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突发救援！
山湖倒退，光影碎裂。
前往粤省的g23列车风驰电掣。
赵原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欣赏窗外风景。
思绪沉浸在另一段记忆里……
军医大学毕业后，赵原加入神秘的维和部队，开启了与众不同的人生。
在护送同胞撤离时，小队遭遇武装歹徒的袭击，导致十五人重伤。
生死一线，危在旦夕……赵原以惊人的速度清创、缝合，处理好每一个伤口。
甚至将腹部被子弹射穿，炸出血洞的战士，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然而，血包短缺、路途漫长，给救治工作造成困难。
赵原不顾同事的反对，陆续从体内抽出800cc的血，给失血过多的同血型伤员续命。
靠着赵原的努力，伤员活着回到了营地。
然而，因为输血太多、身体劳累过度，赵原闭上了眼睛……
……
赵原重新睁开眼睛，发现已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还是叫赵原，如今的身份是湘南医学院的学生。
父亲是一名医生，从小耳濡目染，赵原立志子承父业。
他很争气，在医学院的表现优异，毕业前拿到了前往国内顶级医院实习的机会。
性格与年轻时的自己有八九分相似，不爱张扬，做事勤勉，认真踏实，有不服输、不畏难的狠劲。
此次前往粤省的白云市天华医院，进行长达三个月的实习。
除了带队老师之外，实习生共六人。
邻座女同学名叫柳莎，手捧《格氏解剖学》，耳蜗里塞着乳白色的耳机，眸光如水，梨涡轻浅，身条盈沃，质若幽兰。
为了专注学业，柳莎拒绝了许多追求者，选择坐在赵原的身边，也是觉得赵原安静本分，不会打扰自己。
……
原本安静的车厢，广播声突然响起：
“1号车厢有人突发疾病，如果您是一位医务工作者，请前往支援！”
坐在前面一排的领队周广臣豁然起身，“带好急救箱，跟我走！”
周广臣是湘南医学院的知名教授，还是附属医院的外科专家。
他为人正直，在学生中极有威信。
一号车厢是双层软卧，周广臣亮出自己的工作证，乘务员立刻放行。
患者是一个老人，蜷缩在卧铺上，捂着胸部，痛苦呻吟。
鲜血从指缝渗出，地板上甚至堆积了一滩血水。
周广臣上前检查，片刻之后，眉头紧皱，“他刚做完心脏瓣膜手术没多久？”
“没错！”患者身边的年轻女子见周广臣判断准确，宛若遇到救星，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滚落。
“这是术后护理不当所致，缝合伤口开裂，内出血，有血水渗出！”
“我爷爷因为需要处理公司的急事，才没有听从医生的叮嘱，选择提前出院。请您务必要救他！”
女子说话时手臂在不停地颤抖，语速很快，呼吸急促，脸上满是痛苦、担忧和绝望。
老者躺在病床上，虽然口不能言，但目光里满是哀求。
强烈的求生欲望令他缓缓抬起手，终究又无力地垂落。
他不想死。
周广臣眉宇始终皱着，
“做完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病人需要住院一周，然后静养至少三个月，如今伤口撕裂，体内大出血，必须要立刻进行手术。”
赵原也上前查看，周广臣的判断精准无误。
像这种术后护理不当导致的伤口撕裂，需要在医院无菌环境内进行重新缝合，过程甚至比手术还要繁杂，会伴随着并发性病症。
狭小的空间，仅有最简单的器械，根本不具备开胸手术缝合的条件。
按照出血速度，最多再过半小时，老者就会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死去。
“能不能让火车在最近的站点临时停靠，将病人转移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救治？”周广臣询问。
乘务员急忙回答，“我们已经与列车长沟通过，十五分钟后，会在下一站临时停靠。”
周广臣追问：“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青南县。”
“青南？”周广臣面露难色，以青南县医院的硬件设施恐怕难以支撑这个级别的手术！
当然，虽然是县医院，那也比高铁的条件要好很多。
“嘭”一声闷响！
正当周广臣与列车员交流之际，又出现了变故。
患者的孙女重重倒在地上，双腿在不断地抽搐！
“她想必是太过焦急，导致急火攻心。大家赶紧散开！保持空气畅通。”
周广臣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女子扶了起来，用手掐她的人中穴。
掐人中穴是治疗昏厥，促进清醒的常见办法。
可是，两三分钟过去，女子并没有清醒过来。
她的面色越发苍白，抽搐得愈发严重。
周广臣摸了一下她的手背，体温正在下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昏厥另有隐情！
没有检测设备，他也无法断诊。
气氛变得凝固。
床上躺着一个危在旦夕的患者，如今患者的孙女也昏厥不醒！
周广臣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从医多年，处理过各种复杂的情况，但这一刻让他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周老师，她会不会是空气中毒了？”
“嗯？”
黑暗中仿佛多了一缕光，周广臣抬头看了一眼提醒自己的人。
正是赵原，清俊瘦高，国字脸，两道浓眉，发短精干！
车厢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你可别乱说，如果空气有毒，我们怎么没事？”乘务员急忙反驳。
她以为赵原说，车厢内存在有毒气体，导致女子中毒了。
医学生们若有所思。
空气中毒，并不是指空气中有毒，而是呼吸的方法不当，导致中毒症状。
当出现焦虑时，人会感觉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人体呼出大量的二氧化碳，血浆中通过二氧化碳产生化合作用的碳酸氢根离子也因此减少，所以血浆的碱含量升高，就会出现碱中毒。
拥有多年军医经验的赵原，在实战当中，训练出过人的眼力，能迅速甄别病人的病因。
赵原找到用于盛放垃圾的干净纸袋，罩在患者的口鼻上，如此患者呼出的二氧化碳，不会在空气中扩散，而是进入她的体内。
“放轻松，缓慢、自然地呼气、吸气！”
与此同时，赵原用右手拇指按向了女子胸口的正中央，是中医任脉的“膻中穴”。
有一个成语叫做捶胸顿足，当情绪波动，气息不顺的时候，膻中穴会气机郁阻，捶打可以使得郁结之气散开。
“嘶，嘤……”
女子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轻松。
“嚯！”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见女人清醒，赵原赶紧将纸袋子放到一边，继续引导她正确地呼吸。
周广臣心中感慨良多，方才的几分钟，自己没找到病因，导致女子病情极可能恶化，幸好赵原及时站了出来。
赵原处理突发状况，随机应变的能力，让他对这个学生感到十分满意，不由夸奖道：
“赵原，你方才的表现不错！”
柳莎投向赵原的澄清眸光，多了一抹温柔与钦赞。
……
第02章 完美手术！
人命关天。
为了救治病人，列车改变停靠计划，在青南县临时停靠，救护车早已在月台上等待。
青南县虽然有医院，但一个县级医院不可能拥有做这台手术的医生，必须要从青州市人民医院调配专家。
作为胸外手术专家，周广臣此刻当然不会临阵脱逃，主动前往医院，参与救治，其余学生也随行。
青南县中心医院。
手术室亮起了灯。
患者的孙女在外面焦急等待。
手术室内，周广臣穿好了手术服，即将开始开胸手术。
“陈帅、赵原你们来当我的助手，陈帅一助，赵原二助。”
陈帅在学校里的表现的确亮眼，成绩优秀，以前作为一助辅助过周广臣手术。赵原则是车厢内沉着冷静的应变能力给周广臣留下深刻印象。
作为助手，在主刀周广臣的指导下，要承担手术的大部分操作，包括开胸，寻找出血点进行止血，以及最后的缝合。
陈帅提出负责开胸部分的手术。
他自认为是这批医学生中的佼佼者，有极大把握通过毕业实习，成功留在天华医院。
赵原在列车上精准断诊、救治女子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让陈帅有了危机感。
赵原没在意陈帅，他的注意力都落在病人的身上。
从患者伤口渗出体表的血量来看，这将会是一场充满变数的手术。
赵原边观察陈帅的每个动作，边分析患者身体内部出现的可能性，以及相应的补救之法。
陈帅先用剪刀切开手术线，再拿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分离原来的刀口，位置精准，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患者胸腔的逐步打开，情况陡变。
豆大的汗珠，从陈帅的额头涌出。
“周教授，不好了……出血量突然增加了！”
陈帅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朝周广臣投向求助的目光。
周广臣推开手足无措的陈帅。
赵原暗惊，果然如此！
手术室随时会有新的变化发生，人体是最精密的仪器，谁也没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状况。
大出血！
任何手术都害怕出现的情况，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周广臣接过手术，开始一系列的补救措施。
赵原主动站到周广臣的身侧，将指定的器械递给他，并执行清创、药物注射等命令。
周广臣能感觉到赵原的默契，每个要求都能得到赵原及时、准确的回应。
十多分钟过后，出血有所减缓，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周广臣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
如果在自己工作的医院，以那里的检测设备，能及时找到大出血的位置，如今在县级医院，贸然尝试，大概率会导致再次大出血……尝试了多个特殊的止血方案，周广臣最终做出无奈决定。
“赵原，你来负责关胸缝合吧！”
周广臣不是不想救这个患者，可他已经竭尽所能，尝试了能想到的办法。
赵原站在了手术台前。他认为还有机会！
“赵原，你在做什么？我让你关胸！你听到没？”
周广臣发现赵原不对劲，他没有拿针线，而是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我勒个去！”
所有人都被惊凸了眼球！
赵原将双手探入病人的胸腔。
在没有术野摄像机的帮助下，赵原的举动太过大胆了！
陈帅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军医和普通医生的最大区别在于，不惜一切代价，让每一名伤员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他这是……打算徒手止血！”
“徒手止血，一般用于外部伤口，他打算用在脏器上吗？”
“他竟然……按压心血管主动脉？”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这不仅需要控制力度，还需要结合心脏律动、血液流速！
周广臣虽然看明白了赵原的做法，但还是觉得他在完成一件绝无可能办到的事情。
赵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力高度集中。
一手止血，另一只手拿起手术刀，扩大切开的刀口。
以他的经验判断，还有更多的出血点在更深的位置。
皮肤、皮下组织，肌肉、腹膜，一层一层切开。
里面的情况也变得更加清晰。
胸腔里面全部都是积血，出血点肉眼能观察到的大小有十多个，还有一些肉眼难以看到的！
嘀嘀嘀，检测仪器发出警报声……
“病人休克了！”
医院急救时，病人休克属于一级濒危。
手术室内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挤压那么脆弱、那么重要的心血管，能不出事吗？”
“真的很乱来啊！”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三秒钟……
足足有一分钟，出血量明显减小。
“休克症状消失。”
“病人的心电图恢复正常。”
一切开始往好处发展……
“电凝止血!”
赵原接过电刀。
直到肉眼看得见的出血点完全封闭。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广臣长吁一口，最关键的一步：止血，成功了！
手术还在继续，赵原开始缝合位于心脏瓣膜的裂口。
肌肉记忆宛如春回大地，复苏！
右手灵巧得像是一只蜻蜓翩翩起舞。
左手沉稳，像是一块蕴藏千钧的磐石。
什么是优秀的军医？
没有条件的时候，为了让病人活下来，手法或许会很粗犷，当条件足够时也可以很细腻。
1分钟，指压心血管，徒手止血，两者同时进行。
2分钟，封闭所有出血口，开始缝合撕裂处。
10分钟完成撕裂缝合。
15分钟关闭胸腔。
20分钟，手术结束。
最大的难点在于，前两分钟能做到一心二用——左手指压止血，右手缝合。
如此缩短手术时间，减少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失血。
每个动作都很果断，没有任何失误。
超越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手术！
医学生们只能管中窥豹，作为顶级专家的周广臣久久难以平息心潮。
无菌帽被汗水打湿，无菌手套下面满是湿腻。
谁能相信一场完美的手术，在如此苛刻的手术环境下上演，而且出自一名医学生之手。
当赵原放下手术刀的瞬间，各项仪器显示，患者的生命指征始终保持稳定。
第03章 一步登云！
“成功了吗？”
柳莎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她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赵原，身上竟然有这么多闪光点。
先是精准判断“空气中毒”，随后又处理了连周老师认为只能放弃的手术。
柳莎重新认识赵原。
沉稳、内敛的气质，也让赵原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忍不住想要更深入地去接近、了解。
她的脸蛋宛若火烧般发烫，体内的血液在加速。
“赵原，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很危险吗？作为助手，你没有听从我的指挥。你却违规，擅自操作，出了问题，你能承担后果吗？”
周广臣表情严肃地批评赵原。
赵原知道刚才那么做，流程上是有问题的，但当时太过紧急，来不及解释，只能孤注一掷，先做了再说。
“对不……”
周广臣的语气一转，打断赵原的道歉，露出赞许的笑容，“当然了，如果手术出现突发情况，助手发现主刀的决策有问题，也是可以查遗补漏，及时补救！方才你的表现很完美，毫无疑问，你是这场手术的主角！现在我们将结果交给时间吧，就看病人什么时候能够清醒了！”
作为带队老师和名义上的手术主刀，必须要让赵原意识到，手术涉及生死，不是儿戏，不能恣意妄为。
但他必须得承认，赵原是此次生死救援的英雄，拯救了被自己一度放弃的手术，挽回了患者的生命！
陈帅呆若木鸡，宛如被鱼刺卡住喉咙。
他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宛如被痛扇了上百个耳光。
赵原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做到的事情，他能够漂亮地完成！
他无法理解！
同学四年彼此知根知底，赵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这狗b一直在隐藏实力！？
……
青州市外科第一把刀张国平接到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就乘车赶往青南县医院。
当他抵达医院，得知手术已经结束。
同为外科领域专家，周广臣和张国平的关系匪浅。
“老周，早知道你在这里坐镇，我就没必要火急火燎朝这边赶了。这不，白跑一趟？”
张国平与周广臣热情握手后笑着自嘲。
周广臣谦虚地说，“来到青州，作为东道主，你怎么能避而不见？对了，你看过病人了吗？不会怪我们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吧？”
张国平在周广臣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下，“你做的手术，绝对无可挑剔。我必须要认真学习一下。听说当时的情况十分惊险？”
周广臣暗自惭愧，功劳另有其人……姑且卖个关子吧。
“患者的运气不错，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周广臣此刻还在回味过程的震撼。
患者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张国平穿好无菌服进入其中，对患者的情况全面进行了解。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张国平走出重症监护室，找到周广臣。
“好你个老周，没想到几日不见，技术大有长进。尤其是手术缝合手法，不服不行呀。”张国平虽然还是调侃的语气，但眼神多了敬佩。
“我哪有什么进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老顽固罢了。”
张国平敛去笑容，表情严肃，“你在缝合伤口时，竟然采用allgower-donati缝合法。这是垂直褥式缝合法的改良技术，对皮肤皮下组织的血液循环干扰最小，能极大地降低皮肤切口并发症。这种技术一般在根骨骨折时使用较多。谁能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关键是缝合得很完美。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周广臣哈哈大笑，知道张国平眼力不俗，看出玄机，不再隐瞒，“实话告诉你吧，主刀另有其人。”
张国平与周广臣曾一起在国外进修，彼此颇为熟悉，所以当看到手术留下的痕迹时，也是有所怀疑。
手术痕迹就像是一个人的笔迹，是有固定模式和习惯的，成熟之后就不会轻易更改。
“嗯？此次前往粤省同行之中，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外科高手？”
“我也是看走了眼。此次主刀是我的一名学生，没想到他深藏不露。只能说长江前浪推后浪啊！”
周广臣感慨这些时，话中满是骄傲。
张国平对这个医学生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外科手术，尤其是胸外手术，风险极大。
像心脏瓣膜置换术，属于顶尖技术，张国平、周广臣则是少有掌握这套技术的专家。
心脏瓣膜置换术，从某种意义上是张国平在事业上的登云梯。
靠着这一核心竞争力，张国平在地方三甲医院从胸外主任直接晋升到副院长。
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直接进行瓣膜置换术，但他完全具备掌握这套手术的能力。
……
张国平及周广臣没有离开医院，被县医院的行政人员安排到住院部的办公室，一边休息，一边随时关注患者的情况。
张国平与周广臣也有了详细交流的机会，等周广臣描述了手术的细节，张国平迫不及待地想见赵原。
周广臣便打电话将赵原喊了过来。
见到清瘦的赵原，张国平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语气温和，“小赵，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赵原如释重负，“那就太好了。”
“我想问个问题，你是从哪儿学到allgower-donati缝合法。据我所知，国内医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在本科阶段接触到这种缝合法。”张国平微笑询问。
周广臣心里也藏着这个疑问。
“不瞒您说，这种缝合法是我和一个老军医学习的。”赵原并非纯心欺骗。
“军医？”张国平眼睛一亮，“难怪你会采取徒手脏器止血，完全是军医的野……咳咳，路子。唉，请问这位老军医叫什么，我能见见他吗？”
“他在半年前去世了……”赵原直接来了一个死无对证。
张国平扼腕长叹，“此人绝对是外科领域的顶尖大师，实在太可惜了。”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张国平的助理推开门请示，“青州晚报的记者采访一下周教授。”
张国平点头，“请她进来吧！”
片刻功夫，留着短发的年轻女记者来到院长办公室。
“张院长，周教授，你们好，我是青州晚报的记者徐萌。”女记者做过功课，知道这两人是国内顶尖手术专家。
张国平与徐萌接触过几次，笑着说，“手术结束我才抵达青南医院，你要好好采访周教授的团队。”
徐萌的第一反应，周广臣是采访重点。
如果不是周广臣恰好在高铁上，这场生死救援极大概率要以失败告终。
徐萌抿嘴一笑，“周教授，能否介绍一下此次患者的病因。”
周广臣双手合十，“患者之前做过心脏瓣膜手术，这种手术需要住院七天，静养三个月以上。但患者因为公司急事，在术后第六天就办理出院。考虑到心脏手术要避免减少搭乘飞机，所以患者选择高铁出行，没想到旅途中出现伤口撕裂。”
徐萌蹙眉紧接着问，“能描述一下此次手术的难度吗？”
“事发突然，没有任何手术准备。县医院的设备短缺，无法对患者详细检查。患者在手术过程中，甚至还出现大出血的意外……小赵作为主刀，起到关键性作用。”周广臣突然侧脸，转向赵原，“我可不能厚着脸皮，冒领不属于我的功劳。赵原，你来说几句吧！”
女记者跟随目光锁定年轻的赵原。
他才是这场手术的主刀？
她误以为赵原只是周广臣的助理。
周广臣刚才讲得很清楚，赵原才是生死救援的关键人物。
“很多人参与了这场救援行动，高铁工作人员为了避免患者病情恶化，采取紧急临时停靠……等高铁到站，医院的救护车也在月台等待……当地出动了交警，开辟快速通道……至于这场手术难度极大，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我的老师、同学都为了治好患者，竭尽所能。当做完手术后，青州市人医的团队也带着设备和药物，及时对患者进行术后护理。”
“总而言之，此次对患者的救治，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功劳，是集体的胜利！”
什么是大局观？
谁也没想到赵原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心胸和格局！
徐萌内心暗涌波澜。
堪称地狱级难度的手术，主刀竟是一名还没有毕业的大四医学生？
绝对是一篇吸引眼球的新闻！
第04章 并非菜鸟！
等徐萌离去。
“小赵，要不要跟我去青州市人民医院实习呀？我亲自带你。”
张国平眯起眼睛。
周广臣低头品茗，暗自好笑，哪里不知张国平这只老狐狸动了什么心思。
“谢谢张院长的好意！我打算听从学校的安排。”赵原轻声说道。
“好吧，以后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张国平将一张名片递给赵原。
赵原双手接过名片，面带微笑放入口袋。
天华医院是更大的舞台，赵原还年轻，那里会更适合他。
赵原救人一事，引起不少媒体的关注，对此事竞相报道。
赵原其实不愿意太多的曝光自己！
毕竟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如果被人发现，抓过去当小白鼠研究，那可就不妙了。
……
粤省白云市天华医院。
周广臣坐在副院长办公室内，将本届实习生的档案袋，放在案头，满脸微笑。
副院长常洪波是湘南医学院的校友，在他的争取下，天华医院每年给湘南医学院一些实习及留院名额。
“此次我们学校安排六名医学生来到天华医院实习，还请常院长多多照顾。”
白云市是省会城市，天华医院是粤省第一，放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著名医院，无数从医者心中的圣殿。
全国医学院的毕业生挖空心思，想要进入这里工作。
副院长常洪波拆开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取出，随便翻了几页，最终抽出一张，“听说这位叫赵原的同学这两天在高铁上救了人！”
周广臣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常洪波的耳朵里。
“我们学校推荐给贵院的实习生，自然都是佼佼者。毫无疑问，赵原在实战时爆发了超乎常人的天赋。”
“你觉得应该推荐他去哪个部门？”
对其他人似乎不大关注，常洪波重点询问赵原。
果然赵原在旅途中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拿到了在天华的登云梯。
周广臣笑着说道，“我跟他沟通过，他的意向是急诊科。”
“急诊可是最苦最累的部门，也很难出成绩。”常洪波颇为意外。
“反过来看，急诊室可以接触到更多的病患，有助于磨砺他的医术。”
“那就让他去急诊吧！”
等周广臣离开办公室，常洪波嘴角浮现笑容。
张国平极力推荐赵原，称他是千年难遇的外科好苗子。
璞玉需要精心雕琢，方能成器，没想到他主动前往急诊外科！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还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太难能可贵了！
……
在医院的安排下，赵原住进员工宿舍，是一个双人间。
放好行李，赵原来到急诊外科报到。
急外的主任名叫谢长天，今年正好四十。
以这个年龄在天华医院担任中层领导，实属年轻有为。
他的身高不足一米七，肩宽、臂长，两道眉毛如用墨水捺在脸上，紫唇厚实，蓄着青色胡髭。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谢长天习惯性将眼睛睁圆，整张脸紧紧地绷着，锁着眉头，给人带来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谢长天正准备与赵原交代几句，门外走入一名年轻的女医生，面色焦急。
“主任，来了个特殊患者，麻烦您去看看。”
他从女医生手中接过病历，眉毛不由得抖了抖。
“赵原，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病人。”
谢长天得知，赵原是主动请缨来到自己的科室。
他得让新人心中有数，急诊外科可不是菜鸟混日子的地方。
女医生名叫刘涓涓，比赵原大两岁，目前还是一名住院医师，是谢长天的助手。
赵原给刘涓涓的第一印象不错。
沉稳、干练，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赵原跟着谢长天来到处置室。
座椅上凌乱地放着丢弃的衣物、纸团，垃圾桶盖口冒出半截处理过的消毒棉，地板上有拖过的痕迹，患者刚呕吐过……
赵原进入拉着帘子的隔间，患者的状况有些古怪，鼻子插着氧气管，嘴巴用一块纱布包裹。
鲜血从嘴角溢出，浸透纱布。
患者难道是吞了什么异物？赵原初步作出判断。
赵原揭开了纱布，面色变得古怪。
女患者年龄大约三十岁，嘴边裸露着一个金属异物。
仔细一看，竟然是锅铲的铲刃。
赵原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这是多么想不开，竟然将锅铲倒插，刺入整条食道。
“赵原，根据现场观察，你能得出什么结论？”谢长天问道，
“锅铲手柄都已插进胸腔，取出锅铲并不难，关键是食道粘膜受损严重，铲柄长度约30公分，患者的食道预计有20厘米都已严重受损。”
赵原在进行病情推断时，患者的表情很激动。
刘涓涓开始向谢长天汇报从患者家属口中得到的情况：
“患者三十五岁，在家里炒菜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堵得难受，好像有一个很大的脓包，先是用手指抠，抠不着，就用筷子去捅，结果发现筷子不够长，最后选择铝合金锅铲，将手柄直接捅了进去。”
“在急外工作十多年，遇到的突发情况不计其数，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患者上半身的片子也出来了，谢长天在灯光下仔细看了许久。
根据影像显示，赵原的判断相当准确，尤其是将铲柄损害食道的长度说得很精准。
没想到，这个实习生果真有点东西！
第05章 收获人才！
“如果你是主治医师，你会如何处理？”谢长天看着赵原问道。
“患者的运气不错，把手偏向了右边，如果偏向左边，那里全是大动脉，后果不堪设想。根据影像显示，右肺受伤，此刻脏器出血，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谢长天眼中闪过认同之色，吩咐刘涓涓安排手术室，“等会你配合刘涓涓做这个手术！”
实习第一天就蹭到手术。旁边的住院医师们，纷纷朝赵原投向羡慕的目光。
想要从住院医晋升到更高级别，必须积攒足够的手术量。
这有点类似于飞行员，除了技术过关，还得飞行里程达到一定的数量。
赵原明白自己第一天就蹭到手术，这不是运气，而是那场高铁急救，给自己加分不少。
“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刚报到的实习生。”
“实习生能参加的手术？怕是有后台吧。”
“唉，别眼红了。这台手术太过奇葩，存在许多变数，也不是那么好蹭的。”
“准备好了吗？”
站在灯光下的谢长天表情更加严肃，目光宛如刀芒。
刘涓涓心里没底：倒插锅铲的女患者……
不仅自己是第一次，谢长天也是首次遇见。
赵原没想那么多，梳理着整个治疗流程。
重点在于第一步！
如何设法取出锅铲。
人的食道有弹性，铲柄超过食道的宽度，食道将长柄紧紧包裹。
取出铲柄不能乱来，力道太轻，会没办法取出，力道太重，会导致二次伤害，必须要用上一定的技巧。
刘涓涓用上了好几种工具，铲柄宛如长了根，没有丝毫动静。
赵原见刘涓涓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上前给她擦拭了一下。
当她准备加大力度时，“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仪器数据显示，出血有变严重的趋势。
刘涓涓连忙停下动作，手足无措。
谢长天知道刘涓涓已经进行不下去。
“刘涓涓，下来！”谢长天沉默数秒，对赵原说，“你试试！”
手术室内的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谁也没想到谢长天会让实习生尝试取铲。
赵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谢长天会破例让自己尝试。
“这小子哪里是有后台，绝对是得罪了谢主任，谢主任给他穿小鞋哩！”
“我只是个实习生，很多地方都不懂。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谢主任及时提醒、纠正。”
经过此前的突发救援，赵原还是吸取了教训。
手术要做好，还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不知分寸的愣头青。
赵原站在手术台的c位，能感受到周围复杂的目光。
质疑，羡慕等等不一而足。
赵原眼波平和，心无旁骛。
没有着急去碰锅铲，而是用食指的指肚沿着铲柄的轨迹。
利用皮肤与肌肉的弹性，间接分析食管内部的情况。
他的手指在腹部停下。
在距离肚脐四寸的位置，突然加力挤压一下。
患者出于神经系统本能，瞬间反应，试图呕吐。
千钧一发之际，赵原瞬间发力，将锅铲拔了出来。
包括谢长天在内，均被吓了一跳。
前一秒，赵原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没什么底气。
谁能想到下一秒赵原如此粗暴。
“太乱来了！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
“比喻不恰当，应该是呆头鹅硬拔铲！”
伴随着锅铲拔除，一股鲜血还从患者的口中喷涌而出。
“这么大的出血量。”
“唉，不出意外，患者的病情加重了。”
“实习生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就认个怂，何必强来呢？”
众人都觉得赵原出事故了，病人病情加重。
然而，仪器显示，病人的各项生命指征都很正常。
“不会吧，就这么搞定了？”
“是瞎猫撞到死老鼠了吧？”
“手术台上哪有巧合？只有实力！这个实习生真的很强，难怪谢主任敢用他。”
谢长天取出内窥镜进入食道，检查情况。
他瞧出端倪。
赵原的行为看似粗暴，另有玄机。
挤压的位置，是消化道腔壁环形肌。
挤压环形肌时，消化道会有敏锐的反应，出现扩缩的生理反应。
在扩的那瞬间，赵原将锅铲给拔出来，反应间隔只有0.8秒，他需要在这个时间点，完成精准取物，难度非常大。
至于喷出的鲜血，那是铲柄刺破食道，损伤肺部导致的内出血，跟赵原取出锅铲没有关联。
谢长天的眉头舒缓，取出锅铲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
就是自己来取锅铲，也得花费四五个小时。
没想到赵原三两下就完成了。
如果给赵原打分的话，刚才赵原几乎能拿到满分。
谢长天依然拧着川字眉，心中却乐开了花。
急诊科这次迎来了一个宝贝啊！
“谢主任，锅铲已经取出！不过，病人的病情不容乐观，食道粘膜受损严重，伤口长达二十厘米，必须做切除手术，而且越快越好。”赵原轻声提醒。
谢长天见刘涓涓呆呆地站在旁边，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提醒自己的助手。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通知患者的家属，准备术前相关手续。”
刘涓涓“哦”了一声，才回过神。
作为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将锅铲取出”的难度。没想到第一天入职的实习生，完美取出来了，让她有种挫败感。
刘涓涓找到患者家属说明患者的情况，让家属签好相关手续。
赵原顺理成章地参与食管切除手术。
第一天报到，就完成菜鸟的华丽蜕变。
……
第06章 指导老师！
患者的运气不错，肺部虽然受到损伤，但出血量很小。
因此食管切除手术比起取锅铲，难度相对简单了一些。
在手术缝合上，赵原采用漂亮的垂直式褥式缝合。
不过，手术可以挽救生命，但无法阻止不可逆的伤害。
患者表面看似与常人无异，今后比正常人少了一些部分。
食管切除，与此同时胃部上提，饭量会少，而且容易胃内容物反流。
赵原跟着谢长天走出手术室。
“赵原，急诊外科不仅任务繁重，而且病情复杂，你要充分做好心理准备。”
“十五分钟后来我的办公室，我给你介绍你的指导医生。”
他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后生，瞬间有了无数种培养的方案。
谢长天心中燃起惜才之心！
返回办公室谢长天立即将童政喊了进来。
童政是急诊外科的副主任，比谢长天大几岁。
按照资历，童政可以担任更高的职务。
不过，他不喜欢繁琐的行政工作，更喜欢做做手术，在急诊外科当个纯粹的医生。
“童师兄，来了一个实习生，需要你带一带！”
童政瞪了谢长天一眼，“你不晓得我的脾气？我什么时候收过徒弟？”
谢长天将手机递给他，里面记录着几张缝合伤口的细节照片。
“老常指名道姓让你带的。我知道你的脾气，帮你考验过了。技术不错。刚来做了一台漂亮的食管切除手术。你不收的话，我可就亲自来了。”
童政在灯光下仔细研究了一番手术照片，才问：“就是那个有能力做心脏瓣膜手术的实习生？”
“没错，就是赵原！”
“行吧，先让他跟着我试几天！”
洗手台前，赵原从刘涓涓手中接过洗手液。
刘涓涓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如何？”
赵原仔仔细细地清洗双手，“非常紧张，直到现在我感觉到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直跳，生怕会有什么失误。师姐，我今天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赵原精通心理学，瞧出刘涓涓被今天自己的表现打击到了。
刘涓涓忍俊不禁，“我可没看出你紧张。相反，你把我的活儿给抢了。”
赵原佯作人畜无害，张大嘴巴，“啊，怎么办？我只是遵从谢主任的安排。”
只见赵原表情真挚，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只有紧张与懊恼。
刘涓涓突然有些后悔，担心赵原将自己看成是打压新人，吐了吐舌芽，“跟你开玩笑呢！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赵原赶紧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我第一眼看到师姐，就觉得你是我在天华医院的指路人。以后我遇到不懂的地方，会多多请教你，你千万不要嫌我烦。”
……
赵原按照谢长天的指示，叩响主任办公室的门，
谢长天让赵原进来，介绍童政认识。
童政头发灰白参杂，皮肤枯黄，一米七八的个子，抬头纹和法令纹很深，像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
赵原观察童政的同时，童政也将赵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打趣道：“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帅，谢主任，你妹妹今年上大学了吧，有没有男朋友，这里可有一个不错的对象。手快有手慢无！”
整个急诊中心也就童政敢拿不苟言笑的谢长天开玩笑。
谢长天朝童政挥了挥手，“少胡说八道，人交给你了。”
童政在赵原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走吧。”
……
“算你小子走运。天华虽然很复杂，蛇虫鼠蚁，猪马牛羊，什么人都有，但我老童还是有点实力，以后有谁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出头。”
赵原没想到自己的实习指导老师，不仅长得“老态”，江湖味儿还特重。
赵原的嘴角浮出笑容，“谢谢童老师，请放心，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童政似乎想起了什么，挑眉不悦，“看上去挺阳光，怎么说话一股老气横秋的味儿。表面尊师重道的人，背后插刀越凶！以后喊我老童就行。”
“年轻人就得朝气蓬勃，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第07章 误诊！
童政拍了拍赵原的肩膀。
“充电五分钟，疯狂输出八小时！走，开始干活了！”
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要管理很多床位，病人安排到哪张床，就归哪个医生负责，童政作为急外的骨干，负责的床位比较多，因此要管的病人也多一些。
来到病房，童政瞬间成为焦点。
一个打扮挺时髦的中年女子突然拦住童政，“童主任，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6号病床？”童政朝病床扫了一眼。
女孩为情所困，分手后割腕自残，被父母发现，命悬一线，来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才挽回一条生命。
“等下做个检查，没有特殊情况，下午就办理出院手续吧！不过，外伤处理好了，心里的伤更难治愈，建议找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做下疏导。”
急诊科的住院病人，一般留观一两天，三天以上的病人就会转移到专业科室。
天华医院是大医院，病床非常紧缺，不仅病人急着出院，医生也希望能让病人尽快出院，如此才能让床位尽快流转，让更多的病人住进来。
童政和其他主治医生不同，他不会做甩手掌柜，对每一个患者都会全程跟踪，不会浪费病人的时间和金钱，也不会浪费医院的医疗资源。
又来到一个病床，童政朝赵原点了点头。
赵原明白童政的用意，上前给患者进行检查。
他一边查体，一边询问，“昨天睡得如何？”
“睡的一点不踏实，加起来不超过三个小时，伤口疼得厉害！”患者今年二十岁，体校的一名学生，在大排档喝酒时和邻桌发生口角，脑袋被啤酒瓶开了瓢。
“麻药消了，疼是正常的。”
“医生，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赵原没有回答。
童政的缝合水平很高，采用经典的间断缝合，细节处理得十分讲究，伤口恢复速度理应很快。
不过，现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赵原如实与童政说明，“伤口出现水肿，要增加用药，至少还需两天才能出院！”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童政的水平是公认的。
赵原竟然在质疑权威？
赵原点出关键，“手术没有问题，问题出现在术后护理上。”
童政蹙眉，“怎么回事？”
负责病房监护的护士站出来，委屈说道，“昨晚这名病人偷偷出院，凌晨三点左右才回来。”
童政此刻更多的是惊讶。
赵原竟然通过眼力判断患者在护理时出了差错，果然不能将他当成普通实习生看待。
“你们失职了！”童政很少会如此严肃。
行医多年，童政见过各种突发状况，与患者淡淡说道，“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想出院，现在就可以办理手续。不过，后期康复如何，与我们医院一概无关！”
见童政要放弃自己，患者被吓了一跳，连忙恳求，“对不起，童主任，昨晚特殊情况，女朋友闹分手，我哄了半宿才哄好。我接下来一定配合你们治疗，不给你们添麻烦。”
童政倒不是真的放弃他，而是要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方法是冷处理，不再搭理他，朝下一个病床走去……
跟着童政查房，赵原对天华医院也有了新的认识。
不同于战地医生，急诊外科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病人像是破损的商品，主治医生负责修好商品。
至于术后如何康复，如何用药，会有标准化流程，主治医生们在电脑系统里输入病人的资料，后期每个环节会有一套成熟的体系追踪跟进。
查房完毕，一名模样清秀的年轻护士抱着文件夹找到童政。
“老童，你今天预计有七到八台手术？”
童政似乎不满意，“有点少！”
对新手而言，一晚上做三四台手术就已经是极限。
但对童政这种经验丰富的专家，七八台手术只是起步。
当护士的目光转向赵原，童政便跟赵原介绍，“你要重点认识一下这位小仙女——白露，咱们急外手术室的女神护士。”
护士工作年龄比较早，白露看上去很年轻，绝对不到三十岁，但在天华医院急诊科已工作十年。
一米七的个子，长腿细腰，人如其名，皮肤白皙，双颊带粉，只是玉面泛寒，不太爱笑。
护士不爱笑算是职业习惯，尤其是漂亮的护士，如果对病人亲切温柔，很容易引起病人的误解。
医院里没少出现过，病人在病重时因为护士的悉心照料从此爱上护士，求而不得，最终大闹医院的事情。
白露的消息也灵通，未等童政介绍就说，“他就是今天刚来报到的实习生，赵原？”
童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趣，“长得帅吧？赶紧把嘴角擦一擦，唇膏都被口水弄花了。”
白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跟帅没关系，主要听说他有点东西。”
有点东西？
赵原忍不住苦笑，“这个评价让人耳目一新。”
白露耸肩挑着秀眉，“谢主任的原话，你若是不满意，找他算账去。”
童政拍了一下赵原的肩膀，佯作低声叮嘱，“老谢和我，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不过，白小护，你千万别得罪。以后你做手术顺不顺，要看她的心情。”
赵原重新端量白露两眼。
白露翻了个白眼，连忙挥手，“可别把我捧太高，我怕摔死呢。”
言毕，她扫向腕上的手表，“有一辆抢救车很快就要到大厅，你得做术前准备了。”
“什么情况？”
“疑似急性阑尾炎！病人疼得厉害，家属同意做切除术。”
童政想了想，问赵原，“要不要练练手？”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赵原当然不会拒绝，“行！”
赵原这才第一天上班啊！
白露满脸惊讶，与童政确认，“你确定让实习生独立操作阑尾炎手术？”
一般来说，实习生在毕业结束之前才会在指导医生的监督下，独立操作阑尾炎手术。
童政显老的面容笑起来像是一颗皱巴巴的核桃：
“嘿，别以年龄论英雄嘛，我二十岁就开始独立做手术了。而且，这小子比我厉害，还贼会扮猪吃老虎。”
赵原无言以对。
这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呢？
……
嘎啦嘎啦，手术平车离开救护车，车轮碾压地砖发出的响声打破大厅的寂静。
赵原提前来到门口等待，等手术平车落地，迅速跟车移动。
与此同时，赵原询问随车的孙医生，试图了解患者的情况。
“病人如何？”
孙医生是急诊外科的住院医生，去年刚转正，今天轮到他在120急救值班。
此刻的他一脸兴奋，阑尾炎这种小手术主任肯定看不上，机会难得，独立完成阑尾炎切除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他快速回答道，“患者姓叶，女性，22岁，昨晚十点左右开始不舒服，原本以为是经期疼痛，吃了止疼药，凌晨一点左右，疼痛难耐，家人拨打120，在车上我做了查体，右下腹疼痛明显，反复跳痛。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
虽然没来得及给病人查体，但根据赵原的经验判断，怕是没那么简单。
进入手术室，拉上帘子，病人躺在无菌垫上，捂住腹部，不停地喊疼。
赵原上前开始给病人查体。
孙医生此时已从白露口中得知，手术会交给赵原来做，而自己蹭手术的机会也没有，情绪异常沮丧。
不过，他没有离开，厚着脸呆在手术室，抱着侥幸心理。
赵原是一个实习生，今天第一天上班，出状况的可能性极大，自己届时有机会充当替补。
赵原首先在患者疼痛的部位用手指叩诊，随后又转移到其他部位，伴随着深入检查，面色变得越发凝重。
大约两分钟，赵原停下动作，表情严肃地对童政汇报：
“建议进行腹部彩超检查，患者可能不是阑尾炎，而是胆囊炎。”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胆囊炎？胆囊和阑尾的位置，都分不清，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被实习生质疑诊断结果……
一向同事眼里脾气极好的孙医生宛如被踩到了尾巴，暴跳如雷！
第08章 非典型手术！
胆囊的位置在右上腹，阑尾的位置右下腹。
患者现在感觉疼痛是在右下腹，因此孙医生坚定地认为是急性阑尾炎。
放在几十年前，急性阑尾炎是必须要手术切除治疗，但伴随着医学的进步，阑尾炎甚至可以采用药物控制，进行保守治疗。
赵原不想当众跟孙医生争执，目光投向童政。
童政没有立即裁决，吩咐白露将病人送往彩超中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孙医生发现赵原比想象中要淡定，暗忖这个实习生哪来的自信？
“童主任，如果赵原诊断错误，那么这台手术是否考虑要更换主刀？交给对病情都拿捏不准的医生，对病人而言，是否太危险了？”孙医生跟童政说话时，立即变成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童政哪里瞧不出孙医生的心思，“你想做这台手术？”
孙医生面色一红，连忙说，“我也不是非要做这台手术，只是觉得手术应该交给靠谱的人，这样才对病人负责。否则，病人家属恐怕也不同意吧？”
见孙医生说话拐弯抹角，一点也不坦荡，童政心生不喜，淡淡地说，“等彩超结果出来，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急诊外科的加急单，没人敢耽搁，彩超未过多久便出结果了。
童政从白露的手中取过片子，扫了两眼，皱巴巴的面容松了松，再甩给孙医生。
“看得懂片子吗？”
从童政的语气态度，孙医生已经预感不妙，仔细研究彩超，鼻尖冒汗，大脑一片空白。
“胆囊壁增厚，胆囊增大，胆囊内部沉积物，急性胆囊炎！”
“不会吧，片子是不是拿错了？胆囊在右上腹，阑尾在右下腹，我没错啊！”
孙医生竟然怀疑彩超的准确性。
童政扫了一眼赵原，叹了口气，“你告诉他原因吧！”
赵原知道童政也是在考较自己，便开始耐心解释：“右下腹的疼痛，而且是固定部位的疼痛，一般考虑是急性阑尾炎。但，一般的阑尾炎发病都是从肚脐周围开始的，后期才转移到右下腹。我刚才询问过患者，她没有经历肚脐周围疼痛这个过程！”
“另外，胆囊的位置在右上腹，还有一种可能会导致右下腹疼痛。那就是胆囊穿孔！不仅阑尾炎才会右下腹疼痛，胆囊如果穿孔了，胆囊液一直流入右下腹，也会刺激右下腹引起疼痛。”
胆囊穿孔？
孙医生不敢相信！
童政在旁边表情凝重，“如果是胆囊穿孔，患者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话音刚落，白露喊了起来，“患者失去意识了！”
赵原目光落在血压仪上，只有70/40mmhg。
他赶紧摸了摸患者的肚子，硬邦邦的，沉声道：“胆囊穿孔可能会引起扩散性胆汁性腹膜炎，必须要尽快手术！”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法采用腹腔镜微创手术，必须进行开腹手术！
童政朝赵原点头。
赵原连续做出正确判断，让童政心中越发有底，他决定彻底放权给赵原。
……
胆囊穿孔是急性胆囊炎的严重并发症，百分之十的急性胆囊炎患者会发生胆囊穿孔，治疗成败的关键在于能否在早期及时做出正确诊断。
患者已经出现休克症状，说明病情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幸运的是，从患者病发到确诊，时间不算太久。
如果按照阑尾炎治疗，采取保守治疗，那就延误时机了。
童政心里奇怪，医生积累足够的经验，才能在查体的第一时间判断患者是哪儿出了问题。
高水平的查体不仅是按照教科书的那些步骤，还有呼吸频率，心脏脉动，瞳孔状态，肌肉反应等。
好比是战场上的狙击手，在射出一枚子弹之前，要考虑风速、湿度等综合因素。
赵原初出茅庐，单靠敏锐嗅觉，就能判断患者得的并非阑尾炎。
唯有一个解释，他在诊断领域也是天赋异禀！
医务科出面，赵原与童政一同将实情告诉患者的父母。
母亲采纳建议，含泪把字签了。
……
胆囊切除手术在急诊外科不算大手术，但这台手术的特殊之处在于胆囊穿孔。
孙医生主动要求留在手术室内，表面看上去脸上挂笑，其实内心愤懑。
他依旧认为童政让赵原担任主刀，就是个离谱的决定。
童政亲自担任麻醉师，一个好的麻醉师是手术成功的基础。
童政的手法轻柔准确，从推药的细节，赵原能看出他的水平极高。
赵原开始切皮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切口上。
切口很小，大约只有三厘米，要知道腹腔镜微创手术切口，一般也就在三厘米左右。
而且位置不对啊！
失误了吗？
童政心里打鼓，还是决定先相信赵原，静观其变。
赵原开始钝性分离皮下组织、肌肉，打开腹膜。
因为切口极小，只容许小号钳子探入其中。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赵原突然将胆囊给夹了出来。
童政眼前一亮，意识到赵原刚才瞬息间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操作！
盲操！
正常情况，需要肉眼或者借助腹腔镜提供的术野才能判断胆囊的位置。
但赵原却凭感觉精准锁定位置。
童政或许也能做到，但速度绝没有这么快！
难怪敢在非传统的位置，开这么小的口子，原来拥有盲操的实力。
赵原展现出来的任何能力，在童政这个行家眼中都无所遁形。
之前有过念头，随时给赵原补救。
现在看，多虑了！赵原太稳了！
“小弯钳！”
赵原将中弯拍给白露，白露按照指示将小弯递给赵原。
白小护在手术室十多年，像胆囊切除手术经历过很多次，今天的这台手术却是与众不同。
哪哪儿都不对，却异乎寻常地流畅、顺利。
刚抬手，器械就能准确地落在自己的手里。
赵原对白露的配合也是暗自钦佩，不愧是大医院的器械护士，虽然第一次配合，但默契无比。
眨眼间，赵原摘掉肿胀的胆囊，开始缝扎动脉。
接下来是用生理盐水清洗腹腔。
患者虽然穿孔，但因为发现及时，加上患者比较年轻，免疫力强，没有其他并发症，炎症没有大规模渗出。
反复清洗，直至干干净净为止……
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步……
“5-0缝合线！”
赵原的这个要求宛如拨云见雾。
解开了盘桓在童政和白露心中的谜团。
难怪赵原将切口开得那么小！
患者是个年轻的女性，还没有结婚生子，腹部如果开的刀口太大，肯定会影响美观，避免在某些场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童政一般采用4-0可吸收缝合线，更高规格的5-0基本用不到。
线越细，针器越细，缝合的窗口越小，难度呈几何增加。
当然，恢复效果也越好。
等康复之后，基本可以做到不留疤。
赵原的心思细腻缜密，早在切皮时就将一切考虑周全。
“好了，手术完成！”
仅用三十秒缝合5-0肠线，赵原剪掉缝合线。
童政下意识地看向手术室的电子钟，从开始到结束，手术耗时八分三十五秒！
正常的胆囊切除手术，需要十到二十分钟。
快，实在太快了……
赵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猛然发现气氛好像不对啊！
爆发前的静寂……
童政率先鼓掌，白露紧随其后。
呆滞在一旁的孙医生在这种气氛下，也不争气地拍起了手，脸上堆起掩饰失落的尬笑。
必须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实习生。
而且，输得体无完肤！
除此之外，谢长天从角落里起身，鼓掌！
听说童政决定让赵原独立完成一台手术，他不太放心，因此在手术开始后悄然来到手术室。
复盘刚才的手术，太多细节值得推敲。
这是一台非典型胆囊切除手术。
最大的争议在于切口位置，正常人会选择“右侧肋弓”（胆囊手术点），但赵原却选择“麦氏点”（阑尾手术点）作为切口，如此可以更快捷地清理腹腔，解决穿孔后的感染问题。
争议之处也是亮点所在。
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从麦氏切口盲操夹出胆囊，这是何等风骚，是何等胆大！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拥有足够彪悍的实力！
第09章 病危！
掌声说明一切，赵原在天华医院的首次独立手术堪称完美。
白露找到刚下手术台的赵原，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赵原接过咖啡，受宠若惊，“谢谢女神。”
白露轻飘飘地一笑，“不用这么客气。记得明天回请我。”
赵原微笑，“我记性不大好，你得提醒我。”
白露蹙眉，撇嘴，“如果能忘，只能说明没上心。”
玉面生寒，佯怒，转身便走。
赵原连忙喊道，“刚才开玩笑呢，绝对不会忘。”
白露背对赵原，宛若冰霜的面容迅速闪过一抹温煦的柔光。
婀娜身影消失。
赵原泯了一口咖啡。
卡布奇诺，馥郁的奶香混合苦涩，细品回甘。
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你得具备相应能力。
如果自己方才的表现一般，白露绝对不会主动释放善意的信号。
孙医生恰好看到这一幕，内心五味杂陈。
作为天华医院急诊外科的一名普丑住院医，一直将对女神的感情默默藏在心底。
平时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而赵原竟然得到女神亲手买的咖啡。
接下来，赵原会不会得到其他特权？
嫉妒、愤怒、自卑的孙医生努力让自己不往更深处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手机铃声响起……
急诊外科住院总医师肖克打来电话。
肖克和孙医生同属于治疗三组，组长是副主任医师任敏。
肖克虽然还没有晋升主治医师，但住院总医师的地位高于一般住院医。
论从属关系，孙医生归肖克管理。
孙医生惴惴不安地抵达办公室。
肖克没有拐弯抹角，质问，“听说你今天误诊了一个病人？”
孙医生冷汗直冒，急忙辩解，“查体时病人没将情况说清楚。”
肖克眼冒寒芒，“你才当了一年住院医，经验不足，犯错在所难免！但，你怎么会让第一天报到的实习生指出了错误？”
“他，他不是，一般的实习生。”孙医生结结巴巴地说。
肖克眼露不屑，“哦？如何不一般。”
“他刚做的那台胆囊炎手术赢得了满堂喝彩！当时谢主任和童主任都在场！咱们组的那些实习生跟他比差远了。”
肖克沉思数秒，问，“那个病人在几床？”
“好像是67号。”
肖克不信道听途说，只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实习生真有潜力，他可以提前布局，拉拢一番。
如果实力不济，按照优胜劣汰的原则，留在急诊外科都难，无视即可。
肖克站起身，朝病区走去。
见到病人，他做了一番检查。
切口，缝合，堪称完美。
这个新人值得关注，肖克决定接触一下赵原。
……
赵原接到肖克的电话，来到住院总办公室。
肖克热情地招呼赵原坐下，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上班第一天，感觉如何？”
“天华医院是大医院，前辈都很有经验，我能学到很多东西。”赵原双手接过纸杯，谦逊地说。
“看到你仿佛看到四五年前的自己。”肖克感慨道，“初来乍到，充满激情和理想，准备大展手脚，成为名医专家。不过，梦想丰满，现实骨感，熬了好几年，才逐步明白，在天华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别人给你机会。”
赵原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他与肖克显然三观不合。
机会靠自己创造的，而不是通过别人施舍。
肖克顿了顿，终于挑明意图。
“任主任是一个非常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领导。童主任虽然业务能力不错，但在培养年轻人方面没什么经验。只要你点头，我立即申请，让你换到我们治疗三组。不出三年，保你成为主治医生。任主任非常重视年轻人的培养！”
肖克的承诺极有诱惑力。
一般的年轻医生，从住院医干到主治医生至少要五年。
“谢谢你的好意，我对现在的安排很满足。”
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原觉得和肖克不是一路人，果断选择拒绝。
见赵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肖克顿时失去兴趣。
又尬聊几句，赵原找了个理由离开。
肖克目光落在电脑显示器上，捏着钢笔敲了敲桌面。
“年轻人总要摔几次跤，才会知道良禽择木而栖。”
肖克也没将赵原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
半年后，他即使能留院，成了住院医师，还不是得归自己管。
不过，还是要找机会敲打一下，让他明白自己在急诊外科是有话语权的。
……
肖克来到门诊接诊，将赵原也喊了过来。
“来急诊外科的实习生，每个岗位都要体验一下。”肖克给的理由冠冕堂皇。
“肖师兄的安排很周到。”赵原并没有排斥。
接下来陆续出现几个病人，简单的一级缝合手术，赵原效率极高地处理了。
一心想要挑刺的肖克竟没有找到破绽。
下半夜，三点。
乔医生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检查报告。
“肖总，刚接到一个病人情况不明，你帮忙看一下。”
乔医生是三年住院医，遇到难解问题，首先向肖克报告。
肖克看着ct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把那个病人带过来！”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患者在妻子的掺扶下走入房间。
他面色惨白，捂着胸口，走路艰难。
“医生，我丈夫胸口疼得厉害。昨晚七点半左右开始有点轻微疼痛，一个小时前突然变严重了，疼得非常厉害。”
“有没有外伤？”
急诊分内科和外科，没有外伤，一般由内科接诊。
“没有。不过，十点多夜跑了十公里，会不会跟这有关？”
肖克再次仔细看了一下报告。
心电图没有出现病理性q波表现；冠脉造影未见明显狭隘。
造成胸痛的原因复杂多样，最危险的是心肌梗死！
心电图和心肌酶谱表现不典型，所以不是急性心肌梗死。
这种情况，医生一般会诊断为危险级别较低的心绞痛，让病人稍微休息一下，就能缓解。
这时，病人因为太过疼痛，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
“医生，赶紧给我治疗吧，我太难受了。”
肖克用余光扫了一眼赵原，“赵原，这个病人你来瞧瞧？”
让赵原来接手这个病人，不是因为病人的情况简单。
相反，病人的情况很糟糕！
棘手程度绝对超出赵原的能力范畴！
年轻人多点挫折是好事。
那样才能认清自己的实力和位置！
“不好！”
正当赵原准备上前查体，靠病人最近的乔医生惊呼一声。
病人突然双侧瞳孔放大，对光反射消失……
“病危……”
第10章 三级手术！
病情急转直下！
患者出现病危症状！
包括肖克、乔医生在内，均是始料不及。
“将病人送往急救室！”
病人被搬上了手术平车，朝急救室快速移动。
肖克以为赵原会茫然失措，知难而退。
赵原却在移动的过程中，利用一切时间给病人紧急查体。
除了胸口疼痛的位置，病人的瞳孔、舌苔以及耳蜗……
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救治病人要紧。
肖克已经不打算借此事刁难赵原，不耐烦地说道，“赵原，病人的情况很危急，你不用管病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就好！”
“把检查报告给我看一下！”
赵原没注意肖克对自己说什么，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
他已经查体完毕，对病人的情况基本有数。
他需要看报告，印证自己的判断。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原已从乔医生的怀里将报告拿到手中。
手术平车即将推入抢救室。
赵原确定病情:“是心脏破裂！”
家属听说心脏都破裂了，被吓了一跳。
“好好的，怎么心脏会破了呢？他每年都体检，身体一向很好。我们家里也没有心脏病史。”
乔医生发现赵原很面生，不仅好奇这家伙是何方神圣，质疑道，“你怎么得出结论的？”
“这个位置有心包积液。”心包积液代表心包有液体渗出。
乔医生顺着赵原的手指朝ct片望去，眼神逐渐凝重，一言不发。
“另外，食管和心脏位置有高密度灶。不细看的话，会看成是钙化灶。”
经过赵原连番提醒，乔医生终于想到了什么。
“高密度灶？难道会是骨质异物！”
“没错，准确说是骨刺。胸部ct片子极难看出骨刺。因为异物的影像很小，很容易误读成动脉钙化灶。放射科读片医生也会看走眼，所以ct报告里没有体现这个结论。”
乔医生沉默。
自己漏诊了。
“所以，病人是因为鱼刺或者鸡骨头刺破了食管插入心脏，导致心脏破裂！现在需要心脏介入手术。”赵原语速极快地解释。
随后赵原询问病人的家属，也证明他的判断无误。
患者晚饭吃的是辣子鸡，当时被鸡骨卡了一下喉咙，只是轻微刺痛，就没有太在意。
其实，当时鸡骨已经刺破了食管，再加上夜跑十公里，鸡骨不仅刺穿了食管，还刺穿了心脏！
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难以置信地发生了！
始终沉默的肖克，方脸阴沉得可怕。
能成为住院总医师，肖克还是极有经验的。
他也瞧出了心包积液和高密度灶有问题。
但，需要胸腔镜探查才能找出问题是什么。
原以为能难住三年住院医的难题，也能难住赵原，没想到被赵原看出来了！
他只是实习生啊，又没有大量的从医经验，为何判断得如此准确？
肖克哪里会想到，赵原靠的是在战场行医堆砌出的敏锐直觉。
在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检测设备。
稍作迟疑，可能会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陨殁。
患者哪儿出了问题，需要医生炼就一双火眼。
“赵原，你的结论成立！赶紧通知心胸外科，准备会诊！”
身后传来赞许声，正是刚换上白服，匆匆赶来的谢长天。
……
涉及心脏，需要做三级以上的手术。
不同级别的手术对主刀医生的资质有硬性要求,副主任医师才可以进行三级到四级手术。
谢长天立即申请多科室联动。
心胸外科的主任江强很快赶到，先是研究片子，惊讶道：“光从片子来看，很难看出骨刺是罪魁祸首。”
在胸腔镜的帮助下，江强仔细查找，最终发现一根鸡骨刺直直地插在患者右心室部位的心包上，并且随着心脏搏动不停地摩擦右心室，心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心室已破裂。
“患者很幸运，心脏外缘已经破裂，再迟疑几分钟，会因为大出血造成心包填塞，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这时，江强忍不住多了看一眼赵原。
从谢长天口中得知，这个实习生靠着眼力，判断出了病人的病情。
“老江，赵原的功劳不小。我提个建议，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手术，他来当一助？”谢长天开口道。
此刻已沦为吃瓜群众的肖克惊呆了！
谢长天也太偏袒赵原了吧！
肖克心有不甘，试图阻止，“心脏介入属于三级以上的手术，他有资格吗？”
这可是三级手术！
急诊外科遇到的一般都是二级手术！
肖克也想参与这个级别的手术，哪怕混个二助。
谢长天无视肖克，继续向江强推荐，“赵原曾在入院之前成功做过心胸手术。何况他只是以助手的身份参与，有你把关，还会翻车不成？如果真出了问题，我来承担后果。”
江强想起副院长常洪波提过此事。
周广臣带的一个实习生，在高铁救援时深入参与过心脏瓣膜术后撕裂修复手术。
周广臣和江强都是心胸外科专家，亦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原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实习生。
谢长天的面子还是得给。
江强同意了，“赵原担任一助！”
……
手术室很安静。
每个人各司其职。
麻醉师做了个手势，启动自体血回收回输装置，手术正式开始。
赵原作为一助，率先登场，拿着薄薄的刀片，很稳地切了下去。
钝性分离的那一刻！
所有人霎那间都僵住了。
吃瓜群众肖克最先回过神，差点没笑出声。
搞什么？以为做微创手术吗？
一般的开胸手术为二十厘米的大切口，但赵原的切口很小，仅有十厘米。
而且位置很怪。
这鸟人果然没经验，只能开小刀，还不具备开大刀的魄力。
谢长天脸色阴沉，摸不清赵原的用意。
开胸手术要开多大的切口，这是医学生的常识。
此前，赵原在胆囊手术时通过小切口做了一台精彩的非典型手术。
莫非他想再沿用那个思路。
但，两个手术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可是心脏介入手术。
心脏介入手术的难度系数达到3到4级，比起2级手术不知凶险多少倍。
江强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提醒：将刀口开得更大一点。
嗯？
赵原已用钳子迅速夹出一根三厘米的骨刺。
这么快的速度将江强吓了一跳！
没有通过术野锁定骨刺位置，仅靠感觉就将骨刺取出来了！
大切口是为了获得足够的术野，寻找到受伤的位置。
如果只需要十厘米的切口就能达到目的，完全没必要开大刀口。
刀口越小，对患者的损伤越小。
盲操！
谢长天反应过来。
童政提过，赵原会盲操。
这便是开小切口的底气所在！
白露取出托盘，赵原将罪魁祸首——“骨刺”放在盘内。
白小护和赵原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开始适应赵原的操作习惯。
他寻找病灶的速度，比其他外科医生要快很多，仿佛自带扫描锁定功能。
至于器械要求会比其他医生提前至少五秒。
接下来是心脏和食管修复。
赵原用手指压住裂口，血液变得很听话，不再溢出。
赵原迅速拿仪器吸出腔内的积血，开始修补伤口。
一旁的二助焦急地望着自己的老师，努力地朝他眨眼，暗示是否可以让自己上场了。
他也想摸刀啊！
可惜，老师的关注点一直在赵原的操作上。
江强似乎“忘记”打断赵原。
甚至沉醉其中……
赵原的许多操作看似“冒进”，但病人的体征稳定。
在国内心胸外科领域，江强是数得上号的专家，做过的三级手术不计其数。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手术。
外表看似温和、谦润的年轻人，每一步是那么的狂野飘逸，却又精准干练。
难怪谢长天将他当成宝贝！
他内心腾起一个冲动：不惜代价将赵原挖到心胸外科。
这么好的胚子放在急诊外科简直是暴殄天物。
应该转到心胸外科。
好好培养，以后绝对是科室创收的一把利器！
第11章 倪氏切法！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后面的关胸缝合交给二助吧。”
赵原的耳边传来江强温和的声音。
二助惊讶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老师，每次手术对自己都十分挑剔，但对赵原为何如此温柔。
赵原轻舒一口气，心脏破裂修复术繁琐，耗时很长。
自己的速度很快，但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这个期间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消耗也是挺大的。
二助站在手术台前，终于有机会摸刀了，但高兴不起来。
在心胸外科手术当中，关胸是最基础、最简单的环节。
任务难度分配不一样，间接说明在老师心中，赵原和他有高下之分。
他现在上场像极了篮球比赛最后几分钟时间打垃圾时间的板凳球员。
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心率、血压升至正常范围，随后转入icu接受进一步监护治疗。
……
谢长天刚回办公室坐下，江强找了过来。
“走，请你吃顿好的。”
谢长天和江强认识多年，关系不错，哪里不知道“秃头强”的性格，平时抠搜搜的，突然请客，肯定别有所图。
“对不住，我今天很忙，没空。”谢长天果断拒绝。
江强笑着挠头，“嘿，老谢，咱俩好久没聚了。你别这么不近人情。”
谢长天推开江强揽过来的胳膊，“我跟你说清楚，休想打赵原的主意。不然，童老怪肯定跟你没完。”
谢长天的话音刚落，童政刚做完一台手术，走进办公室，拿着纸杯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刚才你们提到我了？”
江强对童政很忌惮，立即改口：“赵原确实是个人才啊！他的手法看似大开大合，仔细研究的话，很多操作让人眼前一亮。”
“哦？”童政因为刚才在手术，所以不知道赵原参加了心脏破裂修复手术。
“赵原在切皮的时候，竟然用了倪氏切法！”
赵原切皮，开口在腋下位置。这种开皮方法大有来头，与国内心胸外领域一个姓倪的知名专家有关。
江强一开始打算阻止，不过很快理解赵原的思路，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倪氏切法又叫胸肌保留开窗术。
将手术刀像庖丁解牛一般从肌肉间隙进入胸腔，避免切断任何肌肉。
切口可以比传统手术窗口缩小五到十厘米，并可以不损伤肌肉。
虽然在十多年前，这个开窗术就被“倪金刀”研究出来，但因为操作复杂，普及率低，很少有外科医生会在实战当中使用。
在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倪氏切法一说。
赵原习惯采用这个开窗术，主要是在战场当中，“胸肌保留”可以更好地保护战友的战斗力。
谢长天也瞧出了这个细节，打趣道，“我以为你让他做的！”
“我才认识他多久，鬼知道他会倪切！”江强自嘲。
谢长天心想，我跟他认识倒是有一段时间了。
但，看不透他。
他浑身都是谜！
……
赵原成功完成一台胸外手术的消息，传遍急诊中心。
三级手术的一助——大家都知道含金量。
第二日上班前，赵原专门去附近的咖啡店打包了咖啡。
白露看到咖啡后，面无表情地朝赵原点了点头。
赵原没有在意白露的冷漠。
御姐嘛，就该这个范儿。
童政见赵原提前半小时到岗，还是非常满意，准点带他去查房。
赵原为昨日胆囊手术的女孩做了详细检查。
“赵医生，我女儿大概要几天出院？下周五她得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考试，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女孩的母亲十分焦虑。
“伤口恢复得很好，五天后办理出院手续。”赵原胸有成竹。
监护护士将出院时间记录下来。
心想，这女孩的出院时间，比起正常的七到十天，缩短了三到五天。
急性胆囊炎手术，急外的主治医生都能做。
但，患者出院早晚可以间接体现主刀的实力差距。
……
刚到办公室，刘涓涓从背后拍了一下赵原的肩膀。
“表现得不错，都做三级手术了。”
刘涓涓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基础外伤缝合，遇到阑尾切除一类的二级手术就跟过年一般。
“运气好。”
“你别谦虚了，以后我得向你多学习请教。”
“师姐，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听说心胸外科那边打算挖你呢。”
“是吗？放心吧，我对谢主任和童老师绝对忠诚。”
“急诊外科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活，天天加班，忙起来，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刘涓涓抱怨道。
“活多！”赵原找了个接地气的理由，“我缺钱。”
“没想到你是个财迷。”
实习生做再多手术，又没工资。
刘涓涓嘴上嫌弃着，但内心坚定地认为，赵原不是那种俗人！
赵原肚子饿了，准备去食堂，刘涓涓似乎未卜先知，拿来一个五层食盒，将里面饭菜摆出来。
最上面一层是蒜香排骨，食盒的密封性特别好，一旦打开后，香味飘满全屋。
“你刚才做手术错过饭点了。”刘涓涓递给赵原一双不锈钢筷子，“鄙人亲手做的，尝尝吧。”
赵原不好意思拒绝，接过筷子。
蒜蓉的香味和排骨的软糯在齿间来回飘荡。
烟火气息带来热量，更带来温暖，人间值得。
“师姐，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赵原由衷赞叹。
“是啊，有朋友让我别当医生，干脆去开个饭馆。”刘涓涓托着下巴，凝视着赵原。
赵原又尝了第二层的醋溜土豆丝，酸脆可口，十分开胃。
他将嘴里的米饭咽下。
“那可不行！厨师遍地都有，但医生却是稀缺品，尤其是急诊外科的女医生。”
赵原此话并非奉承。
急诊外科男女医生比例大概是五比一，女医生选择妇科、儿科比较多。
“我还有病人，饭盒不用洗。我怕你洗不干净，回头还得洗一次。”
刘涓涓冲着赵原浅笑一声，离开办公室，朝治疗室去了。
无人在侧，赵原放开手脚，一阵风卷残云，吃相一言难尽。
急诊医生忙起来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吃饭得讲效率，能多快就多快。
吃完饭后，当然要将碗刷干净。
赵原将饭盒仔细洗了三遍，摆放在刘涓涓的位置上。
一个护士冲入办公室。
“糟糕，刘医生遇上麻烦了……”
“哪个刘医生？”
“蛤？是涓涓师姐吗？”
赵原赶紧扔掉鼠标，站了起来。
……
肖克正在办公室给住院医师们排班。
孙良神秘兮兮地走入，关上房门。
肖克抬头瞪了孙良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谢主任的爱徒刘涓涓被病人家属打了。”
肖克锁了锁眉头，“没人拦着吗？”
“拦不住啊，那女人太泼了！”
肖克蹙眉，“伤势严重吗？”
孙良微微一怔，干咳一声，“也不是特别严重，一点小擦伤。咦，肖总难道心疼了吗？”
肖克瞪了孙良一眼，“遇到医闹，正常人都会关心同事有没有事。哪像你只顾着幸灾乐祸。”
肖克果断起身，朝治疗室走去。
孙良干笑两声，紧随其后。
肖克对刘涓涓的印象不错。
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保留着青涩的学生气，容貌清秀，踏实上进，业务能力扎实，关键脾气极好。
天华医院或许有比刘涓涓更好看的女医生，但像她这种娶回家会很安心的凤毛麟角。
肖克与孙良并肩穿过走廊。
远远看见赵原与小护士抢先走入治疗室。
孙良阴阳怪气，“这鸟毛凑什么热闹！”
肖克脸露不悦，“看来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赵原，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哪能处理医患矛盾的经验。还得你来给他们擦屁股！”
孙良的马屁拍入肖克的心坎了。
“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通知我。”
肖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孙良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
“想英雄救美的人还真不少呢！”
……
第12章 峰回路转！
急诊外科1号治疗室。
一名面相刻薄的中年女子正在撒泼。
她一边说话，一边歇斯底里地捶打病床。
“我侄女十几分钟之前还能走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了。”
“请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排查病因！”
“之前不是检查过吗？怎么还要检查！天华医院虚有其表，这么年轻的医生能治啥病，不是害人嘛？”
刘涓涓的右颊红肿。
被中年女子扔出的文件板意外砸中，眼角隐有泪痕。
她强忍委屈，准备重新给女孩做详细检查。
中年女子呵斥道，“你别碰我侄女了！赶紧找有经验的医生来，不然我肯定会追究医院的责任。”
医生一直是高危职业，除了高强度的工作带来的职业病，偶尔还得面对医闹。
刘涓涓刚转为住院医师，第一次遇到这类病人，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孩呼吸越来越急促。
中年女子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琢磨着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得到医院的重视。
突然，她抄起柜上的暖壶，朝地上砸去。
不过，手腕举在半空，停了下来。
没有爆裂声。
刘涓涓定睛一看，赵原及时赶到，将暖壶抢下。
事态没有持续恶化。
“怎么？你要打人吗？”
中年女子回头望向赵原，发现是一个一米八的年轻小伙。
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赵原望了一眼蜷缩床上的女孩，眼露冷色：“医院是有监控摄像头的，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涉嫌破坏公物，寻衅滋事了。”
“吓唬我？我会怕？”中年女子不屑地乜了赵原一眼。
“撒泼打闹只会延迟治疗时间，让病人更加痛苦。”
“赶紧把管事的喊过来。你不配跟我说话。”
赵原无语。
论吵架还真不是中年妇女的对手。
这时，传来护士的声音。
“患者好像失去意识了。”
救人要紧。
赵原当即撇开女子，走向病床。
其他人主动让开通道。
换做几天之前，如果赵原给病人查体，会觉得他自不量力。
今非昔比，没人将赵原当成新手看待。
赵原在女孩的腹部按了几下。
女孩悠悠地吐了口浊气。
气色呼吸均有所好转。
中年妇女见赵原能立竿见影地缓解女孩的病情，意识到新来的医生虽然年轻，但有两把刷子。
赵原知道治标并未治本。
女孩究竟是什么病，还得详细检查后，才能知晓。
刘涓涓将女孩的情况告诉赵原。
“女孩，十五岁，晚饭后突然腹痛、呕吐，排除经痛、食物中毒，血象检查发现血糖较高，诊断为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引起腹痛。”
“她在胡说八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得糖尿病？”中年女子对刘涓涓持有敌意。
“谁说年轻人就不会得糖尿病？”赵原皱眉，“血糖检测报告不会说谎。你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医生？难道你比我们更专业！”
中年女子被呛住了，半晌才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糖尿病呢？”
“糖尿病也分不同的总类。老年人得的糖尿病为常见的2型糖尿病。你侄女得的是1型糖尿病。这种病发病特别急，青少年居多，病因很多，可能感染了病毒。一旦发病，终生都得用胰岛素治疗。”
可能在对牛弹琴，但赵原还是耐心解释：
“空气中有一股烂苹果味！都闻到了吧？”
包括中年女子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深吸两口气。
果然有一股酸腐味若隐若现。
“这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的典型症状。”赵原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涉及知识盲区，女子哑口无言。
“最近这段时间孩子的饭量是不是比以前大？吃得多？尿得多？喝得多？体重反而下降。”
中年女子愣了一下，才说，“她最近的确暴瘦很多，我们以为是学习压力大导致的。原来是糖尿病！”
赵原看似在询问，其实是通过这种交流方式，让家属理解病理。
中年女子接受能力不差，逐渐意识到错怪刘涓涓了。
“1型糖尿病在病发时会引起肠梗阻。最好的方案是降糖、消酮、纠酸、补液，如果症状缓解，根本无需手术，这样对女孩的创伤会降到最低。所以刘医生的治疗方案没有错！”
“不对！”中年女子的语速突然又变急了，“如果方法对，为什么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刘涓涓也觉得纳闷，困惑地望向赵原。
赵原已经查体结束。
他遗憾地看着女孩。
“她不仅患有糖尿病，还有粘连性肠梗阻！”
……
粘连性肠梗阻？
刘涓涓表情微变，“我确认过，病人没有手术史。”
粘连性肠梗阻与腹部曾做过手术有关。
赵原的目光锁定病人家属。
“他们隐瞒了病史。”
如果提前得知病人做过腹部手术，那么刘涓涓会立即联想到粘连性肠梗阻这种可能。
赵原相信，刘涓涓绝不会在查问病情时，不问手术史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的解释：患者家属没有跟安刘涓涓说明实情，导致刘涓涓诊断出现差错。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赵原质问中年女子，“患者曾做过阑尾炎手术，你为什么没有说？”
中年女子慌忙解释，“她是我的侄女，寄宿在我家里。她以前生过什么病，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赶紧核实一下吧。”
赵原百分百确定：女孩曾得过阑尾炎，并做过微创手术。
让中年女子问清楚，是让她意识到，错误判断患者的病情，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她一开始就将患者的情况，准确告知刘涓涓，就不会让女孩陷入病危的境地。
中年女子走到门口，拨通弟弟的电话。
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眼中多了愧疚之色。
“我刚问过了，在五岁的时候，她的确做过阑尾炎手术。”
五岁时女孩还很小，没有留下记忆，她本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史。
至于中年女子是女孩的姑妈，五岁生病时她不在场，所以也不知道。
刘涓涓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水落石出！女孩病情加重，家属也存在很大责任。
刘涓涓偷偷瞄了一眼赵原，情绪复杂！
她方才就像是一只被沾在蛛网上的小昆虫，随时会被蜘蛛吞食，一度孤立无援。
赵原宛如骑着白马的勇士，从天而降，拯救了处于危机中的自己。
天花板的灯光打在师弟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是那么的专注而专业！
这一刻，他帅得一塌糊涂！
第13章 这个手术有味道！
“你怎么知道她做过阑尾炎手术？”刘涓涓轻声问赵原。
赵原提醒：“你仔细观察麦氏点。”
刘涓涓留意小腹位置。
果然发现蛛丝马迹！
女孩当时阑尾炎摘除手术，采取的是腹腔镜微创，窗口仅是一厘米的小洞，时间久了，只剩下很淡的手术瘢痕。
没有充足的光线，不刻意去看，根本难以辨认。
刘涓涓感慨万分。
赵原的眼睛难道在八卦炉里炼过？
太毒了！
“病人刚才已经有休克症状，说明肠道的情况非常糟糕，甚至出现坏死。必须要进行手术治疗！”赵原跟家属说明病情的严重性。
经过赵原抽丝剥茧地分析，中年女子已经建立信任，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
“求求你，救救她。她太可怜了，从小父母离异。他父亲常年在全国各地出差，所以委托给我照顾。我将她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照料。如果她出了事，我怎么面对她父亲。”
“你不要着急，现在手术还来得及！”赵原安抚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过分了！”
关心则乱。换位思考，并不是所有的姑妈对侄女都能视若己出。
“放心吧，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刘涓涓看她道歉挺诚恳，终究选择释然。
这便是急诊外科！
每天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
医生不仅要有高超的技术，更要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牢不可催的内心。
粘连性肠梗阻手术属于三级手术，主治医生以上才有资格开刀。
刘涓涓向谢长天汇报情况。
谢长天赶到治疗室，检查一番，“情况还算明朗，比较好处理。”
刘涓涓如释重负，“需要普外会诊吗？”
“我们可以直接做！”谢长天面朝刘涓涓，眼露复杂之色，“你做过肠梗阻手术没？”
“没有？我能做吗？”刘涓涓忐忑问道。
“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谢长天觉得女弟子还是有些天真了。
“什么？”刘涓涓紧张起来。
谢长天的目光扫向赵原。
赵原咳嗽了一声，“治疗肠梗阻第一步是肠管检查，第二步是排空近端排泄物。”
第二步换成通俗的说法，就是——掏粪！
刘涓涓反应过来，红着脸说，“我能行。”
赵原跟护士找来十几个腹腔镜手术套光缆线的塑料袋，刘涓涓惊讶地望着赵原，“需要这么多袋子吗？”
赵原很确定地点头，“毕竟有十几天没有正常排便了。”
刘涓涓深吸一口气，信心十足。
她按照教科书里的“掏粪”步骤，将塑料袋一端扎死，再将肠管里插根塑料袋放到前面的塑料袋。
拳头大的塑料袋里，很快就装满了……
“咦，这一袋里面有黑色的种子，女孩是不是吃了西瓜？得了糖尿病，以后西瓜这类含糖量高的水果要少吃了。”
“嗯？这是没有消化完的肉吗？是肯德基上校鸡块，还是麦当劳麦乐鸡？”
刘涓涓在处理肠道垃圾时始终保持微笑，乐观积极。
她第一次参与三级手术，担任一助。
她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袋、两袋……
一坨坨的塑料袋堆积如山，很快填满了一个金属盆。
“呀，有气体出来了！大家小心，赶紧摒住呼吸！”
护士哪有心思搭理刘医生的低级幽默，生无可恋地处理着现场。
谢长天斜眼观察赵原。
他的神情漠肃穆，面部紧绷。
巍然不动如山。
……
一小时二十分！
绿灯亮起。
这场有味道的三级手术终于结束！
手术室门滑开。
刘涓涓告诉家属好消息，“手术很顺利。”
女孩姑妈冲了过来，握住刘涓涓的手，感激涕零。
“谢谢你刘医生，你是我侄女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从质疑到认可，从贬低到尊敬。
终于冰释前嫌。
刘涓涓还沉浸于刚才的三级手术里，浑身洋溢着手术成功后的满足。
她的眸子在发光，轻轻收回手，语气平和，“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只希望你下次不要那么冲动，相信医院，信任我们。”
随后，刘涓涓朝刷手间走去，尽管带了手套，但手上难免沾有气味，得仔细洗洗。
赵原走出手术室，摘掉口罩。
第一次觉得混合着消毒水的空气，会如此香甜。
随后，他在淋浴间，将自己里里外外搓洗了个遍。
刘涓涓也洗了个澡。
回到办公室。
焕然一新、神清气爽的赵原已坐在电脑前，正用童政的账号，研究系统里的案例。
刘涓涓有千言万语想要感谢赵原。
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大恩不言谢！”
“一饭之恩值得涌泉相报。”
“那这样吧，这个月你的饭我都包了。后天我们都上晚班，虎皮凤爪、酱香猪手怎么样？”
“唉？那怎么好意思！”
赵原下意识扫了一眼刘涓涓的手。
脑补很多画面。
顿时对虎皮凤爪、酱香猪手什么的提不起任何兴趣。
刘涓涓则没想那么多，盈盈一笑，飘然离去。
赵原捏着下巴，反思。
跟刘涓涓之间的关系好像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
孙良垂头丧气地走入办公室。
肖克不悦道：“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孙良苦笑，“没想到赵原查出原因了——1型糖尿病兼粘连性肠梗阻。然后，谢主任主刀，刘涓涓一助，赵原二助。手术成功后，病人家属当场要给刘涓涓下跪道歉……”
肖克并不惊讶，感慨道：“必须得承认，赵原在体格检查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孙良却急眼了，“难道就由着他出尽风头吗？”
肖克平静地说，“金子总会发光。嫉妒是原罪！”
孙良黯然离开，肖克闭目沉思。
手机响起。
肖克看是熟悉的座机号码，连忙接通：“任老师，您回来了？”
“下飞机，我直接来医院了。”任敏顿了顿，“有活吗？”
肖克立即明白任敏的意思，查了一下系统，“五号手术室空着。”
“我不挑，阑尾炎手术也做！”
挂断任敏的电话，肖克想起赵原在四号手术室手术。
不出意外，两人要见面了！
……
第14章 随堂测试！
凌晨一点。
圆月如盘，银光洒地，冷冷清清。
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按下暂停键。
天华医院的门口却依然车来车往。
帮刘娟娟解围后，赵原一口气又连做三台二级手术。
虽然没有执业医师证，但在童政的安排下，有主治医生在，他以医生助手的身份，能够自由酣畅地做手术。
他满意现在的工作环境。
换成小一点的医院，别提一天能做四台左右的手术，每天做一台手术就不错了。
从手术室走出，碰见刚在五号手术室做完胆囊手术的中年医生。
中年医生侧脸打量赵原。
“任主任，您好，我叫赵原。”赵原面带微笑，主动给前辈打招呼。
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并不陌生。
作为天华医院急诊外科的铁三角之一，医院的官方网站可以查到任敏的照片。
照片尽管作过美化处理，但赵原一眼就认出了他。
任敏留着干练的发型，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相比较于谢长天和童政显得书生气，是普通人印象里的医生形象。
不过，任敏的眼神很冷，赵原瞧得出，他属于极为自信、高傲的类型。
上个月中旬，任敏前往海省参加一个全国性研讨会，所以一直没在医院。
他对眼前这个最强实习生，只闻其名，十分好奇。
任敏暗自纳闷。刚才那台手术与赵原的手术是一起开始的，胆囊手术和阑尾手术耗时差不多，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实习生能快过自己？任敏难免怀疑手术的质量。
“你就是赵原啊！”
任敏对着赵原点了点头。
童政和谢长天对赵原的评价很高，不过徒弟肖克对赵原颇有微词。
肖克认为童谢给赵原太多特权了。
“形象不错！”任敏轻声道。
赵原尴尬一笑，道，“您过奖了！当花瓶？我不配。”
赵原打心底觉得自己长得很一般。
比如皮肤太白，眼睛狭长，鼻梁和嘴唇的形状都有些女性化。
优秀的男性五官应该更刚硬一点。
“你先别走！”
任敏知道刚才的手术肯定有主治医生在场，赵原才能以助手的身份做手术。
但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转身朝四号手术室走去。
赵原连忙跟上。
病人还没有转移到病房。
任敏迅速检查手术痕迹。
切口很小，缝合完美，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
没有找到问题，甚至小毛病都挑不出来。
任敏沉默片刻，终究撂下一句。
“手术也不错！”
随后，负手挺胸离去。
等任敏离开，主治医生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
“这是突击检查吗？吓死人了！”
赵原反应过来！
刚经历了一场“随堂测试”。
……
天华医院急诊外科的团队在全国范围堪称豪华。
六个常规轮值医疗组由六名副主任以上级别的医生领衔。
其中谢长天、童政、任敏三人正值壮年，处于职业巅峰期。
他们组成的铁三角医疗组是急诊外科保持高效运转的关键。
作为外科医生，一段时间不做手术，总会觉得不舒服。连续做了几台手术，任敏总算解了手瘾，然后提着盒子，敲开谢长天的办公室。
任敏将礼品盒放在谢长天的脚边。
“从海省带了一些特产回来。老童那组的特产，我已经放到他的位置上。喏，这是你们组的，东西不多，你自己分下。”
任敏出差会给同事带特产，这是多年保持的习惯。
任敏比谢长天大一岁，科室对外活动一般都是由他来负责。
任敏的级别也是副主任医师，但他和童政的情况不同。
从副主任医师晋升到为主任医师，不仅需要资历足够，还要发表论文。
任敏每个月都会接不少“飞刀”的活儿，没有精力分心旁骛。
院方理解任敏，默许了他的行为。
没办法，任敏缺钱！女儿自小患有溶血性贫血，每个月都得花费昂贵的医药费。
谢长天从柜子里取出茶叶罐，从里面倒出茶叶，泡了两杯茶。
“此行收获如何？”
任敏感慨，“下次这种会议千万别让我去了。参会的都是年轻人，我年龄太大，会影响天华医院的形象，以为我们天华医院不给年轻人机会。”
谢长天拆开礼品盒，拿出一块状元酥，塞入口中，“夸张了！你比我又大不了几岁。”
任敏摇头感慨，“云海、燕京那边的大医院，二十八岁的主治医生比比皆是，再看看我们这边，年轻医生的机会还是不少。你和我都是奔四了。这批年轻医生，能堪大用的太少。”
谢长天笑着说，“你有想法？”
任敏颔首，“推荐一批有潜力的年轻人，争取让他们早点晋升主治医生。”
谢长天道：“你们组的肖克不错，值得培养！”
“肖克还算努力，但欠缺了一点天分。”他顿了顿，“对了，我刚才遇到赵原了。”
铁三角私聊群里这几天的话题总离不开赵原。
谢长天立马来了精神，“说说你的评价！”
“是个好苗子！不过，太年轻，不够稳。”任敏对赵原完成阑尾手术的速度太快，耿耿于怀。
谢长天错愕，“他还不够稳？”
任敏喝了口茶，“手术做得太快，可见他的性子急躁，不过，年轻人嘛，血气方刚，能够理解，还得打磨打磨。”
在手术完成速度这个方面，任敏极有自信。
目前天华医院阑尾手术的最快记录，八分三十六秒，是任敏创造的！
女儿病情最严重时，他为了攒足巨额医药费，曾靠惊人的速度一周做了两百多台手术。
听说赵原做阑尾手术比任敏做胆囊手术还要快。
谢长天差点没笑出声。
心想，没错！你遇到对手了。
“快怎么了？就不代表不稳吗？你看过他怎么做手术，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嗯？”任敏显得不高兴。
“眼见为实。手术痕迹和在现场观摩还是有区别的。”
当即，谢长天拨通白露的电话，询问今晚赵原还有没有手术。
挂断电话，谢长天笑着与任敏说。
“走吧，赵原正准备做一台胆囊切除手术！咱们一起去看看！”
……
三号手术室。
赵原站在无影灯下。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女性患者。
今天第五台手术，赵原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渐入佳境。
患者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多种基础病，所以这台手术的难度高于一般的二级手术。
谢长天和任敏的到来，让手术室的气氛变得压抑。
平时手术室里偶尔会开个玩笑，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主治医生邓伦见任敏到来，一改之前的放松，走到赵原的身边，郑重叮嘱，“谢主任和任主任都来了，这台手术你要好好做。”
相比较于谢长天的黑脸、童政的老脸，任敏的“白脸”让急诊外科的医务人员不寒而栗。
表面看，任敏对任何人客客气气，但一经犯错，他会毫不留情地处置。
每年急诊外科都会有被清退的医务人员，百分之九十九都出自任敏的决定。
赵原没有受到影响。
麻醉师给赵原一个手势。
赵原从白露手中接过手术刀，干净利落地划过病人的皮肤。
“持笔式。”任敏将眼睛眯了起来。
持笔式的发力点是指部，适合短距离，精细化。
切皮用持笔式，比持弓式会更加精细，但不适合长切口。
长切口有利于扩大视野，便于寻找到病灶。
“嗯？这么小的刀口？”
刀口越小，视野越小。
这年轻人不会是故意制造难度，想在自己眼皮底下炫一个吧！
任敏还没来得及反应。
赵原已经用钳子将肿胀的胆囊给夹了出来。
任敏突然睁大眼睛。
这么快就找到胆囊。
不是靠视野，而是仅凭经验。
难怪能被谢长天和童政认可，果然有点意思。
不过，手术不是魔术表演，必须得务实才行。
任敏对赵原的第一印象不好。
或许因为肖克曾抱怨过他。
又可能是因为赵原和自己很像。
太傲，太快，脸比自己还白。
观摩赵原的手术，任敏不知不觉被代入进去，印象也在好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爽感蔓延全身。
太顺了！
任敏再望向“赵小白脸”，顿时没那么讨厌了！
摘除，清洗。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缝合。
赵原的针不仅快，还很精准。
“这小子在绣花吗？”
第15章 王者小号！
任敏曾花费大量时间专研针术！
整个天华，在针术上的造诣，他可以排得上前列，即使童政和谢长天也比他略逊一筹。
看起来简单的进针出针，落在任敏这种行家的眼里，立即分出三六九等。
入针角度不佳，出液会多；
针术不够灵活，容易造成损伤；
有的针法会耗费体力；
有的针法不美观，被患者嫌弃……
赵原的针法，细腻、优雅，极有艺术感，宛如指尖芭蕾！
九分三十秒，赵原剪断缝合线。
急性胆囊炎手术完毕！
没有打破记录，但已经接近极限。
一向斯文的任敏忍不住低吼：
“哦去！”
“奶奶个腿！”
“太牛了！”
谢长天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任敏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任何一个急诊外科的医生，观摩赵原的手术现场后，都会被他震撼。
刚离开手术室，任敏感慨道，“有机会录点赵原做手术的视频。我要发到交流群里，让外院那些眼高于顶的同行看看，咱院的年轻医生有多牛！”
……
不知不觉，赵原已经做完第五台手术。
主治笑着说，你可以休息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赵原也知道不能太贪婪。
自己多做一台手术，别人就会少一个机会。
虽然天华医院不缺患者，但自己是一个实习生，若是占用太多住院医师的资源，难免会遭到别人眼红。
职场生存：要少树敌，多交朋友。
“以后只要是我的手术，你随时可以过来！”邓医生拍了一下赵原的肩膀，热情邀请。
邓伦今年三十一岁，是童政组的主治医生。
因为童政遇到赵原之前拒绝收徒，所以邓伦和童政一直以上下级的关系相处。
不过，邓伦内心深处将童政当成师傅看待。
童政这几天将赵原交给邓伦。
邓伦原本觉得挺麻烦，但几个小时相处下来，他发现赵原哪是什么麻烦，自己带的那几个住院医跟他比完全就是战五渣。
“谢谢邓老师。”赵原微笑道。
“别喊我老师，我心里把童主任看成老师，你以后喊我老邓就好了。”邓伦连忙纠正。
“我喊你邓哥吧，这样更亲切。”
来自鲁省的邓伦个子比赵原还高一点，他的性格比较直率豪爽，将手搭在赵原的肩上。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在长廊，从背后望去，几乎是脸贴脸，画面有点美。
“咦，赵原？”右侧传来声音。
赵原循声看去，“陈帅，你好！”
陈帅刚在急诊处置室蹭到一个缝合小手术，因为缝合时出现失误，被医生指责一通，心情有点沮丧。
“这是你朋友？”邓伦微笑问道。
“他叫陈帅，我们是大学同学，一起从湘南过来实习的。”赵原主动介绍。
邓伦翻腕看了一下手表，惊讶，“你没分配到急诊吧？现在是凌晨五点，其他科室还没上班呢。”
陈帅红着脸，“我被分在普外。我琢磨着利用业余时间，到急诊外科做点手术增加经验。”
邓伦多看了陈帅两眼，“小伙子，挺努力的！”
赵原和陈帅此前没有交情，甚至还有些矛盾，因而没有太多话可说。
只能尬聊。
陈帅主动提出，过几天约同校实习生一起聚餐。
赵原同意。
两人就此分别。
望着邓伦和赵原相处融洽的样子，陈帅心中不是滋味。
这两天他经常听到急诊中心的护士和医生讨论赵原。
借着赵原同学的身份，自己跟护士和医生熟络起来。
赵原和他虽然都是实习生。
但，才过了两天，就有了天壤之别。
当自己像一只狗被住院医呼来喝去的时候。
赵原却在急诊外科能够做五台二级手术，而且还有个主治医生陪着赵原，给他当护花使者。
人比人气死人。
公办的医院虽然以年龄论资排辈，但纵观主任、副主任的晋升之路，可以看出门道。为什么有些人刚过而立之年就能成为主任？
为什么有些人年过不惑，却在副主任的位置止步不前？
一步快，步步快。一步慢，步步慢。
此次前来天华医院学习的实习生，除了湘南医学院之外，还有其他学校，总共有五十多人。
然而，留院名额却是屈指可数。
陈帅想出人头地，想留在天华医院。
所以，他分配到普通外科之后，除了每天在科室脏活累活抢着干外，还缩短休息时间，到急诊外科蹭手术。
陈帅有当小透明的心理准备。
但，还是被现实伤得体无完肤。
妒火将尊严燃尽，陈帅在麻木中清醒。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和赵原相提并论！
新建的号，游戏开局，都是青铜标志，中间混了一个王者小号，你跟王者小号怎么打？
陈帅决定不再敌视赵原，调整目标，针对其他实习生执行竞争计划。
……
邓伦和赵原回到办公室，发现所有医生都消失了。
白露走了进来，“医生都被喊去留观室了。刚才老谢派人交代，等赵原一下手术立即过去，你们抓紧时间。”
邓伦忍不住笑出声，跟赵原开玩笑，“白小护的意思，我明白。老谢主要找你，我可有可无。”
嘴上这么说，但邓伦还是与赵原一起赶到留观室。
病床躺着一个女童，捂着腹部，奶声奶气地喊着“肚子疼”！
女孩母亲抱着孩子痛哭流涕。
“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吧！”
“急诊儿科那边送来的患者。今年三岁半，昨天晚上九点多开始腹痛，间歇性痉挛。已经做了详细检查，血液、ct该做的都做了，排除胆囊炎、阑尾炎，急性肠梗阻等，找不出病因！用解痉药物也无效，现在只能用强痛定止疼！”
“赵原，你来瞧瞧。”谢长天见赵原出现，向他招手。
天华医院是大医院，里面的医生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
经过激烈讨论，没得出结果。
难道谢主任认为，赵原一个实习生能解决？
任敏皱了皱眉，“老谢，你别为难赵原嘛。”
任敏误以为谢长天在给赵原考试。
这题目未免也太刁钻了。
赵原走到女童身边，开始体格检查。
旁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觉得是过敏性紫癜，也有人说可能是卟啉症。
甚至有人提议，直接剖一刀，做腹腔探查。
听说要给自己来一刀，女孩哭得更厉害，“妈妈，我不要开刀！”
母亲也吓傻了，泣不成声地安慰女儿。
突然赵原丢下女童，朝母亲走了过去。
“对不起，我要对你做一些简单检查。”赵原的行为落在众人眼里有些诡异。
“我又没生病，你检查我有什么用。”母亲抹着泪说。
“你虽然没生病，但可能会与她生病有直接关系。”赵原表情诚恳。
母亲关心孩子安危，找了一个空床躺下。
赵原开始给母亲进行体格检查。
“实习生是疯了吗？”
“故意转移视线，掩饰心虚。”
“别说话了。老谢的脸越来越黑，我怀疑他想杀人。”
……
赵原用最快的速度给女童母亲做了体格检查。
完毕后，已有决断。
“女童还没有断母乳？”
赵原的提问听起来天马行空。
第16章 实习补贴！
“啊？是的！挤出来用奶瓶喂！”女童的母亲惊讶地望着赵原，“没办法，我也想过给她断母乳，但她每次断奶都哭闹的特别厉害，所以一直没忍心。”
有母乳的女性身材会和正常女性不一样，身上也会有独特的气味，不难发现。
有些家庭，母乳能喂到七八岁，三四岁没有断母乳也不算稀奇。
赵原又问，“你是什么职业？”
女童母亲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自由职业，平时喜欢写点东西。”
“那就是自由撰稿人？你最近是不是有新书出版上市？”赵原连续追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本新书上周刚出版，最近一直在忙着签售，所以没太多时间管孩子。”女童母亲被赵原连续猜中，陷入震撼之中。
赵原点了点头，面向谢长天汇报。
“应该是急性铅中毒！”
“急性铅中毒？”
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急性铅中毒的确会引起腹痛。
不过，在排除食物中毒的时候，大家都把这个选项给叉掉了。
肖克没忍住，提出异议，“铅中毒应该有齿龈铅线这种特征。”
赵原淡淡地扫了一眼肖克，“患者虽然没有齿龈铅线，但从她母亲的呼气里却能嗅到金属味。”
儿童？母乳？母亲？三者串联在一起，形成完整的病理闭合逻辑。
赵原耐心解释，“孩子母亲最近经常接触刚印刷出来的书籍，新书的油墨含有大量的铅，不可避免地受到污染，渗透到血液，继而影响母乳。大人的解毒能力强一点，所以孩子母亲没有反应，但孩子的身体很脆弱，吃了母乳后，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室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琢磨赵原的推测。
谢长天打破僵局，皱眉，“是不是要做血铅测试？”
赵原摇头否定，“我建议直接做驱铅治疗。血铅测试至少要一天才能有结果。而且，儿童的血铅含量是否超标的标准不一样。血铅结果没达到危险线，也不能说明对儿童无害，检查了也无济于事！”
谢长天陷入沉默。
赵原的推论是挺有道理的，但存在误诊风险。
见谢长天犹豫不决，任敏淡淡一笑，“驱铅治疗总比剖腹探查对孩子的伤害小。可以逐步增加药物的剂量，避免副作用。就这样决定了！出问题，我来负责！”
没想到任敏会如此坚定地支持赵原！
谢长天明白，两场“随堂测试”令任敏改变了对赵原的看法！
谢长天、任敏找到儿科的医生，几个专家商议许久，最终确定按照赵原的方案：先尝试给女童口服适量的依地酸二钠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女童每时每刻的变化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半小时后，女童的腹痛症状明显减轻。
一个小时后，女童恢复正常……
驱铅治疗成功了！
赵原的判断没错，女童腹痛的病因是“母乳铅中毒”。
赵原能找出病因，不仅需要深厚的知识储备，还需要强大的推理能力。
在场的医生都知道铅中毒会引起腹痛，但没人会想到三岁女童没断母乳。母亲被铅污染，间接传播到女童的体内。
赵原在众多主任副主任及资深主治面前，成功展示了什么叫做高智商人才。
这小子可是急诊外科的大宝贝！
谢长天破天荒地歪了一下嘴，表达内心的满足感。
返回办公室，赵原立即对刘涓涓吩咐，“涓涓，儿童急性铅中毒引起腹痛的案值得用文字记录下来，投稿到杏林杂志，肯定会被采纳。”
刘涓涓欣然接下任务。
她对赵师弟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华医院被誉为天才的年轻人不少，但内外兼修的妖孽独一无二！
任敏得知驱铅治疗成功，迫不及待地找到谢长天。
“对于培养赵原，你有什么打算？”
谢长天笑道：“看来你跟我一样，对老童不大放心。”
任敏蔑笑，“他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谢长天表情凝重，“赵原现在的问题，不是年龄，也不是能力，而是资质。连执业资格都没有，太局限他的成长了。”
任敏突然拍了一下桌面，朝谢长天眨了眨眼，“要解决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难。给马配个鞍就可以了。”
谢长天沉默半晌才琢磨出任敏的意思。
“果然你的鬼主意最多！”
……
赵原被谢长天喊到办公室。
办公室内还有一人，之前有过数面之缘的孙医生。
“赵原，给你介绍一个搭档。”谢长天指着孙良说，“孙医生以后会配合你的工作。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都可以咨询他。”
赵原站起身，走到孙良面前，主动伸出手。
孙良的内心波澜起伏，但脸上习惯性地堆笑，连忙握住，“以后还需要赵医生多关照。”
孙良是任敏举荐的。
任敏觉得孙良虽然业务能力寻常，但能够左右逢源，让他成为赵原的搭档，能够帮赵原弥补不足。
刚才谢长天和孙良单独沟通很久。
谢长天通过各种方式告诉孙良以后要听从赵原的指挥。
没错，让一个住院医听从实习生的指挥！
到哪儿说理去。
孙良知道自己的处境很狼狈，但没有办法。
拒绝，在急诊外科将无立锥之地。
接受，会成为众人嘲讽的对象。
“嗯，孙医生，你先出去吧，我跟赵原聊会。”
谢长天将孙良打发出去。
孙良快步离开，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他脑袋晕乎乎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去高压氧科吸高氧！
“经过这两天的考察，你的表现十分优秀。所以我和老任商量，给你安排一个副手。孙良有执业资格，你工作起来就更加便利。”
“谢谢您和任主任的认可。”
赵原心想，天华医院的论坛上经常有实习生抱怨，医院不把实习生当人看。
看来有失偏颇！
哪家医院会给实习生配备“工具人”，不对，配备副手的？
“天华医院的急诊外科在全国排得上号。从你最近的表现来看，你是一个全科人才，急诊外科适合你成长。”
赵原微笑，“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选择！”
“你还没有毕业，薪资待遇还无法到位。但请你相信，一旦你满足人事建档要求，我会积极争取，给你最好的待遇。”谢长天顿了顿补充道，“在此之前，我会跟医院申请实习生补贴。”
来天华医院的实习生都是义务劳动，没有听说过还有补贴的！
为了让自己安心留在急诊外科，谢长天已经开始“金钱攻势”。
赵原必须要表态了！
“谢主任，请你放心。我能感受到大家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向你保证，无论是糖衣炮弹还是威逼利诱，我都会不忘初心，留在急诊外科，好好修炼自己！”
……
赵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工具人”正在搬东西。
孙良从三组调到二组，新的办公位安排在赵原的隔壁。
将文件整理好，孙良从抽屉里取出两个苹果，递给赵原一颗。
赵原惊讶地望着孙良，莫名其妙。
孙良笑着说，“每天吃一个苹果，可以补充身体必须的多种微量元素。”
赵原不好意思拒绝，接到手中咬了一口，脆嘣嘣的，口感不错。
“水分充足，很甜，在哪儿买的？”
“你喜欢吃吗？以后我每天给你带。”孙良高兴地说道。
见孙良如此热情，赵原有点后悔夸苹果了。
“那多不好意思！”
孙良笑着摆手，“我有一个妹妹做微商，每个月会给我推送一些水果。他们会深入一线寻找无公害的绿色水果，味道好，还健康。”
赵原道：“要不你把妹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不能总让你花钱，我也定期买一点。”
“哎呀，一点水果，就这么定了。以后我还得靠你多帮忙呢。”孙良已经啃完苹果，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斗争，孙良已经想明白了。
肖克之前说过一句话点醒了自己。
金子都会发光，嫉妒是原罪。
自己为什么要嫉妒赵原？
就因为赵原是实习生？
就因为抢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手术？
他一直绞尽脑汁地接近肖克，还不是为了能攀附上肖克这棵大树，希望能从肖克的身上学习到一鳞半爪，继而提升自己。
如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他为何不赶紧抱大腿？
住院医给实习生当副手，听起来是有些丑陋。
但放长远来看，按照赵原的天赋，十年之后很多人想给赵原提鞋还没机会呢！
能在天华医院熬出来的住院医师都是人精。
普丑住院医孙良迅速调整心态。
制定全新的职业规划！
……
第17章 简直神了！
赵原和孙良一同前往门诊，路上恰好碰到孙医生的同年住院医。
住院医在赵原身上迅速扫了一遍，笑着打趣，“咦，孙医生这就带实习生了啊？”
虽然每年有不少实习生分配到天华，但大部分实习生都分配给主治医生打下手，再不济也是肖克这类资深住院医才有资格带实习生。
像孙良这种低年资住院医，除非特别优秀，是不可能分配到实习生的。
孙医生尴尬地笑了笑，“我们急诊外科新来的实习生，他的指导老师是童主任。”
住院医似乎早就猜到，朝孙医生点头，“我要上手术了，晚点再聊。”
做手术对低年资住院医就跟过年一样，这家伙算是间接地炫耀一番。
等对方走远，孙医生总算松了口气。
自己和赵原的关系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会在天华医院传遍，但能瞒一天是一天。
赵原自始自终保持沉默，没有让自己难堪，孙医生觉得他并不难相处。
抵达急诊外科门诊。
邓伦见赵原出现，借口到病房转一圈，将接诊的位置让了出来。
孙医生像个学生一样，搬了个凳子，坐在赵原侧后方。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醉醺醺、血流满面的男病人。
身边还跟着两个男性同伴，浑身散发着酒气。
“怎么回事？”
赵原见男病人满脸都是血水，面露凝重之色。
“酒喝多了呗，原本准备送到医院挂点滴，没想到酒楼门口摔了一跤，额头撞在铁栏杆，划破了一条大口子。你们赶紧给他缝几针吧。”
头发微卷的陪同人员说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酒后受伤很常见，没当一回事。
男病人因为酒精麻痹，整个人处于昏睡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法进行通过问诊得出信息，需要更为细致的体格检查。
赵原从头部伤口开始检查，检查时同步清创。
孙医生仔细研究赵原的手法，每一步都很讲究。
赵原在病人的腹部位置停留许久。
患者失去意识，没有办法对叩诊作出反应，需要赵原通过观察肌肉和神经的本能反应，做出推断。
五分钟，检查结束。
赵原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赶紧给患者做腹部ct！”
“头部受伤，为什么要做腹部ct？”卷毛感觉事态变得严重，瞬间清醒不少。
“病人都已经休克了！要做更全面的检查，你们立刻通知家属赶紧到场，后面得手术确认签字。”
醉酒外伤患者在诊断时具有很大的难度。
一般人甚至都分不清，病人昏迷的原因是酒精中毒，还是其他因素。
孙医生也上前给患者检查一番，以他的能力，除了额头伤口，瞧不出患者有任何问题。
他心中打鼓，提醒赵原，“如果ct拍出来没问题，这帮人会不会醉酒闹事，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赵原看了一眼孙医生，知道他是好意，没有过多解释，“让护士安排平车带病人去做腹部ct。”
未过多久，孙医生拿到片子。
结果让他瞠目结舌！
报告显示：患者为粉碎性肝破裂！
简直神了！
对赵原的佩服宛如滔滔江水。
如果换做一般的医生，大概率会误诊，给病人做个简单缝合就结束了。
如此一来，病人可能会因为肝破裂导致腹腔大出血，直接死在医院，这就变成严重的医疗事故。
不得不说，这个患者是幸运的。
他幸运地遇到赵原，不至于酒后摔了一跤，丢掉一条性命。
与他一起喝酒的两人彻底清醒。
“我也说嘛，他的酒量没这么差。以前挂几瓶水就好了，今天睡得跟猪一样。”
“唉，倒霉啊！喝酒出事，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医药费得咱们出了。”
“怕什么，喝酒的人那么多，平摊下来也没多少。”
同行的酒友七嘴八舌地交流着，病人家属终于赶到。
“医生，我老公的情况严重吗？”
“需要立即做手术。你赶紧确认签字，然后到窗口缴费。”
邓伦听说赵原这边遇到一个需要做肝破裂修复的患者，从病区赶回诊室。
赵原跟邓伦将病人的情况说明，邓伦跟谢长天汇报后，安排在四号手术室做手术。
“小孙，这是一台二级到三级之间的手术，等会你当二助，给赵原打下手，主要负责头部伤口的缝合和关腹缝合！”邓伦与孙良吩咐道。
“啊？好！”
孙良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要上手术了！
心情宛如过山车。
不久前的郁闷，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他彻底想通。
给赵原当副手又如何？
只要能天天有手术做，自己可以给他当牛做马。
等进了手术室，孙良的心跳开始加速。
在此之前，他做过的手术屈指可数。
肝破裂修复手术毫无经验。
如果犯错他该怎么办。
无影灯亮起，赵原站在病人的面前，气定神闲。
孙良突然有种强烈的安全感。
自己多虑了，这台手术的主角是赵原，自己不过是绿叶。
即使出错，主刀和一助也会给自己兜底。
打开患者腹腔的那一刻，全场人都震惊了。
邓伦感慨，“损伤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积血至少有3000毫升。”
他的话音刚落。
赵原已经采用纱布填塞压迫止血，阻断第一肝门，创面出血瞬间减少。
“患者的运气不错，只是边缘肝脏组织失活。”赵原庆幸道。
破裂的部分需要修复，失活的部分要进行切除。
切除部分如果特别大，难度还会往上升。
孙良第二次观摩赵原做手术，角色不一样，视角不一样，感受更加直观。
赵原的操作粗中有细，步骤会与教科书有所不同，但仔细研究会有拨云见雾，发出“原来如此”地赞叹。
时间流逝。
手术室安静得像是上课铃声响后的教室。
只有器械与血肉的摩擦声。
肝创面的血终于止住了，血压、心率逐渐趋于平稳。
整个手术过程患者出血超过4000ml，术中输入浓缩红细胞900ml,血浆800ml，自体血回输1300ml，输液2500ml。
赵原在寻找受损部位以及止血时的高效表现，让邓伦大开眼界。
在手术台上，他有将一切复杂问题变得简单的魔力。
童政不知何时站在邓伦身后，邓伦发现后正准备打招呼，童政将手指放在嘴边表示噤声。
光打在赵原的脸上，显得他的脸特别白。
“真帅！”
“医生剧里的男主角完全没法跟赵医生比。”
护士们默默地想着，谁也不愿意干扰现场的气氛，纯粹地欣赏手术带来的美感！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可以缝合了！”
赵原将收尾工作递给“工具人”。
孙良与赵原交换位置，他深吸一口气，持针进出。
孙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必须保证这台手术完美开始，完美进行，到自己这里完美收官。
当孙良剪掉缝合线，邓伦情不自禁地鼓掌，为赵原和孙良喝彩。
“手术结束！”
孙良如释重负地将剪刀递给器械护士。
他转过身，发现除了邓伦之外，童政不知何时也来到手术室。
“你表现得不错！”童政朝孙良点头赞许。
孙良再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嗯？孙医生怎么哭了？”
“被自己感动的吧！”
“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完美的手术，值得痛哭一场。”
……
几人走出手术室，家属早已迫不及待，主动迎上去。
病人妻子忐忑不安地询问，“医生，请问我丈夫怎么样了？”
孙良轻松笑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还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二十四小时。”
病人妻子如释重负，含泪感谢。
一个酒友连呼侥幸：“得亏将人直接送到天华医院，如果去其他医院，估计人就没了。”
“你们得谢谢童主任和赵医生，如果换做其他医生，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孙良趁机给童政和赵原拍了个马屁。
转身，发现赵原和童政早已走远。
他讪讪自嘲一笑，慌忙追上去。
患者络绎不绝，急诊科的医生走路带风。
孙良追到门诊时，赵原和童政已经开始看片子。
赵原表情凝重，“ct检查提示，腹腔内有大量积液。”
童政也露出棘手的表情，“血压仅有55/23mmhg，心律却高达130次/分钟！”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异位*妊娠破裂大出血！”
异位*妊娠破裂大出血，死亡率很高。
性命攸关。
“孙医生，赶紧通知家属，准备签手术协议。”
孙良深吸一口气。
手术成功的喜悦烟消云散。
转而，被紧张沉闷的情绪取代。
按照这个情势，他不再需要担心手术量的问题。
相反，他得考虑，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如何保证身体健康。
成为住院医的这一年，头发开始疯狂脱落，他开始注意养生。
按照现在这架势！
每天靠一颗苹果光补充维生素肯定不够了！
……
第18章 医者仁心！
忙碌一宿，赵原倒床便睡。
第二天还是晚班。
醒来之后，先喝一杯凉水。
再在不大的房间打了一套军体拳。
最后冲个凉水澡，迎接全新的一天。
白云市处于地理版图之南，亚热带气候，四季闷热，尤其到了傍晚，宛如蒸笼。
走入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凉风袭来，赵原瞬间神清气爽。
昨晚酒醉摔了一跤导致肝破裂的患者，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想起有事要私下叮嘱，他换上白服，朝病房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一群外来人员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三教九流都有，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青年，穿吊带短裤的少女，戴墨镜刀疤男……
“不是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赵原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电子钟，问值班护士。
见赵原出现，护士宛如见到救星，“赵医生你来得正好，是你的病人。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群人是来探望那个肝破裂患者的。其他病人和家属三两个聚在一起，指指点点，但碍于探病的人多势众，敢怒不敢言。
赵原走到门口，用手指叩了叩门。
“咚咚咚！”
几十只眼睛瞬间聚焦到他的身上。
护士替赵原捏了把汗。
“闲杂人等请出去。这是病房，病人休息的地方。你们要聊天叙旧，等病人出院之后，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赵原镇定自若。
刀疤男见赵原年纪不大，摘掉墨镜，嗤笑一声，“你谁啊？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病床上的男人原本很放松地跟来访者闲聊。
从人缝里看清是赵原，他脸色大变。
“老八，你别嚷嚷。这位是赵医生，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昨晚我就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看你的样子，恢复得不错，不用做检查了！”赵原转身要走。
“赵医生，别呀！”见赵原生气，病人瞪了刀疤男一眼，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弄走。”
一群人离开，护士如释重负，望向赵原，美眸泛出涟漪。
赵原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有大医生的气势。
等病房安静，赵原开始给病人检查。
十分钟左右，赵原做好体格检查。
见赵原一言不发，病人心虚，“赵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预计一周。”
赵原顿了顿，说出此行目的，
“不过，出院之后，你要切记戒酒。”
病人讪讪地笑，“喝酒确实误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做我这行，必须得喝酒。不过，我会注意少喝一点。”
赵原表情严肃，“不是少喝，而是要滴酒不沾。饮酒伤肝，你的肝脏状态很不好，已经到了病变的临界点，加上做过手术，肝功能有损失，饮酒后对肝的负荷会加大，会加快病变速度。”
赵原跟病人无亲无故，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让病人感动。
病人怔了怔，苦笑，“我记住了。”
赵原见病人妻子走进病房，将她拉到一边，再次重申“禁酒”的重要性。
跟病人交流，考虑他身体还在恢复中，会委婉一点。
但，赵原跟他的妻子就说得比较直白了。
——不想变成寡妇，以后她丈夫不能再碰一滴酒。
如果不叮嘱这个病人，强调严重后果，他绝对会继续喝酒，最终绝对会导致悲剧发生。
“曹建，刚赵医生跟我叮嘱，以后你不能喝酒了。如果你想让妻子变成别人的老婆，儿子天天喊别人爸爸，你就继续喝吧。”
见妻子眼眶通红，病人轻声叹气，“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年过不惑，对人性洞若观火。
他自言自语，“赵医生的年龄不大，心眼倒是挺好。”
……
赵原找到童政，请两个小时的假。
童政得知赵原要参加同期实习生聚餐，让赵原干脆休息一天。
不过，赵原坚持，只请两个小时。
聚餐的地点距离医院不远，步行七八分钟便到了。
几人在医院门口等待赵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莎。
比起几天前，气质、形象有了明显蜕变。
前不久是含苞的花朵，现在悄然绽放。
“赵原，你终于来了！”陈帅主动跟他打招呼，指着一人介绍，“这位是田师兄，比我们大三届，如今在心胸外科工作。”
“你好，田师兄。”赵原下意识抬头。
“赵原，你好。”田伟的身材很高，接近一米九，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
来到饭店大堂，找了个圆桌坐下，七个人点了十道菜。
田伟跟服务员要了一箱啤酒，启开几瓶，递向赵原。
“来一瓶吗？”
赵原拒绝，“等下还得上班，我就不喝酒了。”
田伟错愕，“你等下还上班？”
柳莎帮赵原解围，“他在急诊外科实习，这周都得上晚班。”
田伟觉得可惜，“怎么分到急诊外科了？最苦、最累、最脏的就是这个部门。”
柳莎怕赵原不开心，连忙朝他瞄了一眼，“急诊外科也是最锻炼人的地方。”
田伟对柳莎的印象不错，琢磨着都是同省老乡，有心想要追求。
见她总帮赵原说话，田伟眉头微皱。
“急诊外科虽然锻炼人，但流动性很大，那些主治医生把实习生当牲口一样使唤，留院的可能性很低。相反，你在神经外科崭露头角的机会更多。”
柳莎淡淡一笑，歪头朝陈帅迅速瞪了一眼。
陈帅立即明白柳莎的眼神。
原本说好同期聚餐，为什么要让田伟过来？
田伟的口气，让人不舒服。
陈帅也有点后悔。
田伟看扁自己就算了。
连赵原都瞧不起，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他或许不知道，赵原留院那是板上钉钉的。
快吃完的时候，陈帅借口上厕所去付账。
赵原知道他想做什么，将他给按回椅子。
见两人抢着买单，田伟笑着说，“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必要来回请，aa比较好。”
柳莎表示认可，站起身，“我先去结账，等下算好钱，把账单发给大家。”
很快，柳莎从收银台返回，满脸震惊，“赵原，你有朋友在这家酒楼吃饭吗？他帮你买过单了！”
赵原错愕，“我在白云市哪有朋友？是不是搞错桌了。”
赵原在收银台询问后，得知买单的人在二楼包厢用餐。
上楼，敲门。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性开门。
见是赵原，女子笑靥如花。
“赵医生，还记得我吗？”
“啊？”
赵原觉得女人的确眼熟。
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包厢内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笑着说：“柴总你的一腔热血好像错付了。”
赵原认出中年男子，连忙道，“江主任，你好！”
男子是天华医院心胸外科主任江强，赵原不久前跟他一起做过手术。
姓柴的女子拧着好看的眉，上齿咬着下唇，思索片刻，捻了一个响指。
随后，她将纤细如玉的手指蜷缩，像是一个口罩，盖在小巧的嘴唇上，然后大口大口的吸气。
赵原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你！”
高铁上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过于担心祖父的病情，女子出现空气中毒的症状，当时赵原用纸袋子，帮助她缓解症状。
女子主动伸出手，“我叫柴婧！第二次见面，请多指教。”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赵原连忙致谢。
“你帮了我那么一个大忙，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柴婧嘴角带着真诚的笑容。
江强朝赵原摆了摆手，“小赵，你也不用客气。柴总找我，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和柴老的身体有关；第二，是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上了。”
“一起聊会？”柴婧热情邀请。
“我还得回去上班，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
江强表情僵住，这小子不给面子啊！
柴婧倒是随和，抿嘴一笑，“那我就不强留了，改天再约你。”
这时，门口出现动静。
服务员焦急地奔跑，“不好，赶紧打120，五号包厢有人晕倒了。”
第19章 被支配的快感！
来自于医生的本能。
赵原和江强对视、起身，迅速来到隔壁包厢。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倒在地上，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好痛啊！”
田伟、陈帅、柳莎几人这时也来到二楼。
田伟看到赵原身边的江强，眼珠差点没掉出来。
自己的科室主任，江强为何会在这里！
然后，他就误解了！
以为江主任帮赵原买单的。
赵原怎么会认识江强。
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江强是心胸外科的主任，能抱上他的大腿，想要留院那是一句话的事情。
田伟懊恼自己低估了赵原。
这小子有背景。
难怪柳莎对他另眼相待。
“江主任，您好！”田伟主动打招呼。
“嗯！”
江强注意力在赵原的身上。
只是朝田伟淡淡地扫了一眼。
赵原正在给病人查体，江强知道赵原的实力。
能用查体的方法，判断出患者心脏破裂。
检查眼前的病人，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田伟在心胸外科已经三年，平时江强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
田伟深知，此刻是自己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
田伟走到赵原的身边，不耐烦地催促：“让一让。”
赵原扫了一眼田伟，将位置腾了出来。
当田伟开始检查病人胸口的时候，赵原的行为让人意外。
他在检查大腿。
田伟暗自好笑。
这小子还真会装神弄鬼！
十分钟左右，田伟检查完毕，率先与江强汇报，“主任，患者应该是急性心梗！”
江强目光转向赵原，“你觉得呢？”
田伟震惊。
江强更期待赵原的答案。
赵原凝重地说，“不是心肌梗死，而是静脉血栓导致的肺栓塞！”
田伟反驳，“静脉血栓是因为久坐少动或长期站立。患者身强力壮，我刚问了病人家属，他的职业是足球教练，怎么会得静脉血栓呢”
江强没搭理田伟，微微沉吟，“救护车应该到了。”
江强再次无视田伟，因为赵原的结论和自己的猜测相符。
田伟心态崩了。
在主任眼中，他就是一个小透明！
田伟的窘态被几个实习生晚辈看在眼里。
“江主任看田师兄，像是在看陌生人。”柳莎轻声道。
“心胸外科的年轻医生那么多，江主任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很了解。”陈帅叹气，看来即使留院，成了住院医，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赵原好像跟江主任很熟。”柳莎觉得奇怪。
陈帅轻拍脑门！
忘性怎么这么大？
“我想起来了。昨天赵原以一助的身份，和江主任一起做了心脏介入手术。”
在急诊外科处置室蹭手术时，陈帅听护士们谈起过此事。
饭店距离医院不远，救护车很快抵达。
病人进入医院，走绿色通道，进行全面检查。
大约一刻钟，江强拿到了报告结果，平静地说，“果然是肺栓塞。”
田伟宛如被雷击中，愣在原地。
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江强懒得再看田伟一眼。
失望透顶！
自己科室的三年住院医被急诊外科的实习生碾压了。
丢人现眼！
“在临床上，肺栓塞误诊率达到百分之八十，而且很容易和心肌梗死混淆。赵原，你给大家解释一下病理吧！”江强双眼微眯。
陈帅、柳莎等人将目光投向赵原。
田伟心有不甘，此刻又忍不住将耳朵竖了起来。
赵原平静地说，“患者是一名足球青训教练，平时经常运动，按理说身体很健康。但因为职业的缘故，他长期保持高强度运动，肌肉在牵拉的过程中，下肢的静脉血管壁内膜受到损伤，演变成深静脉血栓。
而，深静脉血栓会导致死亡率很高的肺栓塞。
所以，过度运动与长期静止不动均不可取，都会造成静脉栓塞。”
田伟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自己检查患者的胸口疼痛位置时。
赵原却在检查患者的下肢。
当时田伟还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看来，小丑是自己。
这时，陈帅眼睛猛地一亮，“我想起来了，不久前，nba的一个前锋因为深静脉血栓，整个赛季都报销了！”
陈帅是资深篮球迷。
江强朝赵原微笑，“我跟老童打过招呼了，手术在急诊手术室做，你当我的一助。”
赵原没理由拒绝。
……
患者已经躺在手术台上，赵原和家属耐心沟通，家属忐忑不安地签下手术确认书。
家属也没想到平时很健康的患者竟然得了死亡率这么高的病。
他们茫然失措，只能将希望放在医生的身上。
赵原感觉到了责任！
铅门缓缓关闭。
赵原让白露给患者挂上多巴胺，维持血压。
随后静脉注射低分子肝素钠，镇定止痛。
从仪器显示来看，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步正常。
江强没有过多干涉，安静地观察赵原。
必须承认，赵原已经达到主治医生以上的能力。
急性肺栓塞患者，最重要的是病发期急救。
患者从病发到医院的时间非常短，加上赵原诊断迅速，缩短了时间，患者的病情很快控制住了。
“溶栓——注射尿激酶。”
赵原与白露下达指令。
江强微微点头。
节奏很好！
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手术做起来不仅步骤清晰，而且会注意每个过程，与病人的实际状况同步。
就注射药物而言。
太迟，病人错过治疗时机。
太早，病人的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到理想状态，药物非但达不到效果，还有可能引起负面作用。
“准备下腔静脉滤器。”赵原沉声道。
白露惊讶，“你会植入术？”
赵原很肯定地点头，“会！”
江强依然没说话。
那就是默许了。
尽管下腔静脉滤器植入术并不复杂，但赵原只是个实习生。
没有临床试验，仅凭学校里掌握的知识，滤器植入术属于超纲内容。
江强不意外。
心脏破裂修复术，赵原都可以很自如的完成。
滤器植入对他而言不存在难度。
江强见过很多天才。
赵原无疑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等器材就位，赵原立即开始手术。
时间过得特别快。
赵原很顺利地便将滤器从股静脉送入下腔。
等滤器抵达肾静脉位置，然后启动装置。
前后大约两分钟！
于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植入术已经完成了。
江强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可以肺动脉造影了！”
造影是流程的最后一步，为了查看肺栓塞经过治疗后的效果。
没有意外!
栓塞成功被溶解！
肺栓塞手术完美结束！
嚯！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目光都聚焦在无影灯下赵原的身上。
毫无疑问，从查体断诊，再到抢救、植入，他主导了这场急救。
整个手术耗时仅一小时，其中包括等待溶栓的半小时。
“太牛了！”白露发自肺腑的感叹。
作为器械护士，她心中涌起被支配的快感。
没错，被支配也会有快感！
类似于躺赢！
这种感觉从主任医师身上才会有！
信任、流畅。
不需要动什么脑筋，只需动作跟得上医生的指令。
“可惜了！”
江强心中又一阵酸痛。
为何心胸外没出现这样一个新人。
角落里站着一个落寞的人影。
田伟目睹整个手术过程。
回想起在饭桌上居高临下所说的那些话。
瞬间，无地自容。
……
第20章 实名羡慕！
网上流传着关于外科医生的传闻。
比如，每一个外科医生都是天生的段子手。
又比如，外科医生的私生活都很精彩。
事实上，大部分外科医生的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塞满，没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其他地方。
赵原结束肺栓塞手术后，又奔赴另外一台手术。
手术室内，垫子已经铺好，患者麻痹结束，童政正在刷手消毒，孙良跟巡回护士在聊天，巡回护士翻着白眼，不耐烦地应付孙良。
又是一名异位妊*娠患者！
在急诊外科，童政负责的女病人远远高于其他副主任。
难怪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妇女之友”。
“原以为是阑尾炎手术，腹腔打开之后，发现是除了阑尾炎之外，还兼有宫*外孕组织破裂。”
赵原不解，“没有查早早孕吗？”
童政摇头，“孩子才十九岁，还在读高中，父母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拒绝检查这个项目。”
赵原沉默。
急诊外科会遇到各种情况。
异位妊*娠是死亡率很高的突发疾病。
如果不及时处理，病人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这个手术很关键，如果出现问题，不仅影响到病人的安危，甚至还会牵扯到医疗事故。
童政调整赵原担任一助。
孙良如蒙大赦。
如果赵原赶不过来，他就得当一助。
虽然都是二级手术，但异位妊*娠手术难度更高。
孙良现在对自己的定位是：只配做阑尾炎手术的一年住院医。
因此他方才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准备吸引器，妇科器械。
采血、化验、配血、取血。
一切准备就绪。
手术开始。
赵原在童政手下，已经做过好几台腹腔镜手术。
尽管这一位患者的情况很不一样，但童政对赵原很放心。
赵原做了小切口，从术野能清晰地看到患者右侧输卵管出现小包块。
赵原将目光扫向童政。
童政朝他点头，确认，“输卵管开窗术。”
赵原嘴角一扬，童政跟自己的观点一致。
患者年龄不大，如果切除输卵管，对她而言，是影响一生的事情。
至于开窗术，纵向开口，沿着输卵管将胚胎取出，可以终止异*位妊娠，创伤会更小。
开窗术比切除术更考验能力。
孙良注意力高度集中，关注赵原的每个动作。
赵原的操作仿佛有魔力。
堪比主任级别的水平，不是所有人都能近距离观摩。
他越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孙良能留在天华医院，其实在众多学医的人当中，已经属于佼佼者。
这一刻，工具人变成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养分。
术后。
赵原走进淋浴间，将花洒打开，水流击中面部。
他要在最短时间让自己放空。
调整好状态，迎接其他病人。
十分钟后，赵原关掉水阀，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童政光溜溜地从淋浴间走了出来。
他擦拭着头发，突然问赵原。
“你后悔没？”
“后悔什么？”赵原不解。
“选择急诊外科！在这里遇到的病人，一般只需做普通手术。稍有难度手术，会交给其他外科治疗。心胸外科和神经外科更加受欢迎，因为可以做难度更高的手术。”
“我从来没有歧视过一二级手术。”
“如果你去心胸外科或者神经外科，无论收入还是前途，都比急诊外科更有诱惑力。”
“一种医生是为了治病，减轻病人的痛苦；一种医生是为了救人，让濒死的生命重燃希望。我希望自己成为后者。”
望着赵原，童政沉默许久。
同道中人！
童政看赵原的眼神不一样了。
很多人觉得急诊外科的生活枯燥乏味。
赵原不以为然。
每天都能遇到不一样的患者，每一台手术都会遇到不同的情况。
每一场手术都决定患者的命运。
一台手术等于经历一次生死离别。
还有什么职业能比外科医生更刺激？
第二天，赵原终于不用上晚班，开始上白班。
刚到办公室没多久，接到电话，江强让自己到心胸外病区查房。
来到心胸外，赵原立即被几人围住。
“赵医生，实在太感谢你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激动地送上一面锦旗，“我们刚领过证，昨天家庭聚餐讨论婚期，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女子原本觉得送锦旗挺土的，其实送礼或者送卡，更符合年轻人的作风。
既然家人准备了锦旗，她也就配合一番。
赵原猝不及防，面对锦旗不知该怎么办，苦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的谢意我心领了。至于锦旗，我就不收了，医院是有规定的。”
在天华医院，是明令禁止送锦旗的。
这里有很多优秀的医生，每天救治那么多病人，太多锦旗可没地方挂。
如果不禁止的话，容易引起不良的风气，人人攀比，甚至弄虚作假。
不过，对医生而言，能让患者心甘情愿地送锦旗，绝对是最高的赞誉了。
赵原态度坚决地拒绝，一旁心胸外科的医生看得羡慕。
据说赵原还是一个实习生，没来几天就收到锦旗，还是跨部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江强的劝说下，赵原也就收下锦旗。
江强还安排赵原和病人家属合影留念。
自己拿到第一面锦旗，刚升主治医生，那年已是三十岁。
赵原面对人生第一面锦旗，反应太冷淡了。
赵原收到锦旗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肖克刚刚查房完毕，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挺不好受。
自己在急诊外科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为什么一面锦旗都没有收到过？
孙良在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
肖克怔了怔。
自从孙良调入二组，这个跟班就开始无视自己。
每天固定送上小水果的习惯自然也不复存在。
“见风使舵的家伙！”
……
赵原回到办公室，喝了一口水，刘涓涓走过来提醒。
“你手机忘带了吧？刚才一直振动不停。”
赵原从抽屉里找到手机，除了几个陌生号码未接来电。
自己还被拉进了一个私聊群，被艾特了好几次。
查看了一下消息，发现大家都在聊自己刚拿到锦旗的事情。
与病人家属的那张合影也不知陈帅从哪里找到的！
“我们还在为留院努力，赵原已经收到病人的锦旗了。”
“赵原太优秀了，给咱们湘南医学院的实习生长脸了。”
“赵原怎么一直没吱声啊，太高冷了。”
“你以为赵原跟咱们一样闲啊？他每天都要做好几台手术。”
“我靠！太羡慕了。”
“实名羡慕+1”。
赵原默默地点掉聊天窗口，准备直接关机。
一个红点冒了出来。
陈帅的网络头像是一只戴墨镜的哈士奇。
“赵原，以前我曾经嫉妒过你，为此我感到特别的可耻。那些都是浮云。你不知不觉已经是我的偶像和榜样。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和你一起留在天华医院！”
面对陈帅的“赤裸表白”，赵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扫了一眼胳膊，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
第21章 身体隐秘！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赵原循声望去，竟是有佳人到访。
赵原站起身，微笑，“柴总，你好！”
柴婧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身穿着直筒裤，黒亮的头发披肩，显得高挑雅致。
“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一直拒接。”
柴婧从江强那边打听到电话，没想到电话一直打不通。
长这么大，柴婧还是第一次遇到挫败的感觉。
不过，见到赵原的瞬间，不好的情绪烟消云散。
眼前的男人不仅长得阳光俊朗，眉眼间流淌的气质，会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赵原连忙道歉：“上班时间，我一般不带手机。”
柴婧笑道：“那你肯定没女朋友。”
赵原奇怪，“为什么？”
柴婧叹气，“按照你的习惯，会总处于失联状态，即使有女朋友，那也得分手。”
赵原苦笑。
刚踏入职场，他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哪有心思花前月下。
“您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柴婧微微一笑，在赵原对面的位置坐下，玉腿交叠。
赵原愣了愣，笑着说，“我得谢谢你。昨天你帮我们买了单，然后遇到了病人，当时忘记了。”
柴婧嫣然一笑，“这样的道歉我不接受。没有实际行动，未免太敷衍。”
赵原挠了挠头，讪笑，“那你说应该怎么感谢！”
“请我吃饭吧！”柴婧还是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表现得如此主动。
“什么时候。”
“现在？”
“我得上班。”
“我等你下班！”柴婧笑着说。
赵原惊讶，“那你要等很久了，我才开始上班。柴总，你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里。”
柴婧笑着说，“遇到值得的人，我可以等很久。”
赵原以为柴婧在开玩笑。
没想到中午下班时，柴婧竟然还在。
既然无法拒绝，赵原便与柴婧在附近一家西餐厅用餐。
入座，柴婧跟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
赵原下午上班，没有喝酒。
柴婧自饮自酌。
喝了两杯，白腻的面颊多了一抹酡红，说话也更加放松。
“赵医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相处？”
赵原惊讶，“没有啊，你样貌出众，也很有亲和力。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士，应该有很多追求者。”
柴婧摇晃手中的酒杯，旋出嫣红的酒花，“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爱理不理？”
赵原苦笑，“我这个人比较慢热。”
柴婧皱眉道：“怎样才能焐热你？”
“……”赵原呆住了。
柴婧噗嗤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千万别误会我很轻浮。遇到不对的人，我也是生人勿近。不过你嘛，是我祖父的恩人。另外，或许因为你比我小，总想欺负你一下。”
赵原愕然，心想，别看我外表年轻，我心理年龄可大了。
“自从青南县分别后，我就在找你。当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柴婧收敛笑容，很认真地说，“没想到，昨天你又帮了我一个忙。”
“昨天？”赵原不解地望着柴婧。
“那家餐馆是我家的，病人在餐馆发病，你治好了那个病人，让我免于麻烦。”
赵原恍然大悟，谦虚道，“那是我的职责所在。”
柴婧又喝了一杯酒，“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赵原不解：“你有烦心事？”
柴婧放下高脚酒杯，与赵原四目相对，眸光清澈地说，“你猜？”
赵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高明的演员会将自己伪装起来。”
柴婧怔了怔，“秘密？”
赵原笑了笑，“我是医学生，心理学是必修科目，我学得不错。”
柴婧目光飘向窗外，“是吗？那你用心理学分析一下我呗？”
赵原沉吟片刻，“其实，你很自卑。”
柴婧哑然失笑，“自卑？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
赵原表情认真，“在和别人相处时，你会下意识照顾别人的情绪，生怕别人会对你产生糟糕的印象。”
柴婧不解，“这和自卑又有什么关联。”
“强大的人一般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柴婧锁眉，“有点道理！不过，我为什么要自卑？”
“心理问题一般与生理问题紧密有关。”赵原观察柴婧的表情。
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
“说来听听，错了，要接受惩罚。”
赵原淡淡一笑，“羊城的天气很热，为什么你不喜欢穿裙子？”
柴婧怔了怔，表情变得凝重。
问题看似简单，但一针见血！
没想到赵原竟然真的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主角是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柴婧的眉头舒缓下来。
“朋友”是为了掩饰尴尬。
赵原没有点破，“我喜欢听故事。”
“我那个朋友从小家境不错，家里人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十岁的时候，有歹徒盯上了她，精心布局，将她绑架。尽管警方在最快的时间，抓住了歹徒，但歹徒眼见计划失败，将房子点燃，准备将她置于死地，虽然经过抢救，朋友活了下来，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穿过裙子……”
望着柴婧精致的面容，赵原很意外。
赵原曾在高铁上给柴婧进行过体格检查。
当时就发现柴婧的下肢和正常人不一样。
下肢烧伤的患者，在康复时会被要求，膝关节保持“伸直位”。
因此，康复之后，平时走路时，柴婧也会有这个习惯。
当然，正常人是看不出这一点的。
赵原治疗过不少腿部烧伤的患者，因此猜到柴婧的腿上可能有大面积的创伤。
没想到她还有这般黑暗的往事。
“如今医学发达，对于大面积烧伤，采用皮肤再植术，大概率能够修复。你可以……你可以劝劝那位朋友。”
柴婧微微一怔，提起酒杯泯了一口，摇头，“她不愿意将伤疤示人！或许因为害怕回忆当时恐怖的场景。”
那得先治疗心理问题，赵原心想。
他没有再提此事，开始转移话题。
赵原对柴婧的印象挺好，心中默默升起一个念头。
有机会和柴婧多接触，或许可以帮助她走出阴影。
柴婧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自然地与赵原提起此事。
莫非因为他是医生！
即使他知道自己腿上有恐怖丑陋的伤疤，也绝对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自己。
……
返回医院。
孙良满脸晦气地迎向赵原。
“这几天特别热，泗水街那边有一个活动，多人中暑，120值班室的医生都被派出去了，现在人手急缺，所以上面安排你和我过去增援。”
赵原奇怪，“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孙良咬牙切齿地说，“肖克肯定故意的。不然，安排我过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捎上你呢？”
赵原不以为意，在孙良的肩膀上拍了拍，“上面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没接触过院前急救，是应该体验一下。”
见赵原的心态这么好，孙良一阵惭愧。
抵达值班室，孙良知道一时半会没事，找了一本专业书看了起来。
比起门诊，院前急救的工作节奏会慢很多。
尤其是白天，院前急诊会很空闲。
当患者打电话到医院，护士会根据患者口述的情况判断是内科医生还是外科医生出诊。
如果是内科医生，护士会按一次铃。
如果是外科医生接诊，护士会按两次铃。
赵原观察，半小时的时间，都是响一次铃，外科出诊的频率要远低于内科出诊。
下午三点左右，赵原终于等到出诊的机会。
两人匆匆爬上救护车。
见护士手里拿着单子，孙良询问：“去哪？”
护士迅速瞟了一眼孙良旁边的赵原，面色泛红。
“胡杨街道三十六号。
患者是一名女性。
还有……一只狗！！！”
第22章 女人与狗！
病人的状况糟糕，在求救时提供的信息很少，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滴嘟滴嘟……”
当救护车接近目的地，赵原和孙良开始意识到事情与想象中不一样。
胡杨街道三十六号是一栋烂尾楼盘。
远远望去，铁门紧闭。
没有施工的迹象。
等救护车停下，一名五十左右的保安从铁皮屋里走出来。
保安站在车前，“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赵原和孙良从车内走出。
赵原解释，“有人拨打120电话，称自己受伤了。”
保安皱眉，“不可能！工地因为股东纠纷，在三个月前就停工了。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
赵原观察保安的反应，不像在撒谎。
孙良掏出工作证，“我们是天华医院的医生。人命关天，麻烦你通融一下。”
保安接过工作证，还是将信将疑，“我得打电话跟上面请示一下。”
保安并非故意为难他们，主要是怕两人是记者。
楼盘的问题很严重，被记者进入内部拍照，面向社会曝光，他的工作可能不保。
“求救者肯定还报警了！等下警车就到。”赵原猜测道。
赵原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辆警车鸣笛闪灯而来。
赵原冲着孙良使了个眼色，两人越过了保安的阻拦，像是两匹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
保安知道跟不上两个年轻人，连忙给上司拨打电话，汇报情况。
急救必须争分夺秒，一秒钟可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烂尾楼建好四栋楼胚，求救者在哪一栋并不好找。
赵原和孙良决定分头行动。
赵原走进最靠南的那一栋。
赵原隐隐约约嗅到血腥味飘来，意识到病人极有可能就在此处。
赵原顺着布满石块水泥的楼梯来到二楼。
随即求救者落入眼帘。
一个年轻的女子倒在血泊里，身边还躺着一只德国牧羊犬。
女人的年龄不大，胳膊和后背有森然可怖的刀口。
至于德国牧羊犬受伤严重，目测至少有七处重伤，血窟窿正在汩汩冒血。
女人失血过多，气若游丝。
当穿着白服的赵原出现，她宛如见到救星！
她耗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呼救。
“救……救救贝贝！”
言毕，女人再也支撑不下去，昏死过去。
孙良接到赵原的消息，赶来汇合。
赵原抱起女人，孙良抱着狗，冲向救护车。
警察正在和保安沟通。
面对血淋淋的女人和狗，保安也是一脸懵逼。
赵原知道此次救援非常及时，再迟上几分钟，女人极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无法救治。
在救护车上，赵原和孙良开始对女人进行救治。
至于那条狗，伤势严重，没有犬用血包，只能用物理手段，减少失血。
距离医院还有两个红绿灯，女人恢复了些许意识。
她的第一反应是，“贝贝呢？”
赵原回答：“它在车内，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女人的身上共有四处刀伤，从出血量来看，没有伤及脏腑。
狗的身上则由多处致命伤。
女人情绪低落，将手搭在赵原的腕上，“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治好贝贝。它不是普通的狗，是退役军犬。为了救我，它才伤得这么严重。”
孙良尴尬地说，“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们是医生，哪会给狗治病？得找兽医才行！”
女人泪如泉涌，哽咽道，“那请你们帮我联系兽医，千万要救活它。”
孙良暗忖女子的要求实在难以办到。
赵原朝孙良摇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别刺激她了。”
转而，他认真地跟女人说，“放心吧，我们会尽力救它。”
孙良拉了拉赵原的袖子，冲着赵原拼命眨眼，低声道，“你没疯吧？”
赵原露出坚定之色，“我刚才给这只狗做过检查，它的确是一只退役军犬。从旧伤瘢痕能看出它辉煌的战绩，小腿和腹部有多处创伤，其中还包括子弹造成的伤口。”
孙良苦笑，“可我们没有经验！”
赵原自信说道，“放心，我有！”
孙良满脸震惊！
赵原的确有救治军犬的经验。
在部队，军犬是亲密的战友。
部队没有配备兽医，当军犬遇到特殊的伤情，军医也会承担治疗军犬的责任。
赵原对女子的担忧感同身受。
在孙良和绝大多数人眼中，这或许是一只普通的狗。
但赵原并不这么认为。
军犬非同寻常，是伙伴和家人！
在服役期间，它勇敢面对各种凶险，经历过枪林弹雨。
在退役后还能在危险时刻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收养主人。
至于年轻女子的身份也比较特殊。
军犬退役后大多会在退役犬基地养老，也有一部分会被退役军人收养。
……
在救护车上，赵原打电话跟童政汇报情况。
另一边，病人的家属得到消息，也已经赶到医院。
得知德牧的情况危急，他们请求医院务必加以施救。
童政和谢长天商议后，决定破例处理，安排手术室，由赵原为那只退役军犬做手术。
救护车抵达医院。
人和狗送往不同的手术室。
……
“急诊外科又出怪事了？”
“咦？难道是某女明星吞球就医？”
“要给狗做手术！”
“天方夜谭！狗不应该送到宠物医院治疗吗？”
“据说那是一条退役军犬，为了救主人，受到致命创伤。”
“关键是谁做这个手术啊？咱们天华医院有各种人才，不过好像没有兽医！”
“新来的实习生，赵原！”
肖克得知此事，差点没笑出声。
赵原虽然技术不错，但没有职场生存经验。
这个活吃力不讨好啊！
手术成功又能如何？赢得一个“兽医”的名声？
如果手术失败，那就完蛋了，终身被人冠上“兽医不如”的绰号！
肖克站起身，整理白服，大步流星，朝五号手术室走去。
……
手术室内，刘涓涓刚为从胡杨街道三十六号接来的女病人做了详细检查。
她满脸惊讶。
“咦，谁做的手术？”
伤口做过清创、缝合等处理，每个细节都细致完美。
“赵原和孙良在120值班接的病人，赵医生在救护车上对患者进行了院前急救。”护士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回答。
“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接下来输液观察就好。如果随车医生都是这个水平，我们可以轻松很多。”
“赵医生准备给狗急救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刘涓涓面色凝重地摘掉刚戴上的手套。
五号手术室内，赵原准备给一条军犬做手术。
她也打算前往观摩。
……
一般像猫狗一类的动物受到外伤会送到宠物医院，并非宠物医院的医生技术更好。
宠物医院有动物血库，另外专用药物也更为齐全。
经过与宠物医院联系，很快有人送来了用于犬类治疗的“万能血”。
在等待血包的过程中，赵原动用各种办法，减少德牧的血液流失。
器械护士白露拿着针管，茫然失措。
赵原反应过来，白小护尽管经常扎针，但对象都是人，没有给狗扎针输血的经验。
赵原将针拿到手中，很快找到位置，扎了下去。
见赵原如此轻松，白露甚至怀疑赵原在大学还兼修了兽医学。
童政在旁边没有多言。
他也没给狗做过大型手术。
至于其他动物嘛，最多是拿小白鼠做实验。
然而，赵原对狗的身体构造竟如此熟悉。
童政先是惊讶，随后放心下来。
大约十分钟左右，德牧外部伤口便已经处理好。
血包到位，赵原给狗做了麻醉。
随后开始剖腹。
快速钝性分离，打开腹腔。
放眼望去。
怵目惊心。
刀刀致命。
胃破裂，肝破裂，心脏破裂，肠破裂……
这狗还能活吗？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个疑问。
因为是给狗做手术，所以没有监测仪器的辅助，不知道德牧现在的情况。
大家都觉得可能在做无用功。
赵原极为镇定地开始寻找出血点，很快将内部的出血点全部控制住。
随后，用盐水冲洗腹腔，将杂物抽吸出去，以免造成感染。
接下来绝对是白露终生难忘的一幕。
赵原开始了眼花缭乱的操作。
在吸引器和棉垫的帮助下，他在血肉之中缝合。
一个伤口，两个伤口，三个伤口……
复杂的手术，变得条理分明。
血袋子一个接着一个扁了下去。
当最后一个血袋子耗尽。
赵原停下动作。
检查腹腔内有没有出血点。
像是一名刷完题的学霸，做交卷前的最后复查。
太稳了！
第23章 拯救犬王！
刘涓涓的眼眸在闪光。
赵原的这个手术做得太绝了。
被宣判死刑的军犬，经过他的手，保住了性命。
如果对象不是狗，换做是人，想必赵原也能办到。
旁边的肖克如鲠在喉。
他之前想过，赵原即使手术成功，也会被人起个兽医的外号。
然而，亲眼目睹这场手术，没人会有这个想法。
赵原的技术无可挑剔。
如果把赵原称之为兽医，无疑是对自己的羞辱。
至少以自己的能力，就没法达到赵原的水平。
……
赵原和童政走出手术室。
谢长天在外面等待，除此之外，还有副院长常洪波以及患者的家属。
童政冲着谢长天眨了眨眼睛。
谢长天和童政配合多年，知道手术完成的不错，语气松弛：“手术如何？”
童政摘掉口罩，微笑，“手术很顺利，不过还得观察。二十四小时后，没有特殊情况，再转入宠物医院治疗。”
家属中有一个年迈老者，常洪波与他早就认识，常洪波一直在旁边陪同。
显然，老者的身份不同寻常。
听到好消息，他的眼眶红了。
“这位是主刀医生。”童政朝旁边的赵原扫了一眼，“赵原，你来介绍一下手术情况吧！”
“伤势很严重，共中了九刀，最严重的一刀刺破了心脏。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及时赶到，手术也非常成功，等熬过危险期，后期进行康复治疗，会一切正常。”
“谢谢！这条军犬名叫金贝，服役时多次立功。退役后一直跟我们生活，对我们而言，它就是家人。”
“请您放心！我们已经与宠物医院联系，他们会安排最好的团队对金贝进行后期护理。”
常洪波此刻越看赵原越顺眼。
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如果有女儿，肯定要介绍给赵原。
赵原洗完手，重返值班室。
没过多久，孙良笑嘻嘻地走入。
“你知道那条退役军犬的来历吗？”
赵原有点好奇，催促，“说来听听。”
“那只军犬上过好几次新闻，被誉为犬王，之前有一部热播的电视剧，是以它作为原型拍摄的。”
“为什么会遭到歹徒袭击呢？”
“女患者的职业是律师，最近在调查一起股权纠纷案。她接到匿名电话，对方声称有她需要的资料，约在烂尾楼见面。没想到是一个陷阱！患者还算机警，自己的身手不错，还带上了那只退役军犬。关键时刻吓退了歹徒！”
“这个手术还是挺有意义的。”
“可惜啊！”孙良摸着下巴咂嘴。
“可惜什么？”赵原觉得孙良故弄玄虚的样子很欠揍。
孙良压低声音，“如果换成是宠物医院的收费标准，这类手术分到咱们医生手中，至少能有两三千元。不过，咱们医院给医生最多三四百，急诊外科人才流失严重，原因在此，连兽医的收入都不如。”
赵原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孙良。
跟孙良相处久了，赵原和他的关系也变得熟悉。
孙良就是这个性格，明明心地不错，但偶尔说出的话，没有格局，想让人踹他一脚。
这时，值班铃声响起。
确定是两声铃。
两人宛如饿狼似地冲出大厅，跳入救护车。
肖克恰好看到这一幕，暗自纳闷，孙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肖克接到常院长的命令。
立即要与长期驻院记者打招呼。
救治退役军犬的事情，涉及到案件侦破，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至于收养退役军犬的主人身份自然不同寻常。
肖克恨得牙痒！
特么的！
120补个缺，赵原也能狂秀存在感。
狗东西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
“滴污，滴污。”
救护车抵达现场。
四十多岁的女子躺在地上。
肇事司机站在她旁边焦急地打电话。
面包车拐弯时带倒电瓶车。
地上有事故造成的碎片，不过从电动车的损坏情况来看，女子的伤势应该不会太严重。
赵原走到女子的身旁，迅速查体。
初步判断，问题不大，胳膊和腿上有几处的擦伤。
不过，女子捂着腹部，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孙良冲着赵原眨了眨眼睛。
两人相视苦笑。
120随车医生经常会遇到类似情况。
明明伤情没有严重到出动救护车的地步，患者还是会打电话，这就造成资源浪费，耽误真正有需求的患者求救。
更有甚者，还会遇到有人拨打120电话，等车到了目的地，打电话的人玩起了躲猫猫，故意不出现。
将病人接到医院。
病人要求做全身检查，确定没有问题，病人又让肇事司机写了一份保证书，承诺后期如果有任何问题，责任由肇事司机负责，才算作罢。
处理完这起任务，又出了两趟车，一天总算结束。
赵原返回办公室，刘涓涓拿出精心准备的食盒。
孙良厚着脸皮地凑过来，刘涓涓猛翻白眼，“一边去，没你的份。”
孙良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地走回位置，拿出苹果恶狠狠地张开血盆大口。
“都是一个办公室的战友，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太不友爱了。”
打开食盒，看清楚里面的菜，赵原果断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饿。”
孙良扫了一眼，虎皮凤爪，蹄花汤，还有爆炒肥肠。
刘涓涓失落地抱怨，“我准备了很久呢，要不给你带回宿舍，你什么时候饿了，热一下吃吧。”
赵原摆手，“真心不用！”
孙良笑着走过来，“别浪费啊，要不给我吃吧！”
刘涓涓见赵原好心当作驴肝肺，心里无比失落。
她瞪了孙良一眼，“就当喂狗了吧。”
孙良将食盒拿到位置上，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不忘赞叹刘涓涓的厨艺精湛。
赵原见刘涓涓鼓捣一排试管，奇怪道：“这是什么？”
刘涓涓神秘地一笑，“猜猜看！”
赵原拿起一根试管观察。
大半管溶液，溶液里有不明组织。
孙良嚼着肥肠靠近，也好奇地拿起一根。
没过多久，他的脸色泛白。
“呕”。
他双目圆睁，闭紧嘴巴！
腹内一阵翻江倒海。
孙良狰狞地望向赵原。
“咕咚”，喉头使劲，硬生生地将嗓子眼的东西咽了下去。
终于知道赵原为什么不吃刘涓涓准备的菜肴了。
这家伙太鸡贼了！
刘涓涓最近经常做肠梗阻手术，试管里装的是手术标本。
赵原只能对孙良表示同情。
外科医生会遇到各种器官，但不可能完全泯灭人性，尤其吃饭的时候受不了这种直接刺激。
护士出现在门口，提醒刘涓涓有急诊病人。
刘涓涓将试管放在第二个抽屉里，步履轻盈地离去。
“唉，咱们做医生的，时间久了，是不是会变成怪物？”孙良略带忧伤地感叹。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赵原忍着笑。
“涓涓那么漂亮的女孩，竟然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孙良大失所望，“她可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啊！”
赵原努力让表情变得严肃，“标本处置室里有不少女同事。相对于男性，女性处理标本会更加细致。”
孙良停顿半晌，“说的也是！工作和生活要分开，不能混为一谈。”
言毕，孙良返回座位。
拿筷子夹起一块肥肠，酝酿情绪，终究还是送入口中。
面对没心没肺的孙医生，赵原也是一阵无语。
第24章 毕业论文！
赵原接到周广臣的短信，让他提前准备毕业论文。
赵原在动笔之前，作了细致规划。
急诊外科处理一二级手术为主，想要写出高质量的论文，还得选择更为扎实、更有深度的方向，课题最好瞄准三四级手术。
周广臣是心胸外科的专家，自己写这个方向的论文，他可以给自己提供不少意见。
在另一个世界，他曾写过多篇心脏外科手术方向的论文，其中不乏博士级别的论文。
所以选题定为心脏介入方向，没有太大问题，关键是收集素材有点费劲。
幸运的是，赵原和心胸外科的主任江强已经熟悉。
以后找资料可以通过江强这个渠道。
刘涓涓返回处置室忙碌，办公室又只剩下赵原。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
一名打扮精致，风韵不减的中年女子探出半个身体，轻声询问：“请问刘涓涓医生在吗？”
赵原以为女子是某个病人的家属。
“她在三号治疗室，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子上下打量赵原，轻轻地摆手，“没事，没事！我是她妈妈！”
赵原放下手上的事情，起身给刘母倒了杯水。
“阿姨，您好！请问找师姐有什么事吗？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刘母接过纸杯，笑盈盈地摇头，“我看她最近有心事，不放心，专门来看看。”
原来是查岗！
赵原不解道：“师姐工作很顺利，每天都很开心啊。”
刘母神秘一笑，“对了，最近她带的饭菜，你们吃了吗？味道怎么样？我每天早上五点就去菜场挑食材，非常新鲜。”
赵原意外，“那些菜都是阿姨你做的啊？”
刘母颔首，“怎么？她说自己做的吗？急诊外科的医生工作这么忙，每天下班累得要死，哪有时间做饭！”
“味道很好！”
得知不是刘涓涓做的，堵在赵原心里的石头瞬间消失。
不由得感慨，看似单纯的刘医生，其实也爱吹牛。
刘母通过旁敲侧击，得知眼前俊朗阳光的男医生，跟女儿果然关系非同寻常。
“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跟阿姨说！”刘母掏出手机，“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外科医生的手很金贵，以形补形嘛，所以我经常会买一些猪手、鸡爪什么的！”
赵原连忙加上刘母的微信账号，笑着说，“我不挑食，都可以！”
刘母得到想要的“情报”，喝了两水，没再作停留。
“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帮阿姨一个忙，别告诉涓涓，我来过！”
赵原将刘母送到门口，等刘母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转身离开。
刘母与赵原接触一番，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掏出手机拨通丈夫的电话。
“小伙子我见过了！样貌身高、待人接物都不错，可惜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他的家里情况如何！”
“那要打听得细致一点！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
刘涓涓并不知道老妈来了一个突然袭击。
处理完几个患者，返回办公室稍坐休息，发现赵原还没下班。
他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怎么还不下班？”
刘涓涓暗自佩服。
有才华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才华的人比你努力。
在天华医院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他注定会闪闪发光。
“准备毕业论文！平时上班在手术室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只能利用业余时间。”
办公室更有工作氛围，自己可以更加专注。
另外，办公电脑可以免费查阅文献。
刘涓涓差点忘记赵原还是没毕业的医学生。
“你还真会未雨绸缪！距离毕业还得好几个月！你的论文选的是什么方向？”
“心胸外科领域！听说师姐文笔好，擅长写论文，有机会帮我看看！”赵原诚恳说道。
没想到赵原终于有求于自己，刘涓涓爽快笑道：“没问题！等你出了草稿，我帮你润色。”
“到时候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赵原笑着说。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医院除了手术做得好之外，也要注意提升论文水平。以后晋升、职称，甚至每年的奖金，都跟论文挂钩。我最近也在头疼，写什么方向的论文！”
刘涓涓突然紧锁眉头。
赵原对着屏幕思索片刻，嘴角忽然上扬，“那还不好办。你最近一直在做肠梗阻手术，还收集了那么多标本。”
刘涓涓打了个响指，宛如轻盈的百灵原地转了一圈。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我完全可以从急性肠梗阻切入。”
不出意外，急诊外科的肠梗阻手术要被师姐承包了！
赵原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
翌日。
赵原被安排在门诊上班。
上岗之前，他先去病房走了一圈
不知不觉，他的病人已经积累了一批。
赵原给胆囊手术女孩仔细做了检查。
确认无误，赵原喊来孙良在出院单上签字，叮嘱患者和家属回家之后的注意事项。
家属从其他病友口中得知，他们出院时间至少提前两天，因此女孩赶得上考试。
“谢谢你，赵医生。”患者的母亲激动地握住赵原的手。
“不用客气！”
赵原看似面无情绪，心中暖流涌动。
此情此景便是热爱医生这个岗位的理由吧。
来到急诊外科门诊，“工具人”孙医生早已就位，倒好了两杯茶。
玻璃杯里泡枸杞为自己准备的。
316不锈钢保温杯里的绿茶是给赵原准备的。
因为是白天，病人会分流到其他外科门诊，病人相对会少很多。
“医生呢？快来医生！”
突然，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出现在大厅。
导医台的护士赶紧迎了上去。
伤者是一名中年男子，满头血污，在同伴的掺扶下进入急诊外科门诊。
患者身上穿着布满泥污、破旧不堪的衣服，整个人昏昏沉沉。
赵原连忙起身为他做体格检查，片刻功夫，检查结束。
他迅速给孙良使了个眼神。
孙良立即明白赵原的意思，到护士台协调手术平车。
“医生，他的病情如何？”
一名中年男子在这群人中显得很突兀。
其他人都穿着蓝绿色工装。
唯独他穿着黑色保罗衫，腰间挂着钥匙串及皮质手机腰包。
赵原表情平淡，“问题不大！”
工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此次安全事故，因为自己疏忽索致。
如果情况严重，他可不背这个锅。
随后他开始打电话，乐观地与上级汇报情况。
“合同上有条款，出了事你全权负责，跟我们无关。”对方语气不满。
工头连忙赔笑：“放心，刚才问了医生，情况不严重，花不了多少钱。”
病人妻子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尽管才四十多岁，但生活压力使得女人比同龄人显得苍老。
赵原将她喊到旁边，“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但手术费用会很高。”
女人咬着嘴唇，眼眶通红，颤抖着问，“多少钱？”
“估计要三四万，建议预交五万。”赵原轻声道。
“为什么预交这么多？”女人满脸崩溃，“医生，我们是普通家庭，为了供儿子读书，起早贪黑的工作，手里一点积蓄都没有！”
赵原朝不远处的工头扫了一眼，“这是很典型的工伤！医院可以出具证明。我建议你喊几个可靠的工友，给工头施压，让他现在垫付费用。至于，后期多出来的手术费，医院会分毫不差地退还。”
女人恍然大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医生！”
女人喊上与丈夫关系不错的工友立即将工头围住。
工头原以为两三千就能搞定，没想到要垫付五万，瞬间头大了。
此刻逃走，已经迟了。
他只能心有不甘地到窗口支付费用。
作为旁观者，孙良有所触动。
他第一时间便瞧出患者的病情不容乐观。
之前还很好奇，为什么赵原跟工头轻描淡写地表示问题不大。
孙良以为赵原也会看走眼。
没想到暗藏玄机。
开颅清肿手术，起步得三万，困难家庭难以承受这么大的支出。
如果赵原把病情说得特别严重，将工头吓跑，谁来买单？
所以他故意淡化病情的严重性。
急诊医生每天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久而久之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
赵原的处理方式为这个冰冷的地方注入一股暖流。
孙良跟谢长天报告，经过协调，患者随后转移到神经外科救治。
赵原继续一边接诊，一边治疗，很快处理了六个病人。
这时，走入一个奇怪的病人。
他戴着墨镜，大热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路一瘸一拐！
“眼睛有问题？”赵原蹙眉。
“没有！”男子摇头。
“请摘掉眼镜！”
赵原自上而下，目光一路扫描。
初步判断，此人多处有伤。
最严重的应该在大腿位置！
第25章 别惹医生！
“你躺在床上，我给你做检查！”
男子稍作犹豫，也不脱鞋，径直躺在病床上。
赵原从头部开始给患者进行触诊。
触诊是体格检查最基础的技能。
但越是基础，越是考验医生的经验和能力。
医生通过手指触碰病人的肌肤、肌肉、神经，从而可以得到直观的反应，通过这些反应，分析患者的情况。
赵原曾是一名军医。
在野外作战只会携带一些简单仪器设备，所以他知道触诊在实战中的重要性，因此下过狠功夫。
大拇指轻按患者的胸口。
患者痛苦地咳嗽起来。
赵原皱眉，“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男子忍住疼痛，不耐烦地说，“问这么多干什么？”
赵原解释，“知道病因，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男子沉默片刻，“昨天在酒吧跟别人发生口角，打了一架。”
赵原知道男子没有说实话。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
“脱掉裤子！”
男子皱眉，犹豫不决，“为什么？”
“你腿上的伤，难道不处理吗？”
男子盯着赵原看了很久，内心斗争一番，终于脱掉了裤子。
其他伤口都能够忍受。
但，腿上的伤比较严重，也是挂急诊的原因。
孙良一直站在赵原的身边，他对这个病人没什么好感。
等男子将裤子脱掉，露出伤口位置，孙良忍不住变色。
大腿肚竟然少了一块肉！
男子在伤后自己做了简单处理，不过因为天气加上方法不当，已经出现严重感染，所以还有轻微发烧的症状！
“这也是打架造成的吗？”孙良皱眉问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老实啊，问你病因，你存心隐瞒。”
“到底能不能治？”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冷。
赵原冲着孙良使眼色，语气平和地安抚患者的情绪：“能治！孙医生，你去做清创准备吧!”
孙良阴沉着脸离开。
赵原坐在电脑面前敲打键盘，建立病例，录入药单。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寒气！
赵原早有警觉。
一个侧身躲过，操起椅子格挡。
男子从背后偷袭。
“噗”的一声闷响，匕首刺入椅背。
冒着寒光的匕首差点划开赵原的后颈。
“嗯？”
患者露出惊讶之色。
赵原的身手不错。
换做普通人，他刚才肯定得手了。
赵原一直保持练习军体拳的习惯，一方面是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身手变得灵敏。
男子目露凶色，“你给谁发消息呢！”
赵原发消息的动作很隐蔽。
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赵原冷笑，反问，“你为什么要隐瞒受伤的原因！”
“关你屁事！”
“我没猜错，你跟昨晚一起伤人伤狗案件有关吧！”
“胡说八道！”
男子原本想控制赵原当作人质，方便自己逃离。
但，眼前这个年轻医生，身材高大，自己伤势又重，难以控制对方。
见情势不对，他立即朝门口冲去。
赵原哪能让男子如愿。
大步追上，拿起椅子，瞄准男子的大腿伤处横扫而去。
“给我死！”
“啊！”
男子疼得痛苦大叫，瘸腿发软，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在地上。
赵原见机朝男子飞扑过去。
他拿着椅子，专砸男子的伤处。
作为一个伤员，千万别惹医生！
趁你病，要你命！
哪疼，打哪！
孙良被支开没多久，接到赵原发来消息。
赵原猜测，此人与女律师受伤一案有关，让他立即报警。
孙良急忙领着警察赶来。
原本担心赵原独自面对歹徒会吃亏。
没想到落入眼帘的，竟然是赵原暴打歹徒的一幕。
等警察到场，赵原才停下动作。
凶残啊！
患者太疼，竟然昏死过去。
警察将昏迷的歹徒拷走，围观人群散去。
赵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孙良靠近赵原，正准备对他大拍马屁，表情突然大变。
“你在流血……”
赵原也是后知后觉，朝左臂内侧望去。
“啊，好疼！”
赵原与凶手搏斗时，尽管占尽上风，但胳膊还是被匕首拉了一条小口子。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太过亢奋，赵原并没有发现！
幸好，伤口不是很深，无需缝合，用碘酒消毒，涂点药膏就可以了。
谢长天得知此事，找到赵原。
“今天的事情太危险，你是医生，主要职责是治病。下次记住第一时间寻求支援，不要冒险。”
谢长天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埋怨，语气却是关心！
“当时也是热血上头了。”
赵原想想也是后怕。
歹徒是练家子。
如果不是伤势严重，处于残血状态，自己极有可能被他反杀！
“你胳膊上有伤，要不休息几天？”
谢长天目光落在绷带上，心想这么好的苗子，千万要保护好，别伤仲永！
“不用！不影响做手术！”
赵原的态度让谢长天很是欣慰！
……
翌日，中午。
谢长天找到赵原。
案件有结果了！
那个歹徒果然是伤害女律师许鸢和退役军犬金贝的罪魁祸首。
许鸢在调查鸿飞集团的股东纠纷案时，涉及到大股东曹云的秘密。
曹云与境外基金勾连，使得鸿飞集团资产流失，导致现金流断裂，多处开发的楼盘停工。
曹云雇佣凶手，试图恐吓许鸢，让她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凶手是职业的。
他没想到许鸢的身手不错，还有一只战斗经验丰富的德牧相助。
为了让许鸢心生恐惧，凶手在刺伤许鸢之后，更对德牧下了死手，连捅九刀。
凶手做梦也没想到。
赵原会是他的命中克星！
赵原不仅救活了那只德牧，而且还在就医时，通过伤口痕迹，推测出他是凶手。
在审讯之下，凶手对罪责供认不讳。
至于雇凶者曹云也被有关部门抓获。
孙良笑问：“有关部门会不会给赵原颁发见义勇为奖啊？”
赵原错愕地望向普丑住院医，“你脑洞还真大！”
谢长天目光闪烁，“此事院领导已经知道，决定对赵原内部通报表扬！”
孙良搓着手，意淫：“不知道能不能顺便提我一句？比如，孙良收到赵原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喊来了警察……毕竟……我也是参与者嘛。”
又想“蹭”？
谢长天瞪了孙医生一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第26章 福尔摩斯赵！
赵原跟着谢长天来到主任办公室。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病服的女子走进来。
必须承认，眼前的女子是货真价实的衣服架子。
高挑的个子，曼妙的身材，将蓝白病服也穿出了潮流感。
赵原认出她，是自己昨天从废弃工地救下的律师许鸢。
当时没注意她长什么样。
如今仔细观察，虽是素面朝天，但琼鼻樱唇，明眸皓齿，身材凹凸，颜值耐打。
“这位就是赵医生！你们聊着，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谢长天拿着一份文件走出办公室。
两人对视，沉默许久，尴尬一笑。
许鸢主动打破僵局，“气氛诡异到不行，像极了相亲！”
赵原忍不住笑出声，“比喻不恰当，应该是医生和病人的日常会晤。”
许鸢耸肩，“没办法，自从毕业后，家里就怕我变成老姑娘，一直在安排相亲。男女双方互不相识，介绍人坐下没多久，聊下一句话，我们有事，你们俩单聊。”
赵原没想到许鸢性格挺开朗，“看得出来，你有阴影。”
许鸢朝椅子扫了一眼，笑出两个酒窝。
“我能坐吗？”
赵原点头，“当然！”
许鸢刚坐下，赵原走到她身后。
许鸢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原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许鸢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赵原给自己做体格检查。
赵原以为谢长天将许鸢喊到办公室，想让自己给她检查一番。
尽管许鸢知道赵原是医生，但当那只宽大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心里涌起莫名的慌乱。
赵原检查的都是伤口位置，没有出格之举。
许鸢松了口气。
“赵医生，你摸完了吗？”
“用词不当。什么叫做摸？”赵原收回手，退了一步。
“医生这个职业挺占便宜，可以名正言顺的吃豆腐。”
许鸢不愧是律师，嘴巴不饶人。
赵原意识到错判了许鸢。
长了一张精致端正的高级脸，其实性格古灵精怪。
“你不要乱想！我给你做检查的时候，你跟我们平时练习手术时用的三层五花肉没什么区别。”
赵原不喜欢跟别人做口水之争，但一旦开怼，往往会让人无言以对。
见赵原满脸严肃，许鸢忍不住笑出声，“都说外科医生都十分open，但你好像是另类！”
“哪个行业都有异类，他们做出了某些不当的行为，被外界放大而已。”赵原据理力争，“你敢说律师行业就没有人渣吗？”
许鸢对赵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他满身正气，不是伪装出来的。
“唉，怎么吵上了？”许鸢尴尬地撩拨刘海发丝，“我其实专门来致谢的！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让感谢没那么正式和生硬。”
赵原微微一怔，“不算吵!最多只能算争辩。”
许鸢噗嗤笑出声，“没辙！两个杠精碰面，一言不合就拧巴上了。不过，千万别误解我的真诚。我发自肺腑地谢谢你救了金贝。”
赵原感慨，“通过抬杠的方式表达谢意，的确让人记忆深刻。”
许鸢笑道：“是不是觉得，咱俩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了？”
赵原反问：“那是什么关系？”
许鸢睫毛颤动，“当然是朋友！”
赵原哭笑不得，“你对朋友的定义和正常人不一样。”
许鸢挥手，霸道地说，“不管！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赵原懒得跟他较劲，“你精神状态不错，原以为你起码得五天才能出院，估计还得提前两天。”
许鸢见赵原朝门外走，拉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角。
“别急着走啊！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发现朱弘有问题的！”
“他腿上的伤，明显是动物咬伤。从伤口的大小来看，跟金贝的口型匹配。”赵原轻描淡写地说出推理过程，“另外，根据伤口恶化的情况，进行时间逆推，造成伤口的时间和案发时间一致，基本可以锁定他就是嫌疑人。”
“你从什么时候产生怀疑？”
“检查出胸骨骨折时……
你在救护车上说过一个细节，金贝在被刺伤多刀的情况下，用头拼命撞击歹徒的胸口，歹徒因此受到重创，不得不离开。朱弘的胸骨骨折，和正常骨折不一样，是外力多次重击造成。加上他不肯透露真实病因，所以我觉得他有问题！”
许鸢合掌拍了一下，笑道，“那狗东西的运气还真是糟糕！天华医院的医生那么多，怎么偏偏遇到你！当然，你挺机灵。换做其他医生，很难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赵原谦虚一笑。
“没那么玄乎，只能说巧合罢了。”
许鸢摇头，满脸认真，“任何巧合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你能从伤口推断病因，说明你观察缜密，心思细腻。”
赵原瞪大眼睛，“怎么夸上了？你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许鸢噗嗤笑出声，“本姑娘损人和夸人的能力成正比。”
许鸢返回病房，手机屏幕闪烁，收到一条好消息。
金贝已经转入宠物医院，有专业团队对它进行后期护理。
宠物医院的医生看到金贝的资料后，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尽管金贝的生命力顽强，但在那么重的伤势下，还能存活，简直就是兽医界的奇迹。
相较于赵原的业务能力，许鸢对赵原的推理能力更为欣赏。
她从小喜欢阅读各种侦探类书籍。
“福尔摩斯的原型约瑟夫·贝尔，就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莫非优秀的外科医生都有当侦探的潜力。以后遇到难解的案件，或许可以咨询一下他。”
……
如同谢长天所言。
天华医院官方网站，第二天发布了对赵原的通报表扬。
“我院实习医生赵原同志，在120值班随车的过程中机智应变，第一时间对患者进行救治，更是对濒临死亡的退役军犬进行了有效抢救。
在第二日的接诊过程中，赵原同志凭借敏锐的嗅觉，发现就医的患者正是当时行凶的歹徒。他不畏危险，与歹徒进行周旋，凭借勇气与智慧，最终力擒歹徒。
此次事件得到家属高度赞扬，媒体的关注，社会高度认可，为我院塑造良好的形象，赢得了荣誉。
为此，特对赵原同志进行通报表扬！”
变为“头号粉丝”的陈帅第一时间将文章链接分享到群里。
“上次是锦旗，这次直接登上官网。赵原同学进步之快，让人望尘莫及。”
“听说赵原在救人的时候受伤了，不知道严重吗？”柳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艾特赵原。
赵原正好看到群内在讨论自己。
有人嫉妒，有人吹捧，有人敷衍，也有人冷嘲。
只有柳莎在关心自己的健康。
他的性格其实算不上高冷，只是不喜欢抱着手机聊天，既然看到了也就立即回复柳莎，“没什么事，最多两天就好。”
赵原的出现，让群内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起哄：“赵原连番立功，是不是要请客表示一下？”
赵原倒也痛快，“等过几天不忙了，一定请大家聚聚！”
赵原琢磨着等过几天，实习工资上卡再请客。
他自然不会如实说这个原因！
毕竟，医学生之中，仅是自己拥有这个额外待遇！
经历朱弘一事，赵原越发意识到锻炼身体的重要性。
在另外一个世界，长期跟部队精锐相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他将军体拳练得很不错。
军体拳不只是强身健体那么简单，而是可以运用到战场上，具有实战价值的格斗术。
每天坚持练习，两三个地痞无赖，绝对可以轻易放倒。
“没想到在医院当医生也这么危险！得增加自保能力！”
赵原有轻微强迫症，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会毫不犹豫地投入精力。
他将时间重新规划。
无论早班还是晚班，起床第一件事必须要打三套军体拳。
第27章 家暴也能查？
早上孙良来到办公室，算准了六点前到岗，赵原比自己还早到五分钟。
孙良是本科毕业留院，医院是高学历人才的集中地，天华医院拥有硕士学位的医生一大堆，甚至还有不少博士生。
自己先天与其他一些医生有差距，又没有赵原的技术，若是不努力，注定只能平庸。
孙良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为了前途，还是决定要在上班时间上扳回一城。
没想到赵原根本不给孙良机会。
太卷了！
不过，孙良并不泄气。
给赵原当助手这一段时间，他得到了很多好处。
首先，手术量明显上升。
其次，工资水涨船高。
再者，他在科室主任面前疯狂刷脸，曝光度足够，后期晋升也更为容易。
还有，竟然有不少护士主动跟自己打听赵原的事情。
作为一名低年资的普丑住院医，以前可是没有异性愿意搭理他的。
“赵医生，我给你带了豆浆油条。”孙良微笑着说。
“谢谢！”赵原没跟孙良客气，将病例本夹在腋下，“放在座位上吧，我查房结束再吃。”
赵原来到留观室，他的病人分在好几个病房，他一个病床接着一个病床查看。
许鸢早就睁开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还有两天才能出院，她感觉身体都要发霉了。
穿着白大褂的赵原这时走入病房，不过因为许鸢属于刘涓涓的病人，赵原没有过来给她检查。
许鸢自从昨晚跟赵原分别之后，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赵原的身影。
赵原跟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
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长得很年轻，但行事谈吐稳重自信。
赵原将病人的情况挨个摸清，告诉护士接下来该如何调整药物。
病人从赵原的口中能准确得知自己的康复进展，心情变得明媚不少。
“你的情况恢复得不错，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赵原给一个阑尾炎患者检查过后，调整了对方的出院时间。
“啊？这就出院了？”患者的表情复杂，“不会有问题吧？”
赵原淡淡一笑，“每个人的体质决定伤口愈合速度不尽相同。按照其他人的恢复速度，必须要周六才能确定出院时间。但你的恢复速度明显优于其他人。今天是周五，医院周末两天不办理出院手续，所以你今天下午办理手续，可以减少两天住院时间。等下会有医生给你签出院单！”
患者发自肺腑地说，“赵医生，谢谢你！”
赵原微笑，“没有医生愿意将已经康复的病人留在医院里，尤其是急诊外科。每天都有新病人涌入，你们早点离开，也好腾出床位给有需要的人。”
赵原检查完自己的病人。
双手插袋，离开留观室。
病房内开始小声议论。
“18号病床是不是打招呼了？不然哪能提前出院。”
“他家特别困难，没权没势，幸好碰到好医生了。”
“我听护士说，虽然18号床的主刀赵医生只是个实习生，但水平不比主任医师差，关键他能为病人设身处地着想，解决困难。”
“是啊，如果换做其他医生，就等到下周一办出院手续，谁管你那么多。”
许鸢心里堵得慌。
赵原自始自终没朝自己扫上一眼。
不过，她很快调整心态，找到理由。
赵原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才会忽视自己。
……
查房结束，赵原吃完孙良带来的早餐，前往急诊外科门诊坐班。
一名女患者在丈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女患者满脸都是血，丈夫用手紧紧地捂住她的额头，血水从指缝汩汩冒出。
“医生，能不能尽快给我老婆止血！”男子面色紧张，恳求道。
孙良走进观察，见是头部外伤，朝男子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去处置室吧！”
像这种简单的缝合手术，孙良会主动揽活。
孙良让患者坐下，观察了一下伤口的深度，决定开始缝合，“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必须要缝合。因为伤口在脸上，所以我建议选择4.0可吸收肠线，后期恢复得好，可以不留疤。不过，材料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男子倒也爽快，“钱方面不用担心，都用最好的。”
孙良微微颔首，在电脑上开了单子，让男子去窗口缴费。
男子离开之后，孙良拿出纱布，开始给病人清创。
病人等孙良埋头整理器材的瞬间，突然张嘴朝孙良的脖颈咬了下去。
“啊！”
孙良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脖子流出来，推开病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
赵原和几个护士听到这边有动静，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孙良被吓坏了。
面如土色，望着女人。
女人也不说话，阴恻恻地盯着孙良。
嘴角残留着嫣红的血渍。
护士颤巍巍地说，“好像吸血鬼啊！”
孙良摸了一下脖子，倒抽了口凉气。
不会真遇到吸血鬼吧？
被咬上一口，自己岂不是也成吸血鬼了？
住院总医师肖克路过门诊，听说出现纠纷，立即赶到现场。
见赵原在门外站着，他冷声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原也在纳闷，病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难道另有隐情。
“病人头部有伤口，孙医生给她缝合，病人突然咬孙医生，情况暂时不明？”
肖克奚落：“说的轻松，好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来跟赵原就没什么关系。
就算有关系。
孙良是自己的工具人，闹出纠纷，也是他来背锅。
赵原知道肖克跟自己说话阴阳怪气的原因。
只是这种挑衅，太小儿科了。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原却主动上前。
两个女护士好心低声提醒。
“赵医生，你注意安全。这个病人估计精神不正常！”
“也有可能是狂犬病发作？我遇到过狂犬病患者，症状就是乱咬人。”
赵原刚靠近女人，女人张口又要咬，他用手抵住对方的前额。
女人的丈夫缴费结束来到处置室。
见很多人在围观，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多人？”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刚才你老婆把医生给咬了。”
丈夫拿着费用单的手颤抖起来，愕然，“不会吧！”
赵原见家属出现，朝他招手，“从背后抱住她。”
他原本打算让护士配合自己。
但，护士显然被女人的架势吓到了。
而且，护士的力量不够，控制陷入癫狂状态的女人难度有点大。
丈夫绕到后面，搂住妻子的腰。
赵原腾出手开始详细检查。
十分钟的检查，仿佛过了很久。
终于，查体结束，赵原朝男人点头，暗示他可以放松一点。
“你老婆以前有没有精神病史？家里人有没有这个病史？”
“没有啊！他家里也没有人得过精神病！”
“病人比想象中要严重，必须要做脑部ct。”赵原心中已有判断。
丈夫吃惊，“真把脑子撞坏了吗？”
赵原面色严峻，“里面的情况比外面的情况更严重！”
“医生，你救救她！求求你！”丈夫恳求。
赵原眉头紧锁，“我很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隐瞒什么？”丈夫眼神躲闪。
“病人的头部受到过重击！另外，病人手腕、胳膊有多处淤青！”
丈夫慌张，“没有，没有？”
赵原沉声追问，“再不说实话，那会影响病人的后续治疗。”
丈夫作了一番思想斗争，苦笑：“昨晚我和她发生争吵，也就是一些琐碎小事，气急之下，我动手打了她，我发誓，这是结婚十年以来，我唯一一次动手。当时惊动了父母，后来经过协调，我们就和好了。不过，今天早晨起床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洗漱的时候突然用头撞镜子，镜子也碎了，头也撞出了一条大口子。”
围观者议论纷纷。
原来是家暴索致，难怪他不愿意说出实情。
至于赵原太逆天了！
连人家昨晚家暴，也能通过查体检查出来！
第28章 自学成才！
赵原微微颔首，“那就没错了！病人是脑溢血！至于真正的致病时间是在昨晚，你动手时，击打了她的头部！”
“怎么就脑溢血了呢？”丈夫难以置信，“我打了她一个耳光，她打了我三四个！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赵原哭笑不得，对家暴明明深恶痛绝。
一瞬间，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怜！
赵原耐心解释，“人的头部有很多神经血管，昨晚的暴力行为使得她脑部某个血管破裂，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但经过一夜时间，血液大量溢出，压迫神经，导致精神异常。今早撞玻璃的行为，以及方才突然攻击孙医生，都与这个原因有关。”
丈夫后悔不已，“医生，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动手术！”
“先做脑部检查吧！”
赵原朝孙良看了一眼，“你赶紧去通知童主任，这个病人大概率要做颅内血肿清除手术，需要他给意见！”
“好嘞！”
孙良揉了揉脖子，虽然还有牙印，但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
住院医肖克灰溜溜地离开。
心态再次炸裂。
他知道赵原在查体断诊方面实力很强。
但他不相信，仅凭查体，不需要仪器，就能确定患者是脑溢血。
等到他走到办公室，检查报告也出结果了。
如同赵原所说，女人果然是脑溢血！
孙良对赵原高超的查体水平早就麻木了。
不过，护士们对此依然抱有巨大的热情。
“赵医生的查体怎么那么厉害？”
“查体是需要有天赋的。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方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从病人的反应找到正确的答案。”
“中医那边经常说，他们不需要依靠设备诊断病人，只需要望闻问切，就能知道患者的病情。其实如果将西医查体的功夫练到位，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我刚才看到急诊内科的邢主任了。他也夸赵原很不错！”
“真的吗？邢主任可是急诊中心最厉害的查体高手，从医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误诊过！”
……
童政大步走进手术室。
病人的身上已经插满了各种管子，在麻醉的作用下，已经进入昏睡状态。
“准备脑室镜微创清肿手术！赵原，你来担任一助。”
孙良期待地望着童政，最终等来失望。
童政没有给孙良二助的机会。
童政之所以在急诊外科的位置很稳，不仅因为他是“妇女之友”，他还是神经外科领域的高手。
急诊医生每天需要应对大量的病人，病情复杂，因此急诊医生又被称作全科医生。
童政就是典型的外科全类型人才。
妇科、肝胆科、神经外科、心胸外科等，在很多领域，他都具有相当高的水准。
这也是为何常洪波将赵原交给他来带的原因。
像童政这样的人才，去任何一家医院都是稀缺人才，对天华医院都是重大的损失。
尽管是赵原的指导老师，但童政一直以来对赵原都采取放养的方式。
当然，童政还是打算找机会，向赵原传授一点绝学。
今天这台手术，便是不错的机会。
脑室镜微创清肿手术属于神经外科三级手术。
虽然难度不大，但因为涉及到新技术和新器械，神经外科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也是屈指可数。
至于在急诊外科，除了童政之外，没人能做！
手术室内开始做术前准备。
“脑室镜知道该如何组装吗？”
“知道。看过视频。”
手术室里的人对赵原都很熟悉。
以赵原的性格，如果没有把握，绝对不会动手。
“那就开始吧！”
童政没有赘言。
他知道赵原刚开始实习，在学校里更多是纸上谈兵，可能没有临床显微手术的经历。
赵原轻轻地吐了口气。
他对脑室镜手术并不陌生。
作为军医，经常要处理脑部疾病。
他用手额前比划了一下，指导白露在病人前额的“kocher点”，剔去头发。
等头皮裸露，赵原拿起手术刀。
没有丝毫犹豫，切开长度约为3厘米的口子。
赵原选的位置不错。
童政点头表示认可。
白露将器械拍到赵原的手中。
她没想到赵原对脑室镜手术竟然一点也不陌生。
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个手术。
脑室镜手术的难度在于安装脑室镜。
然后，运用内视技术，找到并处理病灶。
赵原前面的步骤十分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至于随后的环节，颅骨钻孔、取出骨瓣，十字切开硬脑膜。
操作更是一气呵成。
伴随着镜鞘沿穿刺通道进入右侧脑室额角，赵原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将脑室镜置入。
此时，通过显微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右侧脑室的全景。
接下来，就是造瘘清肿。
童政这时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做过这类手术？”
赵原的整张脸都贴在显微镜上。
他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没做过！不过，我其实研究过十多个视频。”
“……”
尽管不合逻辑，但童政只能相信，赵原是跟视频学的。
因为赵原是一个医学生，不可能有临床实践的机会。
在视野的支持下，赵原很快找到出血点。
将陈旧血肿清除，再用电凝将出血点一一止血。
手术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
常规开颅清除血肿需要三小时。
然而，脑室镜微创清肿手术只需要一个小时，对患者的创伤也很小。
尽管手术费用会昂贵一些，但很多患者更愿意接受新技术。
童政是国内早一批学习脑室镜微创技术的外科专家，每年天华集团旗下各级医院都会安排医生，到总院跟童政学习新技术。
掌握了一门新技术，可以直接提升一家医院的硬实力。
童政打算今天带赵原入门。
没想到赵原根本不需要教。
童政表面看似平和，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震惊，失落，骄傲……
仅仅通过视频自学，就掌握了关键。
——这就是天才吧！
不知不觉，赵原完成最后一步。
剪掉可吸收线。
童政轻轻合掌，满眼都是爱徒。
愚蠢的弟子怎么教也教不会。
聪明的弟子不用教也可以自学成才！
“手术过程清晰合理!
术后24小时检查头颅ct，没有问题就成功了。”
……
急诊外科的吃瓜群再次炸锅了！
“赵医生竟然连脑室镜微创手术都会做！”
“湘南医学院的教学这么有深度吗？”
“想太多！湘南医学院每年的毕业生很多，但赵医生只有一个!”
第29章 讳疾忌医！
傍晚。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赵原走出急诊大厅，柴婧迎面而来，似乎专门等待自己。
柴婧摘掉墨镜，露出姣好的面容。
“找你有事！”
赵原好奇，“你……那个好朋友想通了？打算请我给她做手术？”
柴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即使要做手术，也得找一个美容整形专家。”
在柴婧心中，赵原是心胸外领域实力不错的医生。
赵原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
柴婧耸了耸肩，“不过，找你的确跟治病有关。”
赵原以为病人在车上，等走到轿车旁，柴婧拉开副驾驶的门，将赵原给硬塞了进去。
赵原惊魂未定，柴婧已经发动车子。
轿车朝院门口驶去。
柴婧见赵原呆呆的，笑问：“怎么突然沉默？”
赵原苦脸，“感觉被挟持了!”
柴婧忍俊不已，“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给卖了。”
赵原挠头自嘲：“的确，我又不值钱！”
轿车穿过两个红绿灯，朝西南郊区行驶而去。
柴婧给赵原介绍此行目的。
“我的堂叔从上周开始，身体开始不舒服，经常会咳血。”
赵原惊讶，“什么原因？”
柴婧无奈摇头，“家庭医生做了尿检和血检，没查出病因！”
柴家是白云市的大家族，聘用专门的家庭医生并不奇怪。
赵原皱眉，“那得做更详细的检查。”
柴婧停顿数秒，无奈道：“我叔叔这个人比较倔，他不肯去医院检查。”
赵原苦笑，“病人不肯治病！你找任何人都无济于事。”
柴婧摇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肯定能帮助我。上次那个患者突然倒地，你不是在他身上随便摸了几下，就知道他的病因了吗？”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不讲道理！
但，有时候就是那么准！
赵原愕然，“我没那么随便，在摸人……不对，在查体方面，我是有技术的。”
柴婧嫣然一笑，“我信你！请你再展示一下技术吧。”
来自粉丝的信任绑架？
“……”
赵原猛翻白眼，无声抗议。
……
别墅群依山而建，入口有保安站岗。
每隔十多米设有岗亭，周密的安保体系，足见小区的档次不低。
轿车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
柴婧从后备箱取出两个礼盒，递给赵原。
赵原提着袋子，有见家长的错觉。
按响门铃。
一名中年女子过来开门，看到赵原上下打量，笑着说，“听说你晚上来吃饭，董事长一早就让我去买菜，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蔡姨，辛苦了。这是我的朋友，赵原。”柴婧主动介绍。
蔡姨从赵原手里接过礼盒，“还带东西过来，太客气了！”
柴元升在二楼书房与人谈事，听说柴婧到了，来到楼下。
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个年龄与柴元升相仿。
另一个比较年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柴元升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脚步沉重，一副病容。
“小婧，你来啦？”
柴婧走过去挽住柴元升的胳膊，“前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空来见你，你不会生气吧？”
柴元升溺爱地拍了拍柴婧的手背，“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偶尔想得起我们这些长辈，常回来看看就不错了。”
柴元升和前妻生有一个儿子，儿子长期在国外读书。前妻去世之后，柴元升没有再娶。
柴婧从小与柴元升的感情不错，柴元升将她视作女儿看待。
“这位是我的朋友，赵原！”柴婧主动介绍。
柴元升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审视赵原一番，主动伸出手。
赵原跟他握了握。
掌心冰凉。
微微一惊。
“董事长，没什么事，我先回公司了。”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情商很高，主动告辞。
柴元升微微颔首，与柴婧笑着吩咐，“你送一下白总！”
简单的一句话藏着玄机。
第一，说明柴婧不是客人，是主人；
第二，柴婧可以代表自己；
第三，让柴婧与下属多接触。
柴婧将白麟羽送到别墅前的停车位。
白麟羽是柴氏集团的高管，他的座驾是一辆奔驰s。
白麟羽知道柴婧的身份。
柴婧的父亲柴元培是柴国昌的长子，不过无心商业，醉心学术，在中元大学教书育人。
次子柴元升继承家业后，到了四十五岁才结婚生子，儿子才十八岁。
柴婧目前是柴氏集团的第一继承人。
白麟羽坐在轿车的后排，司机递给他一根切好的雪茄。
白麟羽贪婪地吸了一口，刚才在柴元升的书房议事，不适合吸烟。
等过足烟瘾，白麟羽才慢悠悠地问：“叶医生，以你的观察，柴董事长身体如何？是否是外界传的那样，已经病入膏肓！”
白麟羽随身带着的年轻人，名义上是助手，其实是一名医生。
叶晨是一名中医，在祖传的中医馆工作，他的父亲、爷爷都是白云市有名的中医名家。
叶晨表情严肃，“从望诊来看，他的病情严重，面色赤红，呼吸沉重，声涩音残，典型的肺气不足。我与他握手之际，留意他的脉象，脉搏急促而零乱，应该是十怪脉中的麻促脉！”
白麟羽捏着雪茄，坐直身体，“有什么讲究！”
“麻促脉，肺气绝，活不了一个月。”叶晨自信说道。
白麟羽嘬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看来要及早做好准备了！”
……
蔡姨准备好晚餐，三人入席。
柴元升坐在主位，微笑着说，“赵医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带他来家中做客，也不提前说一声？”
赵原在高铁救治柴国昌后，柴元升暗自调查过赵原的情况。
所以柴元升看到赵原的瞬间，隐隐猜到侄女此行目的。
柴婧面色微变，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小婧，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吃完饭之后，你带着赵医生离开吧！”
柴婧眼眶红润，“二叔，他的医术很好，肯定能帮助你。”
柴元升固执地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看得很开！”
柴婧望向赵原，求援。
赵原面色凝重，没有相劝。
讳疾忌医。
他也无能为力。
柴元升主动拿起茶杯，对赵原说，“我以茶代酒感谢你。”
赵原端起茶杯，“柴先生，治病救人，是医者的职责。”
柴元升若有所思，抿了口茶汤。
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表情变得非常痛苦。
柴婧想要靠近。
柴元升用手势制止。
“我没事！你们自便，恕我失陪。”
言毕，柴元升身体不适，不想在客人面前失态，上楼了。
柴婧无奈感慨，“油盐不进，顽固至极！”
赵原没有多言，柴元升之所以有病不医，恐怕是有难言之隐。
用餐结束。
柴婧上楼与柴元升告别。
下来时，柴婧眼泡红肿，似乎哭过。
重新坐入车内，赵原和柴婧均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这时，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下，从车内走下两人。
走在前面的年龄大一些，年轻的医生提着医药箱。
柴婧的心凉了半截。
她立即推开车门，朝别墅飞奔而去。
赵原紧随其后。
来到二楼书房。
只见柴元升倒在地上。
不省人事！
第30章 并非绝症！
家庭医生冯波跪在柴元升旁边，将听诊器按在柴元升的胸口。
他紧锁眉头，面色阴晴不定。
柴元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口中冒出大口血沫。
“冯医生，我二叔怎么了？”柴婧急切询问。
冯波苦笑，“刚才我接到电话，蔡姨说董事长突然咳嗽不止，等我抵达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柴婧不满，“现在该怎么办？”
冯波实话实说，“应该送往医院。”
冯波是家庭医生。
虽说行医经验丰富，但更擅长处理头疼脑热，
涉及疑难杂症，已超出他的能力范畴。
“不行，我不能去医院。”
柴元升艰难地睁开眼睛。
气若游丝，但态度坚决。
“能让我看看吗？”赵原问道。
尽管柴元升讳疾忌医，但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赵原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你是谁？”
冯波微微一怔，望向赵原，眼中露出怀疑。
柴婧道：“他是赵原。”
冯波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高铁上救过柴老的医学生？”
柴婧颔首，“让他试试吧！”
冯波一筹莫展，所以觉得赵原也没辙。
“赵医生是年轻俊杰，说不定真能妙手回春。”
冯波的话有些捧杀的味道。
赵原没有在意。
换位思考，有人插手自己的病人，心里也会不舒服。
赵原走到柴元升面前，俯下身给他进行体格检查。
通过手指触碰，胸口区域，继而了解柴元升五脏六腑的情况。
逐一排查。
等手指抵达肺部上方。
他眉头紧了紧。
随后，他突然用掌心用力按压他的胸口。
冯波大吃一惊，试图阻止，“你做什么呢？”
赵原没搭理冯波。
我行我素。
强大的外部力量，宛如火柴扔进干草，燃起滔天大火。
柴元升难以控制，一口脓血狂泻而出。
赵原早有预料，将垃圾篓放在他的嘴边。
大量的腥臭血水涌入其内。
冯波因为赵原乱来，正准备大声呵斥。
这时，柴元升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我觉得舒服多了。”
冯波凑过去，赵原让开位置。
冯波用听诊器给柴元升检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浊音消失了！”
赵原点头解释，“刚才我通过物理排泄积痰的办法，将他肺部和气管中的血痰给逼出来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冯波看来不可思议。
柴元升意识已经清醒，苦笑，“我还能活多久？”
冯波没说话。
从柴元升方才的状态来看，距离死亡只是一步之遥。
赵原却皱眉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柴元升满是颓色，“我不是得了绝症吗？”
赵原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照我的判断，你的病不是绝症，只要接受手术，想活到一百岁也是有机会的。”
柴元升将信将疑，“赵医生，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
“什么绝症？你说来听听。”赵原哭笑不得。
“我看过一个有名的中医，他说我是十怪脉，活不了多久。”柴元升眼中露出颓然之色。
赵原道：“我无意贬低中医，但你病不至死。”
“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症状和肺癌一样。”柴元升苦笑。
尽管很多癌症都可以攻克，但肺癌却依然是死亡率最高的癌症。
赵原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说道，“柴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何有这样的推断。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绝对不是肺癌。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一瞬间，柴元升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真的吗？我究竟是什么病？”
赵原刚才通过物理按压，有效缓解了他的痛苦。
此举建立了信任的桥梁。
讳疾忌医的患者很多时候不是怕治病，而是畏惧拿到“死亡通知单”。
赵原方才治疗的过程，也对柴元升做了快速的体格检查。
“肺隔离症！比较少见，但不属于绝症。在临床上，肺隔离症和肺癌经常容易混淆。另外，在古代，中医不具备外科手术条件，无法解决肺部畸形，所以中医会认为肺隔离症是不治之症！”
柴元升的目光转向冯波，“冯医生，我得肺隔离症的概率有多大？”
冯波眼睛一亮，此前他压根没朝此处想。
因为柴元升拒绝接受更详细的检查。
冯波也无法断定柴元升究竟是什么病。
他脑中回忆肺隔离症的症状，停顿片刻才说：“您的症状的确与肺隔离症有诸多相似之处。”
柴元升的气色突然舒缓很多。
他原本担心自己身患绝症，决定放弃治疗。
用剩下来的时间，为家族产业打好基础，顺利地交接到柴婧手中。
赵原的话，宛如一道曙光。
“我建议你前往天华医院做ct检查，半个小时就能得到结果。”赵原耐心劝说，“然后，通过药物控制病情，等身体状况合适，再进行手术。”
“不行，我不能去医院。”柴元升叹了口气，“现在很多人都盯着我，如果我去医院，明天公司肯定会乱成一团。”
之前柴国昌得病，集团旗下多个上市公司股价雪崩式下滑。
经过数月调整，才逐渐恢复正常。
柴元升显然心有余悸。
柴婧提议道，“如果担心病情泄露，可以请天华医院的医生携带仪器上门检查。”
赵原暗忖有钱人考虑问题实在复杂。
柴元升目光投向赵原，“你有什么建议？”
赵原道：“您之前顾虑的是，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会被人落井下石。现在您的病情一点也不严重，可以换个角度了，为何不制造一个让敌人自投罗网的陷阱呢？”
柴元升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两眼。
个中道理不难理解。
赵原切中要害，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了。
柴元升让柴婧拨通120电话。
不一会儿，救护车抵达。
柴元升躺上了平车，没有遮遮掩掩。
……
来到天华医院，柴元升被送去检查。
赵原找到柴婧，将一份检查报告递给柴婧。
柴婧看到检查报告，花容微变。
赵原连忙解释，“放心吧，这份肺癌报告是假的。我想，比起真报告，你们现在更需要它。”
柴婧拿着报告又读了一遍，忍不住笑出声，“这份虚假报告，会不会对孙医生有影响？”
赵原耸肩道：“这份报告又不会损害患者的利益，相反还能给患者带来好处。只要患者不追究责任，他就没什么影响。”
柴婧微微颔首，“你考虑问题还真周到。报告我收下了，替我谢谢孙医生。”
赵原淡淡一笑。
孙医生对自己充分信任。
内容是赵原写的，孙良看都没看，就签下自己的大名。
难道就不怕被自己卖了吗？
天华医院，高级病房。
柴元升换上蓝白病服。
柴婧给柴元升削了一颗苹果，切成片状，整齐地摆放在盘内，用牙签插好，递给柴元升。
柴元升嘴角浮出笑容，接过果盘，将一块送入口中。
苹果的清香与甘冽瞬间充盈口舌。
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与赵原的推测一样。
柴元升得的是肺隔离症，并非癌症。
肺隔离症是先天性肺部畸形，通过手术可以治疗。
得知不是绝症，柴元升的胃口也变得好了很多。
柴元升用纸巾将手擦拭干净，拿起那份假报告。
赵原这个年轻人，不应该当医生，当个出谋划策的幕僚也不错。
“什么时候做手术？”
“江主任说，建议等你的情况恢复得好一点。”
“越快越好。”
柴元用手机对着假报告拍了一张照片。
“手术结束之后，我必须收拾那些忘恩负义的叛徒！”
第31章 很棒的手术！
当柴元升抵达医院的时候，白麟羽已经得到消息。
他立即召集平时与自己关系不错的股东，召开秘密会议。
等股东们到齐，白麟羽在医院安插的眼线，也将一手消息传达过来。
白麟羽看到情报，整个人变得亢奋起来。
他觉得自己距离梦想触手可及。
股东们莫名其妙。
大半夜，白麟羽为何要突然将大家聚在一起。
白麟羽手掌一翻，指向身侧的男子介绍，“这位是来自新国资本的裴先生，他愿意溢价百分之五购买诸位手中的股份。”
“白总，最近柴氏的股价回涨，势头不错，我们为何要卖？”正对面的股东立即表达不满。
“老董事长退位之后，柴氏集团的股价一直起伏不定。现任董事长柴元升又染重病，估计时日不多，届时股价又将会迎来一次崩盘。”白麟羽谈笑自如。
质疑的股东震惊，“不会吧，柴元升要死了？”
白麟羽似笑非笑，环顾四周，“大家有多久没看到他来公司办公了？”
股东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柴元升是个工作狂，以前每天都会到办公室上班，如今两个月居家办公，的确让人奇怪。”
“我跟他见过一次，瘦得都脱相了。”
“啧啧，柴元升算得上商界枭雄，没想到是个短命鬼！”
“如果他死了，柴氏恐怕真要完蛋了。”
白麟羽掏出手机播出一段视频。
来自小区监控，柴元升被送入救护车的画面。
随后，白麟羽又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份诊断报告，充斥着大量医学专业性术语，在座的人都看不太懂。
不过最下面一行文字却是清晰可见。
——“疑似肺癌晚期，需病理性检查。”
“仅凭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吧。”
白麟羽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名叫柴兆伦，是柴元升的儿子。他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国。目前在飞机上，昨晚他收到了一条消息，父亲病危，急归！于是他与学校请了假。”
伴随着交出一连串情报，质疑彻底消失。
白麟羽微微一笑。
“大家都见证过柴氏的辉煌，但大难临头各自飞，诸位能全身而退的机会，我送给大家。错过这一村，可没有这一店了。”
那位疑心很重的股东，用力吐了一口气。
最终，他率先拿起股份转让协议，仔细阅读起来。
其他股东纷纷效仿。
白麟羽与资本方代表裴先生相视一笑。
白麟羽在柴元升麾下工作十多年。
一直以来，他收起獠牙，像孙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柴元升。
在别人眼中，他就是柴元升的狗腿子。
在柴元升最脆弱的时候，白麟羽从背后捅出最狠毒的一刀。
如果能拿到这些人手里的股份，再加上管理层的股份。
柴元升死后，在裴先生的支持下，白麟羽有信心与柴家的任何人扳手腕。
……
赵原刚上班，就被谢长天喊到办公室。
谢长天的目光从手里的病历本转向赵原，轻声询问，“昨晚你又加班了？”
“昨天下班一个朋友请我去他家中坐坐，正好碰上了。”
柴元升的病情，心胸外科那边对外严格保密。
谢长天了解的情况并不多。
“心胸外让你过去帮忙，十一点半开始手术，你提前过去做手术准备吧。”
谢长天表现得很大度。
按照常理，柴元升应该调整几天，将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再进行手术。
赵原有些惊讶。
柴元升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病不能继续拖下去。
现在柴氏集团内部矛盾涌现，迟则生变。
“相信你能漂亮地完成此次任务。”谢长天鼓励道。
谢长天想得很清楚，想要让赵原留在急诊外科，应该给他更多施展才华的空间。
而不是禁锢他、束缚他。
急诊外科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但赵原的未来绝不仅限于此。
赵原能读懂谢长天的良苦用心。
无论是谢长天，童政又或者任敏，他们对赵原的重视和栽培，赵原是能感受得到的。
很多新人踏入职场会遇到所谓的潜规则。
赵原没有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非自己运气好。
一切源于实力。
凭借高铁救援的出色表现，他拿到了登云梯。
入职之后，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了几台精彩的手术，赢得了几位前辈的信任。
很多人都羡慕他的好运气。
并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哪些努力。
……
返回办公室稍作停留，赵原便前往心胸外科的住院部。
江强见到赵原，态度热情。
之前柴婧找江强，名义上是聊柴老的康复方案，实际上也在咨询柴元升的情况。
江强仅凭报告，没能给柴婧太多建议。
希望柴婧能说服柴元升到医院进行全方位检查。
江强没想到赵原被柴婧直接拉过去，不仅缓解了柴元升病情加剧的症状，还仅凭查体，就精准得出肺隔离症的结论。
更关键的是，赵原打消了柴元升的顾虑，说服他来医院进行详细检查。
两人来到病房。
赵原为柴元升做了术前检查。
有些意外。
尽管只隔了一天，柴元升的情况明显好转。
人的心理状况会影响身体。
之前柴元升的病情恶化，与情绪压抑有关。
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处于绝望的状态，身体也慢慢进入崩溃边缘。
心胸外科对此次手术十分重视，江强亲自主刀，外界都以为柴元升得的是肺癌晚期。
手术秘密进行，只有团队的核心人员知晓实际情况。
赵原担任助手，是柴元升的要求。
并非江强对赵原的格外关照。
柴元升希望，越少人知晓他的实际病情越好。
柴元升对赵原此刻充满信任。如果他站在手术室内，柴元升会更加心安。
当然，江强与赵原合作多次，了解赵原的水平，才会采纳柴元升的建议。
如果换成不了解的医生，江强绝对不会让他担任自己手术的一助。
消毒完毕，无菌床单铺设，手术开始。
“用倪氏切法。”江强轻声道。
赵原不解地望向江强。
“什么？”
江强这才意识到赵原并不知道自己上次治疗心脏破裂患者，采用的切法叫做“倪氏切法”。
于是用更通俗易懂的说法：“胸肌保留术。”
赵原露出恍然之色。
他也打算从腋下位置切皮。
赵原开的口子很小，但手术刀探入胸腔，却精准地找到了肺部畸形的位置。
“真牛逼。”
麻醉医生忍不住低声赞叹。
江强瞟了一眼麻醉医生，嘴角歪了歪，心想，还没到真正牛逼的时候呢！
“肺隔离症”说白了，就是病人在出生时，肺部便和正常人不一样。
只要切除畸形部分，将肺部的肌体、血管梳理好，就可以彻底根治。
眨眼间，赵原已经开始阻断肺部的血流，做切除前准备。
按照常理，大部分外科医生这一刻会降低速度，但赵原却是越做越快。
器械护士有点慌乱，几次来不及递工具，赵原索性自己直接拿工具了。
这一刻赵原有点怀念白露。
如果白露配合自己，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倒也不能怪器械护士没有默契。
江强团队的器械护士经验也极其丰富，但她更适应江强的节奏。
到了江强的年龄，在做手术时已经不追求速度了，更喜欢在手术过程中探究一些新的术式。
一个老司机上路之后，会将车速稳定在最舒服的位置。
即使，=最舒服的速度往往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
所以江强的做手术的时间比起心胸外的主治医生或者副主任医师要快很多。
很难想像，一个医学生的速度会比江强的速度要快。
赵原绝对不是普通的医学生。
江强的团队一开始猝不及防，慢慢地跟上了赵原的节奏。
“血压，怎么样？”赵原询问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靠近检测设备，回答很干脆，“正常。”
赵原微微颔首，“那我开始缝皮了。”
手术室瞬间变得安静。
缝皮代表着手术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肺隔离症切除手术是三级手术。
三级手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松了？
江强下意识朝墙壁上的电子钟望去。
仅过了五十分钟。
精准肺段切除的手术时间通常为一至两小时。
“很棒的手术！”
江强发自肺腑地赞叹。
第32章 一指破防！
柴元升缓缓睁开眼睛。
微弱的光线逐渐增强，涌入视野。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医生。
男医生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眼神透着坚韧之色。
看到了赵原，柴元升意识到，自己仍在人间。
赵原正在检查柴元升的瞳孔，以此分析他的状况。
随后，柴元升在赵原的身侧，看到一张稚嫩的面孔。
柴董事长的眼角忍不住溢出两行清泪。
尽管知道肺隔离症切除手术，死亡率并不高，但柴元升躺在手术台上的瞬间，还是有种宛如进入轮回的错觉。
“兆伦！”
柴元升沙哑地喊了一声。
柴兆伦走上前，紧紧地握住柴元升的手，“爸，太好了，您没事！”
柴兆伦很小就被柴元升送往国外读书，父亲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
但在这一刻，父子俩的心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这次回国之后，你就留下来吧。”柴元升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爸，你不赶我走了吗？”柴兆伦擦拭泪痕，惊讶地问道。
“我从小送你出国，是希望锻炼你的独立能力。经过这次手术，我想通了。独立固然可以让你变得强大，但也会让你孤独。我不希望你强大了，却成为孤独的人。”柴元升语气中充满内疚。
柴兆伦泪如泉涌。
接到病危消息，他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一直以来，他觉得父亲太过严厉，不尊重自己，对自己没有感情。
但，当看到脆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眼中透出温柔与慈爱。
他意识到，对父亲的看法存在太多误解。
柴婧见父子释然，眼眶通红。
她吸了吸鼻翼，朝还在给柴元升检查身体的赵原看了一眼。
多亏赵原，否则二叔的病情会拖得更严重。
赵原做完检查之后，离开病房。
“婧姐，谢谢你照顾我爸。”柴兆伦走向柴婧，真诚说道。
柴婧谦虚道，“我没做什么，你应该谢谢赵医生。”
柴元升颔首，“是啊，兆伦，你要记住，赵医生是我们柴家的恩人。他之前救过爷爷，这次又救了我。”
柴兆伦点头，若有所思，“光靠口头表达谢意，太没诚意。是不是要付出实际行动？”
柴元升大病初愈，此刻心情舒畅，“如何回报赵医生，就交给婧婧了。”
柴婧想了想，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柴元升没有犹豫，同意她的建议。
他沉默许久，突然面色一冷，问，“那群白眼狼在做什么？”
柴婧回答：“后天上午十点，他们会在集团召开股东会议，商讨罢免董事长。”
柴元升冷笑。
“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一命呜呼了吧！”
“刚才我问了赵医生，肺隔离切除手术很成功，休息两天就能正常走动。到时候，出院两个小时，没有太大问题。届时他会全程跟着你，防止出现意外。”
赵原愿意陪同，给柴元升吃了一颗定心丸。
柴元升目光如电。
“按照既定计划执行吧！”
……
从心胸外科返回急诊外科，孙良捧了一大堆零食丢给赵原。
孙良坚信糖衣炮弹配马屁，可以击穿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赵原没有拒绝，他对孙良的性格已经足够了解。
如果你拒绝他的好意，会让他多想，甚至焦虑。
赵原在天华医院要工作很长时间。
他尽管医术不错，但深知孤家寡人不可取。
想要走得更远，应当聚集一批可以奔赴未来的伙伴。
孙良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身上或许有不足之处，比如格局不大，会被眼前利益诱惑。
但，他专业基础扎实，足够努力专研，在外科医生的道路上，可以走得很远。
最重要的是，他信任、依赖自己。
“今天许律师来找你好几次。”孙良又递给赵原一瓶红牛。
赵原拉开易拉罐，终于反应过来。
许律师指的是俏律师许鸢。
“她找我做什么？”
“她的一个朋友腿受伤了，想请你帮忙看看。”孙良顿了顿，“具体什么情况，她没多说，我也没细问。”
赵原一口气干掉大半罐红牛，“晚点我去找她。”
孙良见赵原起身，赶紧跟着他站起来。
只要赵原有手术可做，孙良便有手术机会。
正所谓，池非鱼焉知鱼之乐。
孙良已经将别人眼中的“悲哀”，视作快乐源泉。
……
赵原一口气连做三台手术。
返回办公室，听护士说有人找自己。
办公室内，身穿病服的许鸢和一名魁梧的男子坐在位置上。
伤势逐渐恢复的许鸢，气色变好，容貌也变得妩媚动人。
光润饱满的脸蛋，好似熟透的葡萄，只需轻轻一弹，就会流出鲜美可口的果汁。
许鸢见到赵原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佯怒抱怨。
“赵医生，您可真忙啊！”
赵原想起孙良提起过许鸢在找自己。
他一直在忙，没来得及抽身去找许鸢。
赵原歉疚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之前跟你说过，外科医生确实很忙，没空瞎折腾，你现在信了吧？”
许鸢轻哼一声，明白赵原意有所指。
上次许鸢跟赵原聊天时，说外科医生的私生活很混乱，没想到这家伙挺记仇。
“这是我的朋友胡康，今天来医院看望我，说他的膝盖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帮他瞧瞧？”
许鸢说明来意，完美地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赵原蹙眉，“膝盖不舒服，可以去骨伤科挂号，找医生拍个片子。”
胡康见赵原这么说，火气瞬间上来。
“鸢儿，这小子太气人了。不就是个破医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等了这么久，还那么大的谱。天华医院那么多医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老子缺挂号费吗？”
许鸢不悦，皱眉，“他的医术很好，金贝就是被他救活的。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
胡康见许鸢帮着赵原说话，气得浑身发抖，起瘸着腿朝门口走去。
他气的不是赵原让自己等了这么久。
而是许鸢对待赵原的态度。
许鸢打小像男孩，活泼开朗的性格，使得她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
她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
但，许鸢对眼前书生气十足的男医生却是格外相待。
赵原观察胡康的走路姿势，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连忙喊住胡康，“你赶紧停下！”
胡康错愕地望向赵原，继续往前走，“我干嘛要听你的！”
赵原知道胡康此刻不会听自己的，于是跟许鸢很凝重地说道，“赶紧给他找一辆轮椅，他腿上的伤很严重，不及时治疗，恐怕会终身残疾！”
胡康见赵原这么说，瞬间迈不开腿了。
“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我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没那么夸张吧？”
赵原走到胡康身边，目光落在右腿膝盖位置，突然蹲下，用手轻轻地触按了一下。
“啊！”
胡康宛如被十万伏特电压击中，抱着膝盖嗷叫起来。
胡康是职业搏击运动员。
除了拥有强大的击打能力，还得具备超乎常人的抗疼痛能力！
没想到被赵原一根手指破防！
许鸢见胡康反应激烈，对赵原的判断深信不疑，赶紧到护士台租用轮椅。
“不出意外，是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撕裂。”
胡康瞬间懵了。
他是职业运动员。
明白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撕裂意味着什么。
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伤病，可能会彻底地摧毁他的职业生涯。
“不可能，我这几天备战训练都很注意，怎么会得这么严重的病？”
赵原耐心解释，“很多疾病是日积月累的，尤其是韧带损伤，平时一点点损耗，一旦爆发，往往致命。”
第33章 涉猎驳杂！
赵原请来护士。
护士取来轮椅，推着胡康做检查。
半个小时左右，检查报告出来了。
与赵原的判断分毫不差——“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撕裂”。
赵原又帮助胡康办理住院手续。
胡康虽然一开始对赵原心存不满，但看到赵原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之前的矛盾也就冰释了。
赵原的确是太忙了，才会忽视自己和许鸢多次找他。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你要治病，完全可以走挂号流程。
私下在办公室等医生，有违医院的规定。
安顿好胡康，赵原便准备离开。
许鸢跟出病房，喊住赵原，“今天谢谢你了。”
赵原耸肩微笑，“我得先跟你道歉。让你们等太久了。你们一直等我，是信任我。我也没想到他的病情这么严重。”
许鸢连忙摇头，“跟你没关系，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原以为让你看一眼，给他一点建议就可以了。没想到会这么糟糕。他近期要参加一场挑战赛，对手是他的死对头——巴国拳王，所以练得特别辛苦。”
赵原露出凝重之色，“比赛是什么时候？”
许鸢咬着嘴唇，叹气道：“还有三个月！”
赵原捏着下巴思索，“尽快手术，或许能赶得上！”
许鸢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紧紧地抓住赵原的胳膊，“真的吗？”
赵原目光落在许鸢白嫩的手背，重重地咳嗽两声。
许鸢意识到行为越界，耳根一红，连忙缩回手。
赵原笑着打趣，“看你的反应速度，胳膊上的伤差不多好了。”
许鸢不敢直视赵原，低头望向脚尖，轻声问：“你会做这个膝什么手术吗？”
赵原意外，“你对我还挺了解。。”
许鸢抬头，莞尔一笑，“你能一眼看出病因，肯定有治疗的办法。”
赵原分属急诊外科。
而胡康的病属于骨科或者运动医学科范畴。
不过，许鸢对赵原十分信任。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金贝当初伤得多重。
能治好“丝血”金贝，还修不了一个膝盖？
赵原没辜负许鸢的期待。
“如果胡康愿意接受我的治疗计划，不仅可以继续从事搏击运动，而且还能赶得上挑战赛。不过，就看胡康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许鸢朝赵原用力点头，“放心吧，我会说服他。”
赵原凝眉，想了想，建议道：“你让他先去咨询其他专家，再做决定。”
凝视着赵原离去的背影，许鸢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在面对赵原的时候，心脏跳动得会特别快。
许鸢用右掌按住脸颊，掌心传来滚烫的热度。
她自言自语：“许鸢啊，你莫非春心荡漾了？”
许鸢返回胡康的病房。
胡康垂头丧气，意志消沉。
“我刚把片子发给几个专家看了。他们都建议我放弃比赛，最悲观的甚至让我选择退役！”
许鸢道：“康仔，你信不信我？”
“当然！”胡康苦笑，自嘲，“打小我就是你的跟屁虫。”
许鸢眼中闪烁异彩，“让赵医生给你做手术吧！我刚咨询过他。他的方案是，及时做介入手术，再通过合理科学的康复训练，你甚至还能赶得上比赛。”
胡康瞪大眼睛，苦笑，“我承认他是有点东西，但心里还是没底。”
许鸢摊手，有点不耐烦：“最坏的结果，手术失败，宣布退役呗。大老爷们，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胡康微微一怔，旋即爽朗大笑。
“你说得没错！人死鸟朝天！我什么时候变得娘么唧唧的了！”
……
赵原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文档，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刘涓涓以为赵原在写论文，凑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意外。
“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撕裂手术治疗及康复计划？”
“刚遇到一个病人。”赵原微微颔首。
将胡康的病情告诉了刘涓涓。
刘涓涓皱眉，“这属于运动医学领域的手术。你最好跟谢主任汇报一下，看我们能不能做？”
赵原笑道：“明白！我在做汇报前的准备。”
刘涓涓恍然大悟，赵原考虑问题周全，打算拿着治疗计划向谢主任作手术报备。
若是计划合理，自然事半功倍。
赵原花费两个小时写好计划，然后交给谢长天。
谢长天一页接一页地翻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倒不是赵原的治疗计划有问题，
计划以枯燥的术语、案例为主，阅读起来很艰涩。
“你写的？”谢长天花费半小时终于看完内容。
“是的，还请谢主任指导一下！”赵原笑着说。
谢长天思索片刻，最终作出决定。
“计划写得很不错，病人也收治下来了。只要他愿意在急诊外科做手术，我会全力支持你！”
赵原获得谢长天的同意，如释重负。
正准备离开，谢长天喊住了赵原，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杏林》杂志。
《杏林》是国内医学界的顶级期刊之一，定位与《柳叶刀》类似，里面会刊登一些案例、短篇研究性文章。
“这期收录了你诊断铅中毒致儿童急腹症的案例，我刚浏览《杏林》官方网站的论坛，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个案例。”
谢长天顿了顿，见赵原没有反应，接着补充。
“《杏林》是国内医学核心期刊，尽管文章不会对你评定职称有帮助，但等转正之后，会跟年终绩效挂钩。”
“谢谢谢主任。”
赵原迅速浏览文章，字句流畅，表述清晰。
谢长天始终绷着脸，“刘医生帮你整理的，等你拿到稿费，感谢她就好了。
刘医生的文笔很好，逻辑清晰，表达能力强。你要向她学习，既要注重实践，又要在理论研究上下功夫。
你还年轻，可塑性强，从现在开始就严格要求自己，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全面。”
《杏林》杂志的稿费是千字千元，这篇文章的稿费大约有两千多元。
谢长天不遗余力地在给自己增加收入。
赵原的文字功底其实不差，高中时写的散文曾刊登在《全国中小学作文选》上。
但，写论文或者案例报告，有固定的一套模式，与散文随笔可不一样。
赵原将杂志夹在腋下，脚步轻快地离去。
谢长天给童政打了个电话，商讨胡康的手术。
童政听说赵原要做韧带修复手术先是一愣。
不过，童政很快对赵原表示明确支持。
谢长天和童政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有共同的态度：急诊外科能做的手术，绝对不会让其他科室染指。
两人私下约好，说服任敏担任主刀。
任敏曾在急诊骨科工作多年，在骨科及运动医学手术上有很高的水准，
任敏接到谢长天的电话，听明来意，比想象中要爽快，当即应允。
谢长天忍不住感慨，赵原的面子挺大的！
协调好一切。
谢长天望着电脑显示器出神。
“心胸外科，神经外科，现在又多了运动医学……
涉猎驳杂，样样精通……
这小子将来了不得啊！”
第34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赵原找到胡康，沟通之后，确定手术时间，三天后进行手术。
胡康接受赵原的建议，在急诊外科做手术，主要原因有三。
第一，他的病情比想象中要严重。他咨询过很多医生，甚至包括国外运动医学领域的专家。即使经验丰富的医生，也没有百分之百把握，让他术后能继续从事搏击这份职业，更别提三个月内参加挑战赛。
这场比赛对胡康至关重要。他等了很多年，错过这个机会，绝对会遗憾一辈子。
第二，胡康内心认可赵原的医术，赵原通过观察他的走路姿势，就能诊断他的病情，其实已经让胡康知道赵原的医术精湛。
很多人认为医生的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技术越好。
胡康并不这么认为。
自古年少出英雄。
以运动员为例，那些具有统治力的著名运动员，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会展现出卓越的天赋。
虽然外科医生的巅峰期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但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会在年轻的时候，便展现出惊人的才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许鸢极力推荐！
“你觉得许鸢怎么样？”胡康见赵原准备离开，突然问道。
赵原微微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胡康面露窘迫之色，“我和许鸢从小便认识，她大伯是省武术队的总教练，也是我的启蒙恩师。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难怪许鸢身手不错，想必从小就在武术队厮混练出来的。
赵原摇头苦笑，“在我眼里，她和你都是病人。医生只会帮助病人，怎么会伤害病人呢？”
胡康的心情突然美好起来，敌意冲淡不少。
赵原哪里不知道胡康的心思，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咦，怎么牵扯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情感之中……
胡康对许鸢有好感。
至于许鸢呢，对自己也有好感吧。
上辈子，赵原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
因此，他没有机会接触女性。
严格意义上，赵原只有两段恋爱经历。
一段是初中时期的朦胧暗恋，一段是大学时期的浅尝辄止。
至于，许鸢对自己的情愫，他是这么理解的。
病人在伤病期会对医护人员产生依赖或者仰慕。
等出院之后，伴随着距离变远，时间会冲淡一切。
……
翌日。
赵原早早来到5号楼住院部。
柴元升经过调理，气色好了很多。
在护士的帮助下，他脱掉病服，换上黑色的中式衬衫，举手投足尽是商业巨擘的气势。
赵原作为医护人员随行，防止柴元升出院处理公务时病情有变。
柴婧给赵原带了一身衣服，等他进了商务车，让他换上。
赵原挺配合，穿上衬衣加上西装，比起穿白服时增添了几分俊逸的气质。
柴婧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他两眼。
秘密抵达柴氏集团总部大楼，赵原随一行人来到大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
柴婧翻看腕上的手表，“他们十点召开会议。我十点零五分进去。二叔，你十点十分进场。”
柴元升点了点头。
墙壁上一个白幕展开，会议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赵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没有硝烟的战场。
会议召开五分钟，柴婧走了进去。
柴婧的出现在白麟羽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柴家不会轻易放弃对集团的控制。
“今天的会议名单没有你。这是集团股东会议，你并不是股东。”白麟羽遗憾说道。
“我的确不是股东，但我有大股东的委托。”柴婧拿出一份代理协议，上面有柴元升的签名。
白麟羽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的议题是商讨免除柴先生的董事长职务，按照回避政策，他本人也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委托书无效。”
柴婧淡淡一笑，环顾四周，“在座诸位，都是我的长辈。柴氏集团是由我的祖父柴国昌创办，在我二叔柴元升的努力经营下壮大、成长。之所以命名为柴氏，因为集团的血液里融入了柴家几代人的努力。如今，仅凭奸诈小人的游说，你们就动摇了吗？”
白麟羽面色变冷，“柴氏更换掌门人是大势所趋。难道等柴元升去世的消息发布之后，大家才行动吗？届时遭受的损失，谁来承担！”
柴婧轻蔑地望着白麟羽。
“谁说我二叔死了？”
白麟羽自信起身，手掌撑着会议桌，低沉地说道：“根据我的情报，昨天柴元升在肺癌手术的过程中已经死了。只是你们担心走漏风声，对外隐瞒而已！”
白麟羽此言，果然令股东们恐慌起来。
柴婧知道时机已到，面朝墙角的摄像头轻轻颔首。
白麟羽见柴婧的动作奇怪。
不知为何只觉得通体发寒，有大事不妙的预感。
片刻功夫，会议室的门敞开。
赵原推着柴元升进入。
柴元升声若洪钟，镇定四顾，“很抱歉，我没有死。”
原本沸腾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白麟羽面色惨白地望向柴元升。
柴元升为何会“诈尸”？
或者，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赵原将柴元升推到正中位置。
柴元升叹了口气，嘴角浮出苦笑。
“在场都是与柴氏患难与共的兄弟，我们经历了风风雨雨。柴氏无数次濒临倒闭，你们都陪我熬了过来。我绝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前段时间我身体抱恙，所以一直没有前往集团办公。前两天刚做了手术，手术很顺利，今天听说集团有重要会议，我仔细一想，怎么能缺席？因此，我不请自来！”
白麟羽努力控制情绪：“胡说！你得的是绝症——肺癌晚期，不可能治愈的！”
柴元升朝白麟羽不屑地看了一眼，“我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属于我的隐私，原本不打算透露。既然大家都在关心我的健康，那么我就借此机会向大家坦诚相告。
倘若自说自话，肯定会被人质疑。身边这位是天华医院的医生，他可以向大家解释我的病情！”
没想到柴元升还给自己安排了戏码。
虽有些猝不及防，但赵原表现得镇定自若。
“柴董事长得的是肺隔离症，在临床上极容易和肺癌混淆。肺隔离症是可以通过手术彻底治愈，柴董事长的手术很成功。”
柴婧按了一下手遥控器。
屏幕上出现一张肺癌晚期的检查报告。
“相信大家都看过这张报告。大家有没有想过，报告的来源和真实性。报告上叫孙良的医生，他是天华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如果真是肺癌，主治医生不应该是由肿瘤科或者心胸科医生吗？”
白麟羽听闻此言，面色大变。
这个叫做孙良的医生太可恶了，竟然写了一份假诊断书。
自己怎么这么蠢，没有核实一下？
柴婧主动拿出照片，还释放了一个信号。
肺癌晚期的检查报告是他们故意泄露出来的。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一名股东起身，朝柴元升鞠躬。
“董事长，对不起，我听信了白麟羽的鬼话。”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表达歉意，表明立场，与白麟羽划清界限。
见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戈，白麟羽意识到大势已去。
他愤怒地指着股东们咆哮，“你们这群墙头草！为什么要反悔？即使柴元升没死，我们联合起来，已经超过他的持股，完全能让柴氏集团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柴元升悲悯地朝白麟羽扫了一眼，朝柴婧点头。
柴婧按下遥控器。
投影仪闪烁。
中央投屏出现白麟羽与一名中年男子相谈的画面。
“白麟羽早在一个月之前频繁与华林集团的老板谢毅见面。你的账户多了两千万，应该只是预付款吧？”
柴元升失望地看着白麟羽。
白麟羽冷笑，“仅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柴元升质问，“枫桥娱乐原本是柴氏集团的核心优质产业，两年来连续亏损，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白麟羽变色，意识到柴元升今天是有备而来。
“果然是只老狐狸！”
“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你去警局自首吧！”柴元升闭目苦笑。
白麟羽的眼神变得狰狞。
突然，他像只困兽，朝柴元升冲了过去…
第35章 空海谈情！
“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不！我还没有输！”
“我要杀了你！”
众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柴婧，她担心柴元升刚做过手术，被白麟羽纠缠上，会导致伤口崩裂。
白麟羽即将碰到柴元升的瞬间。
赵原一脚精准地踹在他的小腿。
白麟羽失去重心，以跪倒的姿势，耻辱地趴在柴元升的面前。
他还准备挣扎，被赵原“补刀”，踢中下颚，倒地不起！
柴元升面不改色，扫了一眼赵原。
赵医生的身手很不错！
他再看向白麟羽，眼神复杂，痛恨、怜悯，最终归于冷漠。
面对白麟羽的狼子野心，他无话可说。
只怪自己养虎为患。
保安慢了一步。
一群人涌入会议室，控制住白麟羽和裴先生。
几分钟后，警察接到报警，也来到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白麟羽戴上手铐，被押上警车。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处理掉白麟羽，起到震慑效果。
见识了雷霆手段，即使有人知道柴元升刚做过手术，也不会贸然惹事。
柴元升可以放心养病了！
赵原推着柴元升上了商务车，他仍需返回医院观察。
柴元升突然问道：“小赵，有没有想过，不当医生？”
赵原果断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柴婧笑着解围，“二叔，你千万别想挖他。他当医生，能救很多人。进入柴氏，只会变成金钱的奴隶。”
赵原愕然望向柴婧。
在她的眼中，自己的职业竟然如此高尚。
柴元升笑了笑，打消说服赵原辞到柴氏集团上班的想法。
侄女说的没错，赵原在职场上或许也能取得不错的成就，但与救死扶伤相比，份量太轻。
两人将柴元升安顿好。
柴婧邀请赵原一起吃午饭。
赵原倒也没有矜持。
忙碌这么久，该用美食犒劳一下自己。
……
“空海”。
赵原和柴婧并肩站在木制招牌下。
赵原心想这个老板肯定有故事。
走入其中，服务员朝柴婧鞠躬，“您好，请问有约吗？”
柴婧报了秘书的预约信息。
服务员走在前面，将两人朝包厢引去。
赵原跟在柴婧身后，打量着她的背影。
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粉嫩的耳朵。后颈白润，弧线没有任何瑕疵。
她不仅精致，也很独特。
赵原的目光最终落在她的双腿，想起她的童年噩梦，忍不住产生一丝辛酸。
这是一家吃海鲜的餐馆，价格自然不菲。
赵原翻了翻菜单，皱眉，“要不，换一家吧？”
柴婧眨了眨眼睛，“怎么？不喜欢吃海鲜，还是觉得我请不起你？”
赵原指着价目表，“我喜欢吃海鲜，但没必要这么奢侈！鱼都是按克卖的，一克三百多，快赶上黄金了。”
柴婧拧起眉头，质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请你吃顿好的，有问题吗？”
赵原忍不住想起前世维和的经历。
非洲的部落，南美的贫民窟，中东的沙漠，那里仍有一群人饱受饥饿困扰！
赵原摇头，“那不行！不符合我的世界观。等菜上桌，我肯定无法下口。”
柴婧出声安慰，“早知道不让你看菜单了。走是不可能的！昨晚预约时，便付了定金！菜单给我吧，我挑相对便宜一点的。”
赵原终究没能扛住柴婧的温柔目光。
既然拒绝不了，不如躺下来好好享受。
菜点了，酒也点了。
赵原看着对面的柴婧，淡淡的灯光照耀下，她的脸就像是抹了一层银光。
柴婧迎上他的目光，赵原赶紧转移视线，假装研究小屋的装修风格。
柴婧从来都不畏惧和别人眼神对视。
她能从别人眼神里读懂很多东西。
如果对方愿意，她能够把人看到死。
柴婧从赵原的反应不断找到乐趣。
“赵医生，你谈过恋爱吗？”柴婧突然问。
“没有！”赵原奇怪地望着柴婧。
柴婧接着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赵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爱情是荷尔蒙、肾上腺激素、苯乙胺、多巴胺、后叶加压素。”
柴婧先是一愣，旋即银铃般脆笑。
“请说人话！”
赵原耐心解释，“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肾上腺决定出不出手，多巴胺决定磁性强弱，苯乙胺会使双方陷入狂热，后叶加压素能让爱情更加忠诚。”
柴婧手指点着朱唇，蹙眉：“后叶加压素倒是一个新鲜的名词！”
赵原道：“有实验发现，注射过后叶加压素的老鼠比没有注射过的对伴侣更忠诚。”
柴婧瞪大美眸，感慨：“医生真的太可怕了！连爱情都想用药物来控制吗！”
赵原耸了耸肩，佯作严肃，“因此，尽量不要招惹医生。一旦爱上了，想要出轨都难！”
柴婧横眉，轻哼一声，“招惹了又如何？爱情来了，管他是医生还是乞丐，大不了飞蛾扑火，我死，他也死。”
赵原觉得柴婧话中有话，举起杯中的茶水，压制心中波澜。
“没想到柴总如此勇猛，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柴婧从赵原的眼神再次看到了躲闪，抿嘴一笑，也举起了茶杯。
铛！茶杯碰撞，发出脆响。
两人愉快的心情，伴随着轻扬的声浪，将小小的包厢充满。
……
用餐完毕，柴婧开车将赵原送至医院。
赵原刚露面，谢长天将他喊到办公室。
“刚才老江打电话过来，对你赞许有加。他说治疗柴元升，你立了首功。”
赵原谦虚道：“江主任过奖了。”
谢长天喜欢赵原的不卑不亢，正准备往下说，电话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谢长天面色变得凝重，“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
挂断电话，谢长天朝赵原挥手，“走，跟我去神经外科会诊。”
遇到情况复杂的病人，会申请多科室联动会诊。
参与会诊的医生级别很高，一般都是每个科室的主任或者核心骨干。
神经外科的住院大楼与急诊中心大楼隔了一段距离。
谢长天双手插袋进入病房，神经外科的主任单振宇迫不及待地朝他招手。
此次单振宇只申请让急诊外科安排专家来商讨病人的病情。
谢长天亲自到来。
单振宇心中大定。
“老谢，你终于来了，赶紧给她瞧瞧。”
谢长天走到患者身边，眉头拧了起来，“这不是耿医生吗？”
躺在病床上的是天华医院的儿科医生耿艳。
“五天前，她在医院上班，下楼梯时，摔了一跤，随后有发热迹象。经过治疗，烧是退了，但昨天开始出现癫痫症状，三个小时前转移到神经外科。经过脑部ct检查，没有异常，现在病情不明。”
谢长天给耿医生进行了体格检查，拿起片子研究一番。
看完之后，他将片子递给赵原。
谢长天的举动立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单振宇极为不悦。
谢长天看破单振宇的心思，轻声解释，“老单，这位是我们急诊外科的医生，赵原。他的诊断能力不错。”
“赵原？”单振宇的记忆力很好，想起官网上的一篇通报，“接诊时，勇斗歹徒的那个实习生？”
谢长天朝单振宇点头。
单振宇面沉如水。
多科室联动会诊是因为神经外科对病情拿捏不准。
谢长天竟然让医学生给病人做诊断。
其一，不符合规定。
其二，让神经外科的众多医生如何自处。
赵原没那么多顾虑，给患者开始体格检查。
头部检查比其他部位难度更大一些。
“别碰我！”
耿医生原本安静地躺在床上。
当赵原准备查看她的瞳孔。
耿医生的情绪忽然失控。
她的目光飘向天花板。
仿佛那里有人。
她带着哭腔恳求。
“别跟着我了。
我求求你了！
你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要怪就怪你的家人，看得太迟了。”
耿医生言行诡异。
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36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闹鬼吗？”
“我听说两个月前耿医生救治一个高烧昏厥儿童，因为送得太迟，儿童不治而亡，莫非是阴魂不散，缠上耿医生了。”
医院经常会牵扯到灵异事件，几乎每个医生或者护士都听过鬼故事。
耿医生的丈夫老邓冲过去搂住她，安抚道：“别怕！你会好的。”
老邓抬头看了一眼单振宇，突然道，“单主任，要不，我找个高僧做法吧！”
谢长天和单振宇面面相觑，其他前来会诊的医生也都陷入沉默。
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部分医生都是无神论者。
关键是，患者本人便是医生，若是治不好，真找来高僧做法，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以后有个头疼脑热，谁还相信医院？
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单振宇蹙眉道：“老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但不要病急乱投医。”
老邓顿了顿，无可奈何，“从发烧到住院治疗，已经有好几天了。做过很多检查，但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我不信神佛，难道信你们？”
老邓越是绝望，对在场这些医生而言，越是一种耻辱。
单振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单振宇环顾四周，语气变得凝重，“耿医生的病情正在变严重，大家赶紧集思广益。”
单振宇身后的年轻住院医邵坤摇头，泄气道，“脑核磁和脑电图，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她没有异常啊！”
谢长天望向赵原，见他沉默不语。
他对赵原已经十分了解。
每当他不说话的时候，肯定会弄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你有什么发现吗？”
赵原微微点头：“她的手腕有炎症。”
邵坤阴阳怪气地讥讽：“左顾而言他，手腕有炎症，跟她现在精神失常有什么关联？”
单振宇摸着下巴，凝眉沉思。
他不信鬼神之说。
耿医生肯定是得了什么病。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病因。
单振宇严肃地望向赵原，“你不妨说得更明白一些。”
赵原道：“应该是免疫性脑炎！原因是，她从楼上摔下来导致手腕损伤产生炎症。前几天高烧，也与手腕的炎症有关。”
赵原的话宛如醍醐灌顶。
他怎么没想到会是免疫性脑炎呢？
简直是，小母牛探亲，牛逼到家了！
免疫性脑炎于2007年才在国外首次被发现，在国内属于极为少见的病情。
在感染的情况下，人体会产生自我攻击中枢神经系统的特异性抗体，因而导致类似于精神病的症状。
谢长天心中也是吃惊不已。
单振宇强行忍住拍大腿的冲动，淡淡一笑。
“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处理呢？”
赵原朝患者看了一眼，“既然有可能是免疫性脑炎，那就朝免疫性脑炎的方向检查。可以检查脑脊液和血清。”
单振宇朝邵坤瞪了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啊！”
邵坤被吓了一跳，一向好脾气的单主任怎么突然吃了炸药似的。
单振宇平时对待科室内的年轻人很少摆架子，不过他是特别好面子的人。
谢长天带着赵原来参加两个科室的会诊。
赵原展示了才华，至于自家科室的年轻人太不争气了。
等待脑脊液检查需要一到三个小时。
谢长天与赵原返回急诊外科。
途中正好遇到柳莎。
赵原停下来与柳莎主动打招呼。
碍于谢长天黑着脸站在旁边，赵原和柳莎没有说几句话，就草草离开。
柳莎在神经外科的工作，繁琐而普通，登记信息、写病历、电话回访病人……
这些是大部分医学生实习时的日常。
正整理着手上的工作，突然，隔壁办公室传来一声惊呼。
柳莎被动静吸引，走到门口观察。
“抗nmda抗体阳性！免疫性脑炎！还真被急诊外科的那个医学生蒙对了!”
“人家那是蒙的吗？你怎么不蒙一个给我看看。”
单振宇不悦地望着邵坤。
很难想像公认的“老好人”单主任会发这么大的火。
邵坤还在试图辩解，“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
“已经给你一上午的时间了，结果别人过来十分钟搞定。”单振宇环顾四周，与科室所有人说道，“你们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吗？”
邵坤终于低头，沉默不语。
单振宇叹气道：“治病切忌头疼医头，脚疼治脚。赵原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他能找到病因是手腕炎症，这一点比你们强太多了。你们啊，要沉下心，多琢磨，才能知道学无止尽！”
柳莎微微一惊。
惹得单主任大动肝火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赵原！
……
赵原返回急诊外科，正好遇到一名急性胆囊炎患者，立即开始做手术。
下了手术，他又被谢长天喊到办公室。
谢长天朝沙发指了指，“坐。”
赵原刚坐定，谢长天便递了一杯水过来，他连忙双手接过。
谢长天在同事的眼中不苟言笑，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赵原觉得谢长天面黑心暖，对自己尤为关照。
别人职场都会遇到腹黑歹毒、阴险狡诈的上司，自己的运气则不错，遇到的领导和同事大多比较随和，很好相处。
其实坏到骨子里的人只是少数。
大部分人因立场不同而有矛盾。
想要获得别人的善意和信任，只需你将立场与他们同步即可！
“神经外科已经有电话过来，耿医生确诊免疫性脑炎，转入神经内科，进行免疫性治疗。因为发现的比较及时，大脑功能大概率能完全修复。”
自身免疫性脑炎比较罕见，也比较恐怖，延误诊治，会遗留不同程度的后遗症。
最严重的，可能导致多器官衰竭，甚至死亡。
谢长天尽管绷着脸，但能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对了，之前就想跟你说一件事，被会诊电话打断了！”
“什么事？”
“我跟医院进行申请，下个月开始，你的工资将和孙良一样，按照住院医师的标准计算。入编的问题，因为你还没有毕业，一时半会没法解决。不过，请你放心，等时间到了，一切水到渠成。”
赵原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
天华是大医院，规矩制度十分严格。
屡次破例，赵原颇为感动。
谢长天接着说，“另外，我代表医感谢你对急诊外科的贡献！”
赵原莫名其妙地望着谢长天。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我不过是每天上班早一点，做手术勤快一点，质量高一点。与其他同事相比，我还有很多不足，仍需要再接再厉。”
谢长天嘴角闪过难以察觉的弧度。
眨眼间面部又恢复硬邦邦的状态。
“中午我从总务处接到消息。柴氏集团将捐献两个百级净化手术间，一间给心胸外科，一间给急诊外科。我们正在草拟手术室预算方案，下周三之前要交给总务处。”
柴氏集团？
柴元升一直暗示自己，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没想到竟然如此大手笔。
难怪谢长天会对自己如此亲切。
百级层流手术室配备先进的空气净化系统，可以保证40余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仅只有百粒尘埃，
单是装修造价就达到数百万元。
在这样洁净的环境中手术，可以大大降低病人遭受感染，减少抗生素的使用。
一般来说心胸外科手术室的标准为千级，急诊外科手术室的标准为万级。
在地方三甲医院，百级层流手术室能有个两间就不错了，而且这类手术室仅用于器官移植、关节置换以及体外循环等手术。
柴氏集团此次定向捐献给急诊外科，属于超标配备，类似于给青铜圣斗士穿上黄金圣衣，战斗力直接飚升。
无论是医院内部还是社会地位，急诊外科的硬件实力都将剑指超一流。
医院收获如此大手笔的社会捐赠。
难怪要给自己提高待遇啊！
第37章 最靓的仔！
柴元升在赵原的帮助下，不仅解决了困扰许久的病情，甚至还解决了集团内部存在的不安因素。
于是，柴婧想出了这么一个回报的办法。
捐献手术室。
既然要出手，必然要漂亮。
普通的手术室造价在五十万到八十万，未免太小家子气。
深思熟虑后，柴婧决定捐献价值数百万的百级层流手术室。
而且，好事成双，必须两间！
柴氏集团作为白云市靠前的纳税大户，每年都会反哺社会，参与各种慈善活动。
对柴氏集团而言，将钱捐给任何一个机构，只要能对社会提供帮助，提升集团的品牌形象，没有什么区别。
天华医院是从事公益服务活动的社会机构，企业给医院捐赠钱物，是回馈社会的正确方式。
因此，从几亿的慈善预算中拨出一两千万给天华医院建设手术室，在柴氏集团的内部审核流程上不存在争议。
尽管捐献的合同上不会签署任何带有赵原字眼的条款，但柴婧还是明确地告知医院，此次捐献是因为赵原治好了柴元升，也为柴氏集团解决了麻烦。
因此，赵原的名字已经不仅只有常洪波知晓。
医院不少人都知道急诊外科有一个叫做赵原的医学生拉了一笔大赞助。
房门被敲响，谢长天喊了声“请进”。
任敏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赵原也在，冲着他笑了笑。
任敏和谢长天准备谈事情，赵原起身离开。
谢长天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朝赵原招手，“你再坐一会。”
文件不涉及机密。
任敏直接说，“刚接到通知，下周西南市第一医院会有一个团队来我院观摩学习。医院决定由每个科室推选一名代表，开展示范性手术。现在要确定我们科室的代表人选！”
谢长天摸着下巴，“其他科室怎么安排的？”
任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刚跟骨科那边打听了一下，他们会安排年轻医生，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谢长天微微颔首，“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任敏朝不远处赵原扫了一眼，“小赵就不错。不过，就怕别人在意他是医学生的身份，会不会认为我们不重视此次活动。”
赵原见任敏提及自己，连忙谦虚说道，“像这种代表医院形象的活动，还是应当选择资历高的医生。”
“资历算个屁。”门外传来一声笑骂，童政捧着不锈钢杯走了进来，“我觉得赵原很不错，技术如何，放在其次。就凭他这个颜值，绝对能代表我们急诊外科的水平。”
任敏痛快地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将名字报上去，看上面是否有异议。”
赵原如今在院领导那边印象极佳，绝对能顺利通过。
等任敏离开，童政在赵原的肩上拍了拍，“别在这里耗着了，准备做手术。”
谢长天对着赵原挥手放行，“交流会示范手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实力，你提前做好准备吧。”
赵原和童政出门没多久。
肖克气势汹汹地朝主任办公室冲了过来。
“谢主任，有件事我想问你。凭什么让赵原作为代表参加下周全院示范性手术。”
以前都是由肖克代表急诊外科参加这类交流活动。
“我承认赵原很优秀，但你要考虑其他年轻医生。如果将所有机会都给赵原，其他医生会怎么想，他们如何进步成长？”
谢长天平静地看着肖克。
“你没必要拿年轻医生道德绑架我。你只能代表你自己。我选择赵原的理由简单，他是最佳人选。”
压抑许久的妒火，这一刻终于爆炸，肖克深吸一口气，“我在天华工作三年所做的贡献，难道比不上他一个月？”
谢长天面沉如水，“罢了。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当然，我也没有想过要隐瞒。”
肖克冷笑。
静等谢长天解谜。
“不久之后，急诊外科将建造一个百级净化手术间，这与赵原的努力密切相关！”
肖克的神色阴晴不定，越发确定赵原有后台。
“原来他有个好父母！为了让儿子留在天华，倒也舍得花钱！不过，什么时候天华医院变成只认钱不认人的肮脏地方了？”
“放屁！”
没想到肖克的想法如此扭曲。
谢长天愤怒拍桌。
他不容许歪曲事实，抹黑赵原，必须要辟谣！
“赵原没有走歪门邪道！他的医术获得了病人的认可，病人才会向天华医院捐献手术间。
你为什么不能承认别人比你更优秀？
如果有一天你靠着医术，给医院争取到资源，我也会给你开放绿色通道。”
肖克嘴角露出讥笑。
依然不愿意相信谢长天的话。
任敏得知这边起了争执，急忙赶了过来，冷冷地瞪了肖克一眼，“让赵原参加示范性手术，是我们几个人都点头同意的！你有意见，也给我憋着。赶紧滚蛋！”
任敏是自己的领导和老师，肖克不敢忤逆，咬牙低头离开。
任敏与谢长天的目光交汇。
谢长天紧绷的脸上多了无奈之色。
一颗璀璨的星辰升起。
众人惊叹与赞赏的同时，也会引来非议与嫉妒。
肖克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事情很快急诊中心传开，自然也传到赵原的耳朵里。
谢长天再次将赵原喊到办公室，耐心疏导，“刚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原坦诚道：“我没法做到充耳不闻。不过，肖总住的心态我能理解。他来天华医院比我早，我是一个新人。”
谢长天惊讶：“你不会打算退出吧？”
赵原摇头，“我当然不会退出！我要借此机会，为自己正名。否则，大家真的以为我是关系户了。”
谢长天刮目相看。
赵原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想象中要强大。
赵原返回工位。
孙良递了一根香蕉过来。
“其实你应该感谢肖克。”
“谢他？”
赵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工具人特么的是内奸吧？
“如果不是他，谁知道你要给急诊外科整一个百级净化手术间？”
从这个角度一想，倒有几分道理。
经过肖克这么一闹，现在急诊中心都知道此事了。
赵原摇头苦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多人更愿意相信，我是靠后台才争取到这个资源的！”
孙良哼了一声：“管他娘的靠才华还是靠后台！反正那帮人现在只能干瞪眼，眼睁睁地看着你成为急诊外科的最靓的仔、最红的炸子鸡。”
孙良成功让赵原的心里舒服不少。
赵原撕开香蕉皮，咬了一截，“反正我不会感谢肖克。”
因为他是个弱者！
完全提不上嘴。
孙良安慰，“肖克就那德性。你没来之前，他就一直走路带风，牛逼哄哄，认为自己是急诊外科住院医的领袖。”
赵原轻笑，“当他的领袖去呗，我碍着他什么了？”
孙良感叹，“你太优秀了，他怕你升得比他快！”
唉，普丑住院医怎么说话如此直白？
语言是一门艺术，他还得好好修炼！
第38章 有钱真好啊！
翌日，清晨。
柴婧推开病房的门，赵原已经开始给柴元升做体格检查。
她翻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六点五十。
没想到赵原起得这么早。
赵原为了不耽误上午的手术，提前来到医院给柴元升进行检查。
“小赵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昨晚感觉伤口又疼又痒，半夜就醒了，一直睡不着。”柴元升的性格刚毅，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赵原的面前。
充分说明赵原是他最信赖和依靠的人。
赵原弯下腰，立即检查了他腋下的刀口，观察愈合情况。
“伤口在结痂的过程中，因为创面在生长，神经也会跟着生长，就会刺激身体有瘙痒的感觉。同时肉芽组织也在生长，也会刺激引起瘙痒，不用过于担心，随着伤口的完全愈合，瘙痒的症状会逐渐消退。”
护士轻声说，“赵医生的解释还真是通俗易懂呢。”
护士打量赵原的神情小心翼翼，语气、神情带着明显的好感。
柴婧看了，心中涌起强烈的不适感。
赵原与护士建议：“帮柴先生用热敷来缓解瘙痒。”
护士连忙点头，“我等下就去准备。”
若是换做一般的病人，让病人不必在意就可以了。
没辙，谁让柴元升现在是医院的vvip。
在天华医院治病的富豪不少，但为天华慷慨捐赠的爱心企业家，屈指可数。
赵原想了想，补充道，“柴先生，人的精神状态会影响身体状况。你掌管着一家大企业，平时操心的事情很多，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所以会导致睡眠质量不佳。”
柴元升微微叹气，“没办法，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各种画面。”
赵原提议：“要不增加几个中医理疗项目，可以帮助你调整睡眠质量。”
遇到狗大户，推荐医院的创收项目，不会有什么内疚感。
当然，天华医院的中医理疗项目确实很好，能有效帮助柴元升术后恢复。
柴元升对赵原十分信任，“一切听你的！”
赵原将柴元升的身体数据记在本子上，又与护士交代，“按照计划用药就可以了。”
护士朝赵原点头，甜甜地糯笑：“知道了，赵医生！”
等护士离开，柴婧才咳嗽一声。
赵原这才意识到柴婧早就在病房里了。
心想，这女人是属猫的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正好有事找你。”
“出去说吧！”
柴婧的语气不对，透着一股寒气。
来到走廊角落，柴婧率先发问：“你跟刚才那个护士很熟吗？”
赵原微微一怔，“不熟啊！我跟她只见过两次面，她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柴婧面色稍霁，“她怎么喊得那么亲切，一口一个赵医生！”
赵原笑着说，“还不是拜你所赐？”
“跟我有什么关系？”柴婧眸光流转，满脸问号。
“柴氏集团准备给天华医院捐赠两个百级净化手术间，其中一间就是给心胸外科的。柴先生是我招揽来的客人，不对，是病人，心胸外科的同事自然要对我客气一些。”赵原也是一个逻辑鬼才，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竟然合理地扯到了一起。
柴婧扫去心中不快，“对了，你不是有事吗？”
赵原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就是感谢你吗？让我如今在天华医院的地位大涨。你刚才也看到了！护士姐姐对我慈眉善目的。不出意外，我实习结束可以顺利留院。”
柴婧忍不住出笑出声，“以你的医术，想要在任何一家医院谋一席之地，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真放你走了，那可是天华医院巨大的损失。”
赵原拱手，谦虚道：“千万别这么说！天华医院是大医院，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生，缺了我照样可以正常运转。”
柴婧对赵原的性格已经了解。
低调谦逊是刻入他骨子里的。
当然，这种低调谦逊，也可以看成是扮猪吃老虎。
“两间手术室有价，但你对我的帮助是无价的！”柴婧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赵原冲着柴婧用力挥手，笑说，“将之前发生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不要再提什么恩不恩的。我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职工作。就跟演员背台词，演好每个角色一样。做好手术，才有资格拿手术费。对了，柴老的手术，我没拿到钱也是合理的。我还是实习生，实习生没手术费，这是行规！”
赵原挥手作别，等会要给胡康做手术。
望着赵原消失在电梯里，柴婧心中涌起失落。
他的话句句在理，但太冷漠了。
自己与他只是病人家属和医生的关系吗？
赵原走出电梯，走廊的灯光很足，四周布满消毒水的味道。
虽然谢长天许诺从下个月给赵原涨工资，但即使以那微薄的收入，和那两间手术室的价值相比，显得太寒碜了。
有钱真好啊！
赵原心里感慨着。
二世为人后，第一次对金钱有了强烈的欲望。
有了钱可以改善生活，才有余力帮助更多的人。
……
柴婧返回病房，柴元升目光从报纸移到她的身上，摘掉眼镜，轻声问道：“你看上去不开心，和赵医生聊得不愉快吗？”
柴婧摇头，“他是块木头，和木头沟通，能有什么乐趣？”
柴元升笑着说，“外科医生的职业注定了他严谨冷酷的性格。木头其实挺不错，用处很多，不会轻易背叛。如果你有心当艺术家，可以将他雕刻成独一无二的工艺品。”
柴婧皱眉，“我可没闲情逸致研究他。”
柴元升笑了笑，“二叔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比你经验丰富多了。不过，我提醒你。他是一个好男人，但不一定适合你。”
柴婧臊红了脸，气呼呼地朝柴元升瞪了一眼，拿起挎包。径直离去。
柴元升摇头苦笑，重新戴上眼镜读报。
……
任敏推开谢长天办公室的门。
身后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医生。
“老谢，你看谁来了！”
谢长天站起身，跟谭嗣衡握手，微笑道：“没想到谭主任会大驾光临。”
谭嗣衡是天华医院最早创建急诊中心的核心骨干。
尽管谭嗣衡目前还是主任级别，但他在急诊中心威望很高，也是任敏的博士生导师。
谭嗣衡笑着说，“听说急诊外科要做运动医学手术，我想学习一下。”
谢长天连忙说道，“过谦了。您是骨科运动医学的专家，有您来坐镇，大家的心里更踏实了。”
名义上邀请谭嗣衡观摩手术，其实也是为这台手术托底。
谢长天感慨任敏对赵原十分上心。
“手术安排在一号手术室，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一号手术室是示教室，可以通过智能设备，全方位观看手术过程。
镜头出现一群穿着无菌服的工作人员，因为身材高大，所以赵原显得鹤立鸡群。
赵原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鼻梁挺直，皮肤白皙，腰杆笔直。
他的形象太好了！
让人误以为是错入偶像真人秀直播现场。
胡康躺在手术台上，脑海中翻滚着无数个念头。
擂台！
对手！
还有许鸢！
在赵原的示意下，麻醉师开始推送麻药。
胡康的意识变淡，昏睡过去。
第39章 团队大脑！
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撕裂手术难度在运动医学中很常见，难度不是地狱级的。
但，手术很多医生都会做，但做出来的效果却迥异。
有些运动员做完这个手术之后，短时间内看上去是康复了。
但，过了一段时间，会出现两种结果。
一种是，再也不能进行激烈运动。
还有一种是，不停复发，不停手术，周而复始。
赵原主动跟谢长天提出给胡康做手术，是考虑到他的职业特点。
他不想看到一个正值巅峰的运动员，因为手术做得不够细致，不够彻底，导致梦想变成泡影。
他有信心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赵原知道今天这台手术的关注度很高。
手术安排在示教室，任敏在旁指导并监督。
在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部分人对自己有期待，还有一部分人希望看自己的笑话。
与许多外科医生不一样，赵原在做手术时不喜欢说话。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术之中。
因此，他的手术会让人觉得有些紧张，甚至压力。
不过，白小护觉得和赵原在一起做手术很安逸。
跟着赵原已经做了多台手术，他的实力如何，白小护是最有话语权的。
赵原是合格的团队“大脑”。
他可以很好地掌控节奏，让整个手术团队跟得上他的步伐。
他虽然年轻，但严谨的态度，让人觉得踏实。
她也喜欢大家安安静静，遵守秩序的样子。
赵原是一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
大部分医生尤其是急诊外科的医生，将抢救视作唯一任务。
在老医生们心里，缝合的好坏是很重要的，肢体的完整度要重点研究，但缝线留疤的面积，疤痕的好看，那就完全不用考虑了。
而赵原在切皮的时候就会考虑到要让最后的缝合尽善尽美。
如果孙良当二助时缝合得不好，他也会腾出时间，给患者重新做缝合。
所以在赵原的影响下，孙良的缝合水平也突飞猛进。
因此白露觉得跟赵原一起工作，不再是机械化的处理伤病，而是在追求一门艺术。
谭嗣衡早就听说过赵原的大名。
不过，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切身感受到他的天赋。
“赵原是博士生，还是研究生？”谭嗣衡突然问。
谢长天知道谭嗣衡的意思，他想要确定赵原的年龄。
“他即将本科毕业，应该22或者23岁。”
谭嗣衡轻声感叹，“竟然这么年轻！”
谢长天打趣道：“怎么？您打算给他提高提高？”
谭嗣衡白了一眼谢长天，“我是那种开后门的人吗？”
年轻这个评价对外科医生并不怎么友好。
外科医生入行前十年都在积攒经验，等到了四十五岁以后，才会进入巅峰期。
四十五岁到五十岁是外科医生的黄金期。
过了五十岁之后，外科医生的水平会慢慢下降。
因此，大部分外科医生的巅峰期都很短暂。
赵原太年轻了，导致资历与实力不匹配。
医生是需要用时间来熬资历的。
倘若资历足够，会让赵原免除诸多麻烦。
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正在进行的手术。
赵原给胡康做的是关节镜韧带重建术。
这是一个微创手术，不需要切开关节，在关节上打两个孔。
通过两个洞将内镜置入关节，再将新韧带移植进去。
至于新韧带的选择有两种，一种是自体韧带，一种是人工韧带。
赵原选择的是第一种方案。
因为自体韧带不存在排斥性。
至于位置选择的是位于腿后侧的肌群——腘绳肌韧带。
不过，这也增加了手术的复杂性。
因为重建之前，首先要取出合适的韧带。
赵原在申请手术前就将方案给谢长天审阅过，如今也是按照方案来。
谭嗣衡对赵原的术式不陌生。
医学发展到如今，术式的创新其实已经很少了。
临床上都会选用成功概率高的术式。
术式好比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秘籍。
练习同一种武功的人有很多，但有些人练出的效果就比其他人更好。
赵原是执行经典术式的天才。
自体韧带切取成功！
胫骨骨道制作成功！
固定腘绳肌腱！
伴随着界面螺钉嵌入既定位置……
手术还没有完成，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
“嚯！”
白露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原的脸上明明没有明显的汗珠，但白露还是主动给他擦拭了一下。
她必须要用实际行动表达对赵原的赞许。
同时，她也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手术的器械护士，赵原的完美拍档。
一旁的任敏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曾有错误判断，以为需要亲自上场，因为涉及到新技术的运用。
童政上次做脑室镜手术的心情，任敏此刻算是体验到了。
关节镜韧带修复术是任敏的隐藏杀手锏。
赵原竟然会用这种技术。
任敏先是失落，随后又振奋。
他是一个危机感特别强的人。
必须努力学习新技术了。
否则，光靠吃老本，早晚会被这个医学生给甩到身后。
观察室内，谢长天狠狠地挥拳。
宛如战争中的将领，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成功拿下据点后的亢奋！
这个年轻人啊！
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
十分钟后，手术结束。
赵原进入淋浴间冲了个澡。
走出手术区，一杯奶茶出现在赵原的面前。
术后一杯奶茶，是白露的习惯，现在也成了赵原的福利。
“好像欠你很多杯奶茶了。”赵原跟白露虽然见面都在手术，两人都不喜欢在做手术时说话，但因为多次并肩奋斗，培养出了精神上的默契。
“不用还了。以后跟我做手术都要像今天一样漂亮。”
娇媚动人的御姐，交流还是冰冰凉凉的语气。
赵原一口气将半温的奶茶喝完，赶紧走出手术室。
病人家属在急诊室外等待结果呢。
等赵原出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
“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目前病人的麻醉还没有消。观察一会儿就会转入病房。
手术只是治疗的第一步，后期还得转入康复中心，在我们的全面监督下进行康复计划。”
赵原的话让家属们吃了定心丸。
……
第40章 疏通疏通！
赵原在走廊遇见任敏和谭嗣衡。
两人正在复盘。
讨论赵原刚才做的韧带重建手术。
谭嗣衡的性格比较直爽，当着赵原的面，对他的手术进行了总结和评价。
谭嗣衡指出几个不足之处，赵原受益匪浅。
不得不说，天华医院作为全国排名靠前的大院藏龙卧虎。
从谭嗣衡的专业点评，能看出他在运动医学上的造诣绝对不弱于自己。
赵原涉猎甚多，但一山还有一山高，与专注运动医学的顶尖专家相比，还有进步空间。
“小赵，听说你是本科生？”谭嗣衡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
“是啊，还有小半年才毕业！”
谭嗣衡微微颔首，“有没想法，研究生报考中元大学医学院？”
赵原有些惊讶，“我有考研的打算。不过，打算先工作，然后报在职研究生。”
“虽然医院体系内认可在职学历，但水分还是太大。”谭嗣衡皱了皱眉，耐心解释。
“中元大学医学院是天华的人才培养基地。对于业务表现优秀的医生和护士，医院会公款送过去培养深造。最后拿的是全日制文凭，含金量高多了。”一旁的任敏挤了挤眼睛，提醒赵原。
“谭主任是中元大学医学院的副院长，还是运动医学博士后导师。由他给你指路，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
见赵原有些发懵，谭嗣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过几天我让小任给你几份内部资料。把资料研究透了，你可以轻松通过笔试这一关。至于后期的面试什么的，可操作空间大，到时候会给你安排好。”
“谢谢谭主任！”赵原回过神，连声感谢。
谭嗣衡冲着赵原笑了笑，转身离开。
任敏对自己的博导很了解。
谭博导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该表达的意思都已经到位了。
他希望让赵原报考中元大学的运动医学研究生，然后他会亲自带赵原参与一些课题。
谭嗣衡是博士后导师，正常只带博士生，近五年来从未带过硕士研究生。
如今，竟为赵原破例！
任敏默默感叹，辈分要乱，以后面对赵原，要以准师弟的身份相处了。
赵原采取不拒绝，不主动的态度。
他一直在规划自己的读研方向。
谭嗣衡研究的是运动医学，而自己的毕业论文是心胸外科。
他对心胸外科也更感兴趣一些。
但是，谭嗣衡释放的善意信号，令赵原心存感激。
天华医院好人多啊！
……
赵原给胡康做手术的时间安排得比较早。
他知道会影响查房时间，所以提前给柴元升做了检查。
等手术结束后，他立即来到病房，给自己的病人做检查。
病人能否完全康复，手术占百分之九十五，留院这几天的治疗占据百分之五，看似比例小，却关乎整个手术成功与否。
许鸢见赵原依然无暇顾及自己，于是主动走到赵原身边。
“赵医生，我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许鸢是刘涓涓的病人。
不过，两人的关系比较熟，赵原也就没拒绝。
“我看完几个病人来找你。”
赵原先将自己的病人全部检查完毕，再腾出手看看许鸢的情况。
赵原走到许鸢的病床旁，吸了吸鼻翼。
目光落在化妆包上，许鸢尽管没有涂抹护肤品，但化妆包还是传出香味。
“哪儿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脑袋昏昏沉沉地，像是有一根针时不时会戳一下，刺疼！”
赵原稍作犹豫，“闭上眼睛。”
许鸢警惕地望着赵原，“你想做什么？”
赵原面无表情地说：“我给你揉一下。”
许鸢闭上眼睛抿起嘴。
没想到还能享受这种待遇。
不过，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赵原先搓了搓手掌，使得掌心变热，将两根手指压在她的太阳穴上。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她差点晕厥过去。
“啊，你住手啊，你是想杀了我吗？”许鸢睁开眼睛，眼角挂泪，抱怨道。
赵原没有停止，“一开始会有点疼，但慢慢就会感觉舒服了。”
果不其然，赵原前面几下用力很猛，但逐渐放缓节奏。
力道柔和均匀，三重两轻，暖流从赵原的手掌传递到许鸢的肌肤，她忍不住畅快地呢喃起来。
“哇，一开始是很疼，现在太舒服了。”
赵原耐心解释，“你头部的肌肉和血管都处于紧绷状态，导致有淤塞。前几下必须要用力，才能疏通淤塞。”
许鸢只觉得浑身松散，融化在赵原的手掌之下。
“我的右肩还有后背也经常酸痛，是不是也有淤塞？要不，也帮我疏通疏通呗？”
“……”
赵原下意识环顾四周。
同房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有两个护士都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和许鸢。
他慢慢缩回手，大声道：“建议你去挂中医科，找善于推拿的医生，可以帮你缓解这些症状。”
许鸢见赵原一脸正气，差点没笑出声。
“听说胡康的手术很成功，我替他谢谢你。”
赵原摆手，“不用客气，份内之事。”
许鸢突然沉几秒，弱声道：“明天我就出院了。”
赵原算了一下时间，许鸢的出院速度比正常人要快一些。
“那恭喜你！终于获得自由了。”
许鸢轻声问：“咱们算得上朋友吧？”
赵原没有犹豫，“当然！”
许鸢眉心舒展，“那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呗。”
赵原笑了笑，拿起胸口插袋里的笔，将手机号码写在本子上，然后将那页纸撕给了许鸢。
“手机号也是微信号。我工作不带手机，有事情可以留言。”
刘涓涓抱着文件夹路过病房，恰好看到这一幕，于是走了过去。
“赵医生，你对我的治疗方案有意见吗？”
赵原摇头，“没有没有！她的伤口不是我缝合的吗？我看下康复效果！”
刘涓涓颔首，“你的缝合水平还用看吗？她的预后比较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赵原点了点头，“主要是师姐处理得当。”
“童主任好像找你有事。”刘涓涓提醒。
赵原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
言毕，他小跑着逃离病房。
刘涓涓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许鸢。
什么话都没说，走了出去。
许鸢嘴角轻轻一撅。
女人嗅觉的敏锐，能感受到刘涓涓对自己的不满。
但，那又如何？
……
赵原回到办公室。
孙良走过来，低声说道：“赵医生，刚才有人来找你，长得挺漂亮，说是你的同学？”
“知道了！谢谢提醒。”
赵原从抽屉里取出手机。
柳莎发来消息。
“我接到一个病人，拿捏不准，你能不能来看看？”
赵原匆匆赶往神经外科。
刚走出电梯，就听到杀人诛心的斥责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
入职不到一个月，就敢质疑主治医生的结论？
就凭你那点水平，也就只能做做端茶倒水的活儿！”
第41章 怒为红颜！
柳莎穿着白大褂，黑亮的头发扎成马尾，精简的黑色发卡将发型固定，没有丝毫多余，举手投足洋溢着纯粹的青春气息。
站在对面，训斥她的是一个青年医生。
个子中等，体型发福，鼻梁上有几颗很深的痘印。
赵原对这个青年医生有印象，前几天神经外科申请会诊时，他也在现场。
名叫邵坤，是神经外科单主任的门生。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在会诊时说话阴阳怪气。
不远处有人看到这一幕，不想惹是非，迅速走开。
显然，柳莎不是第一个受到邵坤言语羞辱的实习生。
“让你现在进手术间做三级手术，你敢动刀吗？除了课本上看到过的案例外，你看过几个病人？”
柳莎的反应令赵原感到意外。
没有因为邵坤的批评唯唯诺诺。
眼神坚定。
“邵医生，我希望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对待新人。或许我现在做事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但伴随着经验积累，我会成长！”
“我没有戴有色眼镜看待其他新人，只是针对你而已。”邵坤冷笑，“这是医院，不是影棚，我们需要医生，不需要模特和演员。你长得再好看，也无济于事。一切是要以实力来说话。”
“什么实力？”
“业绩！我每个月给神经外科创收多少，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你能长期贡献第一，大家也会尊敬你！”
“我知道你的水平很高。但那个病人情况特殊，他的家境不好，没有做详细检查，直接下手术通知，不仅对他的病情不负责，对他的家庭也会带来巨大的压力。”
“压力？谁没有压力？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是什么吗？穷病！如果做不起手术，可以拒绝手术。”
“邵医生，你不觉得刚才的话很过分吗？”
“我哪里过分了？”
“医德有亏！”
“我建议你还是回象牙塔吧。这里是医院，没人是你的父母，不会宠着你惯着你！在我眼里，你只能充当花瓶，花瓶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邵坤用手指朝柳莎狠狠地戳了两下。
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邵坤没想到平时文静的女医学生，竟敢和自己针锋相对。
他对柳莎一直带有强烈的偏见。
按理说，柳莎长得清秀动人，做事认真负责，情商也很高，和科室的同事相处融洽。
这样的新人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与包容。
不过，邵坤的想法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完美的外貌加上出色的业务能力，会让柳莎在职场上所向披靡，变成一个难以控制的对手。
邵坤一直在有意识打压她，给她安排的都是跑腿的活儿，不给她机会。
柳莎的个子比邵坤甚至还高一些，俯视着眼前微秃的男人。
她竭力控制情绪，告诫自己要优雅地反击。
但邵坤让她对医生这个职业产生怀疑。
为什么医生队伍里会有这样的败类！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邵坤的身侧。
柳莎眸光闪烁，惊讶出声，“赵原！”
赵原挡在柳莎的身前，拍掉邵坤的手指。
“真可悲，竟然对女孩子喷了这么多垃圾话。”
邵坤意外地望着赵原。
他对赵原的印象太深了。
前几天单振宇因为赵原，将自己痛骂了一顿。
邵坤在神经外科的地位很稳。
他有留洋经历，叔叔是天华医院的高层。
至于他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连续两年手术量第一，创收第一。
年底他就有资格申请参与副主任评选。
不出意外，他会成为神经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至于更长远的，未来会取代单振宇，将是神经外科的负责人。
邵坤嘲讽道，“如果她跟我一样成为了主治医生，就有资格告诉实习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赵原平静地说，“你搞错了！她成了主治医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欺负新人。”
邵坤面露不屑，朝柳莎耸肩，讥笑，“受不了的话，你可以重新选择科室，没人拦着。”
话音刚落。
赵原扬手。
一巴掌狠狠地呼在邵坤的脸上。
邵坤捂着鼻梁，嘴里传来血腥味。
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原。
赵原竟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柳莎捂住嘴，也被吓了一跳。
“你……”
“你什么你！赶紧给我滚，难道还想再被扇一巴掌吗？”
邵坤咬牙切齿地望着赵原。
无论身高还是体型，他都不占上风。
他毫不怀疑。
赵原真的会扇出第二个巴掌。
“你给我等着！”
邵坤撂下狠话，狼狈逃离。
柳莎担忧地望着邵坤的背影，心绪复杂，“你太冲动了！你刚才的行为太过激。会影响你留院！”
赵原见柳莎真心替自己着想，宽慰道，“这种败类，我不怕他，因为我站在正义的一方。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玷污了医生这份神圣的职业。”
柳莎苦笑：“要不你先走吧！这是在神经外科，你刚才打了邵坤，他不会善罢甘休。”
赵原不以为意，“你找我不是有急事吗？”
柳莎拍了一下自己饱满的额头，“我想请你帮我给一个病人看看，她的情况有些奇怪！不过，现在不合适，你还是先回去吧？”
赵原摇头，坚持道：“病人在哪里？”
柳莎知道赵原不会离开，便将赵原带到了病房。
刚进门便听到其内有哭声。
“我想好了，手术咱不做。晚点就帮我办理出院手续，我们回老家。”躺在病床上的女子虚弱地劝说病床前的丈夫。
十岁左右的女孩拽着父亲的衣角泣不成声，“爸，你一定要救妈妈。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学了，我不要新衣服，不要吃蛋糕。我可以去捡塑料瓶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丈夫无奈地望着女儿，“好妮子，爸也想救你妈，但手术费太贵了，十几万呀，咱家拿不出来！”
之前为了治病已经花费很多。
如今要掏出十几万，对于负债累累的家庭而言，好比是雪上加霜。
丈夫嘴角带着苦涩，紧紧地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
他痛恨自己无能。
柳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男子连忙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柳医生，你好！”
柳莎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指着赵原与他介绍，“这位是急诊外科的赵医生，我请他来给你妻子做个简单的检查！”
男子连忙让出位置，“麻烦赵医生了。”
妻子躺在病床上却是摇头，“不用了。我们下午就办理出院手续。”
女孩拽了拽赵原的衣角，含着泪光，恳求道：“请你治好我妈妈。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赵原暗叹了口气。
难怪柳莎会“节外生枝”，插手邵坤的病人。
这家人的情况令人同情。
赵原开始给女子做体格检查。
柳莎介绍女子的基本情况。
“患者，今年三十八岁，看东西是重影，同时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经过核磁共振检查，她的患者脑部有个微小的血管畸形。邵坤建议进行脑血管畸形的介入手术。”
赵原检查的重点，已经从她的头部，转移到四肢。
赵原很仔细，不遗留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大约十分钟，病人的情况在脑海中逐渐明朗。
“柳莎，你是对的！”
柳莎的第六感准确，患者根本不需要做手术。
不过，未等赵原详细说明。
门口有动静。
邵坤身后站着五个神经外科的男住院医。
邵坤右脸浮肿，狗仗人势地冷笑，“神经外科的病房什么时候管理这么松散！猪狗都能混进来！给我把他轰出去。”
第42章 坏医生！
邵坤嘴上说是轰，其实暗示住院医，将赵原直接打出去。
不过，住院医们没有那么傻。
他们又不是社会流氓，都接受过高等教育，知道动手的后果。
轻则被批评，重则直接被开除。
没人愿意真的上前。
主要也是邵坤的人缘不好，住院医哪个没被邵坤横加指责过？
据说赵原刚才在走廊扇了邵坤一耳光，简直大快人心。
邵坤也是怂。
被打了一耳光也不敢声张。
此事如果闹大了，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处，一个耳光子又判不了刑。
闹到上级部门，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己还会被当成笑料。
不过，邵坤将此事已经捅到人事科。
有暴力倾向的实习生，多半要被直接劝退！
听说赵原没有离开，柳莎还将他带入病房，给自己的病人做检查。
他气不打一处来，喊了团队里的住院医来堵赵原。
几个住院医不想惹事，对赵原苦苦相劝。
“兄弟，你赶紧走吧！这里是神经外科，你贸然过来插手，不大合适。”
“是啊，别让我们难做。”
赵原没搭理他们，与病人说，“要不，你们重新挂个号，转科室吧？”
病人奇怪地望着赵原，“转科室？”
“转急诊外科。”赵原朝病人点头，“我给你做手术，预计费用在一两万左右。”
“一两万够吗？”病人的丈夫眼中燃起希望。
十几万是天文数字。
一两万还是可以勉强筹集到的。
“笑话！”
邵坤觉得赵原是疯了。
“第一，急诊外科有能力做血管畸形介入手术吗？第二，两万费用做十多万的手术，不够的部分，你打算自己贴钱吗？”
赵原悲哀地望着邵坤，“你这么确定，患者必须要做血管畸形介入手术？”
邵坤不悦，“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误诊了？”
赵原表情严肃，“不，你的行为比误诊还要恶劣！你是故意编造夸大病人的病情。小病当成大病来治。”
邵坤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我看你和柳莎是病得不轻吧！湘南医学院的实习生都不仅没脑子，还得了狂犬病吗？”
赵原懒得与他争辩。
“让病人做个胸部ct，就知道谁是败类了。”
“患者头疼，你查胸……”
邵坤惊讶地望着赵原。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上次单振宇的批评言犹在耳。
之前神经外科申请与急诊外科联动会诊，赵原成功诊断出免疫性脑炎，是从手腕炎症作为切入。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滚落。
“单主任，您来了啊！”
一个身影从门口走来，正是神经外科的主任单振宇。
他听到赵原的话，面色变冷。
拿着听诊器，赶紧来到病人的身边，对胸口位置进行探查。
片刻之后，单振宇心中有数，吩咐住院医安排病人检查。
“还愣着做什么！给患者做胸部ct！”
等病人去做检查，单振宇朝赵原点头，“小赵，又见面了！”
赵原连忙解释，“单主任，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但……”
单振宇挥手，“大医精诚，医生要有赤子之心，既然发现患者有情况，当然要指出来，否则岂不是要受良心谴责！”
赵原没想到单振宇如此大度。
至于邵坤表情紧张，难道单主任也认可赵原的诊断？
加急胸部ct，十几分钟就可以出结果。
“胸腺增生和瘤性病变！”
看到检查结果的瞬间，邵坤整个人懵了。
“小赵，你给大家讲讲吧！”单振宇语气亲切，眼神深邃。
“患者因为胸腺增生和瘤性病变引起重症肌无力，所以患者腿脚无力，睁不开眼。因此只要胸腺上做个小手术便可治愈。”赵原挑重点说。。
单振宇唏嘘道：“上次老谢带你过来参加会诊，很多人觉得你是蒙的。如今还有谁敢质疑？”
赵原知道单振宇是说给神经外科的医生听的。
他连忙谦虚道：“其实是柳医生率先发现问题的，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单振宇朝柳莎点头，“这一届湘南医学院的实习生果然都很优秀！”
“医生，请问我们要转科室吗？”
病人家属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没想到病房内的医生越来越多。
他搞不清楚状况，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大致能瞧出情况，他的妻子病情没那么严重，即使要做手术，也不至于要十几万。
单振宇与病人家属说道，“首先我说声抱歉，因为我们的疏忽，导致对病情判断出现了问题。等下会将你妻子转到胸外科，至于手术费的问题，我会打招呼，尽量控制费用，给你们省点。”
女病人捂着脸，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她原本做好放弃治疗，必死的准备。
没想到峰回路转！
她的病情不仅能治，一两万的费用还是能够承担的。
单振宇走到赵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小赵，你以后做事切记不要冲动，另外，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赵原知道单振宇指的是自己动手打了邵坤的事情。
他很善意地提醒自己，还会将此事压下去。
“谢谢单主任的教诲。”
单振宇又朝邵坤狠狠地瞪了一眼，“来我的办公室！”
邵坤跟着单振宇走入办公室。
没等单振宇发话，邵坤率先道：“赵原就是来踢馆的！你为什么纵容他？”
单振宇望着邵坤，久久不语。
邵坤被单振宇看得发毛。
原本准备好的话又咽了下去。
“小邵，你辞职吧！”
“啊？”
邵坤难以置信地望着单振宇。
单振宇将一份律师函放在桌上。
邵坤将律师函拿到手中，面色惨败，浑身发抖。
“我为神经外科做了那么多贡献，如今遇到一些小纠纷，您便打算放弃我吗？”
单振宇语速平缓地说道，“曾几何时，我认识的小邵，有担当，有医术，有良知。你可以为治好一个病人，连夜奋战。你为了解决病人的难题，可以深夜向远在海外的导师寻求帮助。你看看现在的自己，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更令人心寒的是，你为了所谓的业绩，致病人的健康不顾！”
邵坤觉得山崩地裂，苦心经营的理想国正在倒塌。
“不要辞退我！我可以改正！”
单振宇果断拒绝，“没有任何协商余地。”
邵坤触碰到了医疗作风的红线。
他的病人，为什么手术率那么高？
他推荐给患者的手术方案，会用最好的药，最贵的耗材。
如果不是柳莎钻牛角尖，如果不是赵原大闹一场。
一个家庭又要被邵坤给毁掉了！
邵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医生！
神经外科不要坏医生！
第43章 恋爱绯闻！
单振宇将柳莎喊到办公室。
柳莎刚才在外面看到邵坤在收拾办公桌。
邵坤被辞退的消息，已经在科室传开了。
柳莎觉得挺有压力。
在最新的故事版本中，她成了《医学生勇斗无良主治》的主角。
单振宇让柳莎坐在椅子上，将眼镜摘下用镜布擦拭。
“不要紧张，喊你进来，是通知你一件事。明天开始，你转到我的治疗组实习。”
柳莎难掩惊喜，“谢谢主任。”
单振宇嘴角露出笑容，“不用谢我。你得感谢自己。因为你的良知，拯救了一个家庭，也给神经外科很多人上了一课。”
柳莎连忙道：“您过奖了。”
单振宇摇头，“医术是可以通过时间积累提升的。敏锐和良知，却会因为时间而淡化。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这两个优点。”
柳莎认真点头，“您的话，我会铭记于心。”
邵坤曾是单振宇引以为傲的后辈。
只可惜伴随着时间，他的野心渐长，迷失在功名之中。
单振宇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日后的科室管理中，要换个角度，考核年轻医生时，不仅要量化数据，还得从精神品质的高度打分。
离开主任办公室，柳莎找到手机。
好几个未接来电，号码标记为“赵同学”。
她走出办公室，拐入安全通道，站在楼梯口，回拨过去。
“找我有事？”
“没挨批吧？”
赵原一直在等电话，担心柳莎会被穿小鞋。
柳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没有，拜你所赐，我转组了。以后在单主任的治疗组，他对新人很照顾，有口皆碑。”
“那恭喜你了。”
赵原松了口气。
打了邵坤一耳光，他不怕自己惹事，就怕会波及柳莎。
柳莎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邵坤已经被单主任劝退了。”
赵原错愕，“不至于吧！”
柳莎解释道，“邵坤之前就被病人多次举报，因为证据不足，所以不了了之。他上个月收治了一个病人，丈夫是一个记者，很有警惕性，在治疗过程中采集了不少证据，现在已经向法院起诉了。”
赵原原本对邵坤还有一丝同情。
此刻仅有的愧疚也消失不见。
狗东西动不动就让别人做十几万的手术。
看来是一个惯犯了！
“这种人渣应该早点踢出医生队伍。”
“赵同学，我会努力留下来的。”
赵原没想到柳莎突然会转移话题。
他沉默数秒，“嗯，相信你一定可以！”
挂断柳莎的电话，赵原竟觉得心跳加速，面颊发烫。
他的记忆有两段人生融合。
其中有一段记忆属于这个世界的赵原。
柳莎是他暗恋的对象。
虽然，赵原已经不再是那个赵原。
但，少年心尖的白月光岂能轻易忘却？
……
尽管单振宇有心压制，但赵原大闹神经外科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最流行的故事版本。
赵原前往神经外科给女朋友送早餐，正好遇到邵坤在调戏女朋友。他一怒之下，痛揍了邵坤一顿。恰好遇到邵坤误诊病人，他通过优秀的体格检查手段，纠正错误，帮病人省去了一笔高昂的医药费，还为医院避免了一次医疗纠纷。
赵原耐心地听孙良将道听途说的故事说了一遍，忍不住笑出声。
“吃瓜群众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以讹传讹的本领实在太可怕了。”
孙良拱了拱赵原的胳膊，“老实交代，你跟柳美女究竟是不是男女朋友？”
赵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孙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有必要跟你隐瞒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渣男？为了让更多女孩对你感兴趣，谎称自己还是单身。”
“真对我感兴趣，单不单身重要吗？”
“这倒也是！”
孙良被问愣住了。
这年头小姑娘为爱疯狂！
赵原是那种会被小姑娘倒追的类型！
孙良压低声音，“今年来了不少女实习生，柳同学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被很多人都盯上了。如果她能留院，估计立即会有人下手。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要是感兴趣，最好赶紧下手，否则被别人抢走，追悔莫及。”
赵原戳了一下孙良肉嘟嘟的右脸，“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孙良拍掉赵原的手指，耸肩，“也是！关我屁事。”
手机振动，屏幕闪烁。
孙良赶紧解掉屏锁，得意洋洋地冲着赵原晃动手机。
“工资到帐！这个月直接翻翻，一切辛苦（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
赵原的手机这时也震动了两下。
赵原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到帐信息，没有说话。
孙良蹙眉道：“垃圾短信吗？搞得神秘兮兮的！”
他不会想到，同一时间赵原也收到了工资。
谢长天从办公室大步迈出，远远地看了一眼赵原。
想询问他究竟在神经外科干了什么。
终究还是换成关心的口吻，“工资到帐没？”
赵原与谢长天点头，“到了！比预期还多点。”
“那也是你应得的！”谢长天转身走入办公室。
孙良看得目瞪口呆。
“我没听错吧？你实习期竟然有工资？”
赵原微微一笑，“没错，就是这么神奇！”
孙良一把夺过赵原的手机，“我很好奇，你的工资是多少？”
赵原挥手，手机重新回到掌中，“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怕打击到你。”
孙良咬牙切齿地望着赵原。
方才的得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嫉妒赵原。
但这一刻，他还是被妒火冲昏大脑。
这家伙实习期间竟然有工资。
回想过去那一年没有任何收入的实习生活，战战兢兢、累死累活。
为何医院会区别对待呢？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是个废物！
……
既然工资已到帐，该履行的承诺必须要兑现。
赵原在名为“六只学医狗”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本人于本周五晚七点请诸位共进晚餐。同意的请打“1”，“拒绝”的请打“2”。”
没过多久，屏幕显示四串“1”字队列。
陈帅补充：“赵医生的饭局敢不赴约？”
柳莎发送了一个鼓掌的表情。
陈帅艾特柳莎，“听说你和赵原处对象了？”
柳莎连发好几个问号，“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帅丢出被雷炸黑的表情，“整个医院都在传呢，说赵原为爱发威，痛揍了骚扰你的指导医生。”
柳莎发了个疯狂滴汗的表情，“离谱！闪了。”
赵原默默删掉正准备发出去的文字。
谣言蜚语可杀人。
自己倒是不怕。
但，柳莎是个女孩子，面子薄，就怕她受不了。
第44章 不用锯腿！
人与人相处久了，是会产生感情的。
即使拥有很多缺点的孙医生，赵原看久了也就习惯，至于无伤大雅的缺点也会被忽略不见。
赵原与孙良一同前往门诊。
刚坐下，与孙良同期进来的两个住院医，在小群晒了一下工资到帐信息。
孙良扫了一眼数额，立即找到满足感。
自己的工资竟然是两人的两倍多。
以前孙良可是几人中的吊车尾。
见孙良没有晒自己的薪资，同期都以为孙良是因为工资太低，不好意思晒。
还一个劲地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
孙良暗锉锉地乐开了花。
他是有城府的。
暴富的快乐自己知道便好了。
孙良现在一年住院医的工资已经快追上四五年住院医的工资，如果被别人知道，肯定要刨根问底去查原因。
届时知道自己跟着赵原蹭手术，必然会引起本人的觊觎。
所谓闷声大发财。
工资飞涨的快乐，自己知道就足矣。
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有人跟自己竞争就不好了。
“医生呢，赶紧做手术！”
来了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工人，胳膊被钢筋穿透，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濡湿。
不过，赵原没有慌张。
像这种外伤看起来特别吓人，远没有那些暗伤致命。
赵原给他迅速做了检查。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脏腑。
但，钢筋伤了肌肉和血管，取钢筋的难度比较大，以孙良的水平，会比较吃力。
赵原赶紧带着他到治疗室处理。
孙良继续留在门诊接待患者。
下一个患者，年龄不到三十，走路艰难，在母亲的掺扶下走入诊室。
赵原不在，接诊任务就落在孙良的身上。
“医生，我儿子几年前就开始走路出现问题。跑了很多医院，吃了很多药都没用。”患者二十五岁，她的母亲五十岁不到，但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
孙良检查患者的双腿，存在严重畸形，他走路才会显得笨重。
“这里是急诊外科，这个病应该要转骨科手术治疗。”
“请问，我儿子的病该怎么治？之前跑了两家医院，都说要锯腿，是真的吗？”病人的母亲满脸担忧地问道。
孙良将之前的病例和拍过的片子拿在灯光下研究一番。
许久，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直说存在锯腿的可能。
孙良看似面无表情，其实是硬装出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泯灭人性，没有恻隐之心？
“情况很严重。等骨科的医生给治疗建议吧！”
“谢谢医生！”母亲扶着儿子起身。
赵原已经结束治疗。
恰好在两人离去的时候，走入房间。
孙良连忙朝赵原招手，“你来看下这个病人。我拿不太准，是否要锯腿？”
赵原走到病人身边，先是检查他的腿部，用手指叩打关节等敏感部位，再让患者掀开上衣，观察病人的背部。
最后，赵原拿起之前其他医院检查的材料，印证他的推测。
“要挂神经外科的号。”
孙良有些惊讶，低声问，“不应该是骨科吗？”
“神经外科？难道我儿子精神有问题？”病人家属对医院科室并不了解。
“神经外科研究人体神经系统，如脑、脊髓和周围神经系统，跟精神病无关。”赵原耐心解释。
赵原朝孙良摇了摇头，继续安抚病人，“放心吧，没想象中那么严重，不至于要锯腿。不过，脊髓异常导致的栓系综合征，依然要做手术治疗。”
孙良再也坐不住了，“脊髓异常？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原掀开病人的上衣，指着他的后背，“看看这里！”
只见腰椎位置有一戳小黑毛非常刺眼。
孙良恍然大悟，“哎呀，是我的疏忽！”
他此时懊恼不已。
不是赵原及时出现提醒，病人就去骨科挂号，白跑一趟。
倘若骨科医生没有筛查出来，病人被锯掉双腿，更是严重的医疗事故。
赵原语气略有些遗憾，“其实脊髓栓系综合征在病人很小的时候就会有症状，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治？因为没有尽快介入治疗，腿部发生严重的畸形，即使手术成功，纠正腿部畸形也迟了。”
病人家属哽咽道：“我们不懂啊，医生说他腿有问题，开了很多药，我们花了很多钱。前段时间，他连走路都走不了。”
这是遇到庸医了！
“医生说得到大医院来检查，所以我们专门来天华挂号。专家号特别难挂，一个号找黄牛要好几千，有病友提醒我们，可以挂急诊，运气好能有床位直接住院。”
病人家属的眼神除了疲惫还有绝望。
气氛有些凝固。
赵原跟孙良使了使眼色。
孙良领悟赵原传达的意思，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询问神经外科那边的病房情况。
天华医院的病床非常紧俏，尽管这几年一直在打击黄牛，但依然还是存在一床难求的情况。
正如那个懂行的病友所言，会预留一部分床位给其他科室转入病人。
主任级医生可以通过自己的资历和关系，能够帮病人申请到这个资格。
但是，低年资的住院医申请不仅容易被驳回，还容易挨骂。
眼前的病人因为长期错误治疗，导致病情极其严重。
不过，依然没有达到申请标准。
赵原和孙良抱着能帮则帮的心态。
十分钟后，孙良接到消息，神经外科已经腾出床位。
病人母亲得知消息，喜极而泣。
“谢谢你！儿子，你赶紧谢谢医生，我们遇到了好医生啊！”
病人也是连声称谢。
让他最开心的莫过于不用锯腿了。
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如果失去双腿，即使能活下来，下半生注定也会很凄惨。
孙良面无表情地说，“放心吧，我们医院的医生都很专业，你们准备好材料，去办入院手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护士。”
送走病人。
孙良沉默良久。
“怎么突然自闭了？”赵原开玩笑道。
“我刚是用你的名义打给神经外科申请床位的。”
赵原没好气地笑骂，“你这个狗东西，竟然会玩这一手了。”
孙良感慨：“神经外科的床位是真的稀缺。没想到你的名字贼管用！”
心胸外科和神经外科现在对赵原都很熟悉。
赵原并不生气孙良借用自己的名头。
毕竟自己也拿孙良的名字忽悠过人。
突然，孙良表情变得严肃：“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可能酿成大错。我得向你学习，尤其是诊断学，对急诊医生而言，是一门太重要的学问了。”
很多新医生都错误的认为，诊断学对西医，尤其是对急诊外科医生而言，意义不大。
因为仪器设备能精准地判断病人的情况。
事实上，仪器设备毕竟是冰冷的，没法面面俱到。
实践中经常会遇到错综复杂的情况。
这个时候就需要医生利用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抽丝剥茧。
急诊医生更需要拥有冷静理智的头脑，才能应对瞬息万变的病痛。
赵原没想到没心没肺的孙医生如此郑重其事的发表感慨。
“互相学习！”赵原淡淡说道，“你身上也有不少闪光点。”
孙良瞪大眼睛，饥渴地望着赵原。
“真的吗？说几个来听听。”
赵原被孙良问愣住了。
“安慰你的话，你还真信了。有时候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样容易伤着自己。”
“去死！”
孙良挥舞拳头。
但，拳头没奔向赵原。
只在空中装腔作势地划了一道寂寞的弧度。
“叮咚”，提示声响起。
赵原和孙良知道新病人来了。
不约而同，换上不苟言笑的表情。
第45章 术后心理辅导！
尽管属于服务行业，但医院没有“微笑服务”一说。
医生是必须要严肃的。
医生的职责是面对死亡、病痛，接触的都是处于痛苦状态的病人。
别人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你表现出欢乐的一面，那算什么？
幸灾乐祸亦或者泯灭良知？
因而，对医生来说，“笑”是奢侈的一件事。
天气渐凉。
几乎一夜入秋。
急诊中心突然忙碌起来。
老人小孩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就朝急诊中心送。
赵原又忙碌了一整天。
走出大厅，望着夕阳西下，顿时觉得手酸脖子疼，简直没有一处不累的。
这几天连续做手术，他的工作量已经达到主治医生的标准。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就要上夜班。
所以赵原将请同学吃饭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中午，吃完饭之后，回去好好睡一觉，算是倒时差了。
返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
咚咚咚，房门传来敲击声。
赵原走过去开门，竟然是柴婧。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柴婧的目光已经越过赵原，打量公寓里面的摆设。
“欢迎吧……”赵原说得无精打采，一点也不心甘情愿。
柴婧今天是专门打扮过，浅蓝色的薄衬衫，加上一双米色的细脚高跟鞋，几乎跟赵原一样高了。
赵原侧开身子，柴婧径直朝里面走去，似乎刚跑了马拉松，迫不及待地踢掉高跟鞋，坐在赵原的床上，上身朝后微仰，双臂撑着身体，修长的脖颈露出曼妙的弧度。
赵原无奈，将高跟鞋放在门口鞋架上。
“柴总，你太放松了。”
“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我才会表现出放松的样子。”
赵原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柴婧。
柴婧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赵原苦笑，“你这是几天没喝水了？”
柴婧拧好瓶盖，“刚谈一个合同，纠缠了两个小时，最终成功拿下。嘴皮都磨碎了。”
赵原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柴婧莞尔，“你在医院这么有名，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她环顾四周，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
“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是一个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男孩。不过，这个公寓最多三十平吧，住着不会压抑吗？”
赵原无所谓：“每天睡觉八小时，有一张床就够了。”
找房子需要花时间，赵原暂时没那个精力。
柴婧微微颔首，“除了工作之外，人还要有些追求吧！”
赵原笑着说：“对一个医学生而言，努力工作不是唯一且正确的追求吗？”
柴婧抿嘴笑，“不要强调，我知道你是工作狂。”
赵原感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没权没势没钱，只能通过汗水积累财富和地位。”
柴婧眸光溢彩，她喜欢赵原奋斗的样子。
这是她的圈层看不到的稀罕物。
“好啦，不打扰你休息了。”柴婧走到门口，取下高跟鞋。
“嗯？这就走了？”
“留下来，难道你会请我吃晚饭吗？又或者干点其他？”
其他？
赵原还没有反应过来。
妩媚娇俏的女人嘻嘻一笑，已经穿好鞋，离开公寓。
赵原突然有些失落。
一个长得不错的异性来到住处，主动坐在你的床上，你竟然就让她这么走了？
柴婧坐在车内，等了十来分钟，赵原没有跟出来，遗憾地深吸了口气，发动车子。
今天她成功拿下了一个筹备多年的项目。
第一个想要分享快乐的人就是赵原。
她向来是想什么做什么的人。
于是直接来到医院，找到了他的宿舍。
刚才柴婧自然而然地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
有生以来，她在异性面前还是第一次这么放肆。
……
翌日。
赵原一早来到病房，先进行查房。
他的病人已经习惯赵原大清早查房。
赵原给胡康做了全面检查，手术做得很不错，比预期效果还要好。
“下周三你转到三院康复中心疗养。康复计划，就按照我制定的来。两个月之后，你就可以恢复正常训练。因此，如果你决定参加挑战赛，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备战。”
胡康心情复杂。
对眼前的男人第一印象很差。
但，正是这个男人，不仅治好了自己的腿，而且还挽救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只有一个月的训练时间吗？我的经纪人不同意。”胡康眼中露出苦恼之色。
胡康的经纪人建议，将挑战赛的时间延后。
不过，胡康担心如果现在延期，后面再遇上，心理上会失去优势。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想试试！”
赵原明白胡康的想法，佩服他的勇气。
“相信你可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有时候不是备战时间越长，状态越好。绝境出奇迹，关键是要对自己有信心。”
胡康微微一怔，眼神随后变得锐利，骄傲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鼓励。”
赵原淡淡一笑，“我只是履行医生的职责。术后辅导病人树立信心，也是医生的工作内容。”
“你是个好医生，不过我不喜欢你。”胡康倒也坦诚。
赵原眼中露出深邃之色，停顿数秒。
“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嗯？说吧！”
赵原道：“我的老师——一个老军医的亲身经历。当年他在非洲随部队执行维和计划，小队遭遇武装袭击……”
伴随故事深入，胡康的表情变得逐渐凝重。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真实的画面。
一群染血的战士，拼死与敌人作战。
“我的老师给其中一个病人包扎了伤口。当时他的左腿中单，按照常理已经无法移动。然而，奇迹发生了。他带伤上阵，靠着惊人的毅力，朝敌人的阵地冲了进去，成功端掉了对方的机枪位，紧接着他扫掉了其他几个火力点……战斗结束之后，他被表彰为三级战斗英雄。”
“他死了吗？”
“没有死！我的老师为他做了手术，全身中弹十多处，但他还是靠着强大的生命力，顽强地活了下来。”
“难怪你的医术不错！你有一个好老师。”
“两军相逢勇者胜。对一个战士而言，伤痛不会阻扰进攻的步伐，反而会激发战意。”
胡康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如果我被打残了，你会治好我吧？”
“嗯，只要你支付足够的医药费！”赵原开玩笑道。
胡康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在三个月之后完成挑战赛。
正如赵原所言，战士在战争中经常要负伤上阵。
他现在的情况要好很多。
两个月康复，虽然仅有一个月备战训练，但只要建立信心，完全有机会创造奇迹！
第46章 交流！
查房结束，赵原返回办公室。
孙良今天带的水果是水晶梨，他提前切好装盒。
除了赵原有一盒之外，他还给刘涓涓准备了一盒。
水晶梨的味道不错，水分足，口感清甜，嚼起来没那么渣。
不一会儿赵原就全部消灭了。
孙良最近迷恋上一款挂机游戏，他用手机挂好游戏，然后开始术前的一些准备，等会要进手术室。
孙良虽然还是工具人，但在手术室频繁露脸，现在机会不少，经常能拿到撇开赵原做手术的机会。
因此孙良经常能担任一助。
一个月下来，平均每天好几台手术，孙良对阑尾炎和胆囊炎手术也做得越来越熟练。
孙良的工作节奏进入良性循环。
主治医生们喜欢用熟手当助手，一旦有空，同组的主治就给机会上手术台。
这也是为何孙良上个月工资翻了一倍多的原因。
等孙良乐颠颠地朝手术室走去，刘涓涓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将他的手机拿出来。
“他的开屏手势是什么？”
“达不溜！”
刘涓涓顺利点亮屏幕，将游戏退出，点了卸载键。
“玩物丧志。”
“干得漂亮！”
赵原赞同刘涓涓的做法。
她做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
未过多久，传来孙良痛心疾首的声音。
“谁删了我的游戏……我昨晚刚买的皮肤！”
谢长天从办公室内走出，朝赵原招手。
“西南第一医院的考察队来了。你和我一起去门口迎接。”
此次接待活动包括参观、座谈、示范手术、晚宴。
赵原代表急诊外科参与接待，除了晚宴，都要出席。
年轻医生想要在大医院脱颖而出，机会少得可怜。
除了内部的业务技能竞赛，像这种医院之间的交流，机会一般是留给骨干医生的。
所以肖克才会为了争取名额，不惜与谢长天红脸。
刘涓涓望着赵原和谢长天并肩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早知赵原不是池中之物，但他的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了。
……
北门聚集了一批人。
副院长常洪波带队站在最前面，身边站着还有两名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子，是卫生局的领导。
赵原环顾一圈，江强和单振宇赫然在列。
金色考斯特及外事大巴车停入车位。
车门打开，一群医生鱼贯而下。
除领队之外，大多是年轻面孔。
医生们穿着白大褂，大褂的胸口有西南第一医院的logo。
常洪波赶紧迎上去，与领队握手，引荐两名卫生局的领导。
“常院长，只是来串个门而已，没想到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实在是受宠若惊。”
“凌院长，上次我在西京参加会议，你对我太照顾了。这次来白云做客，必须要礼尚往来，接待好你。”
凌超微笑，“太客气了！繁琐的流程能免则免。我们是带着一颗赤诚之心前来学习的。希望贵院拿出干货，让我们学有所得，便不虚此行。”
“学习谈不上。应当是互相交流。下午在示教室安排了几台手术，届时好好交流一番。”
随后，常洪波又给凌超介绍各科室骨干。
凌超与大部分骨干都熟悉。
尽管国内医生有四百多万，但每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也就那么几个。
能在天华医院成为某个科室主任的医生，必然是凤毛麟角，他们经常会参加国内外医学峰会，遇上几次就熟悉了。
“凌院长，这是我院急诊外科负责人谢长天。这位是急诊外科的年轻医生赵原，平常工作表现很突出。”
“谢主任，久仰大名了！”
凌超与谢长天是初次见面，笑着上前主动握手。
谢长天谦恭地回应，凌超在业内相当有名。
或许业务一般，但他有出色的管理才能，西南第一医院近年来的发展迅速。
凌超多次被评选为医疗行业十佳标兵。
凌超是一个敏感的人，他的注意力在赵原身上。
常洪波介绍其他科室时，只介绍主任，但到了急诊外科这边，他不仅介绍了谢长天，还介绍赵原。
难道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凌超目光在赵原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似乎要将他的样子记住。
……
接下来的座谈会在一号楼多功能报告厅举办。
赵原坐在中间的位置，两边坐着其他科室的年轻骨干。
年轻骨干活跃在医院的各种场合，彼此都熟悉。没想到这次急诊外科安排的代表不是肖克，很是意外，难免议论纷纷。
赵原的心理承受能力贼强，知道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以为意。
常洪波率先发言。
当同行来考察学习的时候，你肯定要拿出漂亮的成绩单给别人看。
有几分炫耀，当然也是告诉对方，你们来学习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常洪波介绍天华医院如今的情况，重点提到心胸外科和急诊外科今年得到柴氏基金捐赠两个百级净化手术室。
凌超得知这个消息，暗自惊讶。
有专业的医疗评估机构定期会发布全国各大医院以及各科室的榜单。
尽管榜单会有造假成分，但能大致看出医院的实力。
在综合榜单上，天华医院稳居前五，而西南第一医院处于十到十五的位置。
不过，在一些单科上，西南第一医院处于国内顶尖、国际领先水平。
心胸和急诊是西南第一医院近几年主打的特色科室，如今天华医院对这两个科室进行硬件升级，无疑让凌超压力剧增。
常洪波发言结束，轮到凌超发言。
凌超看了一眼手上的发言稿，将之推到一边。
脱稿，侃侃而谈。
“众所周知，天华医院和西南第一医院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早在九十年前，西南省闹瘟疫，一批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医生，从白云市跋涉数千里，抵达西南抗疫。后期当地政府以这批医生作为基础，重建了西南第一医院。因此从源头上来讲，天华医院是我们的母院。
天华医院这么多年来始终保持国内顶尖水平，大家有目共睹。方才听了常院长对天华医院近年来的发展，未来几年的规划，我感触良多。
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我们西南第一医院近几年的发展思路。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投入大量的精力用于培养医生人才上。
五年来，我们与多个享誉国际的医学院合作。一方面从这些医学院引入高水平的专家，另一方面将我们的年轻后辈送到这些顶级医学院，提升他们的实力……”
赵原有些意外，凌超介绍自己的医院时，选择切入的角度非常聪明。
常洪波重点强调硬件设施提升。
凌超换了个角度，从软实力提升上，体现与众不同。
凌超接下来开始介绍此次考察学习团的核心成员。
“陈鹏是我院急诊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今年三十岁，他本科就读于西京医科大，随后保送至国外著名学府安德斯医学院深造。去年十二月被我院聘用，上个月他创造单日五十台手术的记录。”
此言一出，下面议论纷纷。
“单日五十台手术！一天24小时，即使不休息，每小时两台手术，每台手术的时间也不超过三十分钟。这家伙是怪物吧！”
“可能是阑尾炎、胆囊炎或者基础缝合这种低级手术。”
“即使阑尾炎手术，正常也要四十分钟。何况很多基础缝合，虽然简单，但花费时间不比阑尾炎手术少。”
凌超用委婉的方式，隐晦地指出天华现在的最大问题。
业内对天华医院的评价：在人才梯队的建设上，远不及其他大院。
医院的建设归根到底还是要落实到人上。
高端人才被其他医院挖走，不断流失，底层对年轻人培养缺少有效举措，已经出现青黄不接的颓势。
五年之后，等中层骨干医生老去，天华医院大概率会走向没落。
常洪波听得懂凌超的言外之意。
他淡淡一笑，“座谈会没必要那么正式。说到哪儿是哪儿。刚才你提到了陈鹏医生，要不请他讲几句？”
工作人员在场内急忙搜索一圈，找到陈鹏，将他身前的话筒打开。
赵原的目光落在陈鹏的身上。
他戴着金丝眼镜，浓眉大眼，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气质形象俱佳。
陈鹏调整话筒位置，面朝众人礼貌点头。
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很惊人的举动，全程用英语发言。
赵原必须承认，陈鹏的装哔方式让人猝不及防！
另外，他隐隐觉得，前来考察的医院此行目的没那么单纯。
第47章 质疑！
“今天参会的都是天华医院的精英，因此我用英语与你们交流，应该不存在沟通障碍。
下面，我将自己入职西南第一医院的工作方式和内容，与诸位分享一下。
首先，我制订的第一条规矩是，在我的手术室，必须要用英语交流。现代医学建立在西方医学的基础上，但近几年我们的手术正在偏离正宗。既然向西方学习，就应该更为彻底一些。
其次，在手术流程上，一切按照安德斯医院的标准，规范细节……”
陈鹏的口语流利、地道，难怪他敢这么秀！
当然，这也是一种无形的示威。
告诉天华医院的医生，他们的水平不低，必须拿出真本领才行。
“姓陈的医生好嚣张啊！中文不说，非要说英语，搞得自己多优秀一样。咱们天华医院海归人才不少，他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一切向西方看齐，啥玩意？”
“他还是有资本的，前年部委举办青年医生业务能力大赛，他拿到了不错的名次。他原本是首都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被西南第一医院直接高薪挖过去，直接调到了副主任级别。”
“高薪？具体数目能透露吗？”
“三百万起步！”
“嘶……西京第一医院还真是财大气粗！此次名义上来考察学习，其实也是带有挖人的目的。”
“联系你了吗？”
“没有！我听说心胸外科的一个副主任昨晚接到他们的电话了。下午的示范手术好好做，你和我都有机会。”
坐在赵原身边的两个年轻骨干医生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赵原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座谈会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众人从会议室走出，赵原和谢长天并肩而行，陈鹏出人意料地追了上来。
“谢主任，你好！认识一下！我叫陈鹏。”陈鹏主动打招呼。
谢长天板着面孔跟陈鹏握了握手，“你好，陈主任！刚才你的发言，令人受益匪浅。”
“和你一样，我也是急诊医生。去年三月开始，我对全国大医院同行的手术视频进行研究，其中天华医院的铁三角让人印象深刻。”
谢长天、童政和任敏三人，他们的手术视频在业内是被当成教科书来学习的。
“承蒙你的夸奖，亏不敢当！”谢长天不骄不躁，不徐不疾。
“我原本带着兴奋的心情参与此次考察活动。以为能亲眼看到天华急外最顶尖的水平。没想到你最终安排一个医学生作为代表进行示范。”陈鹏一脸惋惜之色，“是否对此次活动太随意了？能不能更换代表！”
倒也不能怪陈鹏有此建议。
主要医学生的身份，让人没法提起浓厚兴致。
谢长天的面容略显严肃，“陈医生，我想你多虑了。我们绝对没有不尊重来自西京的同行。我们安排的医生完全能展现天华急诊外科的水平。另外，我给的名单，也是得到医院认可的，所以请你放心，下午的示范手术不会让你失望。”
陈鹏无奈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自始自终，陈鹏没拿正眼瞧赵原。
他只会尊重比自己更强的人，对弱者没有兴趣。
陈鹏离去。
谢长天担心赵原不适，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赵原哭笑不得：“你刚才说我能代表急诊外科的水平，还不算给压力？”
谢长天罕见地扬了扬嘴角，“适度的压力能让你表现得更加出色。”
他不担心赵原因紧张发挥失常。
外科医生都是大心脏，而赵原的心脏更是特大号的。
下午一点半。
天华医院普外、肝胆胰外科、心胸外科、神经外科、急诊外科等部门的示教手术室全部开放。
报告厅的大屏幕上，除了主窗口之外，还能看到很多小窗口。
一分三十秒间隔，主窗口会在小窗口之间轮回切换。
西南第一医院的医生们坐在会议室内可以通过大屏幕可以同步观看十多台手术。
陈鹏坐在凌超的旁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凌超知道他为何如此，安抚道：“天华医院好歹名义上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大医院，不可能随便安排一个医学生代表科室参加这类交流活动。”
陈鹏眼中满是失望：“我之前做过调查，天华医院急诊外科一个名叫肖克的年轻医生实力不错，很有潜力。我正好通过示教手术可以观看他的实力如何。没想到谢长天那只乌龟，没有安排肖克，莫非他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
在陈鹏对天华医院急诊外科的调查名单里，并没有赵原这么一个人。
凌超微微一怔，摇头：“你多虑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利用比天华更优渥的待遇让有潜力的医生选择我们，符合年轻医生的利益和需求。我对天华很了解，他们不会给年轻医生涨工资的。天华即使想要阻扰，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对肖克感兴趣，等活动结束邀请他聊聊。任何人都是有价格的，只要给出的价格合适，相信他不会拒绝加入你的团队。”
赵原站在手术室内等待患者。
与其他示教手术有很大的不同。
像普外、心胸外科及神经外科，患者是已知的，早在一两天前，他们就确定好患者，做术前准备。
尽管这些科室的患者手术难度分级较高，但当患者能进入示教室，意味着手术方案经过各科室专家的探讨、论证，手术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然而，急诊外科跟其他科室不一样。
患者都是随机的，即使连谢长天也不知道赵原会遇到什么类型的患者。
“谢主任，你来一下！”
谢长天和赵原一起等待患者。
护士在门口朝谢长天拼命招手。
谢长天走近，护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患者情况比较特殊，25岁，孕期畸形胆囊炎，妊娠31周，有先兆流产症状。家属要求保住大人，但病人要求保孩子，要送到示教手术室吗？”
谢长天面色阴沉下来。
他跟护士交代过。
既然是对外交流的示教手术，肯定是要上难度的。
最好是三级手术，既能展现出赵原的水平，也不至于难度太大，以免手术失败，影响医院形象。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妊娠合并急性胆囊炎！
在急诊手术分级中，急性胆囊炎手术属于二级手术。
而在妇科手术分级中，妊娠合并症属于四级手术。
谢长天给妇产科那边打电话，没过多久妇产科来了个主任级医师。
赵原没等到病人，便离开数字手术室，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48章 完全够格！
妇科医生郝芳迅速赶到，开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
病人一直拼命强调：务必要保住孩子。
“医生，我们结婚两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之前产检的时候，医生说我的子宫畸形，能怀孕简直就是奇迹。”
郝芳锁眉，郑重其事地提醒，“你的情况很严重，已经出现先兆性流产的症状。想要保住孩子，保住自己，必须要尽快进行胆囊切除手术。不然，孩子保不住，你也很危险！”
“做胆囊切除手术，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病人仍在犹豫不决。
“会有一定的影响，做手术需要麻醉。”郝芳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麻醉的话，孩子生出来，会变成傻子吗？”病人忐忑问道。
郝芳叹气，“不排出这个可能。”
“不麻醉，我能挺住！”女子因为疼痛，面部甚至有些扭曲，但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谢长天和妇科医生面面相觑，既为女子的决心动容，又为她的冒险觉得为难。
丈夫握住病人的手，哑声相劝：“别犟了。听医生的，赶紧做手术。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你安全，其他都不是问题。”
女子见医生迟迟不表态，泪水从眼角滑落，“孩子出问题，我没法活下去的。”
丈夫绝望地看向谢长天，噗通跪倒在地！
“医生，求求你了。救救我妻子，救救我的孩子。”
病人和家属的恳求，让谢长天、郝芳迟疑。
他们见过很多人，遇到过各种状况。
让女子上手术台，存在很大的风险。
最坏的打算是手术失败，两个都保不住，届时患者家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都得被处分！
“要不试试局麻？”
之前沉默的赵原提出建议！
“局麻对胎儿没有影响吗？”女子痛得浑身发抖，急切地说道。
“比全麻会好点！几乎没有影响。”谢长天迅速地扫了一眼赵原，有些犹豫。
“那就局麻！”女子果断地说道，“医生，赶紧给我安排手术吧！你放心，出了问题，我不怪任何人。”
女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剧烈的疼痛，导致子宫收缩，随时会造成流产。
基于对赵原信任，谢长天决定试试看。
多功能厅内，屏幕上显示着十多台手术，大部分都已经开始。
唯独急诊外科的手术室没有病人。
甚至赵原也离开了手术室。
正当众人以为，急诊外科极有可能取消此次示教活动。
一辆平车进入手术室。
谢长天面对镜头介绍。
“接下来我院急诊外科的赵原医生，将对一名妊娠合并急性胆囊炎手术患者进行局麻手术治疗！”
没有过多的赘述，却宛如平地惊雷！
什么？？？
急诊外科的医学生赵原将现场示范一场难度四级的手术！
这是疯了吗！
……
屏幕的主窗口切换到急诊外科数字手术室。
除了手术台前医生和护士忙碌的画面外，还配上字幕介绍患者病情。
这是一台综合性手术。
先由急诊外科的医生对患者做局麻胆囊摘除手术，然后再由妇产科引产，确保胎儿和大人均安然无恙。
作为急诊外科的专家，陈鹏当然知道难度。
局部麻醉也称部位麻醉，在患者神志清醒状态下，将局麻药应用于身体局部，使机体某一部分的感觉神经传导功能暂时被阻断。
局部麻醉的优点在于简便易行、安全、患者清醒、并发症少、对患者生理功能影响小。
不过，局麻一般用于清创缝合、拔牙、小包块切除、拔克氏针等等，临床上一般很少用局麻进行大型手术。
因为局麻不仅对麻醉医生的要求极高，还对手术医生的技术要求苛刻。
麻醉医生要能综合考虑所有因素，对随时出现的突发状况有预案。
手术医生要操作迅速、准确，在麻醉的局部范围和有限时间完成每个步骤。
妊娠合并症采用局麻，并非没有参考案例。
但实际临床运用中极为罕见。
何况，如今是医院交流这种公开场合。
如果手术失败，不仅牵扯到医疗纠纷，还会影响医院的形象。
“之前经常有人说，天华医院是全国最顶尖的急诊外科手术团队，今天神话要破灭了。”
陈鹏一声叹气，一份遗憾，九分幸灾乐祸。
凌超紧锁眉头，不咸不淡地说，“也不知道管理层怎么安排的！手术一旦失败，传出去会对天华的形象造成致命打击！”
常洪波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内心还是敲起了鼓点。
如果谢长天在跟前，绝对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像这种公开活动，求稳就可以了，何必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难度搞得这么大，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他原本是打算利用此次交流会，让院内新人秀出自己的风采，让外界知道，天华医院也注重人才梯队建设。
其中赵原是重点储备的人才。
赵原的能力不俗，极有潜力，在手术中经常会灵光一闪。
但显而易见，四级手术的难度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
术前准备很快完成。
白露担任器械护士，将需要用到的工具整理好。
白露对赵原充满信任。
她坚信，既然赵原敢做这台手术，就不会有问题。
麻醉医生涂林跟赵原合作过多次。
他知道赵原尽管是实习生，但做一二级手术甚至三级手术的水平，跟主任医师差不多。
有时自己在旁休息，赵原就把麻药给推了，从未有过失误。
涂林此刻手心发汗，有点紧张。
现场虽说没几个人，但报告厅内几十号人盯着自己呢。
他第一次有种没穿衣服，浑身赤裸面对大众的感觉。
作为一名曾经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军医，赵原对麻醉有深刻的研究与认知。
在战场上，军医的责任不仅在于用最高效的方法，让战士活下来。
你总不能用全麻，将战士麻翻了，等着被敌方俘虏。
在特殊情况下，战士在治疗后，还得带伤上阵。
这时候就考验军医的麻醉水平了！
“涂医生，麻醉由我来执行，请你在旁指导！”
麻醉医生涂林有些意外，先看了一眼谢长天，见他朝自己点头，便道：“行！”
“准备丙泊酚和利卡多因！”
赵原的话，让涂林意外。
在局麻手术里，优先会选用利卡多因，丙泊酚极少会用到。
丙泊酚通常用于全身麻醉，比如各大医院的无痛胃镜或人工流产中，会使用到丙泊酚。丙泊酚使用之后会给患者带来极为舒适的感觉，很多患者醒来，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美的梦。。
当然，药物有美好的一面，也有罪恶的一面。天王巨星迈克尔·杰克逊意外离世，与注射丙泊酚后监护不当有关。
一般产科手术会禁用丙泊酚。
很快，涂林知道赵原为何同时选用两种麻醉剂。
丙泊酚是作为诱导剂使用，起到麻醉效果的是利卡多因。
很多文献中，丙泊酚有这个用法。
但是，一向求稳的涂林，绝对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使用这个方案。
赵原跟白露低声说，“十支1毫升注射器。”
注射器针头越细，对病人的刺激越小，麻醉浸润也会更加细腻。
不过，带来的麻烦是，推送麻药会变得困难。
很快，盘子里摆好装满五支丙泊酚和五支利卡多因的注射器。
赵原开始麻醉。
涂林站得最近，感触最深。
赵原的动作轻柔且熟练。
麻醉浸润的节奏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其中最难的是，每三秒推送丙泊酚和利卡多因的剂量。
每一次推送都不一样，会根据患者肌体组织的微小反应，随时作出变化。
心电监护，血压、心率、呼吸都很平稳。
这意味着局麻效果极佳，病人没有感受到手术的疼痛。
涂林忍不住感叹，换成自己来做，绝不会有这么完美的表现。
多功能报告厅的屏幕主画面再次切换到急诊外科的手术间。
赵原正用刀切开皮肤。
钝性分离组织和肌肉，顺利打开腹腔。
很快有人发现争议之处。
赵原不打算用腹腔镜，但切开的口子却不到五厘米。
正以为这是个超级无敌大失误的时候。
赵原用中弯钳将肿胀的胆囊给勾了出来。
陈鹏的眼中喷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赵原为何能站在镜头前了！
这个医学生竟然会盲操！
他完全够格！
第49章 满堂喝彩！
在谢长天、童政和任敏等人来看，赵原的盲操是最司空见惯的技能。
他每天多则做十几台阑尾炎、胆囊炎手术，每一台都用这个技能，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在陈鹏眼中的意义，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盲操意味着赵原在做胆囊、阑尾等手术时，不需要腹腔镜就可以完成手术。
刀口开得很小，手术效率会提升，病人恢复速度也提升。
陈鹏自己便是盲操高手，这也是为何他能够在二十小时完成50台手术的秘诀。
盲操说起来简单，只有外科医生知道，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在无数次手术中实践、磨练，才能熟练掌控。
陈鹏为了练好这个技能，曾经偷偷苦练了三年，最终才一鸣惊人。
他没想到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竟然会深谙此技，而且熟练度跟自己相比，不遑多让。
陈鹏此刻心情复杂，好比一个擅长快刀的刀客，遇到了一个潜力无穷的对手。
内行看门道，仅仅一个细节，就能看出对方深浅。
何况赵原在整台手术里的表现，不仅仅是一个细节。
麻醉、盲操。
清洗、缝合。
一切酣畅淋漓。
凌超有十年没有碰过手术刀，但他将眼力练得越来越毒辣。
凌院长的嘴角浮出自嘲，“看走眼了啊！难怪常洪波在介绍一众人员时，对赵原另眼相待。”
陈鹏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咱们急诊外科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在赵原身上做文章。”
凌超同意陈鹏的观点，“示范手术结束，我便会想办法与赵原接触接触。他还是一个实习生，应该比较好操作。”
陈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摇头，“没那么简单！天华医院让他代表急诊外科进行示范性手术，说明他们已经发现赵原的潜能。我们之前调查的那个肖克，他是天华最年轻的住院总医师。赵原能取代他，说明医院对他的重视程度远在肖克之上。”
凌超认可陈鹏的判断，“你说的有道理！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人才，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陈鹏皱眉，停顿数秒，压低声音：“我有个想法，赵原还是实习生，他的人事档案还在学校，因此赵原现在严格意义上不是天华医院的人。不如与学校联系，由校方出面跟赵原谈条件。”
凌超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这个办法值得尝试。”
……
赵原的手术完成得很快。
妊娠合并胆囊炎手术，最关键的第一步，胆囊摘除在十五分钟以内便已经完成。
当赵原剪掉缝合线那一刻。
多功能报告厅传来掌声。
其他几个窗口的手术都还在继续。
赵原的成功为此次示范手术活动赢得了头彩！
“难怪会让实习生做示范手术！如果不知道年龄，光看操作，根本就是十年以上主任医师的水准。”
“外界都传天华医院的人才储备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现在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就这个赵原完全可以吊打一切新人。”
“天华医院真是狗屎运，捡到宝贝了。”
“大医院就是这样，流动性大，淘汰率高，亦能筛选出顶尖人才。”
常洪波扫向不远处的凌超。
凌超的眼中除了欣赏之外，还有其他情绪。
常洪波从这个细微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仿佛自己守候很久的猎物，被一个掠食者盯上了。
常洪波吹拂茶汤最上面的沫子，暗自琢磨，财物外露，被贼惦记，该怎么办呢？
赵原完成手术，走入淋浴间，冲了个澡。
刚才的那台手术，虽然不算复杂，但情绪紧绷，使得他完全投入其中。
赵原走出数字化手术室，谢长天早已等待良久，朝赵原微笑着说，“妇产科那边刚才传来消息，引产手术顺利，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那太好了！”
赵原如释重负，相对于所谓示范手术，他更在意病人的安危。
谢长天朝赵原胸口轻轻地捶打一下，“你果然不负众望，没让大家失望。刚才手术结束，赢得报告厅满堂喝彩。”
赵原连忙开启低调模式，“都是团队的功劳。”
谢长天试探道：“你对麻醉也有研究吗？”
赵原笑道：“我跟一个老军医学的，他跟我提过，可以将丙泊酚用作利卡多因的诱发剂，既可以加快麻醉反应速度，又可以控制局麻的部位不会过分扩散。我今天尝试了一下，效果不错！”
又是那个神秘的已故老军医！
谢长天心知肚明，赵原说得简单，其实做起来复杂。
比如两种麻醉药混用的配比，又比如推送麻药的剂量控制，都需要丰富的经验。
谢长天感叹：“现在回想，当时的决定有些冒险、激进，不过结果是好的，你创造了奇迹。”
赵原再次强调，“是咱们。”
在外界看来谢长天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他并非不肯变通的顽固派。
在他做的手术中，经常可以看到创新术式。
这也是为何他能够在天华医院急诊外科担任主任的原因。
童政的优势是“博研全科”。
任敏的优势是“专精高效”。
而谢长天的优势是“灵活创新”。
上了手术台，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因此，任何手术都有风险系数。
而，优秀的外科医生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化。
同一种病，因为患者不同，情况不同，出现不同的变化。
尽管大部分手术总结出了固定模式和标准，但出现变化时，必须要随机应变。
赵原刚才的临场反应无疑是优异的。
假以时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赵原返回办公室。
孙良眉开眼笑地凑过来，“果然，你没让我失望啊！”
赵原揉了揉孙良的圆脸，没好气道：“谁在乎你失望不失望？”
孙良也不恼，递给赵原水果切盒，“刚才我那几个同期都在打听你呢，得知我跟你同组，眼红死了。”
“眼红什么？”赵原不解。
“以后跟着你，你吃肉，我喝汤啊！”
赵原故意逗他，“那我有什么好处？”
孙良反应极快，“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赵原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需要佣人。不过，我需要可靠的伙伴，好好修炼自己，我们一起做出点成绩。”
孙良这一刻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
第50章 不讲武德！
湘南医学院。
周广臣刚结束一堂课，走出教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常院长，有何吩咐！”
常洪波笑着说，“跟你聊一聊赵原。”
周广臣意外，“怎么？他给你添麻烦了？”
常洪波摇头，“当然没有！相反，他这段时间的实习表现太突出了。”
周广臣欣慰大笑，“那不是挺好的吗？咱们都看好的璞玉，逐渐发光了。”
常洪波幽幽叹气，“就是太过耀眼，我担心会出现一些小问题。”
周广臣面色一沉，坚定地说道：“我虽然和赵原接触不多，但他绝对是一个意志坚定，目标清晰的年轻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成绩沾沾自喜，固步自封。”
常洪波尴尬地笑了笑，“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他业务有问题。年轻人太早成功，遇到诸多诱惑，难免会迷失。”
周广臣揣摩出常洪波的言外之意，“有其他医院给他offer了”
常洪波笑道：“今天西南第一医院有一个考察队过来交流。赵原作为示范手术代表，做了一台非常漂亮的局麻妊娠合并手术。”
周广臣哑然失笑，“凌超那家伙最近频繁招兵买马，尤其是急诊外科，是他们重点打造的科室之一。不过，赵原毕竟是一个医学生。”
常洪波见已经切入话题，尽快表明态度，“赵原可不是寻常的医学生。前不久，他给柴氏集团的董事长做了手术，术后柴氏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给天华医院捐赠了两套百级净化手术室。”
百级净化手术室，还是两间，那得多少钱！
周广臣的眼睛差点没突出来，顿时语塞。
常洪波见周广臣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我们天华医院和湘南医学院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目前赵原的档案在湘南医学院，因此学校在赵原就业选择上起到关键作用。”
周广臣豁然开朗，他终于知道常洪波这通电话的来由。
原来是提前预订赵原毕业归属的。
合作这么多年了，周广臣还是第一次遇到天华医院提前让一个医学生留院。
此次前往天华医院实习的医学生合计六人。
按照以往的概率，最终能留下一人就不错了。
虽然留院率的高低，无关周广臣的收入，但如果能多留几个，还是能让他这个带队实习老师颜面有光。
谁先开口，谁先死。
既然常洪波主动开口索要赵原，那么周广臣就得好好跟他唠唠了。
“常师兄，这几年来，湘南医学院的教学质量一直在稳步提升。本次实习生除了赵原特别突出之外，其他几个学生也都很优秀。希望你能重点关注一下他们。”
常洪波微微一愣。
两人都是老江湖，说话很艺术。
不会把事情讲得很直白，但会让你清楚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
他微微一笑，“放心吧，赵原不占此次实习生留院的名额。至于其他湘南医学院的实习生，我也会重点关注。如果同样特别优秀，我当然会优先考虑母校的师弟师妹。”
周广臣心满意足，“我们还是要尊重赵原的个人想法，学校方面会与赵原沟通，提供相应的就业指导！”
电话信号断了。
两人隔着千里之遥，嘴角均是一扬。
不约而同地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周广臣步行至办公室。
一个陌生电话便追了过来。
周广臣第一反应便是西南第一医院的那边打来的，接通了电话。
“周教授，我是西南第一医院的凌超。”凌超自报家门。
周广臣极为平和，“久仰大名。不知凌院长有什么事？”
凌超笑着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看中贵院一名叫做赵原的医学生，希望你能帮忙牵线，薪资待遇，我们可以给很好的条件。”
周广臣为难道：“凌院长，与你实话实说。赵原已经被天华医院相中了。我们和天华医院是有约定的，所有参与实习的医学生一旦被看中，必须要优先与天华医院签合同。”
凌超早有准备，想要将赵原收至麾下，没那么容易。
他不肯放弃，“毁约造成的费用，我们可以承担嘛！”
周广臣叹了口气，“这样吧，我问一下赵原本人的意见。”
“那就麻烦你了。还请尽快给回音。”凌超一副求贤若渴的口吻。
周广臣挂断电话，给赵原打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周广臣开心的声音。
“听说你今天做了一台很漂亮的手术。”
赵原连忙道：“都是您教的好。”
周广臣开心地哈哈大笑，“刚才我一前一后接到了天华医院和西南第一医院的电话，你随时可以跟他们签署定向就业协议。当然，一女不能嫁二夫，你要挑个满意的。”
赵原有些奇怪，“西南第一医院？”
周广臣笑道：“没错！此次交流会结束，西南第一医院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给出的条件也会比天华医院更为诱人。”
赵原沉默数秒，“周教授，我会留在天华医院！”
周广臣心想果然没看错赵原，“能告诉我原因吗？”
赵原言简意赅：“人要懂得感恩！没有天华医院这个平台，西南第一医院就不会知道我这个人。”
周广臣嘴角微扬，“我尊重你的选择！”
湘南医学院和天华医院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此每年会有很多学生前往天华医院实习。
不过，学校一直处于弱势一方。
每年全国医学院校会有大量的毕业生，能到天华实习的医学生，都是限额的。
因为赵原的缘故，常洪波第一次放低姿态。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受到重视和认可。
作为教育者，这是最大的荣耀。
……
赵原选择天华医院的原因有很多。
他已经适应天华医院，同事都很友善，换一家医院，又得重头再来。
而且，他对陈鹏印象不佳。
此人踩高捧低，擅长装哔，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在他手下干活，钱可能不少拿，但绝对得要当个受气包。
还有，他对西南第一医院挖墙脚的行为不齿。
天华医院敞开大门欢迎他们，结果他们转头就朝最香的部位咬一口。
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