能对她有任何隐瞒。 尹白莲的脸色惨白,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低声呢喃着:“搞砸了?失败了?” 韩当以为,他是担心她哥哥那里,他连忙安慰尹白莲:“白莲你别怕,你哥哥那边,王爷早就答应我,无论此事成不成,他都会放了你哥哥的。” “虽然这件事,被他们发现了,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等到云傅清回来,凭着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不敢杀我们的。到时候,他肯定会乖乖的放我们离开的……” “就是这段时间,你可能要待在这里,陪我吃些苦头了。好白莲,只要你陪着熬过这一段艰难的岁月,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吃苦的。” 尹白莲的眼眸呆滞,几乎都听不清韩当说的那些话了。 她只是低声重复着那两句话。 “搞砸了……” “失败了……” 她付出了自己的清白身子,豁出了一切,到最后任务居然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事情的轨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偏离?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尹白莲红着眼睛,紧紧地揪着韩当的衣领,哑声嘶吼:“韩当,你在骗我对不对?事情没失败,一切都进行顺利……” 韩当看着她的神色,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满脸都是关切地看着尹白莲:“白莲,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对了,你没做错什么事,是谁将你关到这里来的?” “是不是那个老女人,擅作主张将你关进来的?那个贱货,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歹毒,等我出去,我一定要亲手打死她,为你出气。” 尹白莲将要崩溃的思绪,渐渐地回笼过来。 她凝着韩当自以为是的脸庞,她不由得扯唇嘲弄一笑。 “出去?韩当,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 “蠢货,你就是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傻子……” 韩当满眼都是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尹白莲,他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骂他蠢笨? 她不是仰慕他,崇拜他,几乎将他当成天神看待吗? 她怎能出口辱骂他? 韩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白莲,我知道连累你被关入了地牢,你很害怕,很惶恐。你放心,这只是一时的,等到云傅清回来,他一定会将我给请出去的……” 尹白莲眼底的憎恶,这一切再也不加掩饰,她冷笑着凝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粪坑里的蛆虫。 “将你请出去?呵,你简直痴人做梦……” “你……白莲,你怎能这么说我?”韩当隐隐有些生气了,他冷了脸庞—— 哐当一声响,牢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踢开。 云鸾负手而立,站在牢门口,冷冷地凝着韩当。 “韩当,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心爱的白莲,她到底是什么人吧?你的覆灭,她功不可没。她说你蠢,说你笨,还是抬举你了。你明明被人卖了,如今还在替别人数钱呢。呵,你真是比猪还笨……” 尹白莲看到云鸾,似乎突然恍然大悟过来。 她连忙站起身来,愤恨地冲向云鸾:“云鸾是你,是你对不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我的所有动作与计划,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假装不知,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一个傻子般,愚蠢地往你设好的坑里跳?” 云鸾看着向她扑来的尹白莲,她没客气,直接抬起脚来,踹到她胸口,将她给踹飞了出去。 尹白莲的身子,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砰的一声响,这一撞几乎把她身上的骨头,都给撞碎了。 她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惨白着脸指着云鸾:“是你……是你让人给我下的药对不对?” “是你,算计的我,让我失去了清白之身。我乃南储第一美人,到头来却委身于这个蠢笨如猪的老男人……云鸾,你好狠毒的心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云鸾冷眼凝着尹白莲,尹白莲确实很聪明,她如今只现身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说呢,她便将前因后果,都串联在一起,猜出了大部分的事情。 可惜啊,她重生一世,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她再如何蹦跶,最后的结果,注定是失败的。 呵,无冤无仇吗?不说前世,单说这一世,她费尽心机想要进将军府,为的是什么?她就不是奔着,要覆灭将军府而来的吗? 她居然还有脸说,她们之间无冤无仇? 韩当满脸迷惘,怔愣地看着尹白莲:“你……你说什么?蠢笨如猪的老男人?白莲,你……你不是仰慕于我吗?” 尹白莲心口疼痛得厉害,她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所付出的一切,全都成了空,她再也没有耐性,去应付韩当这个令她作呕的老男人。 她将所有的不甘与怒火,统统都发泄到了韩当身上。 她仰头哈哈大笑,望着韩当的眼神,满是嘲弄与讥讽。 “哈哈哈……仰慕于你?我呸,你觉得我堂堂南储第一美人,会喜欢你一个无貌无才,没有任何权势财富的一个老男人吗?韩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喜欢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能让我喜欢上?是凭着你的冷酷无情,还是薄情寡义?亦或那张令人作呕,苍老难看的皮吗?”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都成为阶下囚了,你居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简直比猪都笨,不,用猪形容你,都算是侮辱了猪这种生物。你就不配为人,连畜生都不如……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我怎会接近你,救了你。怎会将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你……” 第45章 地狱阎罗 提起自己的贞洁,尹白莲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她恨不得立即爬起来身来,彻底将韩当给撕扯着给吃了。 他毁了她清白,她毁了她的一切啊。 计划失败,没了清白身子,王爷不会再看重她,不会再要了她了。 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切,全都是这个愚蠢的老男人造成的。 让他送一封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能搞砸,她一开始就不该寄希望在他身上。 是她错了,是她高估了他的能力。 韩当整个人几乎都傻了,他脑袋一片空白,怔怔地凝着尹白莲对他无情的谩骂与讥讽。 他怎么都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红着眼睛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仰慕我的……你分明爱死我了,你眼里流露出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不信……” 云鸾忍不住啧了一声:“啧,人至贱则无敌啊……” 贱的她都想一巴掌呼上去了,韩当这个男人简直有毒,贱的令人发指,令人作呕。 这一刻,她居然有些同情怜悯尹白莲了。 啧啧,好好的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居然把身子给了这么一个人渣,真是可怜,可悲啊。 “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封起来,我不想再听他吐出一个字。”云鸾眼底漫过几分戾气,轻飘飘地吩咐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婆子拿着针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二话不说,直接走到韩当的面前,捏住他的嘴巴穿针引线…… 韩当痛苦哀嚎,偏偏身上被点了穴道,他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只得任由这两个婆子,在他嘴巴上用绣花针穿透他的皮肉,一点点地将他嘴巴给缝合住。 血迹,一点点地从嘴角流淌下来。 尹白莲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觉得痛快了几分。 她恨韩当,比恨云鸾更甚。 她巴不得,这个蠢货现在就去死。 云鸾慢慢的踱步到她面前,她缓缓的蹲下身来,一双眼眸凉津津地扫着尹白莲的眉眼。 “尹姑娘……如今你是阶下囚,你的生死,皆由我掌控。我且问你,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尹白莲的身子一抖,她眼底漫过几分慌乱。 她从不知道,云府的四小姐,她的眼神居然会如此可怕…… 或许从一开始,人们对这位四小姐的认知,便产生了偏差。 近日发生的这些事,还有谁能说,云鸾她是一个单纯到蠢笨的无知花痴? 她分明是用那些东西,掩藏自己,遮住了她最真实的阴暗一面。 这一刻的云鸾,不再是往日,那恣意张扬明媚热情的云府四小姐,她摇身一变,陡然成了从地狱归来的阎罗。 —— 两天后,阴暗潮湿的地牢,韩当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汗淋漓,翻坐起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便走进来两个婆子,一人掀开他胸前的衣服,另一个拿着绣花针,再次在他身上做着缝缝补补,穿针引线的活计。 韩当痛的身子瑟瑟发抖,眼底满是恐惧。 这两日,他遭受到了无数次绣花针的缝补。 他的身体各处,全都被绣花针缝补了一遍。 如今,他稍微动一动,那种皮肉拉扯的感觉,便会侵袭全身。 这刑罚虽然不会危及生命,却在一点点消磨韩当的意志与对死亡的恐惧。 韩当终于扛不住对他的这一系列酷刑。 他哭着看向那两个婆子,呜呜地叫着,口齿不清的哀求:“呜呜……婆婆,我……我要见四小姐,呜呜……我要见她。” 这几日的折磨,让他彻底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口不能言,哭都不能哭一声……每日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云鸾对他的折磨,不单单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真的熬不下去了,他宁愿云鸾给他一个痛快,也好比现在这样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停住了动作。 她们很快便将此事,传到了云鸾的耳边—— 彼时的云鸾,正与韩夫人坐在一处喝茶。 云鸾听了婆子的汇报,她微微挑眉,唇角一勾淡淡一笑。 而后,她扭头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想不想见一见韩当?令公子的仇,我觉得你还是要报复一下的……” 韩夫人握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 她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愤恨。 “既然四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却之不恭……” “好,来人。带韩夫人去地牢……”云鸾二话不说便吩咐下去。 很快便有人,带着韩夫人前往地牢。 韩当以为,自己的折磨到头了,他以为会等来云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他低着头,躲避开韩夫人望过来的眼神。 他缩着身子,藏在角落里。 周妈妈扶着韩夫人,踏步入了牢房里面。 韩夫人扫着牢房四周的环境,阴暗潮湿,地上堆满稻草,稻草上甚至还沾了不少的血污,刺鼻的血腥味,汹涌地扑鼻而来。 而韩当呢,他早已不复往日的威风。 他衣着褴褛,浑身都是血痕,蓬头垢面,嘴巴那里甚至被针线缝合了几针。 如此落魄,如此狼狈。 比之城中乞讨的那些乞丐,还要可怜…… 可怜?韩夫人挑眉,低声一笑。 她可真是昏了头,她居然会觉得韩当可怜? 韩夫人收敛回嘴角的笑意,一步步走到韩当地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离得近了,她甚至还能看到他头发里那些到处爬行的虱子。 “韩当,如果你早知今日,可会后悔,你曾经做的那些荒唐事?” 韩当眸眼恍惚地抬头,几日不见,他曾经最为嫌弃的黄脸婆老女人,似乎年轻了一些。 她妆容精致锦衣华服,以一种睥睨轻蔑的目光在凝着他。 韩当的心,轻轻一缩。 他抬起手来,紧紧地攥住了韩夫人的衣袍。 “夫……夫人,我,我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就不该因为贪慕美色,而那么对你。夫人,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让我向你赎罪……让我补偿你好吗?” 第46章 宴王邀约 “你居然能顺利到这里来,四小姐肯定对你还不错的,你帮我在她面前求求情,就说我以后都不敢再背叛将军,再不敢背叛将军府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做了很多混账事。只要我能活着,我一定会用余生,弥补夫人你……” 韩夫人抿着唇不语,她就那么静静地凝着韩当的眉眼。 她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出半分忏悔,他眼底闪烁的皆是惶恐与绝望,他怕现在的这些折磨,他怕死—— 韩夫人的面容很是平静,看到韩当落到这么一个地步,她心里的恨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几分。 可是要说原谅,即使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原谅他。 更别说,他这只是为了活命,才向她低头的祈求。 韩夫人缓缓的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动作温柔地为韩当擦着脏污的脸庞。 韩当激动的厉害,眼含热泪地看着韩夫人。 他以为,是自己的忏悔动摇了韩夫人,韩夫人还是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 “夫人,只要你能让我脱离苦海,我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往后余生,我一定只守着你过……” 韩夫人停止动作,眼底掠过几分憎恶。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将手心里的帕子,丢在了地上。 “呵,韩当你说出这些话来,不觉得很恶心吗?” “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什么副将,还是什么地位尊崇的韩将军吗?你愿意守着我过,我却不再愿意,日日夜夜看着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艰难度日。” 韩当地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夫人。 “你……你还是在恨我?夫人,我……我之前就是被尹白莲那个贱人给迷惑了。她是别人派过来,故意迷惑我,让我背叛将军的……我现在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我才知道,在这世上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夫人你对我的真心。” 韩夫人用力地掰开韩当攥着她衣裙的手指:“呵,真心?我的真心早就喂了狗……你觉得,你还能从你自己狗肚子里拿出来吗?” “韩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往后的岁月单是一想起你,我就觉得恶心……恶心得我都想吐……” “想想你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能够让四小姐饶你一条狗命吧。别再愚蠢不自知,到头来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其实,她是想亲手杀死他,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的。 可是,看到他这么痛苦,她心里翻涌的杀意,便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死了有什么难的?让他活着,经历这些痛苦煎熬,想死都死不了,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韩夫人再也不看韩当一眼,站起身来,便朝着外面走去。 韩当连忙伸手,想要再次拽住韩夫人的衣服,周妈妈却冷着脸,一脚踢掉他的胳膊。 韩当吃疼,连忙缩回手臂。 周妈妈冷着脸,嘲弄一笑:“别再用你的手,玷污了夫人的裙子。你就是一个垃圾……” 骂完这句,周妈妈便追上韩夫人,搀扶住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韩当泪流满面,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扑上牢门口。 他的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栽倒在地,他伸着胳膊触摸着那渐渐消失的模糊身影。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一声:“夫人……你别走啊,我真的错了。” 韩夫人置若罔闻,就当他是一条在嚎叫的狗。 她缓缓地走出阴暗的地牢,当阳光洒在她冰冷的身上时,她站在牢门口,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向那满是璀璨骄阳的天际。 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活。 而韩当,在她心里,早就死了! —— 又过了三天,宴王突然让人传信给云鸾,约她到京都最大的酒楼云雀楼商谈要事。 云鸾接到帖子,沉默了半晌。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暗中派人去边境,查看那边的情况,可是她派过去的人,久久都没传回任何消息。 她也明白,路途遥远,一般的书信,必须要三天左右才能传回。 而时间太紧迫,三天的时间,她根本就等不及。 就在她陷入焦灼,不知所措的时候,宴王在这时候,给她传了信,她抿着唇角,暗自揣摩宴王的用意。 没思虑太久,她便做了决定。 而后,她让如春伺候她洗漱更衣,她正要出门时,二嫂突然找来,凝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裙,她眼底掠过几分晦暗。 “小四,我听说宴王约了你去酒楼?” 云鸾一怔,她扭头看向如春,如春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二少夫人也是关心小姐,宴王那个人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为妙。” 二嫂握着云鸾的手,让如春退下。 她也没有任何隐瞒,当即便柔声道:“小四,你别怪如春,她也是担心你。我猜,你上次在父亲出征时,回来穿得那套衣服,应该就是出自宴王府吧?” 云鸾眼底闪过几分惊诧:“二嫂,你的眼光真毒。” 二嫂抿唇,轻声一笑:“你也知道,我平素最喜欢绣花做衣服之类的事情,京都城里做工精致的锦衣华服,我多少能看出点门道来。所以,那天你就与宴王见了一面吗?” 云鸾点头,倒没有任何隐瞒:“那天我因为感染风寒,在回来的路上险些晕倒,宴王救了我,让我在他的别院换了干净的衣服。” 二嫂眼底漫上几分认真,一字一顿对云鸾说道:“小四,你别告诉二嫂,你之所以不想和睿王在一起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宴王吧?” 云鸾摇头,无奈一笑:“二嫂,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我不喜欢宴王的,我就是和他有一面之缘而已。今日我们相约,也是因为我想请他吃饭,报答一下他前几天救了我的事。” 二嫂蹙眉,有些迟疑的问:“是你主动请宴王吃饭的?” 云鸾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欠了宴王的恩情,总得想法子还了……否则,我怕被人诟病。” 二嫂并没有因为云鸾的回答,而松口气,她依旧郑重其事的对云鸾说:“小四,我可告诉你,父亲不喜欢睿王是真,但他对宴王却更加忌惮。也不是宴王不好,是他的身份,让这京都里的贵族,都不敢靠近沾染。” 第47章 杞人忧天 “当今圣上很是忌惮宴王北地的兵权,跟了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公婆他们睿王都接受不了,更别提宴王了……” 云鸾无奈一笑,她知道二嫂这样说,是为了她好。 她心底流淌过一阵暖意,有些撒娇地抱了抱二嫂的胳膊。 “二嫂,你真是杞人忧天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宴王绝对没有任何私情的。我现在根本不想感情的事情,请他吃完这顿饭,我以后绝对会和他划清界限的。” “你别担心,我现在比谁都清楚,皇家的人,断断是不能沾惹的。以后,我绝对会离他们远远的。” 听到云鸾这样保证,二嫂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也不能太逼小四,她这些日子变化还是挺大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谆谆善诱,慢慢来吧。 云鸾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二嫂,这才好不容易逃出二嫂的温柔圈里,成功地离开了云府。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云雀楼门口。 云鸾在下车前,又警告了如春一句,让她以后不要把她的事情,再告诉云府其他人。 如春自知理亏,自是连连认错答应。 云鸾让她在马车里等着,她独自下了马车,朝着酒楼走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劲衣的黑翼,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等她。 看到她来了,他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随我来。” 便转身朝着酒楼里走,再不肯与云鸾多少一句话。 云鸾丝毫不在意黑翼的态度,她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整个人很是处变不惊。 酒楼里很是冷清,没有半个人影,云鸾这才知道,今天的云雀楼是被宴王包了下来。 宴王素来谨慎,无论去哪里,都喜欢提前让人清场。 他在京都城,可谓是极其小心,就怕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被歹人钻了空子,丢了命。 这京都城里,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防。 她之前听说过,宴王遭遇的刺杀,最多的一天几乎达到十次。 从早上开始,到傍晚入睡,那是层出不穷。 投毒,暗杀,偷袭,陷阱,美人计等等,反正杀害他的招数,多到不知凡几。 为此,京都城里还有人偷偷设下赌局。 很多人都赌,宴王到底什么时候会被杀死,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暗害! 云鸾随着黑翼踏上楼梯,走到了二楼廊道,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云鸾吓了一跳,他突然转身过来,还是挺突然的。 她的脚步往后踉跄倒退了一下,差点崴到脚,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她才没滚落下楼梯。 黑翼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怎么就没滚落下去摔死你?” 云鸾无语至极,抬头看向黑翼。 “黑翼大人,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让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今居然想要咒我死吗?”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恼意,他一把抓住了云鸾的手腕,一字一顿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自从那天我家王爷冒雨将你带回别院,第二天他便病了?整整病了好几天,原本他就瘦,如今因为这场风寒,他更瘦了。” “你倒好,自从回府,一点也不知道询问王爷的情况……像你这样黑心肝的女人,我真是希望,王爷永远都不要和你有任何交集。” 想想过去那么多年,王爷行事素来谨慎,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让自己病了。 他心疼,心里便越发的恼恨云鸾。 云鸾摸了摸鼻子:“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恨我?” “恨?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小爷我可没功夫,恨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要不是看在将军府的份上,你看我家王爷理不理你?反正我得提前警告你,你和王爷谈事就谈事,可别再想龌龊法子,勾引我家王爷。” “若是让我发现,你另有企图,贪图上了我家王爷的美色,我绝对会杀了你的。像你这样花痴的女人,我真的见到太多了,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最关键的是,王爷对这个女人,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同。 他心里,由此产生了几分危机感。 王爷是属于铭月郡主的,其他的女人都不配拥有王爷。 云鸾不由地勾唇,低声笑了一声。 “黑翼大人放心,我对王爷并没有半分旖旎心思……你大可放心,完全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 黑翼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狡猾得很,说一套做一套,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云鸾不由得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你让我怎么办?要不,我不进去了?你就和宴王说,我有事先走了……” 她作势转身离开,一副极其洒脱的架势。 黑翼拧眉,她要是这么走了,王爷迟迟等不到人,他可是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王爷素来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事情,他屡次犯规,王爷肯定会彻底恼了他的。 黑翼不由得满是焦急,有些别扭地喊了云鸾一声。 “哎,那个你……你进去吧,我不说了就是。反正你心里有谱就行……” “我看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与王爷说。这次可是王爷主动邀约我的……可不是我腆着脸吧求见他的。”云鸾勾唇笑笑,虽然笑意盈盈,笑意却未达眼底。 黑翼对她那么不礼貌,她多少有些生气。 虽然她很需要得到宴王的帮助,可她也不会太低声下气,与宴王产生太大的不对等关系。 否则,这以后的合作,岂不是因为身份,她要处于劣势之地,处处迁宴王,而委屈自己? 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她抬脚便要走,黑翼恼得咬牙切齿,他平常因为是宴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是高高在上惯了,一时间拉不下面子,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云鸾将要走下楼梯,突然廊道尽头的包厢门缓缓打开。 萧廷宴穿着一袭黑色的裘皮大氅,头戴白玉冠,姿容俊雅地走出来。 第48章 暧昧至极 “云四小姐,请留步。本王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四小姐,请你息怒。” 云鸾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身看向萧廷宴。 萧廷宴身后的房门敞开,一缕从窗户那边倾撒进来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打在了他的肩头。 黑色的毛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璀璨夺目。 他的面容,翩若惊鸿,惊艳人眼睛到极致。 他就像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绝美人物,不染尘世烟火,俊逸飘尘犹如那天上飘落的谪仙。 云鸾再是见惯了容颜倾城的美人,这一刻,也无法忽略掉萧廷宴的惊才绝艳。 萧廷宴面容柔和的,冲着她颔了颔首,而后扭头看向黑翼。 那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 “向云四小姐道歉……” 黑翼有些不服气地皱了皱眉:“王爷,我并没有说什么。” “不道歉,那就立刻出京。本王身边,是留不下你这种架子大的属下……”萧廷宴毫不留情地说了句。 黑翼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攥着拳头不情不愿地朝着云鸾躬身握拳。 “云四小姐,刚刚是我无礼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礼。” 云鸾见好就收,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与这个黑翼为敌,她就是要让他明白,她也不是随意能让人欺辱,而没有半分脾性的人。 黑翼的本事,让她不容小觑,她千百个不愿和他结仇。 所以既然人家给了她台阶,她当即便下了,没有揪着不放。 “没事,毕竟是我连累了王爷染了风寒,黑翼大人关心王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廷宴握着拳头,抵住薄唇,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两声。 黑翼眼底闪过一阵紧张:“王爷,你赶紧进去吧,廊道里冷,你身体受不住的。我下次,再也不会对云四小姐如此无礼了,你别生气……” “退下吧……”萧廷宴咳嗽了两声后,低声吩咐道。 黑翼哪里敢再违抗宴王的意思,犹如一个被顺了毛的小猫咪一样,非常安静听话地离开了。 与云鸾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麻烦你赶紧上去,王爷现在的身体,受不住什么寒气的。” 云鸾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好。” 黑翼松了口气,倒没想到这云四小姐的性子,倒是挺宽容大度的。 他刚刚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太好听,但她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他不由地抬头,看了眼云鸾。 云鸾冲他抿唇笑笑,抬脚就朝着楼上走去。 黑翼的眸光不由得一闪,云四小姐刚刚那一笑,颇有几分女子没有洒脱与英气。 —— 云鸾跟着萧廷宴,刚刚踏入包厢门,迎面扑来的便是灼热的气息,这屋内的温度,倒是比外面灼热了几分。 进来没多久,她的额头便冒出了一层细汗。 萧廷宴依旧披着厚厚的大氅,面容没有半分变化,倒是那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润。 云鸾心底顿时了然,看来宴王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特别的畏寒。 如今这天气,不过刚刚入了秋,他便穿了厚实的大氅着身。不仅如此,还不能在外面久待,刚刚就站了那么一会儿,他的脸色便青白一片。 这样的身体,可真是弱到了极致。 萧廷宴礼貌有加地邀请云鸾入座,云鸾没客气,在他对面的位置缓缓坐下。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亲自为云鸾斟茶。 云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阻拦,谁知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了萧廷宴的手面一下。 那嫩滑的触感,让云鸾不由得连忙缩回了手。 “抱歉……” 萧廷宴的眸光微闪,勾唇笑了笑:“无碍……是本王约你出来的,自然要尽到待客之道。云四小姐不必拘谨,本王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 云鸾挑眉,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他身上厚实的大氅。 “我倒是不怕宴王会吃了我……你是王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身份尊贵,不应该让你斟茶的……” 就他这虚弱的身板,恐怕都招架不住她一招。 她怎会怕他吃了自己? 呵,说出去估计都会惹人笑话。 萧廷宴抿着薄唇,将斟满茶水的茶盏,推到了云鸾的面前。 “你我之间,不需要讲究太多的身份规矩……” 这话说的,倒是颇为亲近,好似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密友,他丝毫不计较这俗世的规矩与身份上的束缚。 云鸾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这宴王一点也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高冷不近人情啊。 他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挺客气有礼的,倒是一点也没摆他王爷的架子,莫非自己救了他,他拿自己当救命恩人看待的? 云鸾稍微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可能极大。 所以她也就不纠结,宴王的态度问题了。 她接过茶盏道了谢,手指捏住茶盖掀起,吹了吹杯中那绽放的碧绿茶叶,轻啄了一小口茶水。 萧廷宴凝着她那殷红且饱满的小嘴,眸光微微一深。 当即便转移了视线。 温热的茶水滑入味蕾,云鸾的眼眸微微一亮。 “口感香醇,微苦中带着一丝甘甜……茶水入腹,那茶味的香气,倒是在口腔里久久不散,这是上上等的碧螺春啊……没想到今日托宴王的福,居然能有如此口福。” 萧廷宴轻笑一声,倒是没想到,她挺会品茶的。 他随意回了句:“以后跟了本王,你天天都会有此口福享受上等茶叶。不止碧螺春,还有普洱,铁观音,乌龙茶等等……有些茶叶,可能宫廷里的那些贵人都喝不到……” 云鸾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什么跟了他? 这话说的,可真是暧昧至极。 她只是与他合作而已,怎么能用跟这个词? 这宴王会不会用词?还是他是故意的…… 她咳得满脸通红,连忙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茶水。 萧廷宴眼底带了几分揶揄:“云四小姐这么激动?本王说得跟,可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你不要曲解了本王。” 云鸾连连摆手,脸色忍不住带了几分涨红。 “是我太笨,会错了王爷的意思……” 第49章 胸膛太硬 萧廷宴看着她娇红的面颊,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 云鸾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 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她转移了话题,低声询问萧廷宴:“不知道王爷突然约我,所为何事?” “你是决定好了,要与我达成合作吗?” 萧廷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书桌旁,在书桌上拿起了一封信,递到云鸾的面前。 “早在那一日,你我第一次相见,本王便已经决定了和你合作。这封信,就是本王与你合作的诚意……” 云鸾挑眉,眼底掠过几分惊诧。 她倒是没想到,萧廷宴居然会这么坦诚,会这么干脆。 “既然早就决定要与我合作,当日怎么没说?” 萧廷宴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当时本王若是说了,你难道不会怀疑,本王是答应得太过草率,从而不相信本王?” 云鸾摇头:“那倒不至于……” 因为前世,她对他的了解很是透彻,总体来说,他也是一个挺可靠的盟友,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与她联手对付睿王。 他们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有同一个敌人。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不过,宴王那么信任她,当日就考虑好了,要和她合作,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按照宴王以往谨慎的性子,他不该这么爽快的答应的。 云鸾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没再去探究,真正的原因。 她迟疑着没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有一点,本王得提醒云四小姐……”萧廷宴眉眼间带着笑,欲言又止。 云鸾抬头,怔愣地看向他。 “什么?” “本王说的与你合作,只是与你个人,并不是将军府……”萧廷宴蠕动薄唇,一字一顿道。 云鸾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灼热,两人因为离得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暗香,不停地向他扑来,钻入她的鼻翼。 原本就热,这下子云鸾更觉得口干舌燥。 她不由的沙哑声音问:“为什么?” 萧廷宴突然又逼急云鸾几分,云鸾猝不及防,踉跄脚步,连忙朝后退去,谁知腿上却无意间撞到了凳子。 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萧廷宴及时的伸手,大掌箍住了她的腰肢,拽住了她的身子,她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朝着他的怀里撞去。 下一刻,一声闷响从他嘴边溢出来。 云鸾只觉得额头一疼,她连忙看向萧廷宴:“你怎么样?” 她的额头,撞在了他的胸膛,他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但他始终都没松开云鸾的腰。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缠—— 云鸾尴尬得不行,下意识地推搡了他一下。 萧廷宴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别动……” 云鸾的整个脊背,都冒出了一层的汗,里面的单衣几乎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仰头怔怔地凝着萧廷宴俊美如俦的容颜:“王爷,你没事吧?” 他身子那么弱,可别撞出了什么毛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她可承担不起啊。 萧廷宴的脸色,只是白了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冲着云鸾摇头:“本王没事……倒是云四小姐你,额头上被撞红了一块……” “抱歉啊,可能是本王的胸膛太硬了。” 他说着,便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云鸾的额头一下。 冰冷的触感,让云鸾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连忙推开了萧廷宴:“我没事,王爷没出什么事那就好。” 她总觉得这屋内的气氛,似乎突然变了,怎么就变得这么暧昧呢? 萧廷宴看着她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态度,他眼眸闪过几分晦暗,他将信封塞入了她的手心。 “打开看看吧,应该对你很有用……” “这几日,本王得知,你可是派了好多人去边境,想打听那边的情况。” 云鸾眼底满是惊诧,怎么都没想到,宴王居然会知道她在查什么。 她来不及道谢,连忙拆开了信封。 这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边境那边的形势。 父亲带着云家军出征已经过去了五天,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边境。 而前世这时候,边境已经与梁国发生了交战。 第一仗,自然是南储大获全胜,整个军营的士气高涨,接下来的几次战役,梁国节节败退。 就在第十天的时候,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九万云家军,九万赤胆英魂,命丧黑风峡岭。 一想到这里,云鸾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快速将信纸打开。 信里的内容,几乎将军营的情况,都复述了一遍。 他们刚到边境,便与梁国交战,云傅清带着将领,大获全胜。 萧玄睿几次想要跟随云傅清出征,皆都被云傅清寻找借口给挡了回去。 萧玄睿在军营里,没有任何机会接触云家军的人,云家军的人对他很是防备,他处处受限,根本掌握不了那里的实权。 云鸾一目十行,看完信里的内容,一直紧紧地提起的心,缓缓地落了下来,她轻轻地舒口气。 看来她对大哥说的话,大哥是放在了心上,大哥素来沉稳,他比她更清楚,该怎么和父亲说,父亲才会相信。 只要他们提防萧玄睿,处处防备他,限制他的权柄,那萧玄睿即使跟去,他这一次也决不能再耍什么幺蛾子。 云鸾将信纸折叠起来,心情不由得漫上几分明媚,她看着萧廷宴的眼睛,都不由得漫上几分笑意。 “多谢王爷的这份礼物……王爷果然睿智,很清楚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萧廷宴刚要摆摆手,说不要客气。 谁知突然他喉间一痒,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本以为咳嗽几声也就作罢,谁知道这咳嗽起来,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了。 他咳得是面红耳赤,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云鸾看到这幅场面,吓了一跳,连忙趋步上前,为他顺着后背。 第50章 宴王中毒 黑翼在下面候着,隐隐约约听到了王爷不间断的咳嗽声音。 他急得不行,连忙带了大夫上楼。 大夫推开门,疾步走到萧廷宴的身边,赶紧为他把脉诊断。 云鸾皱眉,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萧廷宴那青白憔悴的脸庞,他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病入膏肓,随时都要断气的病危之人。 素来听说宴王身体弱,可没想到,居然会弱到这个地步啊? 不过是一个风寒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云鸾沉思了半晌,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前世那个女人入府后,她身边好像跟了一个长相很是普通的丫鬟。 她曾经听府里的下人说,那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一直都形影不离。 云鸾的神色一沉,她好像遗漏了这个丫鬟? 丫鬟也是跟了那女人,在宴王身边十多年的。 那也就是说,虽然那个女人的身份暴露了,可那个丫鬟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宴王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难不成还是因为中了毒? 云鸾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便走到黑翼身边,暗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黑翼满心都是担忧着萧廷宴的情况,哪里有心情理会云鸾,他不耐烦地扭头看向她:“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云鸾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你随我出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黑翼烦躁至极,没好气地回道:“王爷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时间与你啰嗦,你离我远点……小心我忍不住,对你出手。” 云鸾急得要命,这黑翼对她可真是越来越不客气。 “事关宴王的生死,你如果不着急,那就算了……” 她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嫡小姐,频频受这少年的气,她真是够憋屈的。要不是看在他武功高强的份上,她才不会忍他。 黑翼一听,与宴王生死有关,他当即便看向云鸾:“你最好祈祷,你没有诓骗我。” 然后,他便跟着云鸾出去了。 云鸾当即便问他:“那个给王爷下毒的女人,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黑翼如实回道:“王爷将她关入了地牢,想要严刑逼供她背后的睿王,谁知她却吞毒自尽了。我们什么都没从她嘴里挖出来……” 想起这件事,他就气恼得不行。 “秦姬那贱人,枉费这些年,王爷对她那么好,没想到她居然敢毒害王爷,若不是她吞毒自尽死了,我必定要将她大卸八块,折磨得她不得好死。” 云鸾听着秦姬的这个名字,握了握拳头。 没错,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叫秦姬。 而她身边,与她那个形影不离的丫头好像叫盘儿。 盘儿皮肤黝黑,身型很是彪悍健硕,如果不看她的性别,别人打眼一瞧,只以为她是男人。 云鸾的心,缓缓地提起又问黑翼:“那她身边可有一个与她关系很亲密的丫鬟?” 黑翼蹙眉,眼底带了几分困惑看向云鸾:“很亲密的丫鬟?没有啊,秦姬她向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当时王爷带她回府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云鸾皱眉,她将盘儿的样貌,向黑翼复述了一遍,询问他府内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丫鬟。 谁知黑翼听了,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冷冷地看着云鸾:“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盘儿她是和秦姬一样,都是睿王派来的卧底?” 云鸾一听他说了盘儿的名字,她的眸光猛然一亮。 “对。就是盘儿,她是不是也在宴王府里?” 黑翼眼底闪过几分怒火,他低声斥道:“云鸾,你可知这盘儿是谁的人?你居然敢往她身上攀扯?谁都有可能害王爷,唯独她不可能……” 盘儿可是铭月郡主,派遣到王爷身边,照料王爷生活的丫鬟。 铭月郡主对王爷情深义重,她怎么可能会派一个要害王爷的人过来? 这个云鸾,肯定是查到了盘儿的来历,为了铲除自己的情敌,故意空口无凭栽赃盘儿,以此来抹黑铭月郡主呢。 亏他刚刚还觉得,云鸾很是洒脱坦荡,没想到她居然是如此心机叵测的恶毒女人。 黑翼不想再和她废话,他当即便命令黑羽卫,让他们将云鸾给轰出去。 云鸾被气得,脸色青白一片。 她和黑翼怎么解释,他都不信,一副她是歹毒恶人的模样。 她身上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那些黑羽卫的对手? 这些黑羽卫,个个武功高强,比之皇帝的那些暗卫,都不会逊色半分,云鸾根本就招架不住,便被他们钳制住了手脚。 黑翼站在酒楼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被束缚住手脚的云鸾。 云鸾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指着黑翼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蠢货,宴王若是让你这样继续护卫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害死。那个盘儿,她也是睿王的人。宴王这情况,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风寒,他肯定是中了毒……” “你现在不是要让人将我轰出去,而是赶紧让人抓到那个盘儿,让她交出解药,否则,宴王危矣。黑翼,孰轻孰重,难道你自己掂量不清楚吗?如果宴王死了,你就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你也无法给自己赎罪……” 黑翼嫌她太过聒噪,他冷着眼眸,扫向其中一个黑羽卫。 “堵住她的嘴,将她丢出去……” 云鸾气得眼眶发红,宴王英明一世,怎么就让这么一个蠢货,当了黑羽卫的首领? 她严重怀疑,前世宴王的死,黑翼的愚昧无知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刚才就不该,在暗中提醒黑翼。 她不能就这么被丢出去,她必须要见到萧廷宴,向他说明真相,否则萧廷宴这次,必死无疑。 萧廷宴要死了,那她就少了一大助力。 云鸾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她不能急,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就在黑羽卫拿着布团,欲要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大夫从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满脸惶恐地朝着黑翼道。 “黑翼大人哪,你这是干什么呢?王爷他不是风寒,他是中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