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局带着爷爷一起跑路 “我这是在哪?” 一觉醒来,朱寿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他茫然四顾,入眼的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房中陈设奢华,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床榻前站着一个老伯,身后则跪着几个下人打扮的婢女小厮。 而那老伯看见朱寿睁开双眼,面上不禁一喜,叫道:“少爷,您醒啦!老方我都要被您吓死了!” 少爷? 听着这奇怪的称呼,朱寿心里咯噔了一下! 卧槽! 自己这是穿越了啊! 靠着床榻,他下意识揉了揉眼,帷幔的样式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这是明朝洪武年间的风格。 朱寿看向那个老伯,自己是个富家少爷,那他肯定就是自己府中的管家了。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问:“本……本少爷问你,今朝可是大明洪武年间?” “是啊少爷!” “哈哈哈,竟真的是大明!” 朱寿蹭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一拍大腿,眉飞色舞的说:“胡惟庸案可发生了?北元还没覆灭呢吧?” “盛世之始,大明百废待兴!” “本少爷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啊!” 此刻,他心中激动极了。 纵观史书,得国最正,莫过于明!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明,乃是史上最具气节的朝代! 上一辈子,自己也没什么大出息。 来到大明,却可以凭借前世的知识,大显身手,青史留名啊! 正激动着,管家老方却是脸色一变,错愕的问:“少……少爷,你刚才可是说了……建功立业?” “没错!” 朱寿整个人精神抖擞,站起身来,意气风发的说:“男儿大丈夫在世,若不建功立业、匡扶天下,岂不白来世上一遭?” 不料,老方一听这话,竟面露悲戚,转头便往门外跑,大声高呼。 “来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快,快去通知老爷,大事不好啦!少爷又犯病啦!” 朱寿顿时一懵,这啥情况啊? 忽然,一段零碎且陌生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 当记忆融合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乃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 无恶不作,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货打小就患有脑疾,便宜老爹在外经商,只有爷爷一直陪在他左右,为他请遍名医,从未放弃过治疗。 也正因如此,老爷子为了让他尽快痊愈,一旦发现这败家子表现反常,抓过来就是一顿扎针。 前些日子,这厮又病了,一直神志不清昏睡不醒,府中上下尽皆心急如焚。 而这一睡,也让自己来到了大明。 等等! 朱寿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己初来乍到,就跟人说要建功立业,匡扶天下…… 这严重不符合这败家子的性格啊! 在别人看来,这不纯纯是典型的犯病征兆吗? 那岂不是说……自己又要挨扎? 不行! 得跑,再不跑,可就出大事了! 正要脚底抹油开溜,迎面却撞上一个老头疾步进门。 老头身穿明黄常服,年纪六十出头。 虽是头须皆白,可他精神抖擞,双目矍铄,看起来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 朱寿看着对方,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有些生涩的道:“爷爷……” 这一声爷爷,瞬间叫的老头面色一变! 他痛苦的把眼睛一闭,道:“看来寿儿你真的又犯病了,打从你记事起,就从未叫过咱一声爷爷的啊!” 畜生啊! 朱寿心里不禁破口大骂,这还是人吗? 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认! 正想开口解释一番,几个精壮的汉子却是直直闯入房中,看起来,个个膀大腰圆。 随后,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疾步走入,开口便道:“快,按住少爷,老夫这便给他扎针诊治!” 一声令下,那几个壮汉登时冲着朱寿扑来,一下就把他死死按在了床榻之上。 那老大夫也不含糊,直接取出寸长的银针,摇头晃脑地道:“来来来,少爷莫慌,待老夫给你扎上一针,这病也就好了!” 朱寿瞬间吓得瞪大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没病……” 老大夫一脸的痛心疾首,道:“没错了,少爷往常犯病,也是这般说辞!” “少爷,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你且放心,老夫这针灸之法,祖宗已传下十八代了,定能治好少爷的脑疾!” 说话之间,他手中银针,已是逼近了朱寿的脑门。 “少爷,你躺稳了!” “你不要过来啊!啊……卧槽!” 随着杀猪一般的嚎叫,朱寿一下没了声响。 不出片刻,他便顶着满脑袋的银针,脸色苍白、浑浑噩噩的坐在了床头。 他心里懊悔极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刚穿越过来,还没弄清情况,开口便要胡说八道,这不纯纯找抽吗? 可很快,他又振作起了精神,看向老头:“老……老头子,今年是哪一年?” 一听老头子这种大不敬的称谓,老头一点也不恼,眼中甚至还掠过了一抹欣喜。 看来,大夫针灸的效果不错,咱的大孙子可算正常点了。 “洪武二十四年,怎么了?” “二十四年啊……” 朱寿随口哦了一声,可突然又是一怔,不可置信的问:“你说是几年?” 老头耐心的回道:“洪武二十四年。” 朱寿心里一沉,不由再问:“李善长可被诛族了?胡惟庸余党,也随着他的死彻底肃清了吧?” 老头双眼顿时射出一抹犀利的芒,一字一句道:“你说胡惟庸案?” 话音刚落,下人们的身体齐齐一颤! 明明日头正烈,众人的脊背却是一阵发凉,冷汗四冒。 胡惟庸案。 这个字眼,实在太让人心悸了! 老头,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洪武十五年,皇太孙朱雄煐薨,下葬紫金山陵。 送葬途中,一道惊雷落下,朱雄煐在棺中活了过来,却也因此精神失常,患上了脑疾。 朱元璋本想将他接回宫中,奈何此事天下尽知,于是裁撤随行的太监、御林军共计三千余人,封锁消息。 随后,他将朱雄煐改名朱寿,并秘密安置在应天府郊外,养至如今。 而今日,李善长全家于午门处斩,长达十年的胡惟庸案,终于落下帷幕。 他心忧这个患有脑疾的大孙子,杀完了人,便急冲冲赶了过来。 可朱元璋怎么也没想到,孙子又犯病了! 而且,他竟然提了胡惟庸大案! 要知道,李善长的死,京师上下尚未传开消息。 孙子远离应天府,又是从哪听到的风声? 这事有蹊跷啊! 想到这,朱元璋深深的看了朱寿一眼,问:“寿儿,此事你听谁说的?” 一听爷爷这么说,朱寿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摇了摇头,忙道:“老头子,来不及解释了,赶紧跟我一起收拾东西跑路吧!” 跑路? 跑什么路? 朱元璋一身威严的气势顿时一滞,人都懵了。 管家老方听完也是一阵错愕,忙道:“少爷,为什么要跑路?咱老老实实呆在天子脚下,不好吗?” 朱寿摇头道:“好啥啊!李善长一死,太子朱标很快也要死了!” “到时候,皇帝朱元璋大开杀戒!” “现在不跑,难道留下来等死吗?” 轰! 话音落下,朱元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啥? 咱的标儿要死了?! 第二章 咱的标儿要死了? 朱寿的话,说的极其轻巧。 可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宛如晴天霹雳,震的一个个全都瞠目结舌。 管家老方面色大骇,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老大夫吓得手上一抖,生生捋下大把花白胡须,却不觉疼痛,整个人陷入石化。 此刻,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朱元璋,竟也是方寸大乱了。 标儿要死了? 不! 这绝不可能! 咱不相信! 咒自己爹死,这小子咋想的? 朱元璋顿时吹胡子瞪眼,呵斥道:“荒谬!当今太子朱标正值壮年,又有锦衣卫重重保护,怎么可能会死?” 说完,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警觉地看向朱寿。 莫非,这孩子的脑疾又犯了? 一旁的老大夫定了定神,眯着眼睛,似乎也觉得朱寿开始犯病了,两手不禁捏着银针,跃跃欲试。 朱寿吓得心里一咯噔,忙是说道:“老头子,我这可不是胡说!” “太子朱标之死,并非死于刺杀,而是死于背痈!” 背痈? 朱元璋心中一震! 他面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问:“背痈只是小病罢了,岂会死人?” “再说,宫中太医无数,难道医治不了一个小小的背痈?” 朱寿摇了摇头。 背痈这种病,乃是属于细菌感染。 放在后世,随便吃个抗生素就能治好了。 可这个时代,还没出现抗生素,这病自然也如顽疾一般,久病难医。 接着,他便斩钉截铁地道:“这病,还真就治不好!” “背痈看似是小病,可若是身子不好,年复一年的反复发作下去,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太子朱标,一向体弱多病,以他的身子,又岂会扛得住这病的侵害?” “长此以往,定是性命难保啊!” 朱元璋脸色瞬间定格了。 这背痈,已经困扰朱标十几年了。 可儿子朱标,从来不说有多么痛苦,以至于他一直觉得,不过是小病附体罢了。 眼下,朱寿的一番话,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忍不住喃喃的道:“这背痈,竟厉害到此等地步?” “你爹,他也患了这病,可咱也没见他出了啥事啊……” 朱寿顿时一愣,自己的便宜老爹,竟也患了这病? 呀,这不就巧了嘛! 正好拿他当个例子,来说服老爷子跟自己一起跑路! “老头子,我爹……” 话刚说一半,朱寿险险停口。 不对,不该叫爹,差一点就露馅了。 转念一想,他故作冷哼一声,问道:“那老家伙的背痈,是不是年年反复发作,而且年年加重?” “没错! 朱元璋凝重的点了点头! 朱寿颔首,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继续问道:“那他背痈发作是否痛不欲生?尤其是春冬更替的时节,背上更会奇痒难耐、难以入睡?” 朱元璋登时一怔,瞬间恍了神。 他想到了朱标。 平日里见到朱标,儿子总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眉头紧皱成一团,坐立不安。 至于身体,也是止不住的发抖,额上不断往下冒冷汗。 他只当是儿子怕他这个老子,方才有此表现,可如今想来,这不正是背痈发作的症状吗? 想到这,朱元璋眼神恍惚,魂不守舍的开口:“对,你说的都对上了。” “你爹背痈发作之时,就是这些症状。” 朱寿一拍大腿,道:“那就对了!” “我爹……呸,看那老家伙的病情,只是背痈中期罢了,尚有搭救的余地!” “可太子朱标就不一样了,他的背上早已开始流脓,这正是背痈的末期之症!” “别说宫中的太医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若再往下拖个一年半载,朱标岂能不死?” 朱元璋浑身巨震! 他那双矍铄的眼眸,忽然浑浊了起来,眼眶发红。 大孙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想明白了! 再这么病下去,恐怕,标儿真的会死! 他宛若梦呓一般,低声道:“寿儿啊,你说的太子朱标早夭这事,确定真的会发生?” 朱寿的态度斩钉截铁,非常肯定地道:“若无意外,几月之后,便会病发而死!” 几个月? 咱的标儿,只剩下几个月的命数了吗? 本在朱元璋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转瞬横流如雨下,布满了面庞。 此时,他的心情沉痛无比。 开国之初,他便亲自立下祖制:居嫡长者必正储位。 也因此,朱标在十三岁之时,便被立作太子。 对于这个儿子,他予以重望。 而朱标,也没让他失望,更没让大明的一干臣子失望! 对父母,至纯至孝,对臣下宽容耐心,对兄弟手足情深,可谓长兄如父! 可是,一旦朱标早夭,那一切就都完了! 大明后续无人! 到了那时,大明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敢深想下去了。 这时,朱寿看着老泪纵横的朱元璋,不禁问:“老头子,你这是……” “爷爷没事。”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悲痛的心情,道:“你说的这事太惊人了,咱得好好捋捋。” “寿儿,咱今日还有事要忙,要赶回应天府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看看,儿子朱标的背痈是不是真如孙子所说,开始流脓了。 这事攸关大明的江山社稷,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朱寿瞧出了老爷子想走的念头,便道:“老头子,朱标要死的消息,莫要对外人声张!” “锦衣卫遍布天下,无孔不入。” “皇帝朱元璋若是知道了,一气之下,肯定要砍咱们爷孙脑袋的!” 一旁的管家老方嘴角抽搐。 少爷啊少爷,这还走漏什么消息? 咱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锦衣卫出身! 站在你面前的爷爷,更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脸上勉强挂起一个笑容,道:“大孙儿放心,爷爷定会守口如瓶。” 说完,豁然转身而去。 见爷爷走了,朱寿却是皱起了眉头。 跑路,是要银子的。 也不知道,爷爷留给自己多大的家底。 于是,他便吩咐了一声:“叫账房过来!” 片刻功夫,府里的杨账房便气喘吁吁的来了。 “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杨账房邀功似的道:“回少爷,还有三百多两。” 啥? 才三百多两? 朱寿气的大怒,抬腿一脚把杨账房踹翻,骂道:“本少爷家大业大,府里却只剩下三百多两银子,你忽悠傻子呢?!” 杨账房在地上一滚,竟抱头痛哭了。 朱寿一愣,啥情况? 难道踹的重了? 正要上前探问伤势,谁料下一刻,那杨账房一下翻身而起。 他抬起头,喜极而泣地激动道:“少爷的病,终于好些了,小人这是为您打心眼里的高兴呐!” 朱寿一下呆若木鸡。 这也行? 第三章 崽卖爷田 这一刻,朱寿算是明白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他越是骄纵跋扈,别人就越是开心,才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可此刻,管家老方等一众府里下人,却是激动极了。 尤其是刚被踹了一脚的杨账房,忙对一旁的老大夫连连夸赞:“张大夫神了!真不愧是张仲景后人,实在是妙手回春啊!”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尽力而为罢了。” 老大夫满面红光,嘴里虽是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 朱寿翻了个白眼,本少爷装疯卖傻罢了,这老家伙得意个什么劲啊! 随即,他看向了杨账房,眼神不善的问:“本少爷问你,为何府里只有这么点银子?莫不是被你这混账私吞了?” “少爷,冤枉,小人冤枉啊!” 杨账房吓得一哆嗦,忙解释道:“这银子,都是少爷平日里用了。” 说着,他掰开了指头,一一细数。 “老爷每月会送来五千两银子,可这月初,少爷您去青楼听曲,就用了一千余两。” “逛了赌坊,您又输掉了两千两,还有……” 话没说完,朱寿便头疼似的挥手打断了,道:“行了行了,本少爷知道了,你莫要念叨了。” 他心里不禁暗骂,败家子啊! 逛个青楼,竟都能砸进去一千两银子。 也不怕腰子虚了! 没银子,跑路可怎么办? 朱寿背着手,来回在房中踱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顿时一亮。 有了! 再过几日,河南府遭了黄河水灾,粮食颗粒无收。 消息传入京师,一夜之间,粮食出现了极度的稀缺。 至于粮价,也是翻了几番,暴涨到了一个极为吓人的高度。 而现在未雨绸缪,开始屯粮,到时绝对会大赚一笔! 府里是没银子,可土地总该有吧? 若是…… 他念头一转,便问:“府里有多少地?” 杨账房不敢怠慢,连忙道:“府里的账上,有一千四百二十亩地。” “除此之外,还有两处小别院,占地有个三四十亩。” 朱寿眉头一挑,又问:“那算下来,能卖多少银子?” 一句话,差点没把杨账房噎死。 可他接下来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震惊,而是脸上写满了喜色。 管家老方也是一愣,忍不住跟他对视了一眼,呀,少爷的病又好了几分! 看看,少爷这么快就找回了本性,想着拿地换银子了! 如若不然,少爷岂会琢磨这等不要脸面的事? 家门有幸! 陛下有福啊! 一看二人美滋滋的样子,朱寿知道自己是洗不白了,不由气的一拍桌子,道:“愣着干什么,问你们话呢,到底能卖多少银子?” 老方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 他本觉得,少爷是在说笑,没想到竟来真的了! “少……少爷……您真卖啊……” 朱寿哼了一声,道:“废话!赶紧给本少爷清点一下,再叫一个牙行的人过来,把地全给卖了!” 话音刚落,杨账房一个箭步冲向朱寿。 没等朱寿反应过来,便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哭啼啼道:“少爷,这地您可不能卖啊!崽卖爷田,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管家老方也是脸色垮了下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是啊,少爷,不能卖啊!卖了,咱可就成了笑话了!” 朱寿面色一冷,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你们叫嚷什么,谁再叫,本少爷打断他的腿!” “这地,本少爷卖定了!” 一看朱寿大发雷霆的模样,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晓得少爷是个什么脾气。 放在往常,少爷一发起火来,可是要打的人三天下不了床的。 一时间,一个个只得低声抽泣,全都不敢再开口了。 倒是管家老方狠狠一咬牙,冒着挨揍的大险,陪着笑道:“少爷,卖地之前,是否要知会老爷一声……” “不用!我爷爷……” 朱寿本想说爷爷,可随即觉得不对,便连忙改口道:“管那老东西干甚,本少爷说卖,就得卖,统统都卖,一亩也不要留下!” 见拗不过少爷,杨账房唉声叹气,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屈服了。 “少爷,小人这就进应天府,请牙行的人过来。” “嗯,听话,不然本少爷还抽你。” 话是这么说,朱寿心里却难受极了。 本少爷,乃是纯良之人。 奈何这个世道,竟逼良为娼,偏偏要自己当个败家子。 哎! 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了下午,日头西斜,杨账房从应天府折返而归:“少爷,牙行的人请来了。” 他身子一侧,露出身后跟着的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 对方迈步进了厅中,一见到朱寿,忙不迭的行礼:“小人张景元,见过朱家少爷。” 朱寿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下,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本少爷要卖地的事,你已知道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地?” 张景元赔笑道:“不了,不了,临入贵府之前,贵府账房已带小人去看过了。” 朱寿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能卖多少?” 张景元沉吟了一下,回道:“行情价而言,一千多亩地,再有两个别院,五六万两不成问题。” 才五六万两…… 朱寿面上带了几分不甘心,问:“不能再多了?” 张景元面上笑呵呵的,可这心里,却是对朱寿鄙夷极了。 这厮,真他娘的够败家啊。 也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如若不然,宁可断子绝孙,也非掐死不可。 他心里感慨一番,嘴上却笑道:“朱少爷,这价不低了。” 朱寿眼神一黯,只得作罢。 没办法,自己可是一个败家子,若是显露出还有做买卖的本事,可就完蛋了。 于是乎,他便大手一道:“行,就这么说定了!” “老方,去取纸笔来,本少爷要与这位……这位……管他娘的谁谁谁签字画押!” “那个谁,来,坐坐坐,喝茶。” 张景元不敢不从,乖乖的欠身坐下。 一个下人一溜烟的小跑过来,给二人斟了茶。 张景元把玩茶杯,却不急着喝,反而目光一惊,下意识道:“朱少爷的家业,真是富甲一方啊!” “这宋时汝窑的茶器,若放在别人家中,定会跟个宝贝一样藏起来了。” “可朱少爷您,却随意放在了厅中,用作待客。” “这手笔,令小人大开眼界啊!” 他说这番话,是想借机吹捧一下。 可朱寿双眼一眯,突然道:“什么价?” “什么什么价?” 朱寿眼神炙热的看着他,道:“自然是这茶器,能卖几两银子?” 张景元愣愣地道:“行情价而言,起码四百余两……” 朱寿眼前一亮,顿时一拍桌子:“卖了!” 张景元整个人一下傻眼了。 卧槽? 这也卖? 第四章 蓝玉的震惊 对于朱寿的败家,饶是张景元见多识广,此时也是震惊的目瞪口呆。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朱寿却是又指着屁股底下的桌椅,问:“本少爷问你,这又能卖几两银子?” 张景元迟疑了几下,道:“黄花梨木所造,一看就是名匠手笔,值个七百多两……” 七百多两?! 朱寿精神一振,忙道:“走走走,本少爷带你去别处看看!” 说罢,便一把扯住了张景元,出了厅门。 这个时候,管家老方也正好拿了纸笔进来,一个不慎,差点跟朱寿二人撞了个满怀。 “少爷,您这是去哪?” “呀,老方,你回来的正好,给这个谁谁谁带路,带他在府里转一转。” 老方虽是一头雾水,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少爷待客热情,于是便道:“是,少爷。” 张景元觉得自己要疯了。 长见识了! 在应天府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自问见过不少纨绔子弟的败家样子。 可今日,他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见识还不够啊! 朱家这厮,是打算把整个府邸一起打包卖了? 他就这么缺银子? 是赌坊输了要还债,还是想给教坊司花魁赎身子? 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可他还没开口问,便被朱寿拖着,开始逛起了一个个屋子。 “这……这是唐时名家虞世南的书法!” “呀,全是黄花梨木的家具,尤其是朱少爷您尿尿用的夜壶,更不得了,竟是镀金的啊!” 朱寿脸色一抽,这败家子什么品味? 尿壶都他娘的要镀个金! 他立刻大手一挥,道:“看着就碍眼,都卖了!” 当来到书房,张景元眼前顿时大亮,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顺势看去,只见书架上摆满了青花瓷器,几案桌则是设有毛笔、砚台等文房四宝,俱是名匠手笔。 张景元眼花缭乱的看着,不禁激动地哆嗦了,道:“这……这……这些竟……” 朱寿嫌他啰嗦,便打断道:“什么这啊那啊,你只管告诉本少爷,这些值多少银子就完了!” 张景元咽了咽口水,暗自盘算了一下,搓搓手道:“算上地,起码能卖十万两银子。” “行,签字画押吧!” 说实话,若不是还要有个地方住,朱寿甚至都想把整个宅子给卖了。 画押? 一旁的管家老方、杨账房一听,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本以为少爷是带着张景元,欣赏一下府里的气派罢了。 可没想到,少爷竟是打算把府里的东西都卖了?! 杨账房念头一闪,顿时跪倒于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吼:“少爷,三思啊!” “少爷,这可不兴卖啊!” “您把这些都卖了,老爷若是回来了,怕是要气地杀人的……” 见这不开眼的家伙竟敢阻拦自己的发财大计,朱寿不由气的直咬牙。 混账,你懂个什么? 趁着粮价还没涨,本少爷此时不卖,何时卖? 他一指哭哭啼啼的杨账房,便对张景元问:“这个,值几两银子?” “啊……” 张景元目瞪口呆,这败家子魔怔了? 连下人也要卖? 他下意识地道:“这……这不值钱,也就算账有点用处,最多值个十两银子……” 朱寿顿时有些遗憾,才十两? “罢了,本少爷已经卖了十万两银子,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勉强留着这老家伙在府里呆着吧。” 杨账房居然一点也不恨,反而喜极而泣地道:“多谢少爷!老奴就知道,少爷是心疼咱的,咱日后定为您肝脑涂地啊!” 张景元眼睛一闭,对这一幕已经感到麻木了。 他觉得,这府里,压根没一个是正常人。 上到少爷,下到仆人,脑壳全都有那个大病。 可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大主顾,于是便尴尬地笑道:“朱少爷,您可真是个不可多得……不可多得的……” 他搜肠刮肚,憋了半晌,方才蹦出一个形容:“您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善人呐!” 朱寿心中一阵恶寒,忙龇牙道:“赶紧画押,本少爷等着用银子呢!” 签字、画押。 张景元带着地契,心满意足的走了。 管家老方、杨账房等一干下人,看着府里被搬空的一切,却个个如丧考妣。 哎! 这该如何向老爷交代? 可很快,老方却是精神一震,忽然喜笑颜开。 卖,就卖了吧。 陛下富有四海,想来,也不差这十万两了。 少爷的脑疾好了,才是要紧之事啊! 转念一想,他整个人激动极了,赶紧吩咐了下去:“快,来人呐,准备鞭炮,少爷的病好转了,此乃大喜之日啊,咱府里得好好庆贺一番!” “这鞭炮,莫要吝啬,先放个十挂!” “对对对,少爷往常最喜欢听响了!” 整个府里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听着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朱寿怀疑起了人生。 到底是本少爷有脑疾,还是你们有脑疾啊? 真是一府的神经病! …… 此时,大明皇宫,谨身殿内。 朱元璋站在殿中,他那一双本是犀利矍铄的眼眸,此时却涌满了痛心、酸楚、愧疚,以及一抹难以察觉的惶恐。 朱标的背痈,他亲自去看了。 可看了之后,一颗心直坠谷底。 一切皆如朱寿预料的那般,儿子时日无多了。 呆立良久,他缓缓开口,洪亮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了几分。 “蒋瓛!” 殿门大开,大明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登时迈步入殿。 “皇爷,臣在!” “寿儿的事,查的如何了?” 蒋瓛忙是恭敬地道:“回皇爷,臣已查明,皇长孙殿下这段时日从未跟外人接触!” 朱元璋目光一凝,暗道:“不曾与人接触,为何便能断言出标儿要死?” “难道,是上天令寿儿那孩子开了窍,给咱提个醒?” “是了,也只能这一种可能了!” 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召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入宫见驾!” “遵旨!” 蓝玉二人奉了圣旨,联袂入宫面圣。 在外,他们二人是尊位显赫的国公爷。 可在朱元璋的面前,两人跪在地上,把头低到尘埃,乖巧的如同一条狗。 蓝玉踌躇了片刻,才诚惶诚恐地问:“陛下,敢问您叫臣来,所为何事?” 朱元璋深锁着眉,眼神闪烁了几下。 这两人,都是淮西武将集团的领头人物,是他留给朱标登基后统治大明的班底。 可若是朱标真出了事,将来克继大统的皇帝,压得住这一帮骄兵悍将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了。 一时间,他那刚宰了李善长而冷却下来的杀心,再次沸腾了。 随即,他便从御案上抽出一沓弹劾的奏折,甩在了蓝玉二人的脸上。 “咱封你们做了国公之后,你们是真长出息了啊!” “征讨北元回朝,只因守关的没及时开口接纳,你们竟敢纵兵毁关,破门而入!” “来,告诉咱,是不是还想破了皇宫的大门,抖抖国公的威风?!”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雷霆在谨身殿炸响! 蓝玉吓得身体一颤,冷汗四冒,连忙磕头:“陛……陛下,臣不敢,臣万死!” 冯胜也是跪倒在地,惶恐不已。 朱元璋目光一冷,正要再敲打一番,脑中忽然闪过大孙子朱寿的身影。 “罢了,明日咱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你们的罪,由他决断吧!” 蓝玉两人心中大震! 朱元璋是什么性格,他们可太清楚了。 猜忌多疑,雷厉风行,谁敢替陛下拿主意,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可如今,陛下竟把他们的罪过,交给别人论处? 竟能左右得了陛下的想法…… 这人是谁?! 第五章 他管陛下叫爷爷? 蓝玉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跟宋国公冯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 这天底下,唯一能左右陛下想法的人,只有一个马皇后。 可随着马皇后的去世,陛下便乾纲独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眼下,竟又多了一个? 可此时面对陛下的震怒,两人也不敢细想,登时叩首在地,忙道:“臣等遵旨!” “滚吧!” 朱元璋看着两人躬身退出谨身殿,眼眸幽深。 “传旨!” “命锦衣卫广寻天下名医入京,可医背痈者,封侯赐爵!” 蒋瓛心中一震! 当今太子殿下朱标,患的就是背痈! 好端端的,陛下竟召名医入京,难道说…… 他心中涌起无数推测,面上却不敢怠慢,忙道:“臣遵旨!” 朱元璋的面容,半隐在烛火的阴影下,看不出喜怒。 标儿! 放心,咱就是竭尽天下之力,也要医好你! 咱等着你好起来,继承江山社稷! 为天下生民立命! 为大明国祚,开万世太平! …… 次日一早。 暖阳射入房中,睡了一大觉的朱寿,悠悠转醒。 寝卧大门四开,管家老方迈步进来,后头跟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一看就是婢女。 一见他醒了,婢女登时拿过一个热毛巾到了床塌前。 “少爷,奴婢伺候您洗漱穿衣!” 朱寿长吁短叹。 一睁眼,就要装疯卖傻。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可琢磨完之后,他心里还是不断暗示自己,败家子,自己一定要有个败家子的样! 万万不可露了马脚,露了,就要被扎针了。 于是,他便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问:“大清早的,鬼叫什么?本少爷问你,什么时辰了?” 婢女吓得不轻:“回少爷,日上三竿了……” “才三竿?” 朱寿顺势往床榻上一躺,道:“本少爷像是三竿才起的人吗?两个时辰后,再叫少爷起来!” 管家老方赶紧上前,点头哈腰道:“少爷,早膳已备下了,您要不要用过膳了再睡?” “噢,早膳好啊,吃了,延年益寿呢。” “来啊,快扶本少爷起来。” 朱寿借坡下驴,翻身而起,在婢女的伺候下更衣。 刚进正厅,孙老大夫背着药箱来了。 他笑呵呵的给朱寿行了一礼,惊道:“呀,少爷今日的气色好多了啊!” “待老夫给少爷您把脉一番,看看身体如何了。” 一见到这老家伙,朱寿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顿时把筷子一拍,冷道:“把脉?把什么脉?你这老东西,想害本少爷不成?” 张大夫一点也不恼,反而捋着胡须,感慨道:“不把了,不用把了,少爷这病,算是大好了!” 朱寿一翻白眼,指着大门,蹦出一个字:“滚!” 张大夫老脸堆笑,更是高兴了,夸赞道:“哎呀,少爷这个滚字,真是气势如龙,骂的小人心里真舒坦呐!” “老夫告辞,告辞了。” 说罢,面上挂满了喜色,脚步轻快的扬长而去。 朱寿劫后余生,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本少爷可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人,岂能再被银针扎了后脑? 万一扎傻了咋办? 可随着吃下一口饭菜,他刚赶走大夫而畅快下来的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老方!老方!” “老奴在呢,少爷有何吩咐?” “去,带人把府里的厨子给本少爷狠狠揍一顿,这菜居然是苦的!” 老方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道:“少爷,菜都是带点苦味的啊,咱府上可是用的上好的青盐呢,不然还会更苦。” 朱寿一拍脑门,大意了啊! 他这才记起,现在的大明,吃的多是带有杂质的海盐, 吃起来,免不了带有一种苦味涩味。 若是自己改良一番…… 想到这,他立即召来几个下人,教了他们矿盐的提炼之法。 提炼的办法还是很简单的, 矿盐捣碎,制成卤水,再过滤、提纯、烧干便可制出白盐。 可听了之后,下人们却是面面相觑。 “少爷,您这个法子,我等从未见过啊,能成吗?” “就按本少爷说的做,哪来这么多屁话?今日就要搞出来,不然本少爷连饭都吃不上了!” “是,少爷。” 朱寿一发火,下人们顿时不敢再质疑了。 他这才满意点了头,又对老方嘱咐道:“老方,此法不准外泄,可懂?” 老方杀气腾腾地道:“少爷放心,谁敢吐露半个字,老奴砸断他腿!” “老方,那个谁谁谁来着,把卖地的银子送来了吗?” “回少爷,已经送来了。” “既然银子到了,那待会你跟杨账房进应天府一趟,替本少爷办件事。” 老方连忙躬身,道:“请少爷吩咐。” 朱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手一挥,道:“把卖地来的那十万两银子,统统买了粮食!” 啥? 买粮食? 还是十万两银子,全买? 少爷疯了? 老方眼睛一下瞪大,急忙道:“少爷,不能买啊,都传闻今年乃是大丰之年,咱们这时候大肆屯粮,会把家业赔光的呀!” 朱寿呵斥道:“你懂个什么,本少爷屯粮,是要用来干大事的!” 老方一下哭了,眼泪啪嗒地落下,跪地道:“少爷,您能不能换个癖好,咱去青楼,去赌坊,去哪儿都行呀,可别干大事了!” 朱寿心里不禁感慨。 不屯粮,本少爷拿啥捞一笔大的跑路? 可这话,决计不可说出来的。 说了旁人也不信,没准还觉得他疯了。 他心中无奈,便故作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一句话,就镇住了府里上上下下。 “再敢啰嗦,本少爷打断你三条腿!” 老方一听,瞬间屈服了。 他跟杨账房拿了银票,不情不愿地进了应天府。 十万两银子,将应天府市面上的粮食,全部一扫而空。 京师震动了! 是哪个败家子,买光了粮食? 今年可是大丰之年,新一茬的粮食也马上要秋收了,粮价将会一降再降。 此时屯粮,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也正在这时,朱元璋带着蓝玉和冯胜,赶到了朱寿住的府宅。 站在门外,他冷冷吩咐道:“记住,等进了门,不管你们两个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大惊小怪。” “否则,咱砍了你们的脑袋!” 蓝玉两人听完这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陛下,到底是要带他们见谁,竟不惜下了此等谕旨…… “是,陛下。” 朱元璋眼神冷漠:“嗯?” 蓝玉两人急忙改口:“是,老爷!” 朱元璋这才满意点了头,率先迈步进了宅院。 跨进门槛,一眼便见着朱寿正招呼着下人们,把一袋袋粮食搬进府中的后院。 朱元璋一愣,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府里啥时候有这么多粮食了? 正要开口询问,朱寿一转头便看见了他,顿时笑了:“爷爷……啊不对,老头子,你回来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是啊大孙,爷爷来看你了!” 身后的蓝玉和冯胜,瞬间吓的一蹦三尺高。 啥? 他竟管陛下叫爷爷?! 第六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堂堂两位当朝国公,一下傻眼了。 尤其是蓝玉一脸的懵,下意识低声地问:“他……他管陛下叫啥?” 冯胜眼睛发直,呆呆地道:“似乎……叫了声爷爷?” “陛下还应了?” “应了。” 两人四目相对,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惊骇! 好家伙! 怪不得进门之前,陛下不准他们大惊小怪! 原来,陛下竟在宫外有个孙子! 他还管陛下叫老头子? 这可是大不敬啊…… 而这个时候,朱寿也看见了两人,忍不住问道:“老头子,这两位是?” 朱元璋面色如常,笑呵呵地道:“这两个是爷爷的护院,忠心耿耿,跟着爷爷很多年了。” 说完,一指后院:“寿儿,这些粮食哪来的?” “拿银子买的啊。” 朱元璋听了一愣,接着脸上竟涌起了激动! 老朱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啊! 咱的大孙,出息了! 看看,都不把银子用在青楼了,竟是买了粮,干了点人儿事! 可很快,他便意识了一个问题。 不对! 咱明明记得,府上的存银所剩无几了呀! “寿儿,你又是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朱寿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卖地啊。” 朱元璋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宽慰的笑了,道:“卖几亩田产罢了,还好还好!” 说到这,余光一瞥,却见一旁的管家老方哭丧着脸,一副要死了爹的样子。 他心里顿时一咯噔,一种不详的预感也随之涌上了心头。 “寿儿,你说的卖地……是卖了多少亩?” 朱寿笑嘻嘻地道:“全卖了呀。” 朱元璋一下笑不出来了。 他脸色一变,转过头便对老方怒声质问:“寿儿要卖地,你咋不跟咱说上一声,岂能这般纵容于他?” 老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巴巴地道:“老爷,冤枉啊!老奴倒是拦了,可拦不住少爷啊!” “你啊你……哎!” 朱元璋气的一跺脚,一个拂袖,背着手迈步往正厅里走。 到了厅堂,正想喝口茶来压压惊,可一伸手,他又愣住了。 只见桌上摆着的,是一个劣质陶瓷大碗,碗口都裂个几个大口子。 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却又见着厅里的名贵器具,俱是不见了。 堂堂马上得来天下的大明皇帝,站在空荡荡的厅堂之中,竟平添了几分文人的萧索落寞之感…… 这个时候,朱寿也磨磨蹭蹭的跟了进来。 他也不怕事大,竟舔着一张脸,安慰道:“老头子别看了,越看,你心越难受不是?” 朱元璋两眼一阵发黑,震惊地道:“这……这些……也卖了?” “嗯,卖了。” 朱元璋蓦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问:“今日将应天府的粮食一扫而光的那败家子,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朱寿邀功似的道:“老头子,咋样,孙儿这手笔大吧?” 一听这话,朱元璋顿觉悲从中来,痛心疾首极了。 来的路上,他还跟蓝玉等人鄙视了一番那败家子的愚蠢行径,说也就不是自家子孙,否则非抽死不可。 可到头来,竟是自己的孙子干出了这等蠢事! 丢人啊,咱的老脸都丢尽了! 崽卖爷田也便罢了,竟还让蓝玉他们撞了个正着…… 咱朱元璋的一世英明毁了啊! 此刻,蓝玉和冯胜二人的心中,也是尴尬极了。 打死他们也没想到,陛下的这个孙子,居然败家到了这个地步…… 等等! 陛下出了这么大的糗,自尊心作祟之下,不会杀人灭口吧?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而朱寿看着爷爷捂着心口,一副捶胸跌足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 老爷子的抗压能力,这么差啊? 早知道,便不跟他说笑了。 他急忙上前,关切的问:“老头子,你没事吧?” 听了这话,朱元璋气的额上一下青筋暴起,登时把脚下的鞋子脱了下来。 “你个不肖子孙,愧对祖宗啊!” “咱今日非要抽死你不可!” 朱寿吓得头皮一阵发麻,忙道:“老头子,误会啊!孙儿屯粮,可是要干大事的!” 朱元璋目露凶光,气地脱口便骂:“屯个屁,咱就是看你吃饱了撑的!” “来人,把府上所有门窗封死,绝不可让这小兔崽子跑了!” 一众府里的下人急忙劝道:“老爷,莫要动怒,使不得、使不得呀!” “少爷只是一时糊涂,再说少爷脑疾刚好,万一您把他揍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揍就揍了!” “今日若不让他长个记性,这瞎胡闹的本性,日后还要屡教不改的!” 说完,立刻冲上前去,便要大义灭亲将这不肖子孙击杀于鞋底之下。 朱寿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奋起自救,躲开如同骤雨般落下的鞋底,在屋里上蹿下跳跟爷爷周旋。 朱元璋没处撒气,脸上更是乌云笼罩,怒声道:“你给咱站住!” “乖乖挨揍也便罢了,你若再跑,咱吊起来抽你三天三夜!” 朱寿也不傻,不跑才容易挨揍呢。 “老头子,咱能不能讲讲理?” 朱元璋气的不轻,眼中冷光四射,恼火道:“讲理?讲什么理?” “今日咱就是想抽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朱寿长叹一声,说:“老头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你若不讲道理,孙儿怎么会知错就改呢?你说对不对?” 说实话,追孙子追这么半天,朱元璋也累的够呛。 一听大孙子这么说,他目光中带着一抹期许,借坡下驴的问了一句话。 “那咱跟你讲道理,你会改吗?” 朱寿闻言一愣,脱口道:“不会呀,老头子,想什么呢,我是怕你憋出病来。” 朱元璋瞬间血灌瞳仁,气的大怒,把鞋底抡的虎虎生风。 “受死吧,你个小畜生!” 朱寿闪身一躲,不成想竟躲进了一个死胡同。 正要再跑,爷爷那硕大的鞋底,却是直直抽了下来。 完了! 跑不掉了! 他吓得满面惊恐,绝望的把眼睛一闭…… 第七章 咱淮西武将要完蛋了? 闭上眼的这一刻,朱寿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可呆等了半晌,他竟发现,爷爷那硕大的鞋底,始终没抽在自己的身上。 下意识地微微睁眼,他顿时愣住了。 只见朱元璋杀气十足的目光,一下融化了,充满了慈爱。 他长叹一声,捂住了心口,哽咽道:“寿儿啊,你这孩子,咋总是长不大呢?” “打从你患了脑疾之后,便不爱读书,喜欢胡闹,别人怎么笑话,咱一点也不在乎。” “咱只求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才给你取了寿这个字。” “别怪爷爷发这么大的火,爷爷老了啊,没几年活头了。” “等咱百年之后,这家业你若再败下去,往后该怎么活呀……” 对于这个孙子,朱元璋的心里满是愧疚。 这一刻,他不是洪武皇帝,只是一个望孙成龙、风足残年的老人。 孙子薨了,他把一切归结于是自己的疏忽,才让朱寿在棺中憋出了脑疾。 他是个勤俭节约,甚至极度厌恶豪奢的皇帝。 之所以违背本心,在宫外置下这么大的家业,任由朱寿胡闹,也是怕孙子再出现什么闪失。 可见他对朱寿的宠溺了。 而朱寿看着朱元璋那花白的须发,也是于心不忍,很是愧疚地道:“爷爷,孙儿我……” 话刚开口,朱元璋瞬间瞪大了眼睛,惊疑极了。 一旁的老方也惊讶不已,道:“少爷,您又叫爷爷了,是不是……” 朱寿气的一翻白眼,心里恨不得把这老东西撕了。 叫爷爷怎么了,他就是本少爷的爷爷啊! 可转念一想,罢了,懒得跟这个老东西一般见识了。 他只得狠下心,对朱元璋哼声道:“老头子,少扯没用的,这顿揍,你到底打是不打?” 朱元璋摆了摆手,笑呵呵道:“不打,不打了,谁叫你是咱的心头肉呢。” “这地,卖就卖了吧,咱不心疼了。” 蓝玉两人看着这一幕,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 陛下儿孙众多,可若不是马皇后亲生,陛下向来是冷冰冰的,毫无亲近之意。 而朝中的大臣,见了陛下,也是畏他如畏虎,如履薄冰。 这世上,没人能像眼前的朱寿这般,跟陛下相处的如此随意,甚至连太子朱标都差了几分。 说出去谁敢信? 朱寿,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时候,朱寿觉得有必要挽回自己的一点形象了。 如若不然,爷爷迟早会被自己气死。 于是,他便开口道:“老头子,你不用愁孙儿会败光了家业。” “孙儿屯粮,是要等粮价上涨,捞一笔大的!” 朱元璋先是一愣,接着失笑道:“寿儿好志气!可别怪爷爷打击你,今年是大丰之年,应天府的粮价是只跌不涨的!” 朱寿笑了一下,道:“孙儿昨日夜观天象,看出再过几日,河南府便要遭了黄河水灾。” “到时候,土地颗粒无收,这粮价岂有不涨之理?” 听了这话,管家老方面色古怪。 少爷昨夜便早早的睡下了,鼾声如雷,那来的时间夜观天象? 而朱元璋此时的眼神,流露着迷茫、错愕、不敢置信。 啥? 河南府要遭了黄河水灾?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乃大明皇帝,可到目前为止,户部也没上过关于河南府的折子啊! 朱元璋一脸不信,还以为自己发火吓着了大孙子,面上不禁带上了几分担忧。 “寿儿,你咋还胡咧咧上了,可别吓爷爷啊!” 朱寿长叹一声,道:“老头子,孙儿虽然一天天吊儿郎当的,可从未诓骗过你吧?” 见孙子说的煞有其事,朱元璋心下一沉! 难道,此事真的会发生? 他神色立刻紧张了,再联想起之前孙子对朱标的判断,不禁道:“寿儿,你上次说,太子朱标他……“ 朱寿点了点头,道:“几月之后,朱标就要薨了。” 噗通! 厅堂之中,瞬间响起一道倒地声。 顺势看了过去,正是蓝玉满面惊骇的瘫坐在了地上。 朱寿下意识问:“怎么了这是?” 既然是跟了爷爷多年的护院,那肯定就是心腹了,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此时,蓝玉心神巨震! 咱的侄女婿要薨了? 正要开口询问,抬头却见着朱元璋一个冰冷的眼神,投了过来。 他顿时心领神会,忙道:“回少爷,小的站了太久,腿有点麻了。” 朱寿恍然点了点头,道:“腿麻啊,那坐下说便是了。” 说完,又对朱元璋郑重地道:“老头子,河南府的事,孙儿绝不是无地放矢。” “等屯的粮赚了一笔大的,咱爷孙俩就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噗通! 厅堂中又是一道倒地声响起! 正是冯胜。 眼看着朱寿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他也赶紧回道:“少爷,不好意思,小的也腿麻了。” 两位国公的心中,震惊极了。 先在陛下面前说太子要死,又忽悠陛下跟自己跑路…… 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凌迟处死都是轻了! 这位皇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朱元璋狠狠瞪了蓝玉二人一眼,随即道:“大孙啊,爷爷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老头子,你有话直说便是了。” “咱没想明白,就算太子朱标薨了,当今的皇帝朱元璋,也不会大开杀戒吧?” 朱寿笑了一下,道:“老头子,这你就不懂了。” “一旦朱标薨了,储君之位,一定会落在他嫡子的头上。” “可立了皇太孙,就会造成主少国疑,武将彪悍的格局!” “朱元璋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还护犊子,为了不给子孙招祸,你说,他会不会砍了所有淮西集团武将的脑袋?” 朱元璋一阵默然。 孙子这一番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要是真的把江山交到皇孙的手上,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把朝中的骄兵悍将铲除个干净。 而蓝玉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震! 尤其见到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他更是心神大乱,忙道:“少爷,就算是立皇太孙,陛下也不至于清洗淮西武将吧?” “要知道,淮西的武将乃是太子朱标的铁杆。” “他们既然能支持朱标,自然也能支持朱标的儿子当皇帝啊!” 朱寿摇了摇头,道:“话是说的没错,可你们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太子朱标,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女婿,而身为淮西武将之首的蓝玉,是常遇春妻子的弟弟。” “也就是说,蓝玉这帮淮西武将,只会拥戴常氏所生的皇孙当皇帝!” “可偏偏,皇长孙朱雄英八岁就薨了,次孙朱允熥又是生性木讷,压根不是当皇帝的料子!” “这样一来,朱元璋就只能立侧妃吕氏所生的朱允炆为皇太孙了!“ 说到这,朱寿看了一眼蓝玉,笑着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凉国公蓝玉,你会拥立一个根本不是自己血亲的朱允炆,当皇帝吗?” 这话一出,蓝玉脸色大变,瞳孔紧缩! 他两腿无力,登时从椅子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哐当! 一旁的冯胜也面无血色,吓得如烂泥一般瘫坐于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全都升起一个恐惧而又可怕的念头。 淮西一众武将的好日子…… 这就到头了? 第八章 白盐一出,朱元璋傻眼了 见到了这一幕,朱寿不由开口问:“两位这是?” 蓝玉满面的惊恐,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胜倒是勉强还能说话,却也是颤颤巍巍地道:“回少爷,我们坐的有点久了……腿又麻了……” 朱寿长叹了一口气。 哎…… 爷爷这两个护院的身体素质也不行啊!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腿竟又麻了。 看来,回头自己有必要训练出一支强悍的卫队了。 “那两位就站起来,缓缓身子吧。”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在门外大叫道:“少爷,您要的东西炼好了!” “老头子,你坐着,孙儿出去看看!” 说罢,朱寿也不等爷爷回话,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朱元璋看着他消失在了门口,皇帝的威严瞬间展露了出来,冷道:“寿儿的话,你们两个听到了吧?” 厅堂之中,蓝玉和冯胜齐齐跪倒了在地上! “陛下,臣等绝无私心!” “这大明江山,不管到了谁的手中,臣等都将尽心辅佐!” 朱元璋淡淡道:“若无私心,你们跪个什么?” 蓝玉吓得浑身冷汗如雨下,忙道:“陛下,臣……” 可话没说完,朱元璋便挥手打断了:“罚你们三年俸禄,禁足在府中七日,往后给咱老老实实的,不然……” 这话点到为止,没全说了。 蓝玉心中却是一片惊骇! 虽只罚俸三年,可若是自己的侄女婿朱标真的薨了,下次罚的就是…… 可谕旨一出,他也不敢不从,于是忙道:“臣蓝玉,谢陛下隆恩!” 冯胜也是如蒙大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朱寿兴奋的叫喊:“老头子,快来,孙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哎,好大孙!爷爷来了!” 朱元璋带着两人走出了厅堂。 院内支着几口大锅,下人们已经按照朱寿吩咐下来的办法,熬炼出了盐。 只见在大锅之中,细如白沙,洁白如雪的盐粒,塞满了整锅。 朱元璋走到近前,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盐粒,一下傻眼了! “寿儿,你弄的这是……” “老头子,你尝尝便知道了。” 朱元璋忍不住用手沾了一点,轻轻舔了下。 咸! 是盐! 一瞬间,他激动地整个人都颤抖了:“这是……盐?而且还是上等的精盐?” 可朱寿却摇了摇头,道:“不,只是刚提炼出来的粗盐罢了。” 朱元璋震惊的险些跌倒,脱口道:“寿儿,疯了吧,你管这叫粗盐?!”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盐粒! 此时的大明,最高品质的盐,也要龙眼大小,入口还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可摆在他眼前的这几锅盐,竟细如白沙! 入口的味道,也只有单纯的咸! 结果,寿儿竟然说这只是粗盐? 想到这,朱元璋连忙问道:“寿儿,你跟咱说说,这……这粗盐,是怎么办到的?” “岩盐里搞出来的啊。” “啥?” “还能从岩盐里搞出来此等品质的盐来?” 朱元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黑:“不对,岩盐有毒啊!你这小兔崽子,是要害死你爷爷吗?” 蓝玉两人脸色大变! 这位皇孙疯了,竟敢毒害陛下? 朱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我爷爷,我岂会害你?这盐是无毒的,若是不信,看下老方就知道了!” “老方?” “是啊,他都吃了小半斤了,若是毒发,人早死翘翘了!” 朱元璋转头一看,顿觉头皮发麻! 只见管家老方用手捧着一大把盐,伸出舌头狂舔,一脸享受的样子。 “这盐,真好吃呐!” “少爷的办法竟是真的,老奴算是服了,五体投地啊!” 朱寿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莫要再吃了,吃多了,当心嗓子齁哑了。” 老方却一点也没听进去,还高兴地道:“少爷,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盐,老奴想吃个够!” “算了,不管你了!吃死了,本少爷可不管埋啊!” 朱寿无奈翻了个白眼,真不怕齁死! 这时,朱元璋问道:“寿儿,这几个锅里的盐,少说五六百斤了吧,提炼成本几何?” 朱寿笑道:“一百文!” 噗通一声响。 朱元璋震惊地坐到了地上! 朱寿赶紧上前:“老头子,你没事吧?” 一旁的蓝玉两人,也反应了过来,惊呼道:“老爷!” 三人合力之下,朱元璋这才站起了身来,尴尬道:“刚才在厅堂里坐太久,咱的腿也麻了。” 话是这么说,他心中却激动不已。 市面上最好的海青盐,是三四百文一斤。 之所以这么贵,乃是因熬炼、倒运的成本奇高,盐税也高! 可如今,一百文的成本,就能炼这么多的盐,而且还少了倒运这一环节,在应天府周边便能炼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盐价将要大暴跌,百姓个个都能吃得起盐了? 那将是怎样的一个洪武盛世啊! 想到这,朱元璋满面红光地问:“寿儿,这么说来,咱家也能做盐业生意了?” “对!” “但问题是……” 朱寿看了一眼便宜爷爷,问:“老头子,你有盐铁转运司的门路吗?” “大孙放心,这个咱有!” “行!老头子,那等会我把制盐的办法给你,你去找人手地方,尽快炼个几千斤出来!” 朱元璋愣了一下,道:“寿儿,你就这么把法子给咱了?” 朱寿笑嘻嘻的道:“咱们可是亲爷孙,还怕啥?不过,这事得保密啊!” “放心,咱绝不泄露出去!” “对了寿儿,这盐价,你打算作价几何?” 朱寿大手一挥,笑道:“十两银子一斤!” 十两?! 朱元璋顿时惊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了地上。 接着,他便痛心疾首地道:“寿儿,你平日里怎么胡闹,爷爷都不生气,可今日,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你把盐卖这么贵,百姓根本吃不起,这是与民争利啊!” “咱老朱家,不干欺压百姓的事!” 吾本淮右一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在开国之前,他以乞丐之身,吃过无数苦头。 成了皇帝,他便一心为天下的万千黎民着想,极为痛恨剥削百姓的权贵。 眼下,朱寿的做法,不正是在坑害百姓? 朱寿听完了话,却是一愣,道:“老头子,谁说我要把盐卖给百姓了,我卖的是士绅!” “士绅?” “大明士绅个个锦衣玉食,孙儿说的没错吧?” “对!” 朱寿挤眉弄眼地笑道:“这就是了!反正百姓们暂时还吃不起盐,那咱们为何不先抬高盐价,去捞士绅们兜里的银子呢?” 大民的百姓苦啊,苦便罢了,还穷的没银子。 既然都是捞,何不宰了士绅阶层这头肥羊? 朱元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寿儿,你说的有点道理,可盐价一旦暴涨,官府不插手吗?” “插手?” “插什么手?” “老头子,盐税可是很高的,等白盐遍布天下那一天,百姓的银子如数奉还,士绅的银子,咱们就跟皇帝朱元璋三七分账!” “等国库充盈,朱元璋感谢咱们爷孙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派人来插手?” “到时候,咱们捞足了银子就跑路!” 朱元璋眼前顿时一亮,对啊,咱咋没意识到这点呢! 一旁的蓝玉两人也是心中大震! 没想到,这位皇孙给陛下解决国库之患的同时,竟还心系万民! 这……皇孙贤明啊! 可很快,蓝玉便问道:“少爷,这盐虽是发财大计,可您和老爷想靠这个跑路,银子怕是不太够啊。” 朱寿点点头,说:“说的不错,光靠卖盐,是不太够跑路的。” 朱元璋瞬间心下一沉! 就在这时,朱寿笑了一下,道:“不过,谁说本少爷只有白盐这一个赚钱办法的?” 他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可朱元璋三人听完眼皮一抖,脑海中疯狂轰鸣! 啥? 还有赚钱的法子?! 第九章 一语成谶 这一刻,朱元璋君臣三人差点跌掉了下巴! 一个白盐,就让他们震撼极了。 可没想到,朱寿竟还有敛财的路子? 朱元璋手都抖了,忍不住激动地道:“寿儿,你还有啥法子?你跟咱一并说了,爷爷一口气都给你把门路走通了!” 朱寿却是摇了摇头,道:“老头子,切莫心急,等白盐大卖,再去搞别的也不迟。” 朱元璋顿时一愣,尴尬道:“是啊,咱心急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岂能不急? 此时的大明,民生凋敝,百废俱兴! 治灾,荡平北元余孽,迁都…… 哪一样不要银子? 若是有银子,他朱元璋岂会束手束脚,完全有信心缔造出一个雄浑的洪武盛世!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老了,这个愿景,只能留给朱家的后辈子孙去实现了。 可如今,孙子朱寿搞出的白盐,就如同狠狠撕碎了黑暗的一角,让他看到了曙光! 筑大明万年江山! 一时间,朱元璋心中激荡不已,再次看向朱寿之时,目光很是复杂。 这个孙子,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寿儿,你老实告诉咱,这个制盐的本事,是谁教你的?” “孙儿在……” 朱寿下意识就要开口,说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可心里又想,不对,这该死的败家子岂会读书? 说了,可就露馅了。 于是,他轻咳了两下,便正色道:“孙儿犯了脑疾卧榻之时,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一位白发老头。” “那老头拍了拍孙儿的脑袋,说俺是你朱家先人,这制盐之法你且拿好,以后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先人托梦? 竟还有这种离奇之事? 朱元璋眼睛一下瞪大,目光茫然地看着他,忙道:“之后呢?” “之后那老头又推了孙儿一把,说去吧、皮卡丘,孙儿在地上一滚,就从梦里醒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 朱寿激动地看着便宜爷爷,兴奋道:“顿悟了啊!老头子,孙儿顿悟了啊!” 这话一出,朱元璋眉心直突突,气的七窍生烟。 小兔崽子,又糊弄老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问了也是白问,孙子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罢了,只要这孩子无病无灾,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了。 “寿儿,你且在家好好养病,爷爷这就进应天府,把盐业的事给办了。” “去吧去吧!” 朱元璋带着蓝玉两人,迈步出府。 他背着手,心情显得很不错:“咱问问你们,觉得咱这个大孙如何?” 蓝玉登时躬下身来,忙道:“回陛下,皇孙真乃贤明之人!见识犀利,臣远不及也,心生佩服!” 一旁的冯胜也赔笑道:“陛下,臣也一样!” 朱元璋满意点了点头,大笑道:“咱的大孙哪来的脑疾,这不很正常吗?” “往后谁再敢胡咧咧寿儿有病,咱抽不死他!” “行了,咱要回宫了,你们两个也滚回府里闭门思过!” 说完,他便登上马车回宫。 眼看陛下的马车走出老远,蓝玉才站起了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老冯,你说太子要薨了这事,有几分是真?” 冯胜叹了一口气,道:“多半是真的了。” 听了这话,蓝玉更是失魂落魄了,激动道:“太子若出了事,我等淮西武将,该何去何从?” 这一刻,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拥立的,乃是常氏所生的皇孙,压根看不上朱允炆这一脉。 可若不拥立朱允炆,以陛下的性格,绝对会对淮西武将进行大清洗,为皇太孙铺路…… “哎……” “若是雄英那孩子还在世就好了!” “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皇长孙,咱最疼的孩子也是他,他若在,这皇位,还会轮得到朱允炆那废物?” “咱们淮西武将的困局,也能不攻自破了!” 听了这话,冯胜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拍大腿:“老蓝,咱们淮西武将,还有的救!” 蓝玉心中一震,眼睛一下红了。 “你有啥办法?” “快,赶紧跟咱说说!” 冯胜却卖起了关子,一指身后的府院,问道:“你觉没觉得,呆在这里的皇孙,很像一个人?” “他能像谁?” 蓝玉感到一头雾水,撇了撇嘴道:“正事要紧,你莫要岔了话,咱可不关心跟咱没关系的人。” “关系大了!” 冯胜心里都要气死了,恨铁不成钢地道:“那孩子,长得像雄英啊!太子的嫡长子,咱大明的皇长孙,朱雄英啊!” 卧槽! 蓝玉眼睛瞪的滚圆,整个人傻眼了! 怪不得自己一见朱寿,就觉得熟悉! 像! 这小子跟咱的外甥孙,长得太像了啊! 他越想越心惊,竟一屁股重重跌坐在了地上,喃喃道:“雄英不是八岁就薨了吗……他怎么会在这……“ 冯胜叹道:“你记不记得,雄英下葬第二天,陛下就裁撤了一大批送葬的太监、御林军。” “想来,陛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瞒下皇长孙还活着的消息!” 蓝玉精神一震,道:“老冯,你说的办法,难道是想叫咱淮西武将,扶雄英这孩子上位?” “没错!” 冯胜重重点了点头,目光幽幽:“拥立雄英,才是咱们淮西一众老兄弟,唯一的活路啊!” “对对对!咱就该拥立雄英!” 蓝玉心中郁结尽去,大笑道:“走,咱回府上闭门思过,等禁足结束,便叫淮西的兄弟们过来商讨大事!” 雄英! 等着咱! 朱允炆,那就是个屁! 舅老爷是你父朱标的铁杆,也将是你的铁杆! …… 蓝玉回府禁足之时,朱元璋也回到了皇宫。 他想起朱寿曾断言的河南府水灾,便立即召了户部尚书赵勉入宫面圣。 谨身殿内,赵勉穿着一身钦赐麒麟服,跪倒在地。 “臣赵勉,叩见陛下!” “陛下深夜叫臣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朱元璋端坐御案,气势威严极了,淡淡道:“这几日,你可曾收到河南府遭灾的奏报?” 赵勉顿时一愣,忙拱手躬身道:“回陛下,臣不曾收到遭灾的奏报。” “可臣想来,马上就要秋收,今年定是一个大丰之年,这奏报是绝不会收到了。” 朱元璋一挑眉头,道:“可咱咋听说,这几日河南府要遭了黄河水灾,还是庄稼颗粒无收呢?” 赵勉脸色一下肃然了起来,言之凿凿道:“陛下,此乃妖孽之言,不足为信!” “散布此消息之人,其心当诛!” “臣谏言陛下彻查,诛杀这厮的九族!” 他慷慨激昂,像极了一个为国请命的忠烈臣子。 可话音刚落,谨身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皇爷,大事不好,河南府遭灾了!” 第十章 快跑啊,这盐有毒! 随着殿外传来的一声大吼,君臣二人都震惊了。 啥? 河南府真遭灾了! 户部尚书赵勉的脸色瞬间绿了。 刚才就不该信誓旦旦向陛下保证的,现在好了,活生生的被打脸了。 他站都站不稳了,呆怔了几下,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个……陛下放心,河南府便是遭了灾,想来……想来也不会太大的……” 可就在这时,蒋瓛疾步走入宫门,忙跪地道:“陛下,探子来报,黄河泛滥,大半的河南府都被淹了,粮食颗粒无收!” “大批流民无家可归,正往京师赶来求活!” 听了这话,赵勉感到自己的脸面,更是火辣辣的疼了。 他身体一瘫,便跪在了地上,叩首道:“陛……陛下……臣万死!” 此刻,朱元璋没心思治他的怠政之罪,拿着奏报的手都颤抖了。 对上了! 一切都跟寿儿预料的那般,全都对上了! 水灾发生,随之而来的,将是粮价暴涨! 等流民入了京师,整个应天府也要陷入一场巨大的粮食危机! 咱朱元璋差点因寿儿变卖家业而屯粮,打了这个大孙一顿? 糊涂啊! 寿儿疯了似的屯粮,才是真正未雨绸缪的明智之举啊! 想到这,朱元璋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歉疚,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传旨,立刻调十万石粮入河南府赈灾!” “流民入京,各地官员不得欺压阻拦!” “从咱的内帑中下拨三十万两,户部连同应天府衙门,全力救济!” 听了这话,身后的一个老太监忙道:“陛下,三十万两一拨,您的内帑怕是没银子了啊……” “咱的银子呢?” “陛下,您忘了,孝慈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要翻修……” 提起已故的马皇后,朱元璋冷冰冰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一抹思念、温和之情。 沉默了半晌,他方才收敛了表情,正色道:“罢了,不修了,这笔银子都给咱用来赈济灾民!” “等咱驾了崩,亲自去给咱妹子赔个不是!” “臣等遵旨!” 赵勉躬身退出了大殿。 君前奏对,已经惹的陛下不喜了。 若是河南府大灾一事再布置不妥,恐怕会人头落地啊! 而他前脚刚走,朱元璋又颁下了一道圣旨。 “蒋瓛!” “你马上调选一批可靠的锦衣卫,务必在这几日之内,炼出大批白盐入市!” “是,皇爷!” 蒋瓛也领命而去了。 朱元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殿,思绪万千。 寿儿! 一切,就都靠你的白盐了! …… 对于白盐,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比杀人还快。 一大清早,就给朱寿送来了一间铺子的地契,以及盐铁转运司的贩盐文书。 至于白盐,也熬炼了几千斤,送进了铺子。 开业当天。 朱寿亲自坐镇铺子,看着满铺子的白盐,满意极了。 装疯卖傻这么久,直到今日,本少爷才觉得人生充满了意义啊! 他走到铺子门口,看着街上乌泱泱的人群,大声道:“诸位,本店今日开张,值此吉日,前十者购买白盐者,一律八折!” 众人愣住了。 应天府的盐商,历来只会抬高盐价,可从未听说,有折扣之举措啊! 有人不禁赞叹道:“这位公子真是心善呐,敢问尊敬大名?” 管家老方一脸骄傲,声音嘶哑地道:“我家少爷的名讳,乃朱寿是也!” “啥,朱寿?” “败光了家业,也要屯粮的那个败家子?” “听说他没事就爱半夜偷撬寡妇门,还想用一百两银子,吃人家年轻妇人的月子奶啊!” “崽卖爷田也就罢了,他竟还干出了这等事来?” “缺了大德啊!” 众人议论纷纷,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河南府遭灾的事,官府尚未公布,很多人对朱寿卖地屯粮这件事的态度,很鲜明,都觉得他疯了。 如今卖盐,岂不更令人笑掉大牙?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伯甚至捋着白须,道:“这盐的卖相,白是白,可卖的人不是正经人啊,能吃吗?” “这败家子,不会是想害人吧?” 听了这话,朱寿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本少爷的名声,这么臭? 毁谤! 他毁谤我啊! 可很快,他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点子。 “诸位,接下来本少爷将随机选出一个幸运观众,请他免费吃盐!” “至于这盐的好坏,你们一看便知了!” 幸运观众? 众人一脸的懵,这是啥意思? 而朱寿也不作解释,目光瞬间定格在了方才出声的那个老伯身上。 “来啊,把这老伯给本少爷请过来!” 一声令下,下人们顿时冲了过去,单手一提,便把对方抓到了台上。 老伯挣脱不得,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不已,大叫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老夫!” 这一幕,把在场众人看得一愣! “这败家子……畜生啊!” “那老人家不过笑话他两句,他便要小肚鸡肠地报复人家,太不是个东西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啊!” 众人破口大骂,纷纷对朱寿指指点点,极为鄙视他的为人。 一旁的管家老方,却是喜笑颜开,心里直佩服起了少爷的机智。 少爷真会玩,居然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打开白盐的销路! 心里窃喜一番之后,他又忍不住痛心疾首了。 少爷竟要让这老东西占了便宜,免费吃盐,这是……败家啊! 而此刻,朱寿看着面前的那老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老人家莫怕,吃了盐,你就懂了本少爷的苦心了!”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 可那老伯抬头一看,整个人却几乎崩溃,吓得痛哭流涕,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朱少爷,刚才是小的说错话了,你大人有大量,放咱一马吧!” “咱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死不得啊!” 听着他的哭诉,众人心中不禁同情起了这个倒霉蛋。 落在朱寿这个败家子手里,还能有活路? 等死吧,没救了。 朱寿则摇了摇头,道:“老人家净会说笑,本少爷岂是草菅人命之人?“ “来啊,把他嘴掰开,喂他吃盐!” “是,少爷!” 一个孔武有力的下人走上前去,伸手就掰开老伯死咬的牙关,直接塞进去一把盐。 老伯脑子里嗡嗡的响,面如死灰。 完了呀! 吾命休矣! 可下一瞬,一股浓浓的咸味刺激到了他的舌头。 这……好咸啊! 真的是盐! 不对,这盐怎么没有苦涩之味? 竟只有单纯的咸、清爽的咸! 老伯也不怕齁,喉咙吞咽了一下,随即便震惊的懵了! 整个人也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下意识大叫道:“快!大伙快跑!这盐有毒!” 众人瞬间面色大变,撒腿就要往外跑。 可就在这时,那老伯忽然大吼了一声:“朱少爷,你这盐作价几何,我买了!” 第十一章 陛下,大事不好! 在场众人一个个全都懵了。 啥情况? 这盐不是有毒吗? 为何这老人家竟问起了盐价? 而朱寿听了那老伯的询问,便晓得对方这是品出白盐的厉害了。 他笑呵呵地道:“这白盐,不贵,十两银子一斤。” 嘶!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市面上最好的盐,也才三四百文一斤! 可朱寿卖的白盐,竟狮子大开口,一斤要十两银子? 也太贵了! 这人莫不是穷疯了,抢银子呢? 然而,那老伯一听,整个人却眼睛一瞪,震惊道:“啥?才十两银子?” 众人又是一愣,接着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疑惑极了。 卧槽…… 这老人家,莫不是吃盐吃傻了?! 朱寿一甩袖子,一副爱搭不惜理的模样,道:“本少爷,乃是本分之人,不屑做出漫天要价的事来,说十两,就十两!” “你若买,便赶紧掏银子,不买就滚蛋!” 那老伯一点也不恼,反而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道:“哎呀呀,朱少爷真是个好人呐,在下这就买个三十斤白盐!” 三十斤……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疯了! 老伯不是傻子,此时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整个人清醒极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这帮年轻人走的路都多,可没有哪一样盐,能做到如此纯净的地步! 十两银子,太良心了! 换作是他,起码要翻个几番,卖个四十两! 想到这,他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沓大明宝钞,往案上一拍,忙道:“朱少爷,您刚才说的八折,还算数吧?” 朱寿笑了一下,道:“本少爷,一口吐沫一个钉!” 闻言,老伯更是激动了! 钱货两讫之后,他便欢天喜地跟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买来的三十斤白盐,一溜烟的跑了。 众人一片目瞪口呆。 怔神了半晌,这才有人反应了过来,狠狠一咬牙,上前抓起一把白盐,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这真的是盐!” “咸,好咸,好好吃啊!” “这白盐,我也要个三十斤!” “五十,我要五十!” “咱要一百!” 众人掏出银子,疯了似的争抢! 小半时辰之后,铺子里的几千斤盐,竟是一扫而空! 管家老方激动的要死,拿着账本,忙邀功似的道:“少爷,全卖光了,咱们足足赚了十万两银子呐!” 一众下人,也是雀跃叫好,一个个的面上全堆满了笑容。 朱寿抬起了手,压下众人的喧闹,大手一挥,道:“今日白盐大卖,你们个个有功!杨账房,去给每个人发二十两银子,当作赏银!” 本少爷是个有良心之心,不画大饼。 再说,银子给到位了,这些下人才会更加死心塌地给自己办事。 而他这话一出,一众下人们激动极了,连忙跪地叩首,感恩戴德。 “谢过少爷!” “小的日后定为少爷赴汤蹈火!” 朱寿摆了摆手,心里暗叹,腐朽,腐朽了啊! 这种养尊处优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这种万恶的生活,只考验几年怎么能够? 一定要多享受几年。 跑路! 必须跑路! 他笑了一下,道:“老方,派个人去通知老头子,就说盐卖光了,让他抓紧再送一批新盐过来!” “是,少爷!” 一个下人,急匆匆地领命而去。 …… 谨身殿。 此时,高居于御案之上的朱元璋,坐立不安地等着白盐的消息传来。 呆坐半晌,他摸了摸屁股,发现坐的生疼,便起身在殿中踱起了步,忧心重重。 毕竟,大孙朱寿定的盐价,乃是十两一斤,如此昂贵,谁也不知道百姓士绅们会不会买账。 “蒋瓛,你说,咱大孙的白盐生意会是如何?” 蒋瓛一向谨言慎行,斟酌了一下,才躬身道:“皇爷,臣觉得,以皇孙殿下的本事,这白盐定会广开销路,不愁卖的。” 一听他夸赞自己的大孙,朱元璋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笑骂了一句。 “你这杀才,拍马屁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宦官恭敬的声音:“陛下,皇孙府里的锦衣卫求见!” 朱元璋顿时精神一震,道:“叫进来!” 须臾之后,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入谨身殿,脱口便是大叫:“陛下,陛下!” 蒋瓛眉峰一冷,喝道:“放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对方满脸急色,浑然忘了礼数,忙道:“陛……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呀!” 来人,正是老方派来通风报信的下人。 此时此刻,朱元璋也认出了对方身份,顿时心下一沉! 大事不好…… 难道是寿儿出事了? 他脸色一变,声音急促地道:“发生了何事?快说!” 下人忙喘了两口大气,哭丧着脸,道:“回……回陛下,铺子里的几千斤盐,全卖光了呀,足足卖了十万两银子!” “少爷让我转告您,抓紧时间再送一批新盐进铺子!” 朱元璋一下懵了! 啥? 十万两银子? 那岂不是说,咱的国库很快就要满了?! 朱元璋满心的兴奋,可很快,他的脸便冷下来了。 他抬起腿,一脚便把那下人踹翻在地,骂道:“你个混账,会不会说话?这也叫大事不好?” 下人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起来,心里委屈极了。 自己也没说错话啊? 陛下打咱干嘛? 而一旁的蒋瓛见他这副德行,气的可谓七窍生烟。 你他娘的! 明明是大喜之事,非说大事不好干嘛? 皇孙虽有脑疾,可也不传染啊,你这混账怎么还犯起那个大病来了? 等你回了北镇抚司,咱抽不死你! 正气恼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忙道:“等等!皇孙的盐业开业,这才过去半个时辰吧?” “这么快,几千斤的盐,便都卖光了?” 下人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耿直道:“是啊指挥使大人,半个时辰,都卖了。” 这话一出,朱元璋顿时震惊了! 咱听到了啥? 半个时辰,就卖了几千斤盐?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咱的大孙神了啊! “蒋瓛,再加派人手制盐!咱要尽快见到白盐遍布大明之日!” “臣遵旨!” 朱元璋仰天大笑,声震瓦砾! 白盐大卖! 河南府赈灾之事,不愁了! 好圣孙! 寿儿,你真是咱的好圣孙呐! …… 一连几日,朱寿的白盐生意,都极为火爆。 一个盐业大亨的陡然冒出,令整个京师轰动了! 整个街头巷尾,都在疯狂议论。 而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勋贵,则是关注起了白盐的暴利,蠢蠢欲动。 无数人眼红了! 也正在这时,一个人悄然进了太子东宫。 “臣黄子澄,叩见太子妃,叩见允炆皇孙殿下!” 第十二章 进献神物 在叩拜声之中,黄子澄忙不迭的拜倒于地。 他,乃是洪武十八年的殿试第三,官居翰林院修撰,是清流之中的清流。 伴读东宫之后,便成了皇孙朱允炆的老师,拥有随时入宫觐见之权。 “恩师,快快请起!” 对于自己这位老师,朱允炆持有很大的尊敬,忙是上前,亲自扶起了黄子澄。 而太子妃吕氏则是抬眉看着他,笑着问:“黄大人深夜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黄子澄也不答话,环顾了一眼四周之后,正色道:“臣请太子妃屏退左右!” “本宫和黄大人有要事相商,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一众太监、宫女,躬身退出了偏殿。 黄子澄则立刻迈步上前,双手高高举起一个锦袋,肃然道:“臣今日冒昧入宫,乃是要进献一神物给太子妃、皇孙殿下!” 吕氏顿时一愣,诧异地问:“是何神物?” 黄子澄双目中射出一道精光,一字一句道:“此物,可助允炆殿下登临皇太孙之大位!” “什么?!” 吕氏豁然起身,震惊住了。 皇太孙! 这个称谓,只比儿子朱允炆的皇孙之称,多了一个字。 可背后所含的意义,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明,可以有无数皇孙! 可皇太孙,却只许有一位,乃是隔代储君! 这一刻,她堂堂太子妃之尊,手竟止不住的发颤,激动道:“快,皇儿,快把黄大人上呈的神物拿来给本宫看看!” 朱允炆此时也是心中激荡,定了定神,才如获至宝一般的捧过锦袋,拿给自己的母妃。 吕氏打开一看,盯着里面细如白沙的的颗粒,下意识地道:“这是……盐?” “没错!”黄子澄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吕氏眸中不禁闪过一抹疑惑之色,道:“黄大人,盐虽昂贵,却也不是什么稀世之物,如何能让陛下立允炆为皇太孙?” 黄子澄笑了一下,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若是臣告诉娘娘,这白盐并非海盐,而是矿盐,且十两银子一斤呢?” 矿盐? 十两银子一斤? 吕氏和朱允炆听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黄子澄又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这白盐,熬制的成本低廉,可价格却是奇高,京师都要卖疯了!” “若是将这等利国巨大的制盐之法拿到手,由皇孙殿下献于陛下,解了国库无银之患……” “陛下大喜之下,又岂能不将殿下册封为皇太孙?” 朱允炆年幼的心灵,大为震撼! 吕氏心中也是欣喜若狂,竟比自己的儿子,显得还要激动个几分。 她,本是太子朱标的次妃虽然被扶了正,在宫中的根基却是尚浅, 可生下的儿子朱允炆,在祖宗的族谱上,还是个庶子。 居嫡长者必正储位! 庶子,坐不上皇帝的宝座。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不甘心接受这个现实,一直在想办法破局。 至少,也要让老爷子朱元璋把允炆改成嫡子。 这样一来,儿子朱允炆,才能跟常氏所生的朱允熥,去争太孙之位。 可她没想到,刚打了瞌睡,黄子澄就送来了大大的枕头!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想到这,吕氏目光一闪,也不顾仪态了,忙问:“这制盐之法,在何人手中?” 说完,她心里忍不住的直打鼓。 要是这制盐的法子,在勋贵、尤其是蓝玉那帮淮西武将的手里,可就麻烦了。 黄子澄看出了她的担忧,微微一躬身,便笑道:“娘娘莫慌,臣早就查出这法子,是在一个低贱的商贾手里罢了。” “待臣谋划一番,便可轻而易举的拿来,献给皇孙殿下!” 一听是个商贾,吕氏眸中满是不屑。 士农工商! 商籍,乃是最低贱的,好欺负,便是硬抢制盐之法,也压根不用担心对方的报复。 于是,她便放下心来,对黄子澄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一切便拜托黄大人了!” “皇儿,还不赶紧谢过你黄师傅的谋划之恩!” 朱允炆闻言忙是拜倒,恭恭敬敬地给黄子澄磕了三个响头。 “恩师在上,请受允炆三拜九叩之礼!” “倘若真的被皇爷爷立为太孙,允炆必不薄待恩师!” 黄子澄捋着下巴胡须,面色虽是如常,心里却也激动极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旦朱允炆成了皇太孙,日后登基,他便是帝师! 如若不然,他操这个心干嘛? 眼见目的达到了,他拱手施了一礼。 “宫中人多眼杂,臣不便多留,先行告退。” 出了宫门,素来沉稳的他,竟是仰天大笑。 这制盐之法,本官要定了! …… 翌日。 日上三竿,朱寿在女婢的伺候下,起了床榻。 走往正厅用膳,老方也打开了府门,一抬头,竟见一个中年人站在府门之外。 老方一愣,下意识地问:“敢问阁下是?” 来人,正是黄子澄门下的走狗,吴三千。 吴三千也不答话,目光往府里头一扫,精准地落在了衣着华贵的朱寿身上。 看来,这位就是自己要找的正主了。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虚假的笑容,热情的打起招呼:“朱少爷,你好呀!” 可朱寿却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气,头也不抬地道:“有多好?” 吴三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败家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气的很想一走了之,可想着老爷黄子澄的交代,很快又振作起了精神。 “朱少爷,在下吴三千。” “今日来贵府,乃是想跟你谈一桩大买卖。” 朱寿皱着眉,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休要耽误本少爷吃早膳!” 吴三千也不恼,忙是笑道:“在下想以三万两银子,购得你手里的制盐之法,不知道朱少爷可否割爱?” 听了这话,朱寿不禁用看脑残的眼神,看着吴三千。 区区三万两,就想买自己制盐之法? 打发叫花子呢? 他脸色冷了下来,很干脆的蹦出两个字:“不卖!” 说完,就要关上府门。 “朱少爷莫急,咱们可以再谈谈的啊!” 吴三千面色大急,连忙伸手掰着府门,脑袋往府里一探,忽然愣住了。 这朱府……也太破落了吧? 简直是家徒四壁啊! 看来,之所以不要三万两,怕是想待价而沽,要更多的银子! “那敢问要多少万两银子,朱少爷才肯割爱呢?” 朱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一百万两!给了现银,本少爷把制盐之法双手奉上,不然赶紧滚蛋!” 一百万两?! 吴三千一下目瞪口呆,心里气的直骂娘。 他一开口,就嘲讽起了朱寿,道:“朱少爷,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一百万两,快赶上我大明一年大半的岁收了!” “你这家道都败落到这等地步了,还敢狮子大开口?” “在下肯给你三万两,已是抬举你了,莫要不知好歹!” 朱寿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个脑残继续啰嗦了。 正要叫下人把对方赶走,可这时候,一个商贾打扮的人心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等他走近了,朱寿打眼一看,才依稀记起,对方是上次买了地的张景元。 此刻的张景元气喘吁吁,额上大汗淋漓,也不等喘口气,便道:“朱……朱少爷……你的粮食可还在?在下掏三十万两,全都要了!” 吴三千面色大震! 也就在这时,朱寿转头看了他一眼,讥讽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本少爷缺不缺你那区区三万两银子?” 第十三章 暴揍黄子澄的走狗 听着朱寿的这声质问,吴三千脸都绿了。 啥情况? 朱寿这败家子,不是家道中落吗? 怎么转眼之间,竟有人要掏三十万两巨银,向他买粮食?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极了。 而此时的张景元,则是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问道:“阁下也是来买粮的?” 吴三千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一颤,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在下是来买制盐之法的。” 听他这么一说,张景元不由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便两眼发了红,几乎要疯了! 一个时辰前,河南府遭灾一事在市井中传开,轰动了整个京师! 朝廷闻讯之后,定会调走大批赈灾之粮,送入河南府各地。 再过几日,无数灾民也将入京。 他听了消息,出于商人的敏锐,立刻意识到往后的几个月内,甚至大半年之内,粮食将会稀缺无比,价格迎来暴涨! 而眼下,京师中的粮食,都被朱寿一个人垄断了。 若是自己趁着朱寿还蒙在鼓里,赶在旁人之前,买走全部的粮食…… 自己就发大财了啊! 想到这,他登时目光炙热的盯着朱寿,忙道:“朱少爷,三十万两,您的粮食,咱全要了!” “只要您点头,小的马上掏银子,跟您签字画押!” 听了这话,朱寿心中一喜! 看来,这是河南府真的遭灾了啊! 可一听三十万两,他一下没了兴趣,摇头道:“三十万两?太少了!” “一口价,六十万两,我把一半的粮食卖给你。” 六……六十万两…… 还只卖一半……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灌在头上,张景元的心顿时凉了。 完了,看来这败家子已经是得到了消息。 自己忽悠不成了呀! 他咬了咬牙,沉吟的想了一下,历来粮价暴涨,都会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四十万两买一半,自己倒腾几番,也能赚不少银子。 亏点,就亏了吧。 于是,他便忙开口道:“四十万两!至多四十万两!” 一旁的吴三千听着他的还价,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六十万两,就够吓人的了。 可这个家伙,竟没被朱寿开的价吓跑,这粮食到底是多赚啊? 而朱寿则是心里冷笑,本少爷自己还想趁机大赚一笔呢,岂会便宜了你张景元?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摇头道:“说六十万两就六十万两,一个银子也不可少!” 见朱寿一副铁了心的样子,张景元心里悔恨极了。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当初买地,自己还觉得从这败家子身上捞了一笔大的,可到头来,自己的银子,竟是给人家做了嫁衣啊! 早知今日,为何自己不跟着屯粮呢? 堂堂七尺大汉,此时竟忍不住心酸的哭了,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两手一伸,一把抱住了朱寿的大腿,不甘心的哀求道:“朱少爷,咱再商量商量,五十万两,您看成吗?“ “念在小人买了您地的情分上,可怜可怜小人,就五十万两卖了吧!” 朱寿感受着张景元的大手,在自己腿上胡乱的摸着,心里一阵恶寒。 他抬起腿,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瞎摸个什么?本少爷可没有龙阳之癖!” “再摸,本少爷一粒粮食也不卖给你!” “小的不摸了,不摸了。” 张景元见他铁了心的样子,心知是无望了。 他面色变幻了几下,一咬牙,一跺脚,大叫道:“好!六十万两就六十万两!不过朱少爷,您得答应小人一个要求!” “有屁就快放了,本少爷忙着呢。” “小人掏了银子之后,朱少爷可不能把另一半粮食卖给旁人啊,不然小人的亵裤都要赔光了!” 朱寿摆了摆手,道:“那一半粮食,本少爷留有大用,你就是掏一百万两,本少爷也决计不会卖了。” 张景元这才喜笑颜开,忙奉承道:“朱少爷,真是……真是个本分之人啊,小人打心眼佩服!” “这里有三十万两宝钞,权当小人的定金,剩下的银子,小人这就去筹措!” “明日一早,小人便把银子送来您的府上,您看如何?” 这么大笔的银子,以他的身家也拿不出来,得四处借贷才能凑齐。 而朱寿也不废话,直接大手一挥,道:“签字画押吧!” 在他看来,倘若自己乐意,倒是可以把粮价抬到一个吓人的高度,可这样一搞,太费力气了。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一口气把粮食卖给张景元,也省得自己操心了。 跑路! 跑路,才是要紧之事。 咱可是要一门心思干这等大事之人,可不能被这种小事分摊了心神。 一旁的管家老方,看的一愣愣的,直对少爷竖大拇指。 牛哇,牛哇,少爷真牛呀! 三言两语,就坑了人家整整六十万两银子! 少爷脑疾好了之后,竟如此厉害了? 咱要不想想办法,也患上个脑疾? 张景元则是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赔笑道:“好好好,小人这就跟您画押。” 朱寿正要带着对方去书房,余光一瞥,忽然看见吴三千还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他诧异地问:“呀,你这穷比还不走?” 穷比? 吴三千对这个名字感到一头雾水,可想来,也绝不是什么敬称。 他的脸色一下难看不已,气恼道:“姓朱的,我屈尊来你府上,是给你颜面,可你竟不识抬举,如此羞辱于我?” 朱寿背着手,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羞辱你又如何?再不滚,别说本少爷叫人打断你的腿!” 吴三千气的胸口发闷,祭出了杀手锏:“我乃当今翰林黄子澄黄大人的门生,你敢打我?” “今日,这制盐之法,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你若识相,赶紧把法子双手呈上,不然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你!” 黄子澄? 听了这个名字,朱寿心里愣了一下。 这家伙不是朱允炆的老师吗? 他怎么还盯上自己的制盐之法了? 难道说…… 一时间,朱寿心中涌起了无数的推测。 吴三千看他呆怔的样子,面露可笑,鄙夷道:“怎么,这时候知道怕了?” 朱寿一阵无语。 再蹦跶没几年,就要被燕王朱棣砍了脑袋的家伙,本少爷会怕? 开什么玩笑!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说实在的,你要不说是黄子澄的门生,本少爷还放你一马。” “可你一说黄子澄,本少爷少不得要抽你一顿!” 说罢,他一转头,便对管家老方说道:“来啊,给这混账松松骨头!” 早在吴三千对少爷出言不逊的时候,老方等一干府里下人便气的忍不住火了。 此时一听少爷的吩咐,众人顿时冷冷一笑,迈步冲了过去。 “少爷,您瞧好!” 话音刚落,一个下人抄起长棍,一下便狠狠地砸在了吴三千的脑袋。 这一棍,力道大的惊人! 吴三千的脑门顿时鲜血直流,整个人都懵了:“你……你竟敢打我?!” “对少爷不敬,你罪该万死!” 下人说罢,又要把棍子抡下去。 朱寿见这一幕,却伸手拦了下来,忙道:“慢着,慢着!” 吴三千听了冷笑不已,看来,这败家子终于意识到得罪自己,该是什么下场了。 可这时,朱寿却一脸痛心疾首地道:“你这家伙,会不会打人?这么打,是让他万万长不了记性的!” “去取刀来,扎他的屁股,给他开开眼!” “只有这样,他才能痛进了骨子里,十天半月休想下床!” “是,少爷!” 下人得了点拨,兴冲冲地抽出了腰间的刀。 吴三千的一颗心,瞬间坠入了谷底…… 第十四章 玩泥巴的皇孙 吴三千吓尿了,转身就跑。 可一旁的管家老方眼疾手快,脚下一伸,登时便把他绊倒在了地上。 几个孔武有力的下人,也冲了过来,把他用大字型的姿势,死死地摁住了。 而那个拿刀的下人,则大步走到跟前,眼神一聚,对准吴三千的屁股左边,狠狠地用力一捅。 噗嗤一声! 吴三千的屁股就出了一道血口,疼的他嗷嗷大叫道:“啊!我的……我的……疼啊!” 这个时候,朱寿犯起了强迫症,皱眉开口道:“这不美观呀……来,右边再来一刀。” “是,少爷!” 下人精神振奋,翻手又是一刀捅了下去。 吴三千被捅的死去活来,屁股上是皮开肉绽,整个人缩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疼的都哭了,声泪俱下地道:“朱少爷,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啊!” 朱寿笑眯眯道:“还跟本少爷嘚瑟不了?” “不了,不了!” 吴三千泪如雨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忙道:“小的再对朱少爷您不敬,天打五雷轰!您就放过我吧!” 这一刻,他恨不得跪下,叫朱寿一声亲爹。 这败家子,太畜生了啊! 打我一顿,也便认了,也为何要这么折磨我? 屁股上挨了两刀,莫说能不能下床,便是上茅房也费劲了呀! 可朱寿面色如常,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本少爷,乃是恶贯满盈的败家子啊! 命人用刀捅你几下屁股咋了? 这不是本少爷的正常操作么? 说实话,他本想再教训吴三千一番,可一见对方身上血肉模糊的,一下被恶心地没了兴趣。 于是,他便摆了摆手道:“再敢来本少爷的府上,还扎你。” “滚吧,休要在这碍眼!” 吴三千如蒙大赦,忙是用手当脚,爬出了院子。 好在院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他这副凄惨模样,搀扶上了马车之后,一溜烟的跑了。 张景元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吓得凉了。 这朱家的败家子,也太凶残了。 得亏啊! 方才自己对他的态度还算恭敬,如若不然,岂不是落得跟这位仁兄一样的下场? 这时,朱寿抬腿踢了他一脚,道:“还画不画押了?” 张景元回过神来,脸上显得更谄媚了,赔笑道:“画,小人这就画!” 等画完了押,他连一杯茶水都不敢讨,忙不迭的跑了。 朱寿则是招来了杨账房,把宝钞一递,嘱咐道:“这三十万两银子,你且收好,莫要丢了。” “丢了,本少爷抽死你。” 杨账房欢天喜地的把宝钞往怀中一塞,激动道:“少爷放心,小的就是丢了命,也绝不丢了银子。” “哎呀呀,有了这银子,咱们府上的地,便可赎回来了!” 朱寿无奈的一翻白眼。 有心想抽这老家伙一顿,可转念一想,罢了,赎就赎吧,等跑路再外呆个几年,还是要回来京师。 正想转身回房,管家老方竟一脸贱兮兮地凑了上来,挤眉弄眼道:“少爷,咱府里有银子了,您何时出去快活一下?” 快活? 朱寿闻言一愣。 他这才想起,以这败家子的性格,一有银子,就要出去花天酒地。 “老方啊,咱这府里这么多下人,还是你贴心。” “说说,可有什么好去处?” 老方老脸一红,心里感动极了。 接着,他便附在少爷的耳旁,兴冲冲地开口道:“少爷,老奴可是听说,应天府城南的教坊司,新充入了一批清倌,曲唱的极好了。” “要不,老奴带您进去看看?” 听了这话,朱寿一阵默然。 他很怀疑,这败家子之所以逛青楼,纯纯是被老方这个家伙给带坏了。 本少爷,岂是被美色所迷之人? “罢了,不去了,往后也不去了。” 老夫眼中涌起了疑惑之色,奇怪地道:“少爷您每次说去青楼,都跟打鸡血一般,高兴不得了,今日怎要不去了?” “莫非,少爷您又犯病了?” 朱寿抬头望天,一脸的萧索之状,道:“本少爷不去青楼,是感觉不到快乐了。” 快乐? 老方的一脸的懵:“少爷,咋样才能让您快乐?” 朱寿激动地看着他,道:“白嫖啊!去青楼白嫖啊!” 白嫖…… 这不就是玩了人家官妓的身子,还不给嫖资? 老方嘴角一阵抽搐。 可很快,他又老怀欣慰地笑了。 看来,少爷没犯病啊! 如若不然,岂会琢磨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来? 罢了,不带少爷去了,若真去了青楼,他们主仆二人,怕是要被人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朱寿看出了他的落寞,不禁安慰道:“虽不去青楼,但还是要快活的,这样吧,吩咐厨子,今天的午膳,全府上下吃顿好的!” “老方,你喜欢吃什么?” 老方挠挠头,想了半晌,才道:“回少爷,老奴爱吃鸡。” 鸡? 还好,只是吃鸡罢了,若是再多吃一个字,可就恐怖了。 朱寿心中想着,忽然眼前一亮,道:“去取荷叶、黄酒来,本少爷今日便教你做一道鸡中的佳肴!” 老方激动了! 少爷竟为了自己,想出了一道鸡的菜肴? 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 不过,少爷要做的鸡,能吃吗…… 他忍不住连忙问道:“少爷,您是打算做什么鸡啊?” 朱寿摆摆手,道:“这你别管了,赶紧把本少爷要的东西取来!” “哦对了,再让下人和一坛黄泥!” 老方感到一头雾水,却也不敢不从,忙道:“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准备。” 而此时,下了朝的朱元璋,来到了府门之外。 他身前正跪着几个锦衣卫,低声奏报。 朱元璋听了之后,冷冷地道:“黄子澄自从伴读东宫之后,本事越来越见长了啊,竟敢染指起了寿儿的制盐之法?” 这句话,含义很深,没一个敢吭声。 倒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看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才小心地问道:“皇爷,是否要敲打一番黄子澄?” 朱元璋挥了挥头,淡淡道:“莫要打草惊蛇,咱要看看,这混账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再派一队可靠的锦衣卫入府,一旦生事,立刻禀报于咱。” 蒋瓛忙躬身道:“是,皇爷。” “你在这呆着吧,咱进去看看大孙。” 说完,朱元璋露出一个笑容,迈步进府。 跨进门槛,一眼便见朱寿正蹲在地上,一片忙碌。 此时的他,正把一只腌了黄酒的嫩鸡,包进荷叶,然后放进旁边一个木盆之中浸了进去。 他走上前去,目光一瞥木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木盆之中,竟是满满一盆黄湿泥! 朱元璋顿时惊叫一声:“寿儿,你怎么还玩起泥巴来了?!” 第十五章 天下洪武! “老头子,你回来了!” 朱寿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便宜爷爷,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朱元璋看着他满身的黄泥点子,下意识皱眉问道:“寿儿,你这是在干嘛?” 朱寿笑了一下,道:“老头子,你回来的正好,今日可有口福了!” “孙儿在做叫花鸡呢!” 叫花鸡? 朱元璋愣了一下。 他自己就当过乞丐,却从未听说,还有以乞丐命名的鸡中之食啊! “这叫花鸡,又是泥又是碎叶的,能吃吗?” “老头子,这你就不懂了,等会恐怕你还要跟孙儿抢着吃呢!” 说完,朱寿直接把糊着黄泥的嫩鸡,放入火坑之中焖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也不深究,拿过胡凳坐了下来,道:“寿儿,咱今日来,得给你赔个不是啊。” “一切真如你说的那般,河南府遭灾了。” 朱寿笑了一下,道:“老头子,你说晚了,孙儿一早就知道了,还趁势把屯的粮食卖了六十万两呢!” 朱元璋顿时一愣,脱口道:“你……你全卖了?” 朱寿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孙儿只卖了一半,剩下的,要留着干一件大事。” 这话一出,朱元璋心里更震惊了! 自己听到了什么? 十万两银子的本钱,一个转眼,就翻番成了六十万两? 还只卖了一半粮食? 孙儿的本事这么大的吗? 正想着,他忽然抓住了朱寿话里的重点,目光微凝,问道:“干大事?寿儿,你拿这么多粮食,准备干什么大事?” “莫非,你是想造反?” 话音刚落,管家老方面色大变,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造反…… 此时的他心颤抖不已,差点吓尿了裤子! 少爷,您这是嫌命长了? 而朱寿则是一愣,下意识地道:“老头子,你想哪去了?孙儿造反干嘛?” 真亏得便宜爷爷想的出来! 在朱元璋还活着的时候造反,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本少爷虽是恶贯满盈,却也不作死啊! 听他这么一说,朱元璋便知自己误会了,忙道:“既然不是造反,那寿儿你是要干什么大事?” 朱寿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将粮食,全部献于洪武皇帝朱元璋!” 轰! 这话一出,满场死寂! 朱元璋心中大震! 他不敢置信地道:“寿儿……你真将要粮食献给当今陛下?” 朱寿笃定道:“没错!” 闻言,朱元璋心中更是震撼了! 要知道,河南府灾情发生之后,朝廷最缺的就是粮食! 就算是他下旨调粮入河南,也远远不够! 此乃国之困境! 而眼下,自己的大孙子朱寿,竟要将屯的粮食,分文不取,全部献给咱? 太好了! 有了粮食,灾情可平,流民入京之患亦可平! 正激动着,朱元璋脸色忽然一僵,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朱寿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朱寿心里一咯噔! 咋了,自己又说错话了? 细细一想,顿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败家子向来欺男霸女,岂会琢磨这等为国为民之事? 哎…… 本少爷想为大明做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他心里叹息不已,便决定换个说法,道:“老头子,你是不知道啊!” “今日一早,当今的翰林黄子澄便派人过来,想买孙儿的制盐之法,都快吓死孙儿了!” 朱元璋目光一冷。 黄子澄吓到了咱的大孙,此人该死! “寿儿,那你可曾有事?” “现在倒是没事,可日后有没有事,孙儿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朱寿叹息地道:“我打了黄子澄那家伙的走狗,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看什么时候报复孙儿了。” 朱元璋一拍大腿,冷道:“他敢!咱弄不死他!” 朱寿一下愣了。 爷爷,你很勇哦! 连当朝的翰林,二话不说就敢弄死? 活拧巴了? 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一个无权的翰林修撰罢了,孙儿有的是办法折腾死他。” “问题是,黄子澄背后的人,在这几年之内,孙儿实在惹不起啊!” 这一番,点到为止,没全说了。 等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本少爷还怕一个丢了江山的朱允炆? 怕他个卵子! 而听了这话,朱元璋眼中不禁涌起了考究之色,明知故问道:“背后的人?那是谁?” 朱寿淡淡道:“当今的皇孙,朱允炆!” 朱元璋面上闪过一抹满意。 大孙能看透这一点,不错,真不错。 这个时候,朱寿又开口道:“所以啊老头子,孙儿这才想着把粮食献给陛下,换取一道免死铁券。” “这铁券,倒不是给孙儿用的,是给老头子你用的。” “你常年应天府,孙儿看顾不到,万一他们对你不利,皇帝的这道铁券,便能派上用场了。” 朱元璋先是一愣,接着便激动了! 孙子之所以献粮,竟是为了咱考虑? 孝顺!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娃子! 咱以前咋没发现呢? 一旁的管家老方,见陛下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震。 少爷……这是简在帝心啊! 朱寿并未注意到二人的脸色,坐在胡凳上,嘀咕道:“也不知道,朱元璋好不好说话?” “什么什么好说话?” “要是朱元璋大方一点,孙儿想让他给咱们的盐业,御笔亲赐为洪武盐!” 这话一出,老方一颗心都吓得要跳出嗓子眼了! 啥? 洪武盐? 少爷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朱元璋听了也是一愣,皱眉道:“寿儿,乱用皇帝年号,乃是大忌!” 朱寿笑了一下,道:“老头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朱元璋虽是大明的开国皇帝,可他最缺三样东西!” “啥东西?” “缺钱、缺粮、缺名声!” “咱们的白盐,迟早会遍布天下,若取洪武盐之名,你说百姓们吃盐,第一个念头啥?” “洪武?” 朱元璋脱口而出,心里有点明白大孙子的意思了。 “没错!” “洪武盐一出,亿兆黎民,定是念他的好!人人皆知,是朱元璋让他们吃得起了白盐!” “后世的史书之上,他也将是千古一帝!” “老头子你说,若是朱元璋得知了此事,还会怪罪咱们用他的年号吗?” “不会,绝对不会了!” 这一刻,朱元璋眼中露出一抹犀利的芒! 孙子说的太对了! 要是洪武盐遍布天下,那么是个人都会记得,是他让百姓吃上了盐! 就算大明国祚不存,史书上也会记载,流传后世的白盐,乃是洪武盐! 他的功绩,将传世万万年! 想到这,朱元璋激动不已地道:“好好好!寿儿,这粮你献得好啊!” “咱回头就请认识的大官,给陛下上道折子,为你请下来铁劵和赐名!” 听了这话,朱寿眼前不禁一亮。 便宜爷爷的人脉还挺广啊! 一介商贾之身,居然能搭上朝中大官的门路! 就在这时,朱元璋看着他,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寿儿,你觉得当今陛下怎么样?” 第十六章 朱寿摊上人命官司 觉得朱元璋怎么样? 这一刻,朱寿目光幽深。 他似是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朱元璋的一生,便笑着给出了一个答案。 “孙儿觉得,朱元璋是个好皇帝!” “同时,他还是一个可敬之人,也是天底下最苦之人。” 反正都跟便宜爷爷说朱标要薨了,也不差再聊聊对方的老子了。 再说,他对巍巍皇权什么的,还真就没多少敬畏之心。 听了这话,朱元璋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道:“寿儿,难道你不觉得,洪武皇帝太过弑杀了吗?” “大明的开国功臣,诸如李善长、胡惟庸之流,他杀了太多人了!” “你还觉得他是个好皇帝?” 这话,他说的轻描淡写。 可心里却涌起了紧张,很在乎大孙子对自己的看法。 朱寿笑了一下,道:“要不孙儿咋说朱元璋是个可敬之人呢,根由就在这了!” 朱元璋感到一头雾水,忙问:“皇帝大肆屠杀功臣,也算可敬?” 朱寿点了点头,叹道:“老头子,你不当官,是不知道李善长、胡惟庸这两个宰相,在任上干了多少狗屁倒灶的事啊!” “宰相,宰相,一国之政,万民之命,尽悬于一身!” “可这两位,仗着自己有开国之功,竟是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哪有为百姓造福的样子?” “朱元璋念着旧情,忍了胡惟庸七年,才砍了他的脑袋,至于李善长,更又足足忍了十年才痛下杀手!” “他宁可背负万世的骂名,也要替百姓铲除这两个祸害,这难道不可敬吗?” 话音刚落,朱元璋心中大震! 这些事,是埋在他心底的秘密,无人知晓! 可他这大孙,竟看出了自己杀胡惟庸两人的真正根由? 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他身为皇帝,岂会不在乎自己的生前身后名? 可他还是天下万民的君父啊! 为了百姓,他不得不忍痛,亲自亮起屠刀,对准了跟自己打下天下的老兄弟! 也正因如此,马皇后怨他,儿子朱标也怕他,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没想到,他的大孙竟懂了自己的难处! 一时间,朱元璋心中充满了欣慰,可很快,他又猛地一个激灵,震惊地问:“寿儿,这些你咋知道的?” 朱寿摇了摇头,感慨道:“老头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朱元璋一愣,忍不住失笑了一下,接着问:“那你觉得,胡惟庸、李善长到底该不该杀?” “该杀!” 朱寿大手一挥,道:“若我当了皇帝,绝不会如朱元璋那般心软,隐忍多年才下手。“ “在孙儿看来,敢坑害百姓者,立斩不饶!” 对于这个回答,朱元璋很是满意。 像! 这大孙子无论是脾性,还是手段,都太像咱了啊! 他止不住的点头,又问道:“那你跟咱说说,为何洪武皇帝是天底下最苦之人?” “身为皇帝,万万人之上,极尽尊崇,又哪来的苦?” 朱寿叹了一声,道:“当了皇帝又如何?” “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发妻,如今太子朱标将薨,他又要经历老年丧亲子之悲痛!” “老头子你说,朱元璋他心里能不苦吗?” 听了这话,朱元璋心中瞬间涌起无数的酸楚。 一幕幕的往事,似在眼前,他低声感慨道:“苦便苦了吧,这百废俱兴的天下,还等着治理,一个人苦,总比让天下百姓受苦要好呐!” 朱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他又担心起了便宜老爹的背痈。 如今赚足了银子,再无后顾之忧,自己也该想办法把老爹的病给治了。 于是,他便神秘兮兮地道:“老头子,你也不用操心,等过了几日,孙儿便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朱元璋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啥惊喜?” 朱寿摆了摆手,道:“说出来,那还叫惊喜吗?” “不用多问,等到时候你便知得了!” 朱元璋笑了一下,这大孙子,居然还跟咱卖起关子来了。 这时,在这一旁的老方招呼道:“少爷,鸡好了!” 朱寿眼前一亮,用长棍一捅,便把火坑中两个烧如黑炭的土包扒拉了出来。 随后,他又用屁股下的胡凳锤了几下,黄泥应声而碎,露出被荷叶包着的一整只嫩鸡。 荷叶刚被剥开,一阵浓郁的香气就在院中弥漫开来。 朱元璋震惊地道:“寿儿,这便是叫花鸡?” “是啊!老头子,快趁热尝尝!” 说完,朱寿撕下一只鸡腿,率先吃了起来。 朱元璋也跟着撕下一块,入口香嫩,鸡汁爆满,吃起来简直欲罢而不能。 “香,真香呐!” 他当了皇帝之后,吃过无数山珍海味。 可这些东西,在他看来,远不如孙儿做的叫花鸡啊! 而一旁的老方,看着两人吃的大快朵颐,不禁眼中馋色毕露,喉咙微动,暗自吞了一口吐沫。 朱寿看着他那垂涎欲滴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 “老方,你爱吃哪?” “尽管说,少爷我掰给你吃。” 老方一愣,堂堂七尺的汉子,竟腼腆一笑,扭捏了起来。 “回少爷,老奴爱吃鸡屁股!” 朱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你大爷的! 本少爷也是服了! 还有这等奇葩的癖好? 接着,他一脸嫌弃地把剩下的鸡,一下扔到了老方手上。 “都送你了,杀才!” …… 黄府。 此时,黄子澄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他看着面前屁股开花的吴三千,气地牙都要咬碎了。 “朱寿那败家子,竟敢不卖制盐之法?还开口一百万两?!” 吴三千趴在地上,哭诉道:“是啊恩府,那败家子不是个人呐,他听说学生乃是您的门生,二话不说就揍了我一顿啊!” “他……他还说……” 黄子澄心中气极,冷冷道:“他还说什么?!” 吴三千痛哭流涕,添油加醋地道:“他还说,恩府您就是一个屁,他骂您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呐!” “混账!不识抬举!” “气煞老夫!” 黄子澄气的大怒,把能看见的花瓶桌椅,全给砸了个稀巴烂。 吴三千把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心里窃喜,决定再添一把火,忙道:“恩府,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朱寿那败家子把学生打了,就是扫您的脸面啊!” “难道,您就这么算了?” “倘若不出了这口恶气,恩府您怕是无法在京师立足了呀!” 黄子澄点了点头,气极反笑道:“你说的对,本官绝不可轻饶了他!” 听了这话,吴三千心里激动不已。 看来,恩府这是打算要给自己出头了啊! 可这时,黄子澄脸上却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幽幽道:“不过,杀鸡何苦用牛刀?” 吴三千瞬间一懵! 他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忙是磕起了头。 “恩府,学生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您不能……” 话没说完,黄子澄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道:“放心,你的家人,本官替你照料好了。” 吴三千眼睛翻白,四肢不断挣扎却是无力,很快便两腿一蹬,死翘翘了。 砰! 黄子澄面无表情,仿佛杀了一个人,就跟吃了顿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随手把尸体一丢,便对门外叫道:“来人,把他尸体收了,明日一早,带去应天府衙报官!” “吴家人的封口费,也记得给足了!” “是,老爷!” 几个下人闻声忙是迈步走入,把吴三千的尸首抬走了。 黄子澄仰天大笑。 朱寿啊朱寿! 这回,本官看你死不死?! 第十七章 随本少爷大闹应天府 第二日一早,吴三千遗孀的一纸诉状,告上了应天府衙。 状纸里,死者吴三千的死因有凭有据。 出了人命官司,应天府尹高守礼立刻派了一众衙役,明令要将朱寿缉拿归案。 一到朱寿的府院,班头便翻身下马,带着十几个衙役,来势汹汹地把整个府邸包围了。 “朱寿何在?!” 朱寿不禁皱着起了眉头,问道:“有事?” 一见到了正主,那班头顿时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便是那败家子,你杀了人,跟咱往应天府衙门走一遭吧!” 杀人? 朱寿一下愣了,问道:“本少爷杀谁了?” 班头厉声道:“商贾吴三千在你府上受了暴打,当晚不治身亡,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 听了这话,朱寿一脸的愕然。 啥? 吴三千死了? 黄子澄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这个人也太小心眼了吧,才一天的时间,就等不及了。 想到这,他不禁摇了摇头,惋惜地道:“哎,早日今日,我还不如直接送那家伙上西天呢,竟让他死在这等小人的手里了。” “可惜啊,真是可惜!” 见他摆出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班头气的大怒,单手按着刀柄,喝道:“来啊,把这败家子给咱绑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众衙役冷脸上前,便要动手。 府里的下人们看着这一幕,顿时火了! 尤其是管家老方,更直接地把朱寿护在了身后,抄起了长棍,冷道:“放肆!我看谁敢欺辱我家少爷!” 他眼神冰冷的向班头扫去,寒芒毕露! 一众府里下人也是面色冷峻,一种杀伐的铁血气势顿时弥漫,吓得众衙役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几步。 这些人,乃是百战不死的锦衣缇骑! 光是一个人,就足以干翻这十几个应天府衙役! 还怕这种小场面? 一时间,两方人马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极了。 可就在这时,朱寿忽然笑了一下,吩咐道:“老方,让下人们把家伙什儿都收起来吧,少爷我跟这帮衙役走一趟应天府。” 老方一下惊的目瞪口呆,忙道:“少爷不可啊,去了应天府衙,这帮混账还不知要怎么对付您呢!” 朱寿气地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老东西,真是脑子不灵醒,本少爷像是寻死之人吗?” “那混账的应天府尹敢污了本少爷的清白,本少爷是要去找他算账!” “快去准备快马!” “今日,本少爷带你们去大闹应天府衙!” 早在打了黄子澄的走狗吴三千之时,他就琢磨好了应对之法。 吃了人命官司不怕,怕的是事情闹的不够大。 人又不是他杀的,若是应天府尹官官相护、断案不公,事闹大了,一旦民怨四起,定会惊动洪武皇帝朱元璋。 到时候,掉脑袋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应天府尹这个当官的了。 老方一听朱寿的话,这才眉开眼笑地道:“少爷,老奴这便去准备几匹快马。” 来了马厩,他还不忘对一个暗中守着的锦衣卫吩咐道:“快!立即快马入宫,将此事告知陛下!” 锦衣卫不敢怠慢,当即骑着快马,赶往宫中。 朱元璋听完了事情经过,震怒不已! 小小应天府尹,竟敢拿押了咱的大孙? 该死、该杀! “传旨,召吏部尚书詹徽、锦衣千户徐增寿入宫!” 一进谨身殿,二人忙不迭的跪倒于地。 朱元璋背着双手,一脸的淡漠。 “詹徽,你是吏部尚书!” “你告诉咱,大明官员尸位素餐,坑害百姓,该当何罪?!” 见陛下震怒,詹徽一下懵了。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是道:“陛下,臣不解。” 朱元璋冷着一张脸,对蒋瓛使了一个眼色。 蒋瓛登时拱手出列,正色道:“河南府水灾,朱寿心怜万民,献于朝廷十几万石粮食,大功于朝!” “然,应天府尹高守礼,要以命案诬蔑他的清白,陷害忠良!” 这话一出,詹徽面色大骇! 他吓得跪在地上,把头磕的叮当响,忙对朱元璋道:“陛下,臣治下无方,臣万死!” “臣这便派人将高守礼这狗官押来,问罪下狱!” “不必了!” 朱元璋冷着一张脸,袖子一甩,喝道:“徐增寿!” “臣在!” “带着你的千户卫所,即刻快马去应天府衙,把高守礼给咱拿下昭狱!” “臣遵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徐增寿乃中山王徐达第四子,忠心耿耿,由他办案是最放心的了。 接着,他又命太监将一道圣旨以及免死铁劵,送到了两人的面前。 “你们二人,带着这铁劵前去应天府衙,赐给朱寿!” “若是朱寿少了一根汗毛,咱砍了你们的脑袋!” 詹徽和徐增寿对视了一眼,心中大震! 免死铁劵! 非开国之功不可予! 可如今,陛下却将其赐给一个商贾,可见对朱寿这个人是多么的重视了! 出了宫,两人骑上快马,一刻也不敢耽搁。 尤其是詹徽,心里几乎恨死了高守礼! 连陛下都赐了铁劵的人物,你竟敢构陷于他? 真是活腻了! 今日,本官必将你剥皮抽筋! …… 此刻,朱寿已经带着一众府里的下人,来到了应天府衙。 街上的百姓,见了朱寿等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下便知要出大事,纷纷围上前来看起了热闹。 府衙内,应天府府尹高守礼端坐于案前,满面冷意。 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弄死朱寿。 黄子澄可是承诺过他了,一旦把命案办成铁案,朱寿一死,便将他收入皇孙朱允炆的门下。 要知道,那可是皇孙殿下! 抱上皇孙朱允炆的大腿,他从此就是官运亨通了! 至于朱寿这个人,只是一个出身贱籍的败家子罢了,死便死了。 于是,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大喝道:“堂下何人?” 一声厉喝,如雷炸响。 可朱寿听了之后,却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随意道:“草民朱寿。” 高守礼冷哼一声,又道:“可有士子官身?” 按大明律,百姓见官必须跪下行礼,士子见官则不跪。 朱寿摇了摇头,道:“没有。” 高守礼登时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断喝道:“既是草民,为何见了本官不跪,是想吃杀威棒不成……” 可话未说完,朱寿不耐烦地一抬手,直接挥手打断了。 “若草民不跪呢,你待如何?!” 第十八章 敢动朱寿者,死! 不跪? 高守礼气的大怒,顿时一拍惊堂木,道:“见官不跪,你简直目无王法,找死不成?” 反正也是奔着闹事来的,朱寿一点也不惧他的官威,开口道:“本少爷连天地君亲师都不跪,跪你?” “你算老几?” 高守礼气的面色一滞。 当官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胆大包天的刁民! 正要开口训斥,此时朱寿笑了一下,又开口道:“来,老方,告诉他,少爷我为何不跪。” 管家老方心领神会,迈步而出,一脸骄傲地道:“河南府遭了灾,我家少爷心忧万民,将家中的十万余石屯粮,俱是献给了陛下!” “陛下钦赐免死铁劵,给了我家少爷,圣旨已在路上了!” “按大明律,我家少爷便是见了陛下,也不必下跪!” “又岂会跪你一个区区应天府府尹?” 说这话时,他面上冷笑不已。 少爷,乃是陛下的皇长孙! 跪你高守礼,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而他这话一出,似是平地起惊雷! 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 “朱寿竟献给陛下这么多的粮食?” “这是救灾民于水火,天大的大善人呐!” “此等菩萨心肠,还会杀人?咱咋这么不信呢!” “我看呐,这一定是有人在栽赃、在陷害朱少爷!” “对对对!”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 朱寿见百姓们都站在了自己的这边,心情很是爽朗,不禁感慨,这都是一群淳朴的实在人啊。 可高守礼听了之后,顿觉可笑极了,鄙夷地道:“姓朱的,你是在跟本官开玩笑吗?” “自开国之后,陛下便不再颁下免死铁劵!” “他老人家,又岂会给你一个低贱的商贾,予了这等天大的赏赐?” 朱寿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笑嘻嘻道:“是不是玩笑,大人到时候便知道了。” 高守礼此时快恨死了朱寿。 这败家子,完全没把本官放在眼里啊! 不用你蹦跶,本官这便弄死你个贱民! 他也不在乎朱寿跪不跪了,反正最后都是一个死人,登时猛拍了一下惊堂木。 “朱寿,本官问你,你和本案死者吴三千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如实招来!” 朱寿淡淡摇了摇头,道:“没过节。” “没过节,吴三千会去你的府上?” 高守礼拿出卷宗,装模作样地质问道:“吴三千的马夫可是看见,你命下人捅了吴三千的屁股,可有此事?” 朱寿笑了一下,道:“是捅了,还捅了两刀,那又如何?” 高守礼一下冷笑不已,断喝道:“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失手杀了商贾吴三千了?!” 他这一声盘问,很是犀利。 可朱寿听罢,便一脸诧异地道:“不是吧,大人?想要草民伏法,你起码也讲讲证据吧?” “你的证据呢?” “不然草民很怀疑,大人是收了旁人的好处,借此诬陷草民!” 说到这,他一转头,便对身后的百姓笑着问道:“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就是就是!” “连证据都没拿,就要定人家的罪,简直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堂堂京师父母官,就是这么对待治下的百姓?” “朝廷怎么想的,竟让这种人当了官!”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面色憎恶地痛斥起了高守礼。 他们的是非观很简单,今日高守礼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定下朱寿的罪名,那明日也会同出一辙,胡乱断了他们的案子。 一道道骂声传入耳中,高守礼脸都气绿了。 “聚啸公堂,成何体统!” 他把惊堂木往案上一拍,冷喝道:“再有议论本案是非者,与朱寿同罪!” 一众百姓顿时吓得住起了嘴,可脸上还在怒目而视着,气恼极了。 高守礼也不在乎,一帮刁民罢了,能奈本官如何? 当务之急,是赶紧给朱寿定罪处死,黄子澄还在府上静候他的佳音呢。 于是,他登时把卷宗一翻,冷着脸道:“仵作已验过吴三千的尸首,正是死于你命人捅的那两刀,证据确凿!” “你这个贱民,还敢嘴硬是吧?” “来人,给他大刑伺候!” 话音刚落,立刻有衙役拿着刑具上前,要给朱寿用刑。 朱寿一下气笑了,眯着眼道:“大人好手段!这是见说不过草民了,便打算屈打成招吗?” “狗官!” “真是一个好狗官呐!” 一声狗官,振聋发聩! 堂下一众百姓顿时拍掌大笑,一阵喝彩。 高守礼阴沉着脸,恨的是咬牙切齿,心里气的直骂娘。 这朱家的败家子,不是患有脑疾吗? 可他这一张嘴,也太犀利了点吧? 对付起来,竟比自己跟朝中的政敌勾心斗角,还要难缠! 本官真特么心累! 可想着马上便要拜入皇孙朱允炆的门下,他又振作起了精神,接着拿出一份状纸,祭出了办案的杀手锏。 “姓朱的,你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那便在这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兴许,你还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听了这话,朱寿摇了摇头,鄙夷地道:“你这狗官,真当本少爷傻?” “签了,本少爷可就保不住脑袋了。” “老方,让下人们把家伙什儿掏出来,这狗官敢用刑,就给本少爷砸了这应天府衙门!” 管家老方神情一凛,喝道:“是,少爷!” 高守礼面色阴冷地大笑出声,道:“姓朱的,开国之后,敢砸应天府衙的人,你是第一个!”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就不要怪本官无情了!” “来人!” “在!” “把这刁民给本官拿下,当堂问斩!” 一众衙役唰的一下,齐齐抽出了刀,就要上前捉拿朱寿!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大吼:“敢动朱寿者,死!” 话音传出,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马蹄声,也在整个应天府衙回荡开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队锦衣卫队,浩浩荡荡地骑马而来! 有人粗略一数,竟不下千百之人! 一时间,所有人吓瘫于地,心中震撼不已! 高守礼也吓得面色惨白一片,嘴都直哆嗦! 锦衣卫怎么来了? 还是整整一支千户卫所! 办案? 办什么案? 难道,是朱寿这桩案子惊动了锦衣卫?! 眨眼间,一整支锦衣千卫所便来到了应天府衙门之前!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一个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翻身下马,鱼贯涌入正堂,包围了整个应天府衙门! 接着,一个锦衣卫千户打扮的年轻人,以及一个身穿钦赐麒麟服的老者,联袂迈步走入! 老方在一旁看着,笑的露出两口大白牙,陛下的人马到了! 来人,正是詹徽和徐增寿! 这一刻,高守礼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都要吓傻了! 吏部尚书大人怎么也亲自来了?! 这可是自己的顶头天官! 一句话,可决自己官路的生死! 无数人,以一种震撼、畏惧的眼神,盯着詹徽和徐增寿。 可两人却在见到朱寿的那一刻,心头巨震! 随后,两人脸上皆是紧张不已,颤抖着迈步,向朱寿走去…… 第十九章 定国公要跟咱拜把子?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詹徽和徐增寿两人,疾步走到了朱寿的面前。 詹徽脸色肃然,两手毕恭毕敬地捧着一道圣旨,高声道:“朱寿接旨!” 圣旨? 众人吓了一大跳,忙是跪倒于地,一个个全低着头,动也不敢动弹。 朱寿倒是眼前一亮。 呦,朱元璋的圣旨来地这么快? 他跪也不跪,当即一拱手,道:“草民朱寿听旨!” 詹徽也不气恼于他对陛下的不敬,面色肃穆,开始宣念起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兹有朱寿者,献粮于朝廷,为君上分忧,解万民于倒悬,举国承其恩惠,功德无量,御赐朱寿免死铁劵,萌其子孙,钦此!”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整个应天府衙回荡! 众人听了之后,全都懵了! 尤其是应天府尹高守礼,心中大为震撼! 免……免死铁劵…… 陛下竟真的赐下铁劵给了朱寿? 这败家子,就是区区一个低贱的商贾啊! 他何德何能?! 有了铁劵护身,那黄子澄交代下来的事,自己岂不是办不成了? 抱上皇孙朱允炆大腿的美梦,也要破灭了? 一时间,高守礼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令他惊骇的几乎跌碎了下巴! 只见詹徽宣念完了圣旨,竟不顾尊位,直接对朱寿拱手一拜! 这一拜。 既是敬朱寿献粮救了万千灾民于水火,也是奉上自己治下无方的歉疚! “朱公子,在下来晚了!” “在下实在没想到,治下的狗官这么不懂事,竟欺辱到了朱公子的头上!” “还请朱公子莫要怪罪!” 朱寿摇了摇头,笑道:“詹尚书客气了。” 说着,他扫了一眼高守礼,道:“草民虽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可这位高大人诬陷草民杀了人也就罢了,还想屈打成招,要将草民置于死地。” “我倒是想问一句,大明官员审案,一向都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吗?” 听了这话,高守礼吓得腿脚一软,差点趴在了地上。 他连忙看向了詹徽,嘴都哆嗦了,颤颤巍巍地道:“詹大人……这败家子是在血口喷人!” “您……您听卑下解释啊……” 这话还没说完,詹徽已是气的大怒,抬手便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解释?” “呵呵,你觉得本官会听吗?!” 这一巴掌,力道大的惊人! 高守礼顿时被抽的头晕目眩,半边的脸颊也高高地肿了起来。 可詹徽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又是抬手一个耳光上去,直接给他来了一个左右开弓! “来人,把这狗官的官衣给咱扒了!” “高守礼,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大明之官员!” 说罢,立刻有人上前,将高守礼架起,把他身上的官服扒了个干净。 高守礼两眼发黑,几乎要晕死了过去。 自己被罢官了? 可詹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便对朱寿又是躬身一拜,脸上挂满了笑容,道:“朱公子,您可以走了,待本官查清此案,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朱寿却摇了摇头,道:“不用,这狗官欠草民的公道,草民自己去讨回来。” “詹尚书,草民可以看一眼本案的卷宗吗?” 詹徽顿时一愣,不由震惊地问:“朱公子还会断案?” 朱寿笑了一下,道:“不瞒詹尚书,略懂,略懂。” 詹徽将信将疑,本想拒绝,可想着对方乃是陛下看重之人,于是便道:“来人,把本案卷宗呈给朱公子过目!” 翻开卷宗,朱寿仅仅扫了一眼,顿时开口道:“詹尚书,吴三千的死,大有问题啊!” 詹徽眼眸一闪,忙问:“此话怎讲?” 朱寿指着卷宗上的一处地方,道:“吴三千的尸首是在黄子澄府上发现的,可他被草民暴揍一顿之后,不赶紧回家养伤,跑去黄子澄府上干甚?” “再有,吴三千死了,为何来报官的人,是黄子澄的管家,却不是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不哭不闹也便罢了,竟连公堂也不上,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詹徽眼中露出一抹犀利的芒,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 刚说一半,朱寿连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草民可什么都没说,咱就是一个百姓,可没那胆子攀咬当朝的翰林。” 詹徽嘴角一阵抽搐。 没胆子,你还敢见圣旨而不跪? 而一旁的徐增寿,则是心中一震,看着朱寿的眼神,很是欣赏。 他发现,眼前这个仁兄的本事大的很呐! 只看了一眼卷宗,就能断出这么多问题来,锦衣卫里那些断案多年的老手,怕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朱寿看了一眼高守礼,忽然笑眯眯地道:“两位,即便不看卷宗,草民也有一个洗清自己罪名的办法。” 徐增寿来了兴致,忙是问道:“是何办法,朱公子说来听听!” 朱寿嘿嘿一笑,道:“只要给这狗官的屁股上也来个两刀,倘若他能挺过一晚而不死,草民也就清白了。” 嘶! 詹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办法好是好,就是有点缺德啊…… 站在后头的老方,倒是笑的很开心,忙道:“少爷手段高明,老奴佩服、佩服!” 这笑容,他发自肺腑,毕竟一直照看着朱寿长大,耳濡目染,早也心理变态了。 而徐增寿听了之后,竟一拍大腿,忙道:“咱倒是觉得,捅都捅了,不如给这狗官来个四刀!” 朱寿整个人愣住了。 他一抬眼,迎上了徐增寿欣赏不已的目光。 这一刻,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惺惺相惜…… 朱寿激动了! 这……这是同道中人啊! 徐增寿也很激动,连忙走上前去,握上了他的手,道:“朱公子,在下简直跟你一见如故啊!回头咱们拜个把子如何?” 朱寿露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忙是笑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交朋友了……只是……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在下徐增寿!” “啊?中山王的儿子徐增寿?” “对!” 朱寿一下震惊了! 卧槽! 这个抢着跟自己拜把子的仁兄…… 竟是未来的定国公爷?! 第二十章 疯了吧,你管这叫见面礼? 定国公徐增寿! 燕王朱棣起兵靖难之后,敕封的第一位功臣! 终明一朝,一门两国公,世代荣宠不衰者,唯有徐家也! 可以说,这是除了朱元璋之外,第二大的大腿啊! 朱寿醒悟过来,脸上不禁喜滋滋地,道:“呀,竟是小公爷当面,失敬失敬!” “怪不得咱见了兄弟你,就跟见个知己一样。” “看看,咱们两个名字中都带了寿字,这说明了什么?” 徐增寿面色激动,握着他的手,忙是说道:“这说明,咱兄弟俩今日之遇,是缘分呐,缘分呐兄弟!” 朱寿笑的也很开心:“是极是极!” 吏部尚书詹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一阵抽搐。 得! 两个缺德的败类凑到一起了! 他咳嗽了一下,忙提醒道:“咳咳……两位结拜之事,可否日后再说,莫要忘了正事。” 正事…… 朱寿跟徐增寿对视了一眼,眼神不约而同地一齐看向了高守礼,目光森然,显得格外的渗人。 高守礼顿时心里一咯噔,吓得连忙叫道:“这桩案子,是在下审错了,审错了!” 徐增寿一脸的大义凛然,摇头晃脑地道:“高大人净会说笑,屁股不挨上几刀,你如何晓得自己到底审没审错呢?” “本官这也是为你的清白考虑,高大人莫要推脱了。” 说到这,他便是一招手,吩咐道:“来啊,给这位高大人尝尝咱锦衣卫的手段!” 高守礼吓尿了! 正要撒腿便跑,几个锦衣卫已是上前,把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一扒开他的裤子,府衙外几个妇人顿时把头撇向一旁,暗啐了一声:“呸,这腚真黑,可不能看了,再看,要三天吃不下饭了。” 倒是一帮大老爷们神情激动,看热闹也不嫌事大,纷纷叫嚷道:“捅啊,快捅这狗官!” 一个锦衣卫闻声抽刀,照着高守礼的屁股,便是一连狠狠地捅了四下! 高守礼整个人痛苦地趴在地上,眼睛圆瞪,疼地差点咬舌自尽。 他感到心里屈辱极了! 在这多人面前,被扒了裤子也便罢了,竟还遭了这么大的罪…… 造孽啊! 他不争气地流下泪来,哭哭啼啼道:“徐小公爷,这大刑,在下也受完了,可以走了吧?” 虽然丢了官,可自己在老家还有良田千亩,等治好了屁股,大不了回去做一个富家翁了。 可这时,徐增寿冷冷一笑,说道:“你是该走了!” “不过嘛,不是回府,是跟咱走一趟昭狱!” 高守礼整个人如遭雷击! 昭……昭狱…… 那鬼地方,有命去,还有命回来吗? 断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浑身瑟瑟颤抖,不禁转头看着詹徽,崩溃大哭道:“詹……詹大人……卑下不想进昭狱啊……您把卑下送入刑部吧!” “再不济,您现在就杀了卑下吧!” 詹徽冷冷看着这一幕,袖袍一甩,直接视而不见。 高守礼彻底绝望了! 他一向怕死,可面色变幻了几下之后,竟露出了一副慷慨赴死之色! 本官宁死也不进昭狱! 刚决定咬舌自尽,身旁的锦衣卫已是眼疾手快,一把捞过他被扒下的亵裤,塞进了他的嘴里! 高守礼呜咽不止,一道浓浓的骚臭味钻入口鼻,熏的他眼泪横流,面如死灰。 徐增寿看着自己的杰作,觉得很是满意,一脸眉飞色舞地道:“朱兄弟,我爽了,你呢?” 朱寿嘿嘿一笑,道:“我也很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一种惺惺相惜,天下英雄唯有二人的豪迈。 詹徽嘴角抽搐地厉害,本官服了! 这两个缺德败类,竟还臭味相投起来了! 高守礼啊高守礼,你这家伙惹谁不好,非要惹上朱寿这么一个心黑手辣的主? 活该啊你! 他是个道德高尚之人,实在不想跟这两个败类厮混到一起了。 于是,他当即一拱手,道:“朱公子,既然这狗官已伏法,本官告辞一步,这便回宫复命!” “慢走不送啊詹尚书!” 詹徽一阵汗颜,连忙翻身上马,一溜烟的跑了。 徐增寿则是大手一挥,吩咐道:“来几个人,把高守礼这厮送进昭狱,其余的都跟咱送朱兄弟回府!” 朱寿惊讶地道:“小公爷,这合适吗?” 徐增寿板起脸来,正色道:“你我兄弟,这么见外干嘛?” “走了,走了,正好去你府上讨杯茶喝。” 朱寿笑了一下,也不再拒绝,随后便在一众锦衣缇骑的护送下,一路回了自己府上。 府门一开,徐增寿看着家徒四壁的府院,一下懵逼了。 他捂着心口,一脸痛心疾首地道:“高守礼竟连朱兄弟你这等穷苦百姓,也要坑害,真不是个人呐!他怎么忍心下手地呀!” 朱寿顿时一愣,忍不住道:“小公爷莫不是误会了,在下家里不穷啊。” 徐增寿摆了摆手,愁着脸道:“不必诓骗咱,你看看,这老鼠来了你府上,怕不是都要含泪出去,这还不穷?” 说到这,他怕伤了朱寿的自尊心,不禁拍了拍对方肩膀,道:”放心,咱认兄弟,不在乎家世,反正都没我家世厉害,兄弟你往后不用强撑门面。” 朱寿心里却是急了,本少爷不是穷比啊! 正想开口解释,身后传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朱……朱少爷……” 转头一看,竟是张景元来了。 朱寿没好气地道:“说好今日一早便送银子,你这混账怎么才来,害得本少爷被人误会!” 张景元一见锦衣卫,便心颤地厉害,哆嗦道:“朱少爷,小的一早来了,可您不在府上啊……” 朱寿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那时候自己带人去应天府衙了。 “废话少说,银子带来了没有?” 张景元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回道:“朱少爷,都带来了!” “只是小人的现银实在不多,凑齐了十万两宝钞。” “剩下的二十万两,小人用您的祖产,以及一千四百亩地,用作了折算。” “这是清单,请您过目。” 朱寿摆了摆手,一旁的杨账房顺势一把接过清单,细算了半天,这才道:“少爷,都对上了,六十万两银子,分毫不差!” 徐增寿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朱兄弟,啥六十万两?” “卖粮卖的啊。” “不对不对,你的粮食,不是献给朝廷了吗?” “是献了,可只献了一半啊!” 徐增寿震惊的瞠目结舌! 正要再说,眼前竟是一花,便见朱寿抽出了一沓宝钞,塞进了他的手里。 朱寿笑眯眯地道:“小公爷,这三万两银子,是兄弟给你的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徐增寿吓的一蹦三尺高。 “疯了吧,你管这叫见面礼?!” 第二十一章 买卖诗文 看着面前的一沓大明宝钞,徐增寿眼睛都直了。 朱寿这一出手,就是三万两的银子,也太阔绰了吧? 这一刻,他脸色竟显得有些僵了,讷讷地道:“这……这真给咱了?” 朱寿笑的很贼,挤眉弄眼地道:“银子,乃是身外之物,似小公爷这等重情义之人,可不多见,咱交定你这个兄弟了!” “再说咱又不缺这点银子,还请小公爷务必收下!” 重情义…… 徐增寿满面堆笑,被捧的云里雾里。 堂堂七尺的汉子,这一刻竟扭捏了起来,脸皮薄的都不好意思接了。 倒是朱寿直接把宝钞往他怀里一推,故作板起脸来,道:“小公爷若是不收了银子,就是看不起咱朱寿了!” 见朱寿这么大方,徐增寿瞠目结舌地直发愣,嘿嘿笑道:“行,那咱不跟兄弟你客气了!” “咱也觉得,老朱你也是一个重情义之人呐!” 一声老朱,叫的亲切极了。 对于这个称谓,朱寿倒也没觉得什么,证明自己跟徐增寿的关系是更亲近了。 他笑的很开心,好不要脸地道:“要不咋说,咱们两个认作了兄弟呢!” 说完,不禁在心里偷乐。 小公爷,你可以血赚,但本少爷永远不亏! 区区三万两,换未来定国公一脉的香火情,这买卖,无数人抢破头也得不来啊! 一旁的管家老方,此时露出一副死了娘的样子。 哎,少爷这是又开始败家了呀! 给徐增寿见面礼也便罢了,毕竟朱不杀徐、徐不斩朱,两家本是一体,可给三万两也太多了呐! 陛下若是知道了,还不又要气的直跳脚? 这个时候,张景元心里也急的不行,不禁硬着头皮道:“朱少爷,您看这银子小人也付清了,这粮……” 朱寿这才记起了他来,大手一挥道:“派人过来搬走吧!” “下回再有好买卖,本少爷还找你。” 张景元很识时务,忙是奉承道:“谢过朱少爷!往后您若有买卖,小的定当头等大事来办!” 等他带人搬走了粮食,原本空空如也的府院,一下恢复如初。 一些厢房,尤其是正堂,甚至还升了档次,入眼全是名贵乌木打制的器具。 整个府院看上去就两个字,气派! 朱寿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涌起了惆怅。 可惜了。 还有二十万两银子,被折算成了不动产,这些顶个屁用啊? 万一本少爷有了新的发财路子,岂不是又要再把地卖上一遍? 到时候,府里上下又是哀声一片,真令人头大啊!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了精神,忙是招呼了徐增寿一声:“走,小公爷,咱进去喝茶!” 徐增寿也不急,在府里逛了一圈,忍不住咂舌道:“老朱,你府上之豪奢,都快赶上兄弟住的魏国公府了!” “可有一点,你跟咱一样,府上没啥诗文字画啊!” “这可不行的,倘若回头有士子来你府上做客,没个看得入眼的名家诗画装装门面,容易叫人笑话。” 朱寿一下愣了,不禁问道:“小公爷家世显赫,还缺这个?” 徐增寿讪讪一笑,尴尬道:“有是有,可都是下等的货色,魏国公府也因此总是被朝中的文官笑话,鄙夷咱是个没学问的粗人。” 朱寿想了想,道:“那小公爷想打文官的脸面吗?” 徐增寿握紧双拳,气恼地道:“想,咋不想咧!可咱没作诗那个本事啊!” 朱寿眯着眼,心里冒出了个主意,忙道:“那小公爷识字吗?” 徐增寿下意识地道:“这倒是识的,咋了?” 朱寿也不答话,转头跑进了书房,片刻之后,把一张宣纸塞给了他,道:“来,小公爷看看。”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徐增寿念了一遍,眼神顿时大亮,登时一拍大腿,激动地道:“好诗!真乃一首好诗啊,念着就心里直舒坦!” “老朱,这诗是谁作的?” “这诗,乃无主之物!” 徐增寿感到一头雾水,愣愣地道:“无主之物?啥意思?” 朱寿笑的很贼,道:“一万两,把这诗卖给你如何?” “此诗可署小公爷之姓名,咱可以对天发誓,绝不将此事外泄,若违此誓,咱就……” 说到这,他搜肠刮肚了半晌,才很干脆地蹦出一句话:“咱就一辈子不读书了!” 老方听得老脸直抽抽。 少爷,您这誓,发了跟没发一样啊! 您啥时候读过书? 可徐增寿听了,心里感动极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这兄弟为了自己的声名着想,竟不惜发下此等毒誓,果然是个重情义之人呐! 想到这,他皱眉沉吟了一下,道:“一万两……” 朱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要多了? “小公爷,这买诗的银子,咱倒是可以再商……” 话刚说一半,徐增寿便开口打断了,他一脸痛心疾首地道:“老朱啊老朱,不是咱说你,这一万两银子要少了啊!” “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也要三四万两才行!” “这也就是跟咱做生意,往后你跟旁人做生意,万万不可这么实在,很容易吃亏的!” 好货色…… 很明显,徐增寿这臭不要脸的,是完全把诗当作货来看待了。 没道德底线好啊,本少爷喜欢! “既然如此,这诗就卖给小公爷三万两一首好了!” 徐增寿摇了摇头,道:“不成,不成,咱刚收了你三万两见面礼,如今再用这些银子买诗,岂不是占了老朱你的便宜?” “这样吧,除了这三万两,咱再搭进去一个作价五千两的铺面。” “回头咱就让命人给你送来地契,如何?” 朱寿笑的更开心了,点头道:“那便这么定了!” 里外里,他还白赚了一个铺面,这买卖值啊! 等给了朱寿宝钞,又立了字据,徐增寿仿佛如获至宝一般,把宣纸揣进了坏里,畅快地大笑:“那帮文官笑咱是个粗人,这回,咱非得用这诗震瞎他们的狗眼!” 说到这,他眼眶竟渐渐湿润了:“祖宗有福,家门有幸呐,咱马上要成大诗人了呀……” 朱寿心里不禁敬佩起了这厮的面皮,才银货两讫,立马把诗说成是自己作的了…… 这得多臭不要脸啊? 第二十二章 圣旨到 徐增寿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连茶都没喝,就赶紧带着一众锦衣卫,回了应天府。 管家老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都直了。 一张破纸罢了,少爷竟坑了徐家这厮三万多两银子…… 不愧是少爷,坑人真的有一手呐! 可很快,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凑到朱寿的跟前,看着少爷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少爷,你啥时候会作诗了?” “莫不是脑疾又犯了?” 这话一出,朱寿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固了。 糟糕! 光顾着捞银子了,竟是忘了,这败家子打小就不读书的呀! 大字恐怕都不认得一个,岂会作出诗来? 他一咬牙,只得一脚踹向了老方的屁股,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屈辱的样子,骂道:“你这老东西,莫要污了少爷我的清白!” “作诗?作什么诗?” “少爷我连书都不读的,看了那等害人不浅的东西就头疼,作诗干甚?!” 老方疼地直龇牙,揉了揉屁股,一头雾水地道:“那少爷这诗,又是从何而来……” 朱寿一仰头,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从一个读书人的手里,买过来的。” 老方疑心尽去,顿时跪倒在了地上,激动地哭了。 朱寿一愣,好端端的,跪下干嘛? 莫不是自己把他骂傻了? “你又咋了?” 老方泪眼婆娑地道:“少爷连这等有辱斯文的事都干了,看来您的脑疾,是全好了!老奴这是打心眼高兴呐!” 朱寿脸色一滞,不由气的又踹了他一脚:“神经病!” 主仆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一驾马车来到了府门之外。 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人跳下车辕,在门口探头探脑扫了一圈,看到朱寿之时,脸上一下挂满了笑容。 他连忙一拱手,笑道:“阁下可是朱寿朱公子?” 朱寿皱着眉道:“你是何人?” “哈哈,听闻朱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在下翰林黄子澄府上管家王仲,给朱公子见礼了!” 说完,王仲躬身长长一揖。 应天府府尹高守礼下了昭狱的消息,已是轰传整个京师。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无数百姓为之愤慨,民怨四起。 对于黄子澄而言,一个低贱商贾无关紧要,可一旦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宫里的朱元璋,下一个进昭狱的,没准就是他自己了。 正因如此,王仲这个管家来了。 一听对方是黄子澄的管家,朱寿心里冷笑不已。 这老匹夫,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接着,他脸上也挂起了虚假的笑容,问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啊?” “朱公子,吴三千一案,误会啊,一切都是误会!” “不瞒您说,我家老爷确实想要制盐之法,以解万民于倒悬。” “可吴三千在您府上大闹,吴家人又是非不分,害您吃了官司,我家老爷却是不曾料到,觉得多有惭愧。” “所以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跟您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王仲解释的很是诚恳,脸上则挂满了委屈,仿佛在整个事情之中,他的老爷黄子澄才是含冤待雪的最大受害者。 朱寿听了之后,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呸! 想用制盐法解万民于倒悬? 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他这个狗腿子,想以此跪舔朱允炆、替他谋夺皇太孙之位吗? 本少爷差点以为黄子澄摇身一变,成了大圣人了! 一瞬间,他心里便起了捉弄王仲一番的心思,道:“既是冰释前嫌,黄子澄怎么不亲自过来?” 王仲眼神发直,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朱公子,我家老爷操劳国事,一心教皇孙殿下读书,实在抽不出身来,还望海涵。” 他面上笑呵呵地说着,可这心里却对朱寿鄙夷极了。 老爷黄子澄是何等地位? 乃当朝的翰林修撰,皇孙的老师! 区区一个低贱的商贾,自己能屈尊过来,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颜面,居然还恬不知耻,想让老爷过来赔礼道歉?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 不过,他心里鄙视了一番,可脸上还是笑容灿烂地道:“朱公子所创的制盐之法,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上次给您三万两,我家老爷觉得有失公允,若您有意,在下愿出十万两银子买下制盐之法!”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朱寿,目光之中充满了羡慕嫉妒。 “而且,我家老爷许诺,钱货两讫之后,会请当今的皇孙朱允炆殿下,将您收入门下!“ “从今以后,朱公子就是皇孙的人了,放眼应天府乃是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敢动朱公子一根汗毛!” “不知公子您意下如何?” 他觉得,一旦搬出皇孙朱允炆的名头,眼前这个低贱的商贾,定会跪下磕头,痛哭流涕地叩谢老爷黄子澄的恩情浩荡。 毕竟,这个办法,老爷黄子澄屡试不爽。 可听了这话,朱寿却摆了摆手,摇头晃脑道:“不了不了,别说黄子澄,就是皇孙亲来,本少爷还是不卖制盐之法。” 笑话,本少爷可不是一个傻子! 给了朱允炆制盐之法,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此后身上就打上皇孙一党的标签了。 要是朱允炆登基之后,一直在皇帝位上坐到老死也便罢了,给了,自己还能捞到一个扶龙之功。 可问题在于,朱允炆屁股还坐热乎呢,就丢了江山啊! 跟这货牵扯不清,过几年燕王朱棣起兵靖难之后,找自己算账咋办? 还不得人头落地? 而王仲见他这个反应,一颗高傲而又脆弱的玻璃心,咔的一下碎了。 “朱公子可知自己再说什么?” “得罪了皇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啊!” 朱寿背着手,一副有种你打我的样子,无所谓地道:“得就得罪了呗,真是不巧,本少爷已将制盐之法,献给当今的陛下了。” 王仲瞬间脸色大变! 啥? 竟献给陛下了? 给了陛下,皇孙的皇太孙之位咋办? 这一刻,他吓得声都颤抖了,激动地哆嗦道:“朱公子,莫要骗咱,你真献给陛下了?” 朱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是呀,是呀,不日宫里便要有旨意传出,赐名洪武盐呢!” 王仲面色大骇! 他不禁身子一颤,震撼地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不!这不可能!朱公子,你在骗咱对不对?” 可话音刚落,府门外便响起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圣旨到!” 第二十三章 诗文惊四座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名宦官翻身下马,迈步进了府。 院内,王仲跟府中一众下人,忙是屈膝跪倒在了地上。 那官宦见朱寿还站着,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谄媚地笑容,招呼道:“朱少爷你好呀,咱给您宣旨来了!” 他临来之前,宫里的老祖宗可是吩咐过了,见了朱寿,定要比见了自己亲爹还要亲,好生的伺候。 朱寿倒是一愣,太监,活生生的太监啊,说话竟这么客气? 他顿时投桃报李,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敢问公公是何圣旨,念来听听。” 宦官不敢怠慢,连忙高喝道:“奉陛下口谕,赐朱寿洪武盐之御匾,惠施天下,钦哉!” 话音一落,身后几个亲军抬着一方匾额,毕恭毕敬地放在了院中。 匾额之上,上书朱元璋御笔亲题的三个大字。 洪武盐! 王仲跪在地上,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脸色瞬间难看极了。 等宦官走了,他站起身来,沉寂了良久,忽然一拱手,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日是王某唐突了!” 朱寿一脸的玩味,皮笑肉不笑地道:“呀,害得王管家白来一趟,真是罪过。” “真不知是黄大人想要制盐之法,如若不然,岂会献给陛下,早就双手奉上了。” “万望莫怪啊!” 王仲憋了一肚子火,竟是无处发作。 怪谁? 怪陛下截胡? 敢指责陛下的不是,脑袋要不要了? 他面色剧烈地变幻了几下,才忍着满腔的怒火,咬牙道:“朱少爷大可放心,我家老爷从此不再染指制盐之法。” 没办法,陛下钦点洪武盐之后,这制盐之法就算拿到手了,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再跟朱寿纠缠下去,那就是与民争利、与陛下争利。 一旦陛下降怒,莫说皇太孙之大位,朱允炆殿下想保住皇孙的身份,怕是都要够呛了。 王仲低垂着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转身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朱寿忙是不甘心地追到门口,在马车后头大叫道:“王管家,买卖不在仁义在,帮咱引入皇孙门下这事,还算数嘛?” 王仲仿佛没听到,可马车跑的更是飞快了。 朱寿站在府门之外,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一脸地怅然若失:“哎,咋这么不经逗呢!” …… 应天府。 今夜,魏国公府大摆宴席。 当今魏国公徐辉祖自陕西练兵归来,朝中一众武将勋贵得了消息,前来为他接风洗尘。 大学士刘三吾、吏部尚书詹徽等几位文官,因与魏国公府有旧,也来凑了热闹。 酒宴上,一片喧闹鼎沸。 武将们放声大笑,敞开了胸襟喝酒吃肉,文官们则是风格截然不同,低着头细嚼慢咽,吃相显得风雅极了。 徐增寿赫然也在其列,他岔开腿坐着,右腿一抖一抖地,眼神不善地盯着文官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乃是一个恰正芳华、楚楚动人的年轻少女,此时看着他的作态,檀口轻启:“四哥,你在看什么呢?” “呀,是妙锦妹子啊……” 徐增寿恋恋不舍地回头,兴冲冲地道:“咱再琢磨,怎么狠狠地抽这帮狗娘养的文官脸面呢!” 抽文官的脸面? 徐妙锦感到一头雾水,下意识地道:“四哥,你莫不是又被人笑话肚子里没学问了?” 徐增寿脸色一黑。 扎心了啊妹子! 他摇了摇头,也不多作解释,卖起了关子:“妹子,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着话的功夫,这场酒宴的气氛,也渐渐推向了高潮。 坐在主位的徐辉祖,喝的满面通红,开始跟一众武将耍起酒疯,纷纷吹嘘起了自己的军功。 一些武将不甘示弱,竟还脱起了上身,露出满膛的箭口刀痕,炫耀此乃某某大战得来的,接着又鄙夷了一番同僚,吐沫星子疯狂乱飞。 堂堂国公府夜宴,这一刻,聒噪如同菜市场一样。 刘三吾、詹徽等文官看着这一幕,撇过头去,简直不忍直视。 一个文官颓然嗟叹,气恼道:“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这酒宴,就该吟诗作对一番,才算风雅呐!” 听了这话,徐增寿眼前顿时一亮! 呀,打脸的时机到了啊! 他忙是站起了身,跳进了庭院的中央,大喝道:“大哥!此情此景,四弟想吟诗一首,为各位叔伯兄弟助兴!” 这话一出,满堂瞬间一片死寂! “咳咳……” 一众文官不约而同地口中喷酒,差点把肺都呛咳出来了! 武将勋贵们也是瞪大了眼珠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啥?增寿还会作诗?府上的酒水没毒啊,你咋还喝傻了?” 徐辉祖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他威严的脸上,顿时涌起怒色,扬起大手,便狠狠地抽向徐增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混账,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作诗,作甚的诗?” “一帮腐儒才干的事,你居然还作诗,想把咱魏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吗?” “祖宗在地下知道了,少不得爬上来抽你一顿!”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闻言脸色一滞。 “住口!” “魏国公,你竟敢辱我等读书人!” 一众文官发飙了。 尤其是大学士刘三吾,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徐辉祖袭了爵之后,愈发的混账了,竟骂读书人是腐儒,太欺人太甚了! 徐辉祖酒劲上头,索性也不管这个那个了,仰着头就跟一众文官疯狂对骂,双方人马大吵不止,好好一场宴会,马上便要变成文武打群架。 颍国公傅友德被吵的头疼,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拍案几,喝道:“够了!” “一帮朝中重臣,竟跟泼妇一般骂街,成何体统!” “你们不要脸,咱还要脸呢!” 傅友德在朝中威望甚高,陛下朱元璋来了也得卖几分薄面,双方一下哑火,悻悻地坐回了座位。 他看向了徐增寿,捋须笑道:“既然大侄子你想作诗,作了便是,也好让刘大学士这帮读书人瞧瞧,咱武将子弟之中也有大才!” 徐增寿一下来了精神,忙是一拱手,眉飞色舞地道:“那小侄可就献丑了!” 正当要开口念诗,他心里竟是一个咯噔,坏了! 光顾着嘚瑟,忘背诗了! 可他丝毫不慌,伸手往怀里一掏,便拿出了朱寿的那张宣纸,徐徐打开。 他挺起胸膛,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声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念完了,满堂寂静!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本是面带戏谑,可随着念诵一番之后,表情一片呆滞。 尤其是大学士刘三吾,更是震惊地手上一抖,生生捋下大把花白胡须! 卧槽! 徐家这混账玩意,居然真的会作诗? 还是此等绝世好诗?! 第二十四章 徐增寿挨揍 堂堂大学士刘三吾,人都傻了。 不光是他,诸如詹徽等一众文官,脑袋也是嗡嗡地响。 徐辉祖乃是武将出身,摸不准这诗的好坏,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问道:“诸位,此诗如何?” 刘三吾下意识地道:“好诗!足以流传千古!” 身后一众文官也忍不住赞道:“此诗气势雄浑,读来,竟把一个臣子为国尽忠、铮铮铁骨的气节,一言道尽了!” 说完,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个个全都在扪心自问,以自己的学问,便是绞尽了脑汁,怕也琢磨不出此等文采斐然的佳作吧? 枉读圣贤书啊! 甘拜下风,实在是对徐增寿这厮甘拜下风了! 傅友德等武将见他们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齐声喝道:“难得,真是难得啊!你这帮文人,竟被我武将子弟扫了脸面!” “你们徐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呀!” 听了这话,徐增寿面上很是得意,心里则对朱寿感激极了。 这买卖值,太值了! 老朱不愧是自己的兄弟呀! 一直被文官们笑话咱是大老粗,今日可算出了这口恶气了! 决定了,往后老朱就是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一旁的徐妙锦看他尾巴都要翘天上了,杏眸中不免闪过一抹诧异。 自己这个整日不着调的四哥,舞刀弄棒倒是有两下子,可这作诗…… 难道文曲星附体了? 这时,刘三吾激动地走到徐增寿的身边,和颜悦色地道:“徐小公爷,可否给老夫一睹你这诗文的庐山真容?” 没办法,一旦文人见到了好诗,就如同武将得了一柄好兵器,为此定会好生观摩一番。 徐增寿也不吝啬,啪的一下,便把宣纸塞进了他的怀里,道:“哈哈,刘大学士尽管看!” 刘三吾精神一振,顿时如奉至宝一样,低头看起手中的墨宝诗作。 他身后一众文官,也是争相恐后地凑了上来,眼中露出的神色,竟跟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老汉,见着如花似玉的俏姑娘一样,饥渴难耐极了。 众人定睛一看,一手极为漂亮的字法清晰地映入眼帘。 笔迹瘦劲,偏偏至瘦而不失其肉,见之极为不凡,落笔处尽显帝王之气! 一向酷喜书法、精研颇多的刘三见了这字,不禁脱口惊叹:“好字!” 可很快,他眼中忽然露出了狐疑之色,开口道:“小公爷这诗,不得不说,此诗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莫怪老夫说话耿直,这诗……果真是你所作?” 这话一出,詹徽等人一下回过神来,面上也充满了怀疑。 他们都是一帮整日在朝堂跟人斗心眼的老狐狸,转念一想,就琢磨出了这事的不对劲。 京师上下谁不知道,徐增寿这厮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毫不夸张的说,这厮会作诗,还作出这样的绝世好诗,那就跟老母猪会上树一样扯淡,简直是天方夜谭! 谁知,一听刘三吾的问话,徐增寿非但不心虚,反而挺起了胸膛,振振有词地道:“自然是我作的,这还有假?” 刘三吾慢条斯理地捋须,笑呵呵地道:“既然如此,那小公爷可否给老夫解释一番,这纸上的字,你用的是何字法?” 徐增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糟糕! 竟忘了这茬! 他这才发现,跟朱寿谈的这笔买卖不利索,早知如此,就该向老朱问清了一切再回府赴宴。 大意了! 站在一旁的徐辉祖,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兴冲冲地道:“老四,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说来,吓死这帮酸臭腐儒!” 徐增寿的脸一下憋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地道:“想来……想来是……” 刘三吾摇头晃脑,长叹道:“哎,宋时徽宗皇帝若是见你用了他的瘦金体作诗,偏偏不自知,非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死你不可。” 一时间,场面尴尬极了。 徐辉祖再傻,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顿时冷下脸来,转头盯着自己的四弟,眼神不善地问道:“老四,这诗哪来的?” 徐增寿额上沁出了冷汗,硬着头皮道:“这诗,就是四弟我作的啊……” 徐辉祖气的脸都绿了,抬脚将他踹了个趔趄,喝骂道:“你个混账,还敢糊弄!” 说罢,手上一翻,腰间的刀柄顿时抽了出来,抡得是虎虎生风,劈头盖脸一般往徐增寿身上砸下。 “说,这诗到底从何而来!” “大哥,真没骗你,就是咱的啊!” “还嘴硬,今日咱抽不死你!” 徐增寿被吊起来一顿毒打,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这诗从朱寿大兄弟手里买了,不就是他的了吗? 没毛病啊! 一旁的徐妙锦见四哥被揍的哭爹喊娘,心里于心不忍,出声劝道:“大哥,莫要打了,若打坏了四哥身子,该如何是好?” 徐辉祖手上不停,气的大怒道:“小妹,你不懂呐!三天不打,这厮非得上房揭瓦不可!” “这混账,太让咱失望了!” 刘三吾等人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魏国公一脉的家风,果然正直啊。 可这时,徐辉祖又是破口大骂道:“做戏,也要做全套啊!老四这混账倒好,玩的把戏,竟被这帮腐儒看出来了!” “今日若不让他长长记性,还会犯这个毛病的,往后跟人斗起心眼,岂不是要吃大亏?” 刘三吾老脸一阵抽搐。 老夫服了! 徐辉祖这混账,气的不是徐增寿弄虚作假,居然气的是这个…… 堂堂中山王徐达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俩个奇葩玩意? 过了半晌,徐辉祖抽的累了,这才收了刀柄,偃旗息鼓。 他踹了一脚地上的徐增寿,气道:“起来说话,把诗文一事从实招来,不然咱还抽你!” 徐增寿一下翻身而起,虽被揍的鼻青脸肿,表现的竟跟没事人一样。 此时此刻,他心里失落极了。 这诗……怕是保不住了。 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自己还咋在京师的纨绔圈子里混下去? 既然这首诗已经成了烫手山芋,那不如…… 第二十五章 坑文官集团一把 转念之间,徐增寿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脱口问道:“诸位觉得此诗如何?” 刘三吾捋须,丝毫不吝赞美之辞,点头道:“足可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那诸位的心中,可曾对此诗有了共鸣?” 一众文官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徐增寿话锋一转,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嘿嘿笑道:“诸位在朝中为官,俸禄虽低,可家中都有千亩以上良田的祖产吧?” “有的……” 众人感到一头雾水,自己家中的祖产,跟这首诗文的来历,有甚干系? 可徐增寿听了,却是眼前一亮,大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咱就把这诗卖了,价高者得!” “谁若是买了这诗,钱货两讫之后,署名就归你了!” 一瞬间,满堂一片死寂。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面面相觑,颍国公傅友德等人也是震惊的瞠目结舌。 “荒唐,真是荒唐!徐小公爷,你怎可如此有辱斯文?!” “就是!就是!” “我等都是清白的读书人,岂能干出买卖诗文这等下贱的事来?” 徐增寿居然一点也不羞愧,反而脸色很是惊讶,道:“诸位这是啥意思,莫不是信不过咱?” “咱做买卖,向来是童叟无欺的呀!” 童叟无欺…… 众人眼睛徒然瞪圆,怒不可遏盯着徐增寿,恼怒于他的无耻嘴脸。 身为一个读书人,心中素来有着廉耻之心。 此时徐增寿提出了卖诗,瞬间让他们心中的廉耻心高涨不已,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琢磨着到底该用何种方式,揍死这个无耻之徒。 徐增寿见众人满面怒容,心里不禁急了,忙道:“诸位,咱这手里乃是上等的好货色……啊呸……是绝世好诗!” “谁署了名,谁就是青史留名啊!” “这诗,咱肯定是卖定了,难道你们要坐看旁人冠绝文坛,骑在你们头上拉屎撒尿?” 他面上笑呵呵,心里却鄙视极了。 他娘的,这帮文人咋这么不知好歹? 咱都把流芳百世的机会拱手相让了,居然还玩起了书生意气? 读书人的自尊心,还真是强大啊! 就在这时,徐妙锦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拉过一旁,忍不住低声埋怨道:“四哥,你……你怎么能这……这么缺德呢?” 徐增寿愁眉苦脸,忙叫苦不迭地道:“妹子,这可不怪咱,再不把这诗卖了,你兄长我可就亏大了!” 亏大了? 听了这话,徐妙锦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檀口张大,下意识地道:“莫非……这首诗是四哥你买来的?!” 徐增寿面上带了几分尴尬,点头道:“是啊,花了三万多两,还搭进去咱府上一个铺面……” 徐妙锦顿时气极,恼道:“四哥,你……你!” 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家四哥什么好了。 徐增寿见她有发飙的迹象,忙是岔开了话题,道:“妹子,你向来聪慧,快帮咱想想,该用啥办法让这帮臭读书的乖乖掏了银子?” 徐妙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简直不想搭理这个缺德货。 可很快,她眸中掠过一抹异样地光彩,笑意盈盈地道:“给你支招,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作出这诗之人的名讳。” 徐增寿顿时一愣,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忙道:“不行不行,咱乃是重情义之人,岂可出卖了兄弟?” “噢……”徐妙锦脸色一下淡了下来:“回头大哥若是知道你卖了铺面,少不得抽你一顿,小妹可不替你求情了,免得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听这话,徐增寿额上冷汗直冒。 在出卖兄弟和挨揍之间,他很快就作出了一个决定。 老朱,咱对不住你了啊! 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咱抗不了揍呐! 他忙赔笑道:“好了好了,咱告诉妹子你还不成嘛,作这诗的乃是咱兄弟朱寿!” “朱寿……是哪位大儒?亦是大儒的子弟?” “妹子,你想错了,他就是一个商贾。” 商贾…… 徐妙锦一下目瞪口呆:“一介商贾,居然还能作出一首绝世好诗?” 这倒不是她质疑朱寿,毕竟换作任何一个人听了这消息,都要大吃一惊,绝不敢相信。 徐增寿笑的很贱,忙是炫耀道:“妹子,你可别小瞧了他,咱这兄弟除了会作诗,还干了一桩上达天听的大事呢!” “什么大事?” “河南府发了水灾,咱这兄弟善心大发,不知通了什么门路,将十万多石粮食全部献于了陛下。” “陛下一高兴,竟赐了他一张免死铁劵,应天府府尹污蔑他杀了人,也是陛下派咱带锦衣卫过去,把那狗官拿进了昭狱!” “妹子,咱这兄弟厉害吧?” 徐妙锦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震惊地有些失神,喃喃道:“厉害……想不到市井之中,竟有如此少年英才……” 她的心中,不免对朱寿涌起诸多的好奇。 既会作诗,又献粮于朝廷,救万民于倒悬,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增寿见她恍然出神,忙提醒道:“妹子,别愣着了呀,这诗咱也告诉你是谁作的了,你倒是给咱想想办法啊!” 徐妙锦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道:“办法是有,可小妹还有一个小要求,等四哥你赚到了银子,分我一万两,如何?” “你要银子干啥?” “河南府的灾民已经入京了,我要用银子施粥,救济灾民。” 徐增寿顿觉一阵肉疼,可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也只得无奈地道:“好好好,咱都应了!是何办法,快说,快说!” 徐妙锦面上闪过一抹狡黠,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徐增寿听完之后,顿时眼前大亮,激动地一拍大腿:“好,这个办法好!” 这一声大叫,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目光纷纷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徐增寿站起了身,看着在座的一众文官,抱拳道:“诸位,刚才是咱说错了话,咱今日不是卖诗,而是租诗!” 租诗? 众人一下愣住了。 知弟莫若兄。 徐辉祖见他拉着小妹在一旁嘀嘀咕咕,便知道这混账一准没憋好屁,登时喝骂了一声:“你这杀才,有屁快放!” 徐增寿笑的很贼,朗声道:“虽是租诗,还是可以署名的,至于租期,乃是万万年!” 万万年?!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大吃一惊! 他们也不是傻子,一下便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呀! 这么一听,貌似就不太有辱斯文了啊…… 而此时的颍国公傅友德等武将勋贵,倒是摇了摇头,看徐增寿的眼神,全都跟看白痴一样。 这帮文官的傲骨气节,他们可是见识过的,刀抵在脖子上,也不认怂。 这憨货以为换个说法,这帮文官就能乖乖地买账? 太天真了! 可就在这时,大学士刘三吾身后坐着的一人,忽然开口了。 “小公爷,在下愿掏一千两银子租你这诗,如何?” 第二十六章 贤婿请留步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大震! 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户部尚书赵勉。 刘三吾一见是自己的女婿开口,不禁气的大怒,痛心疾首地道:“你这混账,乱说个什么?” “还想租诗,是想把老夫的脸面丢尽吗?” 被岳丈劈头盖脸地一番训斥,赵勉脸色涨红,带了几分羞臊。 说实话,他也不想开口说这话的,可没办法,这首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名留青史! 传于万万年! 搁谁谁不心动啊? 反正脸都丢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脸大义凛然地道:“岳丈,咱读书人的事,能叫租吗?” “小婿这是怕这诗落在徐增寿的手里,定会明珠蒙尘,这才用银子将诗请来,供奉在咱家的书房之中,让子孙严加看管,免得再落贼人之手!” 刘三吾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默默捋着须,沉吟了几下,这才缓缓说道:“贤婿啊,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这诗,是不该放在这厮的手上,否则便是暴殄天物。” “咱家乃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就勉为其难的帮他代为看管吧。” 赵勉得了岳丈的支持,不禁心下一喜,忙是高声道:“小公爷,一千两租诗,你意下如何?” 一旁的颍国公傅友德等一众武将,见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震惊地嘴巴张大,可吞下一个鸡蛋。 卧槽…… 这帮文官竟真的要租诗? 文人的风骨呢? 气节呢?! 而徐增寿听了之后,心中则是几乎要乐开了花。 可算上套了! 咱妹子绝了! 可一听赵勉只出一千两银子,他顿时没了兴趣,摇头晃脑地道:“一千两,这不是在羞辱咱,是在羞辱这首绝世好诗啊!” “想租诗,起码也要掏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 众人的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这徐家的老四,心也太黑了! 一时间,很多本想争抢诗文的人,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个文官抬起了手,开口道:“小公爷,在下愿掏三万三千两!” 傅友德傻眼了! 他认得对方,乃是翰林院的修撰,堂堂清流之中的清流,竟也要掺和一脚? “刘修撰,你这租诗……也不怕旁人骂你有辱斯文?” 刘修撰浑然不觉丢脸,义正言辞地正色道:“斯文?有辱什么斯文?” “颍国公莫要说笑,下官这是为了我大明文坛之瑰宝,顺利流传于后世,出一份力所能及之力!” “刘修撰说的对啊!” “我等岂能坐看绝世好诗落于贼手,便是洒尽满腔的热血,也定要将其解救出来!” 傅友德一众武将嘴角疯狂抽搐。 他娘的! 怪不得在朝堂上斗不过这帮文官,这嘴也太犀利了! 一个丢尽脸面的脏事,愣是让这帮臭读书的说成了一桩光宗耀祖的美谈! 咱算是服了! 可此时的刘三吾等人满面振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一个个激动极了。 读书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名声! 为国尽忠,为生民立命,为天下谋太平,他们已经做到了。 可这生前身后之名,全然没个着落。 如今,徐增寿这一首不知从何而来的诗文,一字字一句句,完全就是一个清白臣子最为真实的写照。 他们若是将其占为己有,啊呸,是租下来代为看管,署上了自己的姓名,将来后世之人翻开史书,该如何想? 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无数读书人毕其一生,也要为之追赶的标杆! 为人臣子的巅峰啊! 掏几万两银子租下来,传于万万年,很贵吗? 不贵啊! 丢人吗? 不丢人啊! 众人如疯了一般,激动地站起了身,纷纷对徐增寿大叫道:“小公爷,在下愿出三万五千两!” “本官出四万两!” “天杀的,你们的祖产都这么丰的吗,咱出四万五千两!” 徐增寿脸都快笑出褶子了,哈哈大笑道:“慢慢来,一个一个来,没出价的赶紧出啊!” “说晚了,诗就要被人抢走了!” 傅友德等一众武将,对这一幕已觉得麻木了。 哎! 一帮文官,竟跟市井小贩一般叫卖诗文…… 这说出去谁敢信呐? “四万六千两!” 这时,赵勉兴冲冲地又叫了一次价,不免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吏部尚书詹徽,问道:“詹兄,你为何不发一言?难道对这诗不感兴趣?” 詹徽淡然地捋着须,笑呵呵地道:“不了,老夫囊中羞涩,家中没那么多祖产挥霍。” “这诗,你们争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失笑不已。 他已经看出,徐增寿这诗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厮往日大字不识几个,偏偏见了朱寿一面之后,竟拿出此等好诗,用屁股想都知道诗是谁的了。 朱寿有大才啊! 既会作诗,又会断案,还心忧万民,真是迷一般的少年英才。 看来,老夫回头得去他府上,好生拜访一下。 转念之间,詹徽的目光,又看向了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刘三吾,眼神充满了疑惑。 自己不叫价,乃是事出有因,可刘大学士怎么回事? 就算他有女婿赵勉夺诗,却只有一人可以署名,面对如此好诗,他竟也不心动? 可容不得詹徽多想,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叫价之声,已将他的思绪淹没,气氛也推向了高潮。 “四万七千两!” “四万八千两!” 对于这首诗,赵勉势在必得,他一下坐不住了,狠狠地一咬牙,叫道:“五万两!” 五万两…… 众人瞬间噤声! 刚才还叫价的几个文官,脸色直接绿了。 徐增寿忙是叫道:“五万两?没更高的了吗?” “不租了,不租了,老夫没这么多银子了。” “这诗,就让给赵尚书了吧。” “哎……” 徐增寿心里不禁鄙夷,这帮人真穷呐…… 算了,五万两,咱也算回本了。 他登时大笑出声,道:“既然如此,那这诗,可就归赵尚书所有了!” 说罢,便很爽快地把诗文拍在了赵勉的面前。 签了字据之后,赵勉如奉至宝一般拿着诗,手都激动地哆嗦了。 五万两银子,已是到了他家产的极限了! 本以为要跟这绝世好诗失之交臂,没想到,竟被自己得到了呀! 徐辉祖显得也很激动,老四竟捞了足足五万两银子…… 这可是正经银子,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下来,说他徐家贪赃枉法! 老四出息了啊! 看来,棍棒底下出贤弟,往后要多揍一揍他! …… 一场酒宴,在双方皆大欢喜之中,彻底落了幕。 众人迈步出了魏国公府,甩给赵勉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纷纷告辞离去。 赵勉看着同僚们愤愤离去,大笑出声,整个人得意张狂极了。 可正当他喜滋滋地要登上马车回府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岳丈刘三吾的一声叫喊。 “贤婿请留步!” 第二十七章 跟朱允炆第一次见面 随着刘三吾的这一声喊,赵勉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岳丈,一头雾水地问道:“岳丈可是有事?” 刘三吾伸出手来,笑眯眯地道:“诗呢?容老夫借来一观,过些时日再还给贤婿!” 赵勉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暗道不妙。 糟糕! 自己这是被老狐狸给盯上了啊…… 他忙是干笑道:““岳丈,您若是想借,日后大可以来小婿府上品鉴此诗,如何?” 刘三吾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道:“老夫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再说,整日流连于你的府上,传出去也不好听。” “快快将诗拿来,且放老夫手里一些时日,等老夫看腻了,也就还你了。” 赵勉脸色一黑。 这是借不借的事么,咱是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他算看出来了,怪不得之前叫价的时候,这老家伙不放一个屁,原来竟是打算既不掏银子,还明抢他的绝世好诗! 呵呵,当咱是傻的吗? 心里冷笑的想着,他嘴上却是和善地道:“既是如此,岳丈耐心等上几日如何?” “待小婿给此诗署了名、传于士林之后,定会亲自送到您的府上,如此也免得您来回奔波了。” 刘三吾的脸色,也一下黑了下来。 “这么说来,贤婿是打死也不借给老夫了?” 赵勉把头跟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坚定地道:“不借!” 闻言,刘三吾居然一点不恼,反而一拍脑门,露出惊觉之色:“哎呀,也不知道老夫那可怜的女儿,最近有没有手痒痒?” “贤婿快快上了马车,择日不如撞日,老夫这就去你府上看望女儿。” 赵勉一听顿时炸了,惊恐地头皮一阵发麻。 卧槽……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匹夫! 竟拿家中的悍妻要挟我! 亏你还是当朝大学士,这手段也太下作了! 他面色变幻了几下,忙是拉住要翻身上了马车的刘三吾,陪笑道:“岳丈留步,刚才是小婿犯了糊涂,这诗……小婿借给你了!” 纵然他心中此时气的是咬牙切齿,却也奈何不了这个老家伙。 再不给,家中的悍妻可是要发飙的,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可不想平白无故活活被揍死于悍妻毒手之下。 刘三吾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道:“如此甚好!还是贤婿你最懂老夫的心呐!” 说罢,抢过诗文往怀里一塞,登上马车,一溜烟的跑了。 赵勉傻愣愣地站着,整个人欲哭无泪。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要不是实在丢不起这人,他都想进宫告御状了。 陛下,臣被嫖了! 臣被自己的岳丈给白嫖了呀! 臣难受,想哭。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无耻又缺德的老丈人? …… 一首诗,刘三吾翁婿二人差点闹翻了脸。 可朱寿浑不知情,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徐妙锦的关注。 一大清早,他带着管家老方等一众下人进了应天府,打算挂上朱元璋赐下的洪武盐匾额。 来到盐业铺面,朱寿一下愣住了。 只见街头巷尾,一帮衣不蔽体、面色枯槁的百姓蜷缩在了地上,抱头取暖。 至于街上的铺面,仿佛对这帮百姓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全都大门紧闭,压根没开张。 一个留守铺面的下人见他来了,忙是连滚带爬地跑到跟前,苦着脸道:“少爷,今日开不成张咧,河南府的灾民入京了!” “灾民很多吗?” “多,多着咧!” “现在满京师的铺子前,都有灾民跪着,挨家挨户上门讨要吃食呢!” 朱寿皱眉点了点头,可很快,他整个人激动了。 呀,本少爷匡扶天下的好机会到了啊! 反正自己也不缺银子和粮食,救这帮灾民一命,帮他们渡过难关,也算积德行善了。 此时的老方显得也很激动,感慨道:“灾民入京好啊,也不知道这帮人兜里有没有银子,若是买了洪武盐,岂不是狠狠地捞上一笔?” “少爷,咱府上发财的机会来了啊!” 朱寿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心里痛骂起了这老东西的祖宗十八代。 人命关天,居然还想捞银子? 良心被狗吃了? 他一下抬起腿,踹了老方一个狗吃屎,骂道:“发财?发什么财?赶紧搬出粮食施粥,再让人煮几锅盐水,本少爷要救济灾民!” 老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道:“少爷,您说啥?救灾?您啥时候这么心善了?” “莫不是……” 朱寿一拍脑门,娘的,被这老东西气糊涂了。 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恶贯满盈的败家子。 莫名其妙的救济灾民,岂不是脑疾又犯了? 于是,他连忙又踹了老方一脚,凶巴巴地道:“你这混账懂个什么?” “这流民命贱,给口吃的便可以给人当牛做马,正好把他们招揽了,统统送去制盐,本少爷岂不是省了一大笔银子?” 老方一愣,这才想明白少爷的意思,忙竖起了大拇指:“高!少爷这手段,真是高!” “老奴这就去准备粥米盐水!” 片刻之后,盐铺前便垒起了灶台,几口大锅里煮着粥米,香气四溢。 朱寿也不闲着,带着老方几个下人去四处收拢灾民。 刚走过一条街,一眼便见一个穿着粗衣的少年,领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也在忙着救济灾民。 给灾民的吃食,竟还是飘着肉香的大包子。 “呀,看来跟少爷一样菩萨心肠的人,京师也有不少啊!” 老方下意识地出声,可一看到对方的面容之后,一下说不出来话了。 卧槽…… 皇孙朱允炆怎么在这? 身边的那人,是他的老师黄子澄? 朱寿摇了摇头,鄙夷地道:“老方,你眼瞎了?这家伙哪是在救灾,明明是在作秀!” 作秀? 对于这个名词,老方一脸的懵:“少爷,您的意思是……” 朱寿淡淡地道:“你睁大眼看看,那家伙外面穿着粗衣,可这内里却穿着绸缎,这不是惺惺作态,是什么?” “救灾就救灾,非要搞这些没用的,这个人太虚伪了!” 老方顺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少爷所言非虚。 朱允炆虽是一脸笑意,拿着肉包亲自递给灾民,可这眼中,充满了厌恶、嫌弃。 若是无意中触碰到了灾民,他甚至背过手去,忙是在身上不停地擦拭,如同碰了瘟神一般。 收回了目光,老方也鄙夷摇了摇头。 还以为,这位皇孙是在为陛下分忧呢,原来是想借此讨陛下的欢心罢了。 真是虚伪啊! 少爷可比他强多了! 虽说败家了点,可行事却是堂堂正正,朱允炆这个伪君子,简直拍马不及也。 而此时的朱寿,也懒得看下去了。 他扬手一拍老方脑袋,便笑道:“走吧,咱干咱们的,莫管他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可这时,一道喝骂声忽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给你包子,是可怜你,乱摸个什么?!” 朱寿循声转头一看,脸色直接冷了下来。 只见肉包摊子前,一个面带菜色、头发凌乱的妇人跌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在她身边,一个小姑娘跪倒在了朱允炆面前,乞求道:“对不起这位贵人,我娘实在太饿了,冲撞到您,撕坏您的衣衫,小的代她给您磕头了。” “这包子,我们没脸再吃了,小的这就还给您,还给您……” 说着,她抬起了脏脏的小手,把手里的包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此时的朱允炆,正满脸嫌弃的在粗布衣上疯狂擦手,一见她小手伸了过来,更是厌恶不已,随手就是用力的一甩! 他这一甩手,力道很大! 那个小姑娘直接被甩飞了出去,柔弱的身子一个不稳,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咔嚓! 小姑娘的屁股底下,传来一道清脆的骨裂声,疼的她眼泪直流:“娘……孩儿疼……好疼……” 瘫在地上的妇人顿时大惊,忙爬了过去:“玲儿!” 一旁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气的握紧了拳头,个个愤愤不平。 可此时的黄子澄,竟是满面冷笑! 他直接当作没看见一般,转头就向着朱允炆走了过去,忙笑道:“您没事吧?” 说完,他竟还帮着朱允炆掸起身上压根不存在的尘灰了。 朱寿一直在人群中冷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见到小姑娘跪地乞求之时,他本不想插手,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好说什么。 可当小女孩被眼前这人甩翻在地,还因此受了伤,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嫌弃百姓也便罢了,欺辱人家孤儿寡母,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真是个畜生! 这个闲事,本少爷今日管定了! 而此时,正值气头上的朱允炆,一下推开了黄子澄。 他拿着一根短棍,向那对孤儿寡母走了过去,喝道:“撕坏了我的衣服,你们这两个刁民真是找死!” 就在他抡起棍子,准备狠狠地砸向那对母女二人之时,朱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敢动这对孤儿寡母一下,信不信本少爷抽死你?!” 第二十八章 怒怼朱允炆 朱允炆被抓住了手腕,顿时气的不轻,脱口便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话没说完,他一抬头,迎上了朱寿冷冽的面容。 朱允炆面色大震! 大哥?! 不可能! 大哥已经死了九年了啊,绝不可能还活着! 可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庞,也太像那个人了! 一瞬间,他陷入到了当年那段黯然无光的回忆,不可自拔! 朱雄英,曾是他的噩梦! 他,在朱雄英的光环下卑微的长大! 他,亲眼看着父亲朱标、爷爷朱元璋把所有的溺爱都给了朱雄英,对自己却连一个笑脸都欠奉! 而随着朱雄英薨了,他终于见到了曙光,甚至只差一步,便可以登上原本是朱雄英的皇太孙大位! 可眼下,打死他也没想到,竟再一次见到本该薨了的大哥朱雄英! 出于对朱雄英骨子里的畏惧,朱允炆吓得嘴唇颤抖,如见了鬼一般,惊恐地道:“大……大哥……你……” 朱寿上去踹了他一脚,鄙夷地骂道:“大哥?大什么哥?” “本少爷可没你这样的畜生弟弟!” 朱允炆被他踹的一个踉跄,腹下疼痛不已,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朱寿也懒得搭理他,把棍子丢到了一旁之后,转身走向那个小姑娘,探寻起了她的伤势。 伸手一探,朱寿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转过头,便对身后的一个府中下人吩咐道:“这小姑娘臀骨裂了,赶紧带着她和他娘去邻街的医馆!” “若缺银子,尽管去找杨账房去要!” “是,少爷!” 下人忙是抱起了小姑娘,疾步跑了。 那个妇人则是噗通一下跪倒于地,竟感激地哭了,哽咽道:“恩公大德大恩,小的无以为报!” “敢问恩公姓名,小的若活了下去,日后定为您立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绝不含糊!” 一旁的管家老方连忙说道:“我家少爷,乃朱寿也!” 他之所以说这话,既是想让这妇人记了少爷的恩情,也想往死里忽悠皇孙朱允炆。 毕竟,陛下还没接少爷回老朱家的宗室,一旦少爷的身份意外暴露,鬼知道朱允炆这厮会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那妇人听了之后,感激的高呼道:“朱寿恩公,您真是大好人呐,您公侯万代!” 老方嘴角一阵抽搐。 他的少爷,乃是皇长孙,人家是皇帝万代,谁稀罕公侯万代啊! 朱寿倒是觉得浑身舒泰极了。 娘了个巴子的,被人骂了多少天败家子了,如今总算有一个慧眼识英雄的人了! 嘿嘿嘿,本少爷帮的这个忙,血赚! 他眉开眼笑地摆了摆手,道:“大婶,快去找你的女儿吧,再晚了,人影怕是都追不到了。” “是,朱寿恩公!” 说罢,妇人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追着下人走的方向离去。 朱寿? 听了这个名字,黄子澄眉头大皱。 他忙是走上前来,在朱允炆的耳边低声了几句话。 朱允炆听了之后,下意识地道:“就是这厮,不给本殿下颜面,死活不交制盐之法?” 黄子澄一拱手,低声道:“想来,就是这个败家子了。” 朱允炆恨恨地一咬牙,道:“真是个混账!若不是他太不识抬举,本殿下岂会屈尊过来施舍这帮刁民,用来讨皇爷爷的欢心?” “此人该死,该杀!” 他心中恼怒之余,一颗被朱雄英吓到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竟忽然冷静了下来。 当年的大哥英明神武,岂会沦落成一个败家子? 看来,眼前这货只是跟那个人长得七八分像罢了! 那自己还怕啥? 新仇旧账,一并算了! 他一下冷笑出了声来,看着朱寿,颐指气使地道:“你这混账,好大的胆子,还敢打本……我?!” 看着他欠揍的样子,朱寿脸色也冷下来了,不屑道:“打你咋了,再欺辱灾民,本少爷还抽你!” “你!”朱允炆一下气的语塞。 “你什么你?” 朱寿冷眼盯着他,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你在这惺惺作态地救济灾民也便罢了,还算干点人事儿。” “可你这么对待孤儿寡母,惹祸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漠不关心,猪狗不如啊你!” “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一顿怒斥,瞬间得到了一众围观百姓的轰然喝彩,齐声喝道:“好!骂得好!” “这人完全不把灾民当人,就该往死里骂他!” “碰一下衣服罢了,人家都磕头赔罪了,还欺辱人家,这么金贵,你是皇帝老子啊咋的?!” “这也就不是咱的儿子,不然非要揍死这个缺德玩意!” 一时间,群情激愤! 反正他们这些京师的百姓,又没吃包子,压根没得到啥恩惠,不骂朱允炆两句,简直对不起自己良心。 倒是那些吃了包子的灾民,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面上全都带了几分尴尬。 听着入耳的一片骂声,尤其是听了朱寿的怒斥,朱允炆心里气的是七窍生烟! 下一瞬,他便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敢辱我?还敢骂我是猪狗?!” 从朱雄英薨了之后,他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看他的脸色活着? 可今日,竟被一个商贾出身的败家子,指着鼻子痛骂!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啊! 朱寿两手背后,一副有种你打我的嚣张样子,冷笑道:“猪狗?你自己缺德不要紧,天下的猪狗何其无辜,与你归于一类,好端端被羞辱……“ “我都替天下的猪狗,感到不值啊!” 朱允炆脸色瞬间一片涨红,一下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黄子澄见皇孙受辱,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朱寿,你大胆!” 朱寿脸上露出一个嚣张跋扈的笑容,道:“本少爷胆大包天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再嘚瑟,我连你这老狗一块抽!” 听了这话,黄子澄气的浑身直哆嗦。 谋夺制盐之法,他便跟朱寿结下了仇。 为了弥补过失,他谏言皇孙朱允炆亲自过来赈灾,这样一来,陛下还是会高兴,册封皇太孙的希望就更大了。 可没想到,今日的这番算计,竟又被朱寿破坏了! 不光是坏了自己的好事,皇孙的名声,也被这厮搞地臭大街! 他都恨不得,立马提着刀把朱寿剁成烂泥,放一点盐,再搞几片姜,给这厮放锅里炖了算了。 可想着终究不能暴露身份,他沉吟了一下,便忍着怒气道:“我家少爷,不是故意为之,再说,那女娃也不过是断了臀骨罢了!” “至于医馆的诊金,我们掏银子便是了!” 朱允炆面露赞同之色,连忙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不差这点银子!” 不过断了臀骨……而已? 朱寿一下气笑了。 他一指朱允炆的裤裆之处,冷笑不已地道:“既是如此,那本少爷现在就剁了你胯下这腌臜的玩意,再赔你一千两银子!” “你干不干?!” 第二十九章 救济灾民,徐妙锦的关注 这一刻,朱允炆脸都气绿了。 剁了胯下的那东西,自己岂不是成了太监? 朱寿这厮,太羞辱人了! 黄子澄也是浑身颤抖,气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姓朱的,你你你……欺人太甚!” “大庭广众之下,竟说这等不要脸面的话,你简直有辱斯文!” 朱寿愣了一下,一脸诧异地道:“欺人太甚?本少爷不欺负人,那都对不起本少爷在京师里的名头!” 说完,他便对一旁的管家老方笑道:“老方,你还别说,这条老狗还挺会舔人的,少爷我一骂他的主子,他竟疯了一般咬我,也不知道,他值个几两银子?” 老方眼珠子一转,很有默契地道:“少爷,怎么说?” 朱寿激动地道:“这老狗,若是命牙行买来,看家护院怕是一绝啊!” 老方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嘻嘻地道:“少爷说的对呀,少爷英明呐!” 让堂堂的翰林、皇孙的老师看家护院…… 少爷真会玩! 这一唱一和,惹来不少百姓的拍掌吆喝。 朱允炆和黄子澄两人被挤兑的够呛,面色都白了。 要是眼神能杀了人,朱寿恐怕都死了千八百回了。 见朱允炆始终不敢答应自己的条件,朱寿不禁冷哼了一声,鄙夷地道:“一对光说不练的废物,连自己的卵子都不敢割,本少爷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没骨气的人,看了就心烦。”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众灾民。 “诸位父老乡亲,就在临街的洪武盐铺子,咱也开了粥棚赈灾,还有免费的盐水喝!” “若不嫌弃,诸位大可以去咱那吃粥喝盐水,不用平白地在这受人侮辱了!” 话音一落,众人激动了! “啥,咱没听错吧?还有盐水喝?” “好人,您真是个大好人!” 朱寿心里很是感慨,京师的人都不懂事啊! 还是这帮河南府的灾民知道好歹,晓得本少爷不是那无恶不作之辈! 他笑了一下,接着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高声道:“对了,本少爷的盐山需要盐工,三百个,只要三百个!“ “每天十文工钱,饭管够!” “诸位有想来做工的,尽管去找本少爷的管家老方报名!” 一众灾民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既给工钱,还管饱? 竟还有这种好事?! “朱公子真是公义呐!” “咱别的没有,身上就一把子力气,咱要去您的盐山做工!” “这肉包子,不吃也便,免得被人唾弃!” “对!不吃也罢,这肉包,还给这个伪君子!” “走了走了!” 几句话的功夫,越来越多的灾民竟是纷纷响应。 啪啪啪! 一个又一个肉包被灾民放回摊子,接着便跟朱寿扬长而去。 朱允炆懵逼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委屈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 本殿下能够屈尊过来亲自赈灾,已经是很看得起你们这帮刁民了! 可你们凭什么不买账? 凭什么不对本殿下歌功颂德? 反而要去吃一个低贱商贾的粥米盐水?! 他恼火的一甩手,把所有包子全扫到了地上,气急败坏地道:“刁民,都是一帮不识抬举的刁民!怎么不饿死在来京的路上?!” “还有那个朱寿,也是该死!” “本殿下恨不得立马叫人去砍了他的脑袋!” 黄子澄工于心计,忙是谏言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那朱寿一介低贱的商贾,竟敢怂恿愚民对付殿下,是该往死里收拾他一番,可他毕竟有陛下的免死铁劵护身!” “若是陛下知道您对付了他,恐怕……” 这话虽没说全,朱允炆却听懂了是什么意思,不禁怒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黄子澄沉吟了半晌,这才阴阴地笑了一下,道:“殿下放心,臣心中已有了对策!” 朱允炆顿时精神一振,忙是说道:“是何办法?老师快快说来!” 黄子澄卖了一个关子,捋须笑道:“殿下莫急,您且看着便是!” 朱寿啊朱寿。 竟敢骂本官是一条老狗。 等着,本官弄不死你! …… 就在黄子澄给朱寿挖坑之时,徐妙锦也在临街开设了一个赈灾的粥棚。 可粥都熬完了,也让魏国公府下人去收拢流民,苦等大半晌,也没等来一个灾民。 徐妙锦闻着锅中的粥米香气,一下怀疑起了人生。 不应该啊! 入京的灾民众多,可这都日上三竿了,人呢? 就在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绿珠,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急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徐妙锦心下一沉! 大事不好…… 难道有大批的逃灾流民饿死了? 她忙是问道:“一惊一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珠喘着粗气,苦着脸道:“小姐,今日您怕是施不成粥咧,这几条街的流民,都被洪武盐铺收拢走了!” 徐妙锦皱着黛眉:“洪武盐铺?” 绿珠也皱着小琼鼻,点头道:“是呀,听说他们铺子的少爷叫朱寿,这人还给灾民熬免费的盐水喝呢。” 朱寿? 献了粮不算,他竟还赈灾? 徐妙锦眸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沉吟了几下,才道:“走吧,跟我过去看看。” “啊?” “小姐,那咱们的粥棚咋办?” “让府里的下人,送去城西的粥棚吧。” 来到洪武盐铺,徐妙锦便见街上满是乌泱泱的灾民,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拿着粗碗排队领着粥米。 徐妙锦一下眼睛瞪大,充满了震惊。 往年遭了灾,灾民见了赈灾的粥米,那都是疯了一般的哄抢,怎会变得如此井然有序? 接着,她又发现铺子门口一个英俊少年,亲自端着滚烫的盐水,正喂给很多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施舍。 这个人,正是朱寿。 此时此刻,朱寿看着面前忙是低头喝粥的无数灾民,心里很是激动。 本少爷可太难了! 装疯卖傻了这么久,直到今日,才算真正干点了正经事啊! 大好的未来,似乎在向他遥遥招手,如果将其拟人化的话,一定是在对他媚笑:“大爷,奴家等候你多时了,快来呀,快进来玩玩呀……” 一下子,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意义。 可这时,管家老方急匆匆跑了过来,脸色难看地道:“少爷,不太对劲啊!老奴记得,跟咱们来吃粥的灾民,没这么多啊!” “咱这铺子里存的粮食也没多少,再这么吃下去,恐怕救不了这么多百姓!” 朱寿顿时一愣,下意识顺势往人堆里看了过去,只见来吃粥的灾民是越来越多,都快要把整条街占满了。 不光如此,临街还有不停往这边赶的灾民! 他走进了人群,细细一看这才发现,灾民里头竟混进了一堆面色红润、细皮嫩肉的京师百姓。 京师的百姓,竟跟灾民抢粥吃? 看来,是有人在搞鬼! 要是自己现在停止施粥,倒是能赶走这些京师百姓,可灾民吃不饱肚子,容易饿死啊。 这该怎么办? “有了!” 朱寿忙是叫来了老方,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三十章 朱允炆心态崩了! “啥?” “少爷,您要老奴往粥米里掺石子?” 老方听完对策之后,一脸的懵逼。 少爷咋又开始胡闹了? 坑害灾民,这犯了陛下的大忌! 陛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死少爷这个不肖子孙的啊! 朱寿看着他怀疑的眼神,便知道这老东西又误会了,可一时也解释不清,直接用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来打消这厮的疑虑。 “赶紧去弄,不然本少爷揍断你三条腿!” 老方吓得一个激灵,忙是赔笑道:“少爷莫怒,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他便端了一个大木盆的石子回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噗通一下,挨个倒进装着粥米的大锅。 在街上的某处角落,朱允炆和黄子澄两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面面相觑。 朱允炆感到浑身直舒坦,高兴地赞叹道:“老师,您用的这个办法,真是妙啊!” “若不施粥,他将失信于灾民,接着施粥,又没那么多粮食救济,还是要失信灾民,不管如何,他名声都毁了!” “可更妙的是,他竟往粥里掺石子,完全是在自掘坟墓啊!” 黄子澄捋须,傲然一笑道:“哈哈,殿下,臣只是略施手段罢了!” 朱允炆摇了摇头,道:“老师不必谦虚,您手段之高明,允炆佩服!” 听了这话,黄子澄更得意了。 讨了皇长孙的欢心,一旦他登上了皇太孙的大位,自己加官进爵之日不远矣! 而这一幕,也被徐妙锦看到了。 她黛眉一皱,暗道:“这破局之法……容易引起民愤啊!” 果然! 转瞬之间,灾民的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道恼怒的声音,冲着朱寿咒骂道:“你为何要往粥米里倒石子?简直毫无良心!” 朱允炆循声一看,顿时笑了。 对方,正是老师黄子澄派出去的人。 随着此人的一声大吼,其他来闹事的也纷纷响应:“就是就是!这粥我们还怎么吃啊,是想饿死我们不成?!” “我看你不是想救济我们,是想害死我们这些灾民!” “大伙儿也来评评理,这小畜生,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快快给我们个交代,否则砸了你这铺子!” 一时间,很多人大吵大闹,试图激起民变。 听着这一片骂声,朱寿居然一点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道:“诸位,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灾民,可一个个说起话来,倒是挺中气十足的嘛!” “来,告诉本少爷,你们是从哪来的灾民?!” 这一声质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灾民们也不是傻子,一下就想明白了到底咋回事,纷纷冲着前来蹭粥喝的那帮人,怒目而视。 感受无数杀人一般的目光投来,对方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道:“我……我……” 朱寿懒得搭理他们,大手一挥道:“老方,叫下人把这帮人赶走,敢嘚瑟,全都打成废人!” “是,少爷!” 老方顿时一呲牙,带着一帮下人就要冲上去。 众人吓得脸色大变,压根不敢多呆,脚底抹油,直接一溜烟的跑了。 黄子澄愣住了,震惊道:“这就化解了?” 朱允炆也是脸色发黑:“老师,你这办法……” 话虽没说全,黄子澄心里却吓得一个咯噔! 糟糕! 被皇孙殿下质疑了! 不行! 自己得想办法扭转局面! 质疑是小,若在殿下面前失宠,可就完了! 他眼珠子疯狂转动,躬下身来,忙是说道:“殿下莫急,臣还有一个对策!” “快说!” 黄子澄赶紧低声说了几句话。 朱允炆听了之后,眼前一亮,从角落之中,缓步走向了洪武盐铺。 躲在暗处的徐妙锦,大吃一惊! 皇孙朱允炆怎么在这? 他想干什么? 下一刻,只见朱允炆走到了朱寿的面前,冷笑地道:“我还当你多有善心呢 ,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是赈灾,为何要往里掺石子?” “你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朱寿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果然是你这厮在背后搞鬼!” 黄子澄露出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忙是大叫道:“什么搞鬼,你这个低贱的商贾,少在这血口喷人!” “我们主仆二人只是见了你这混账竟玩弄灾民的性命,实在气不过,给灾民们鸣冤罢了!” 朱允炆也是冷着一张脸,附和道:“没错!” “我若不是站出来,还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灾民,被你害死!” 害死? 朱寿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反而冲着身前无数灾民大声问道:“诸位父老,告诉咱,你们吃的香吗?!” “香!” “太香了!” “朱少爷大德大恩,小的没齿难忘!” 一些上了年纪老人捋须,惊叹道:“朱少爷真是好心肠呐!掺了石子,乡亲们便可细嚼慢咽,不至于被热粥烫坏了肚子!” 朱允炆一下傻眼了! 他豁然转身,眼神死死盯着灾民的队伍。 正如老人们所言,就算灾民喝了带石子的粥米,还是吃的很香,环顾四周,也见不到一个难以下咽之人。 怎么会这样! 这帮愚民一个个都这么蠢的吗?! 这厮在害你们性命啊,不觉得受辱也便罢了,竟还帮他说话? 朱寿则是一脸戏谑的看着他,狂怼道:“你这畜生,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点也不懂什么叫民间疾苦!” “这灾民,都快要饿死了,只要有口吃的吊着自己的性命,还会管粥米里有没有石子?” “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也敢来找本少爷的麻烦,我看你跟你身边这仆人,全都是废物!” “还是蠢到家的废物!” 轰! 一字一句,如同一记重锤,砸进朱允炆的心头! 尤其是朱寿那不屑的表情,更让他心里十分不爽,怒声喝道:“混账!如此辱我,你知道我是谁……” 话刚说一半,朱寿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上去! “本少爷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敢找麻烦,咱也照抽不误!” 啪! 随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朱允炆直接被抽翻在了地上! 白净的脸上,也瞬间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满面诧异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这个狗东西,敢动手打我?” 朱寿强迫症发作,快步上前,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朱允炆左右脸全都通红一片,这才满意地道:“这才对称嘛,舒服了,舒服了。” “你……你……” 朱允炆羞愤极了,呆愣了半晌,所有情绪竟化作了眼泪,似是不要钱一般,疯狂滚落! 朱寿吓了一大跳! 卧槽,不是吧? 心理抗压这么差? 这就哭了? 第三十一章 徐妙锦懵了,封口费是什么鬼? 朱寿嘴角一阵抽搐。 打死他也没想到,两个耳光罢了,这厮竟不争气的哭了。 这人也太窝囊了吧? 是不是玩不起? 你大爷的! 而在一旁的黄子澄见皇孙殿下失声痛哭,心中大骇,忙是上前扶起了朱允炆。 疯了,这厮疯了啊! 竟敢打了皇孙殿下! 他恨的咬牙切齿,厉声咆哮:“朱寿!敢当街殴打皇……殴打我家少爷,你死定了!” 朱寿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诧异地道:“啥,死定了?你这老狗莫闹,本少爷连书都不读的,压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要不你教教本少爷?” 黄子澄气的眼中喷火,恨不得立刻叫来宫中禁军,把这厮宰了泄愤。 可他也知道,此时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皇孙殿下送去太医那诊治,否则出了什么闪失,他难辞其咎,前途也就没了。 于是,他连忙在朱允炆耳旁低声道:“殿下,臣这就送您回宫。” 此时的朱允炆,也认怂了。 主仆二人一齐瞪了一眼朱寿,露出一副往后走着瞧的样子之后,忙不迭的跑了。 躲在暗中的徐妙锦长大了嘴,心中震惊不已! 堂堂皇孙朱允炆,竟被揍了? 还不敢还手? 早就听说他在争皇太孙的大位,可这样懦弱的软骨头,也配克继大统?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阁下在这看热闹,看得够久的了啊,怎么,也是想找本少爷的茬?” 徐妙锦吓得娇躯一震! 一转头,对上了朱寿犹如星空般深邃的目光。 四目相对,朱寿顿时一愣,眼中闪过一抹纯粹的惊艳。 真不容易啊! 来到大明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一位长在本少爷审美观上的绝色女子! 他眼中的徐妙锦,瓜子脸蛋宛若白玉,眉若黛山,眸似秋水,观之赏心悦目。 带着欣赏的目光,渐渐往下游移,她体态婀娜,丰盈的酥胸衬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无疑摆明了是老天爷精心雕琢而成的美人。 整个人,明艳端庄极了。 被朱寿的惊艳目光直勾勾盯着,徐妙锦不禁面红耳赤,心里羞涩之余,也有了几分愠怒。 “你……你……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说这话,是想让朱寿收敛一下。 可此时,朱寿十分直白地道:“你好看啊!” 一抬眼,又见管家老方在后面探头探脑的,他暗叹一声,露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要是能娶回家,当本少爷的婆娘,就更好了!” 徐妙锦一双美眸顿时睁大,自己竟被调戏了? 站在她一旁的丫鬟绿珠,气呼呼地训斥道:“你个癞蛤蟆,根本配不上我家小姐!” “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绿珠,不得无礼!” 话是这么说,可徐妙锦深吸了一口气,也在努力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问道:“公子就是朱寿?” 朱寿惊讶地道:“姑娘认识我?” 徐妙锦眼前忽然一亮,顾不得心中羞恼了,下意识地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家……这诗是你作的?” 朱寿也吃惊了。 卧槽…… 这诗的署名,明明给了徐增寿那个不要脸的货了啊! 咋成自己的了? 他忙是摇头道:“不是不是,姑娘休要胡说,此诗乃是魏国府的徐小公爷所作,跟在下可没半点的干系!” 听了这话,徐妙锦心中更对他好奇了。 心中的羞恼也渐渐消散,笑道:“公子难道不知,魏国公府大宴,徐……徐小公爷用了这诗震惊四座,还因此卖了五万两银子呢!” “啥,卖了五万两?” “对!” 朱寿捂起了心口,一脸痛心疾首地道:“徐增寿这厮坑我啊!” “我卖他这诗,也才三万多两,他一转头,竟卖了五万两!” “奸商啊!” “不行,下次见了他,一定要他把银子掏出来!” 徐妙锦笑的明媚,他这个反应,很符合一个少年英才的形象嘛。 可这时,朱寿又忍不住嘀咕道:“不过,徐增寿一看就吝啬的紧,也不知道这厮肯不肯同意分赃。” 分赃…… 徐妙锦脸色一黑,直接笑不出来了。 “朱公子难道不怪罪徐增寿有辱斯文,卖了你的诗吗?” “怪罪?怪罪他干嘛?” “在商言商,卖就卖了,在下只恨当时没管他多要点银子……” “哎,亏了,亏死了啊!” 徐妙锦面色变幻。 她看明白了,怪不得能跟四哥称兄道弟,原来两人是一样的货色! 说好的少年英才呢? 怎么是跟四哥一个德行的无耻之徒? 心态崩了呀! 她看了一眼懊悔不迭的朱寿,忍不住问道:“朱公子明明身负大才,为何非要自污?” “若这诗署了公子的姓名,定会有无数正直官员敬佩你的才华,为朝廷荐才,公子也不用困顿于商贾之身了。” 朱寿脸上浮现出几许惊恐:“姑娘莫闹,在下可不当官!” “往后也请姑娘莫要往外乱说这诗是在下的,要说,也得说是徐小公爷的诗!” “拜托了!” 说完,他面色认真的拱手一礼。 在朱元璋这一朝当官,那不是享福,是找死呢! 尤其过几年蓝玉案爆发,牵连大几万人论罪处死,万一举荐自己当官的,跟蓝玉有所牵扯…… 冤不冤呐? 见朱寿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徐妙锦一下懵了。 长见识了! 头一次见到有人宁可当一个商贾,也不当官…… 士农工商。 从百姓的最底层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他都不要?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讪讪一笑道:“朱公子大可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这诗是你作的,所以也没人可以为朝廷荐才了。” 听了这话,朱寿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 幸好啊,幸好徐增寿还算有点良心…… 等等! 不对,还有一个知情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左右扫视一圈之后,忙是从袖中掏出几张宝钞,递给了徐妙锦。 “一千两银子,不成敬意,姑娘还请笑纳。” 徐妙锦看着眼前的宝钞,懵的快找不到北了,下意识地问:“朱公子这是何意?” 朱寿理所当然地道:“封口费呀!” 徐妙锦瞬间沉默了。 “封……封口费?!” 第三十二章 皇长孙诈尸了? 徐妙锦怔怔发呆,傻了似的看着朱寿。 封口费? 真亏得他干的出来! 这人,怎么比自己的四哥还要混账一点呢…… 朱寿看着头大如斗的徐妙锦,却是一拍脑门,笑问道:“姑娘可是觉得少了?” “莫急,在下不缺银子,姑娘想要多少,尽管说个数!” 徐妙锦又惊又气,慌不择言地开口:“我不要你的银子!” 朱寿顿时一愣,脸色又浮现出了惊恐,震惊道:“不要银子?莫非……姑娘是馋在下的身子?” 馋身子…… 徐妙锦俏脸染上一层红晕,啐了一声道:“龌龊!下流!” “公子想哪去了?我之所以不要银子,是保证不会往外乱说,公子大可放心此事!” “原来如此……” 朱寿恍然大悟之余,心中不知为何,还涌起了一点点小失落。 被这等绝色女子占一波便宜,也不是很亏……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道:“不要好啊,省了一笔银子……啊不对,是姑娘高义啊!在下佩服!” 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索地把宝钞塞回了袖里。 见到这一幕,徐妙锦脸色一黑。 她忽然后悔了。 本姑娘就该痛宰这臭不要脸的一顿,要个几万两银子,出口恶气! 这时,朱寿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打量了徐妙锦一番,问道:“姑娘竟然知道诗文的来历,想必跟徐小公爷很熟,你是魏国公府的人?” “是呀!” “你在魏公府是干啥的?” 徐妙锦顿时一怔,眼神闪烁了几下,道:“我是魏国公府的远房亲戚,嗯,对,我叫徐锦。” 一旁的丫鬟绿珠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说小姐玩的这是哪一出儿啊? 倒是朱寿点了点头,感慨道:“魏国公府果然是高门大户啊,连一个远方亲戚都有婢女伺候。” 跑路! 必须跑路! 等建文帝朱允炆歇菜之后,再回京师,咱风风光光地也捞个国公当!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灾民给安置了。 也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老方的一声叫喊:“少爷,去盐山的马车安排好了!” 朱寿顿时精神一振,对徐妙锦拱手一拜,道:“徐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说罢,便兴冲冲地转身走了。 徐妙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涌起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人是混账了点,可又心怀天下,身负大才,竟甘于寂寂无名…… 这个人,很有趣嘛! …… 此时,凉国公府。 蓝玉禁足一结束,立刻叫来一众老兄弟于府上议事。 正厅之中,坐满了人。 这些人,乃是颍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郑国公常升,长兴侯耿炳文…… 他们虽然爵位高低不同,却都有同一层身份,淮西武将! 傅友德资历甚高,一落座,连茶也顾不得喝,率先开口道:“凉国公,你火急火燎的把我们叫来,是有何事要谈?” “是啊,疯了不成,若是陛下知道了,咱们淮西武人少不得被扒下一层皮!” 几年前。 朱元璋册封诸王就藩的大宴上,他们喝多耍起了酒疯,被老爷子好一顿训斥。 表面上是训斥,真正的含义是敲打。 他们也不是个傻子,从那往后,打死也不敢聚在一起了,免得引起老爷子的猜忌。 没想到,今日蓝玉竟敢冒大不韪,派下人挨家挨户上门相请,这才不得不来了凉国公府。 坐在主位的蓝玉看着众人,长叹了口气,低沉地道:“诸位,太子殿下……恐怕要薨了……” 轰! 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瞬间面色大骇! 傅友德一下坐不住了,震惊的声都变了:“蓝玉!你是在跟咱开玩笑吗?!” 蓝玉摇了摇头,道:“我倒希望这是玩笑,可此事千真万确!” “太子……咱的侄女婿……真的时日无多了……” 说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虎目之中不争气地滚落。 众人一下懵了。 在座的这些公侯,皆是太子朱标的心腹! 开国之后,他们干了不少肮脏之事,朱元璋早已不满,之所以相安无事,都是朱标在陛下面前求情,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小命! 正因如此,对于太子朱标,他们是绝对信服,也绝对的忠心耿耿,乃是铁杆中的铁杆! 而随之而来的,他们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押到了朱标身上! 朱标成了大明皇帝,他们将是维系江山稳固的班底,可若朱标早夭,后果不堪设想! 蓝玉此时却说太子要薨了,这简直比死了娘一样,还让他们难受、迷茫…… 郑国公常升面色变幻了几下,皱眉沉声问:“小叔,就算太子……宫中也没传出个动静啊,这消息你咋知道的?” “对对对,老蓝,你哪来的消息?” “我等怎么不知道?!” 闻言,蓝玉眼中闪过朱寿的身影,心情忽然好了一些,笑道:“雄英那孩子告诉咱的!” 众人脸色狂变! 傅友德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给他两耳光,大骂道:“你他娘的,没屁也要膈愣两嗓子是不是?!” “雄英那孩子八岁就薨了,咋告诉你,托梦?” 常升脸色也绿了,没好气地埋怨道:“小叔,你编瞎话的本事也太差了!再说,你怎么还拿雄英那孩子扯淡呢!” 众人忙是点头,一个个全是不信邪的样子。 蓝玉真是糊涂了! 皇长孙朱雄英八岁就薨了,怎么可能预料到他老子朱标的生死? 难道从地底下爬上来,诈尸了? 想想就很扯,真是信蓝玉个鬼了! 可就在这时,宋国公冯胜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此事我可以作证,的确是皇长孙朱雄英殿下说的,他……” “还活着!” 言毕! 满堂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一众淮西武将面色骇然,猛地一下站起了身,震惊道:“啥?皇长孙竟真的还活在世上?!” 冯胜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蓝玉接过话茬,沉声道:“几日之前,陛下亲自带着咱和冯胜,去见了雄英。” “那孩子的模样,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身上那股子劲,有太子殿下的仁智,还有陛下的行事作风!” 说罢,他也一下站起了身,激动地老泪纵横:“诸位,老天有幸!大明有幸!我等淮西武将有幸!咱蓝玉的外甥孙还活着,他还在人世上呐!” 一众淮西武将脑袋嗡嗡的响,如五雷轰顶! 所有人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卧槽! 皇长孙真诈尸了?! 第三十三章 淮西武将的选择! 一众淮西武将,皆震惊于皇长孙朱雄英还活着的消息。 颍国公傅友德皱着眉,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蓝玉,你是说,陛下带你和冯胜去见了雄英那孩子?” “对!” “难不成,雄英一直被陛下养在宫外?” “可既然皇长孙还活着,陛下为何不将他迎回宫中?” 听了这话,众人屏气凝神,一齐看向了蓝玉。 蓝玉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雄英那孩子,不知为何竟患了脑疾,成了一个……败家子。” 败家子? 众人顿时一愣,常升忍不住地道:“咱那大外甥,打小就英明神武,咋成了败家子了,还患了脑疾?” 冯胜道:“这就不知道了,可想来陛下之所以不接他回宫,是怕他这个样子,彻底跟皇位没啥干系了。” “毕竟,天下人岂会允许一个患了脑疾的败家皇孙,当了皇帝?” 傅友德犹豫了几下,才讷讷地道:“说来大不敬,一旦太子薨了,皇长孙又是这般模样,就算得知他活着,咱们淮西武人,也还是恐有不测……” 众人瞬间沉默了。 太子朱标一旦早夭,他们这些淮西武将又拥立常氏一脉,皇长孙朱雄英就算在世,也难以扶上太孙之位。 老二朱允熥,性格怯弱,压根不是当皇帝的料子。 至于吕氏所生的朱允炆? 呵呵,一坨臭狗屎,提它都嫌脏! 可尴尬的是,太子真的薨了,以陛下的性格,定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到时候,为了给朱允炆铺路,陛下肯定会清洗掉他们淮西武将! 这该如何是好…… 蓝玉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调皮地捧腹一笑:“亏得你们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淮西武人,竟吓成了这副德行,哈哈哈,笑死咱了!” 冯胜抬起来,跟他对视一眼,也跟着放声大笑。 玩弄了一把老兄弟们,这感觉,真好玩呐! 倒是傅友德气的大怒,喝道:“蓝玉、冯胜!生死关头,你们还有心思笑?” “信不信老夫抽死你们!” 蓝玉一点也不恼,笑呵呵地道:“好了好了,颍国公,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么不经逗呢?” “实话告诉你们吧,咱的外甥孙虽有脑疾,可英明的很呐!” “陛下也对他宠溺极了,赞不绝口!” 宠溺? 傅友德一脸懵逼地道:“雄英可是陛下最疼的孙子,宠溺不是很正常吗?” 蓝玉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可咱要是说,这孩子能左右陛下的想法,甚至打骂陛下,老爷子也不生气,反而拍掌叫绝呢?” 众人面色大惊,一齐瞪大了眼珠子! 卧槽! 左右陛下的想法? 陛下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这……这皇长孙比他小时候,还要受陛下的宠爱啊! 常升呆怔半晌,不敢置信地道:“小叔,你说的这不是雄英,是在说陛下的爹吧?” 蓝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着看向了众人,问道:“诸位的府上,可曾吃上了白盐?” “吃上了啊!这盐,贼他娘的好吃!” 常升下意识地出声,可很快,便一头雾水地道:“小叔莫要打岔,此事跟咱们要谈的有甚的干系?” “关系大了!” 蓝玉正色道:“此盐,乃是雄英这孩子搞出来的!” “此盐之利润,填了国库之虚!” “此盐,令陛下龙颜大悦!” 众人一片震惊! 蓝玉仰头大笑,眼中射出一抹犀利的芒:“诸位,咱蓝玉的外甥孙,咱大明的皇长孙,够不够英明?!” “够不够让诸位如当年押太子一般,把身家性命,押在雄英的身上?!” 一众淮西武将激动了! “够!太够了啊!” “押!” “我等纵死,也要力保雄英登上大位!” 一道道大吼,声振屋瓦! 也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未曾通报,便忙是疾步闯入正堂,跪地道:“老爷,您要小人查的朱寿朱公子,有消息了!” 朱寿? 众人面面相觑,感到一头雾水。 蓝玉一拍脑袋,笑道:“忘了告诉诸位,陛下给雄英那孩子取了寿字,往后见了他,莫要乱说,只当他是朱寿。” 常升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便看向了那个下人,急道:“朱寿如何,快快说来!” 下人不敢怠慢,赶紧跪在地上说了几句。 蓝玉听完之后,开怀大笑地道:“救济灾民,还雇了灾民入盐山制盐,好啊,真是好啊!” “雄英这孩子,贤明呐!” “是极是极,陛下若知道雄英亲自赈灾,为其分忧,为天下宗亲作则,岂不更是圣心大悦?” “哈哈哈,不愧是皇长孙!” 众人郁结尽去,只觉得这是几年来,头一回这么开心、激动! 可这时,郑国公常升眉头一皱,面上带了几分担忧:“不对!雄英那孩子收拢几百号流民制盐,想法好是好,可他未必压得住这么多人啊!” 常家的老二常茂脸色露出一抹柔和,道:“咱这大外甥,跟咱大姐一个样子,心善的紧呐!” “可他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人心险恶,光靠一副好心肠,可压不住灾民里的刺头!” 常家的老三常森,顿时不乐意听了,气道:“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咱的大外甥今年才十七岁,鲜衣怒马的年纪!” “可人家都能救灾了,二哥你十七那年,摸了隔壁王寡妇的屁蛋子,还被咱爹吊在树上拿马鞭往死里抽呢!” 常茂一下急了:“放你娘的屁!老子明明摸了那娘们的胸脯!” 常森一脸惊诧地看着他,道:“呀,二哥你不傻呀。” 常茂也是一脸错愕,震惊地道:“傻的不是老三你吗?” 一瞬间,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 两人的眼里,都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嫌弃…… 蓝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觉得头都大了。 本国公真特么的服了啊! 这两个犊子都是三四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般,动不动就犟嘴。 他没好气地踹了两兄弟一人一脚,骂道:“再吵,老子把你们两个全吊起来抽!” “常茂,咱不便亲自去,你赶紧带着我府上一百个亲兵,去盐山给雄英那孩子撑场子!” “好!” 常森又急了,叫道:“小叔,咱也要去,咱也要看大外甥!” 蓝玉无奈地一摆手,道:“行行行,你也去,老子真他娘是欠你常家的,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记住,避开陛下的耳目!” “放心,俺们知道分寸!” 常茂和常森对视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对方无比的激动。 刚刚还互相鄙夷的两兄弟,下一刻,竟是勾肩搭背,一溜烟跑了。 嘿嘿嘿! 大外甥,老舅们来看你啦! 第三十四章 咱的大外甥,乃雄主也! 盐山。 朱寿一下马车,就看到这里已经招徕了上千个灾民。 所有人呆在一片空地之中,争吵不断,场面嘈杂极了。 一个表面是下人、真正身份却是锦衣卫百户的中年汉子,此时脸色涨红,正在大声嘶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我家少爷有命,只要三百个盐工,现在人已经满了!” “在这赖着不走也没用,诸位请回吧!” 说罢,他眼尖看见了朱寿,忙是小跑过来,躬身行礼道:“小的沈炼,见过少爷!” 朱寿皱眉问道:“盐工都招好了?” 沈炼重重点了点头,道:“回少爷,按您的吩咐,三百个盐工名额,咱招的都是老实本分的灾民。” “这剩下的,咱查过底细,要么是些泼皮无赖,要么就是想过来赖吃赖喝的,咱这才要打发走这帮不开眼的龌龊之徒。” 朱寿面露一抹满意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的不错!” 说着话的功夫,灾民们也发现了朱寿,顿时沸腾了! “恩公,是恩公来了!” 灾民们立马朝着马车疾步冲来,吓得朱寿身后的管家老方等人,一个个赶紧抽出了刀。 管家老方心中一沉! 他忙是走到朱寿的跟前,面上带了几分担忧,低声道:“少爷,情况不太对啊,灾民来的太多了,要是控不住,怕是会激起民变呐。” 果然! 话音一落,灾民队伍中,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泼皮见了朱寿,腰杆瞬间直了。 他仿佛受了天大冤屈一般,质问道:“朱恩公,咱一早就来了,你为啥招了老弱妇孺,也不招咱?” “就是就是!他们是人,咱就不是人了吗?” “朱恩公你有那么多的银子,为啥就招三百个,若是招上一千个、三千个,咱就有饭吃了啊!” “俺要吃饭,俺也要工钱,恩公这是想活活饿死俺们吗?!” 灾民队伍之中,很多个泼皮无赖也纷纷相应,振声高呼! 然而,朱寿看着这群情激愤的一幕,不屑地撇了撇嘴。 呦? 还敢跟本少爷玩道德绑架? 欠收拾啊! 他登时抬手一指率先开口的那个泼皮,似笑非笑地道:“来,你过来!” 那个泼皮顿时面色大喜,露出一抹得逞般的笑容,忙是跑上前来,问道:“恩公可是要招咱进盐山?” “进盐山?进你大爷!” 朱寿眼中一冷,直接抓住了这厮的手腕,用力一掰! 咔擦! 骨头断裂之声瞬间响起! 森森白骨,从对方手腕的皮肉处刺出,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泼皮捧着已经断裂的手腕,疼的冷汗直冒,嚣叫道:“杀人,杀人啦!这姓朱的要杀咱,快报官呐!” 朱寿面无表情,捏住他的下巴,再次用力往下一扯! 又是咔擦一声响! 对方下意识地开口,结果发现自己的嘴死活也合不上…… 竟是脱臼了! 他惊恐的看着朱寿,整个人战战兢兢,都要吓尿了。 看着这一幕,灾民们震惊了! 这是咋了? 恩公咋发这么大的火? 朱寿迈步上前,冷声大吼:“本少爷脾气不好,都他娘的给老子消停点,否则这厮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下子,众人皆是神情凛然,没人敢吭声。 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站着,大气不敢喘,有尿急的,甚至都不敢动弹一步。 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显得有些可怕。 朱寿如利剑一般的目光,扫向了人群,喝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觉得,仗着人多势众,仗着自己是灾民,本少爷就得服软,就得可怜你们,把你们全都招进盐山?!” “呵呵,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闹事是吧,很好,本少爷今日把话撂这,往后你们要是能吃到本少爷一粒粥米,我随你姓!” 轰! 这话一出,一众灾民如遭雷击! 啥? 恩公不给咱粥喝了? 没饭吃,可是会饿死人的啊! 所有人懊悔不迭,吓得跪在了地上,哀声乞求道:“恩公,俺们错了,俺们不闹了!” “都是这些该死的泼皮,怂恿俺们,俺们这才糊涂了,恩公明鉴呐!” “求求您,不让俺们进盐山做工,也莫要断了粥米喝啊!” 朱寿露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大手一挥,便吩咐道:“沈炼,带人把这帮灾民给本少爷赶走,谁敢叫嚣,打断他们的腿!” 沈炼狞笑了一下,抱拳道:“小人遵命!” “少爷放心,谁再敢闹事,便是跟小人有杀父之仇,咱弄不死他!” 话音一落,他便带着一众锦衣卫出身的下人,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驱赶灾民。 灾民们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多留,一个个落荒而逃。 朱寿淡然看着这一幕,胸中一点也没有心软。 灾民是可怜,可也有好坏之分,眼前这帮人,就压根不配得到他的怜悯、施舍。 于是,他便又吩咐了一句:“老方,传下话去,往后再有闹事的灾民,一律不给粥喝!” 老方忙是躬身道:“是,少爷!” 不远处,常氏兄弟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内心震撼不已! 常茂一拍大腿,面色激动地道:“老三,咱这大外甥,手段真是高啊!” “恩威并施,这股之狠劲,跟陛下一模一样!” 常森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惊叹道:“是啊!这孩子,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子!既有太子的仁义,还有陛下的狠辣果决!” “这他娘的哪是什么败家子,简直就是一代雄主呐!” “咱爹、咱大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啊!” 说罢,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面上露出了苦笑,生出了一种挫败感。 本来火急火燎地带兵来到盐山,是要帮他们这大外甥镇镇场子。 可没想到,朱寿一个人就把局面给控制住了。 他们是来了,可来了个寂寞…… 哎! 这叫什么事啊! 常茂在心里感慨一番,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来都来了,走,去见见咱的大外甥!” “二哥,咱早就等不及了,走走走!” 下一瞬,兄弟二人肩并肩,齐步向着朱寿走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吏部尚书跪请指点 此时,朱寿见整个盐山步入了正轨,转身打道回府。 可一转头,迎面便撞见常氏兄弟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这一瞬,两个堂堂铁打的汉子,竟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像! 这孩子,真的太像太子、太像他们的大姐了! 是咱的亲大外甥! 朱寿被两人望眼欲穿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心中一阵发毛,愣道:“两位可是有事?” 这眼神,也吓人了。 莫不是有啥特殊的癖好吧? 而这一刻,常茂心头巨震,嘴唇颤抖地厉害。 雄英啊! 咱是你的亲舅舅! 你小时候,咱带你骑过大马,带你放过风筝的啊! 咱最疼的孩子就是你! 可你,咋不认得舅舅了…… 常森一向性子急,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朱寿脚下的一处地方,压着激动道:“孩子,你的木刀掉了。” 朱寿下意识低头,发现脚底下还真有一柄袖珍的木制战刀。 他顿时摇了摇头,道:“两位,这可不是咱的,家中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说完,忙不迭的登上马车走了。 常氏兄弟看着马车离去,也没开口阻拦,毕竟今日只是过来认个亲,往后有的是机会再跟外甥见面。 而常森呆愣了半晌,长叹道:“二哥,看来雄英这孩子的脑疾,实在病地厉害啊!” “连咱当年亲手给他刻的木刀,都给忘了。” “那可是他六岁生辰之时,咱抱着他,亲手一刀刀刻出来的呐!” 常茂脸色也露出一抹疼惜,捂着心口道:“这孩子,受了太多年的苦了!” “有家不能回,有爹不能认,咱大姐若是在地下知道了,心还不知道要怎么疼死呐!” 常森面色坚定,低声嘶吼道:“娘亲舅大,这孩子没人疼,咱疼他!谁敢欺负咱外甥,老子弄死他!” 常茂也是凝重点了点头,道:“老三,走,咱们回凉国公府!” “等跟小叔他们通完了气,咱们跟大哥一起去大姐的坟头!” “咱要告诉大姐,雄英还活着!” 兄弟二人翻身上马,片刻不歇地赶往蓝玉的府上。 大姐! 你若是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雄英啊! 雄英,不,寿儿! 舅舅们会舍了命,护你一生! …… 朱寿坐着马车,一路回府。 他回想起常氏兄弟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抹熟悉的感觉。 而且,那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还透露着浓浓的关切…… 莫非自己跟他们沾亲带故? 可这也说不通啊,真是亲戚,便宜爷爷早就带他们来了。 奇了怪哉! 容不得他多想,刚一下马车,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呀,朱公子,你回府了啊!” 朱寿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吏部尚书詹徽。 他笑了一下,拱手道:“詹尚书屈尊来草民的府上,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莫要怪罪啊!” “快快请进!” 来到正厅。 一落座,朱寿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詹大人可是有事要找草民?” 无事不登三宝殿。 堂堂吏部尚书,亲自来到一个商贾的家里,要说没事,那是扯淡呢。 詹徽还想跟朱寿客套一番,可一听他这么说了,便开口道:“朱公子,今日老夫请来,是有一事不解,想找你请教请教。” “啥事啊?” “应天府府尹高守礼的贪墨案!” 一听高守礼这厮,朱寿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他不是被抓进昭狱了吗?” “以锦衣卫的手段,别说贪墨,就是他小妾爱不爱穿亵裤,怕是也查出个底儿朝天吧?” 詹徽干笑了一声,道:“朱公子有所不知,抓进昭狱的当天,这厮就服毒自尽了。” 朱寿一脸的不信,撇了撇嘴道:“这么快就杀人灭口,也太心急了……” 詹徽递过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之后,苦着脸道:“他临死之前,招供贪墨一事,还上缴了一本账目。” “可老夫跟锦衣卫顺着账目往下查,竟查不到一点线索,毫无头绪。” “老夫想着朱公子心思玲珑,这才来请你指点老夫一番。” 朱寿眉头一皱。 真不想卷入朝堂的纷争啊! 可当日在应天府衙,詹徽即便是奉旨而来,也是对自己有搭救之情的。 本少爷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个恩情,不可不报哇。 于是,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开口道:“詹尚书可带来了账本?” “带了带了,朱公子过目。” 詹徽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递给了朱寿。 没想到,朱寿打开只扫了一眼,就甩在了地上,道:“不看了,这是一本假账。” 假的? 詹徽一下瞠目结舌,震惊地道:“朱公子,你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账本作假了?不再细看看?” 朱寿露出一副信誓坦坦地样子,道:“詹尚书,我可以很笃定的告诉你,你被高守礼给糊弄了!” 詹徽下意识脱口道:“敢问朱公子是从何处看出作假?” 朱寿笑了一下,很干脆地蹦出两个字:“人心!” 詹徽一下愣了。 啥意思? 人心……跟做假账有啥干系? 朱寿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不管哪本账目,上面的首位数越大,往后就越少出现,而首位数越小,则动不动就会显现在账目上。” “詹尚书,你不妨细看一下这本账簿。” “一和九这两个数,出现的次数竟是一致,定是高守礼的习惯使然,也是其他造假账者的惯用路数。” “你说,这是不是假账?” 詹徽忙是捡起账本,来回翻了几下后,猛地站起了身。 卧槽! 还真是一致!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一本假账?! 他气的咬牙切齿,恨声道:“姓高的这混账,敢糊弄老夫,死在昭狱都轻了,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这账是假的,那本案的线索,岂不是断了……” 朱寿看着詹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是同情。 堂堂吏部尚书,竟被自己的手下耍的团团转,可悲可怜啊! 他叹了一口气,道:“詹尚书,莫怪草民挖苦你,从一开始,这桩案子,你就查错了方向啊。” 詹徽面色大震,忙是问道:“公子此话何意?” “灯下黑!” “他既然都肯在昭狱里自尽了,何必又多此一举,招供账本一事呢?” “想来,他真正贪墨的地方,是藏在了应天府的公账上!” 面对朱寿的侃侃而谈,詹徽却是一脸的怅然,喃喃道:“查应天府的公账……完了,线索是彻底断了……” “何出此言?” “公子不当官,不知账目核算之苦。” “光是查应天府历年来的公账,老夫就得管户部借调人手,查起来,少说需要数月之久……“ 朱寿一拍脑门,呀,差点忘了! 此时的大明,用的还是流水记账法…… 他笑眯眯地道:“这有何难?草民这里倒有个法子,不出一日,便可清查历年来所有的账目!” 啥? 区区一日,清查历年来的账目?! 詹徽心头大骇! 下一刻,他面皮一抖,如学生见了恩师一般,躬身拱手一拜! “老夫愚钝,还请公子教我!” 第三十六章 借贷记账,吏部尚书给跪了 朱寿看着詹徽向自己执起了弟子礼,吓了一大跳。 折煞本少爷了呀! 可刚要起身搀扶,一眼就见着管家老方在堂外探头探脑。 他心里顿觉无奈,装出一副不知礼数的样子,老神在在地道:“呀,詹尚书很识时务地嘛!咱最喜欢的,就是似你这样的人了。” “既然如此,咱便教教你清查账目的法子。” 对于朱寿言语中的不敬,詹徽居然一点也不恼,反而又是一拱手,激动道:“老夫洗耳恭听!” 朱寿也不再推脱,笑了一下,说道:“这个办法很简单,只要革新一下全天下的记账方法便可以了。” 革新记账方法? 听了这话,詹徽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历朝历代,用的都是同一种流水记账,这要如何革新? 出于对朱寿才华的敬重,他倒不怀疑对方是在蒙骗自己,于是便问道:“敢问朱公子,这该如何革新?” 朱寿很干脆地回答道:“借贷记账!” 借贷记账法,直至清末才传入华夏大地。 在各种记账之法中,它是最早出现,也是用的最广泛,最科学的记账方法。 有了这个,别说吏部、户部,便是核验整个大明的账目,都要轻松多了。 “借贷记账?” 对于这个新名词,詹徽感到一头雾水,不由陷入了沉思。 朱寿看对方一脸的懵,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这借贷记账,讲究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账本可以分成上下两册,上册用于收入,下册用于支出。” “这样一来,账目之流水,也就一目了然,核验起来方便不说,还不容易出现纰漏了。” 詹徽眼前瞬间一亮! 他虽是吏部尚书,可对于记账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精通,一下就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接着,他便急不可耐地追问:“请问朱公子,既是借贷相等,又该如何作账呢?可否具体细说一番?” 朱寿脸上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挤眉弄眼道:“打个比方,今日詹尚书你于青楼嫖妓掏了三十两银子,那就把这笔银子记在支出的账目。” “倘若嫖完了妓,有吏部的下官又向你贿赂了一百两赃银,那便将其记在收入的账目之上。” “那算下来,詹尚书你今日的盈余,就是七十两。” “这么一听,詹尚书可明白借贷记账之含义了?” 说到这,朱寿闭上了嘴,故作高深的不说了。 詹徽听罢,脸色一黑。 打比方就打比方,编排老夫干嘛? 老夫虽然押妓,可从不收贿赂……啊呸,老夫从不押妓! 罢了,毕竟是老夫有求于人,再说跟一个患了脑疾之人一般见识,说出去都丢脸啊。 他把借贷记账在心中模拟了一番,顿时一拍大腿,恍然激动道:“朱公子,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这可比流水记账简便多了,节省人力也便罢了,还不容易出现错账、烂账啊!” “公子厉害,老夫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这话时,心里不禁感慨,朱寿果然是大才啊! 老夫真是三生有幸,竟识得了在渊潜龙! 朱寿脸不红心不跳,笑嘻嘻地道:“小小手段罢了,詹尚书谬赞了。” 他的心里,一点也没白嫖后世知识的羞愧,简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白嫖使人快乐啊! 再说,本少爷若是要脸,那还叫无恶不作的败家子吗? 此时的詹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将借贷记账的诸多细节牢记在心之后,便肃然地道:“朱贤侄这一番醍醐灌顶之言,老夫受益无穷!” “老夫这就进宫向陛下进言,废除流水记账,三省六部皆改为借贷记账,推行天下!” “朱贤侄之泼天功劳,老夫不敢贪功,也将如实奏请陛下,为你颁下封赏!” 对于朱寿的称呼,从公子到现在的贤侄,可以看出这位吏部尚书的心里,已是对朱寿何等的亲近。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是要给朱寿打名声了。 可见这个吏部天官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面对詹徽的掏心掏肺,朱寿却是急了:“詹尚书,枉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竟要害我性命?” 詹徽大惊:“朱公子这是何意?” 朱寿恶狠狠地盯着他,痛心疾首地道:“陛下给了赏赐,全天下的贪官污吏,岂不是都知道这借贷记账法,乃是我这个商贾献策?” “到时候,人家报复,我还有命活?” 詹徽老脸涨的通红,忙是一拱手,尴尬地道:“是老夫唐突了,一时情急,忘了这茬……” 朱寿摆摆手,说道:“罢了,这法子,你可以献给陛下,但只让他一人知道这法子是我的就够了,至于赏赐就免了吧。” “贤侄高义!” 詹徽一脸激动地道:“哎呀,有了这借贷记账法,我大明再无贪污之患了!” 朱寿撇了撇嘴,道:“詹尚书你又糊涂了,现在就大力推行这法子,往后你咋查贪污?” “钓鱼执法,才是上策!” 这话一出,犹如当头棒喝! 詹徽瞬间醒悟了过来,羞愧地道:“朱贤侄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夫自愧不如也!” “贤侄,可有兴趣来我吏部?” “老夫不才,却也可以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他一下起了爱才之心,实在不忍朱寿委身于一介低贱商籍。 朱寿顿时一愣,接着抬头望天,惊讶地道:“呀,天色不早了啊,该睡觉了。” 得!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啊! 人各有志,朱寿不想当官,詹徽也不好强求,于是站起身来拱手一礼,道:“贤侄,老夫家中有事,告辞!” 朱寿连屁股都不抬,笑嘻嘻地目送他出府:“慢走不送啊詹尚书!” 当官? 当什么官? 呸! 詹老匹夫休想害我! …… 詹徽骑着快马,一路赶往应天府衙。 一进府衙,他便对吏部官员吩咐:“去,将高守礼任职这几年来的所有应天府公账,全部给老夫拿来!” “是,大人!” 片刻之后,对方捧着几本账簿折返而归。 詹徽趴在案牍之上,翻阅起了账簿,依照朱寿给的法子,一一对比。 夜色渐浓,可他毫无半点的困意,反而眼睛越来越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他下意识低头喝茶,可捧在手里的茶盏,竟摇晃不已,茶盖磕着茶盏,哐哐当当地响,滚烫的茶水趁隙泼了出来。 可浇在手上之时,他居然不觉得疼…… 那官员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忙小心地问:“大人?” 哐当! 詹徽登时把茶盏往地下狠狠一摔,满面怒容! 他一向涵养极高,此时却一下爆了粗口:“高守礼!我草你八辈祖姥姥!” “快,备马!本官要进宫面圣!” 第三十七章 皇长孙立下泼天之功 詹徽驾着快马,一路火急火燎的进了宫。 此时已是深夜,身在谨身殿之中的朱元璋,还在埋头批阅奏折。 一听宦官通报说詹徽来了,他这才微微抬起朱笔,淡淡道:“叫进来吧。” 迈步走入谨身殿,詹徽轰然拜倒于地,叩首道:“臣詹徽,拜见陛下!” “深夜入宫,找咱何事?” 詹徽从怀中掏出几本账簿,艰难地开口道:“回陛下,臣已查明,应天府府尹高守礼贪墨一案!” “此国之蛀虫,上任三年,拢计贪污白银七十三万两有余!” “涉案之贪官污吏,据臣初步核验,拢计四十余人!” 说完,他羞愧的低下了头,无地自容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什么?!” 朱元璋蹭的一下站起了身,额头青筋凸显,一双本是平静的眼眸,瞬间涌起了滚滚怒火。 “咱的国库,有了洪武盐之税收,至今才堪堪百万两,这混账三年间竟足足贪了七十多万两?!” “好一个高守礼,咱就该将他剥皮实草!” “这大明的官员,真当咱的手中之刀不利乎?!”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在谨身殿炸响! 咱的国库没银子? 咱的大明没银子? 屁! 竟是全被这帮蛀虫给贪了! 恨啊! 全都该死、该杀! 这一刻,浓郁的帝王之威严,令空气都凝固了! 谨身殿中的一众太监、宫女,乃至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尽皆跪倒于地,吓得心胆俱裂! 詹徽满面惊骇的跪在地上,冷汗已是浸透了衣衫,整个人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昏死了过去。 突然,朱元璋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问:“詹徽,告诉咱,你是如何查出的证据?” 他很想知道,一桩连锦衣卫都尚未查清的罪案,詹徽一个吏部尚书,又是怎么揪出的这么多贪官污吏? 跪在一旁的蒋瓛也看向了詹徽,面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事关皇长孙朱寿,他便亲自监察此案,可至今也没个头绪,陷入了僵局。 詹徽又是如何解开谜团的呢? 明明专业不对口啊! 詹徽心头闪过朱寿的身影,面带着强烈的震撼,道:“陛下,一眼!朱寿朱公子,他就看了一眼呐!” 朱寿? 那不是咱的大孙吗? 这事跟他有啥干系? 正震怒不已的朱元璋,一下懵了:“啥意思?” 詹徽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敬佩地道:“臣今日去拜访了朱公子,将高守礼招供的账本给他看了。” “可陛下,他只看了一眼,就一眼啊,便断定了高守礼供的乃是一本假账!” 轰! 一瞬间,朱元璋眼中射出一抹无比犀利的芒! 他错愕的抬眸,追问道:“就看了一眼,便可断言真伪?咱……朱寿如何怎么做到的?” “还有,你又是如何查出高守礼这混账,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牵扯出的贪官污吏,又是从何查出?” 詹徽不敢怠慢,忙是说道:“陛下,朱寿指点于臣,说纵观天下之账,账本上的首位数越大,出现的次数就越少,首位越小则越多!” “臣按他的指点,翻遍高守礼所招供的账本,果然发现上面的首末尾数竟是大半雷同!” “至于如何查出他的赃银……” 见他说话犹犹豫豫的,朱元璋一下气急,喝道:“休要卖关子!快说!” 詹徽吓得一激灵,忙道:“是朱寿授予了臣一个法子!此法可在一日之内,清查应天府所有的账目!” “臣正是按照此法,彻查出那七十多万两赃银的去向,也顺利揪出跟他同流合污的那四十多个官员!” 一番话说完,他眼中的震撼丝毫不减,反而更浓了。 可见他被朱寿的本事,给震惊成了什么样子。 而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的众人瞠目结舌! 谨身殿内,一片死寂! 堂堂洪武皇帝朱元璋,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此时整个人却陷入了石化。 一日之内,清查所有账目? 这太也扯了吧?! 他呆怔了半晌,才沉声喝问道:“詹徽,快告诉咱,到底是何法子,竟有如此之功?” 詹徽一字一句地道:“回陛下,朱寿教给臣的,乃是借贷记账法!” 说罢,他便将借贷记账法的种种,全盘托出。 嘶! 朱元璋听了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法子……妙啊! 往年户部清查账目,简直麻烦的要死,是他最头疼之事。 可如今,再也不用愁了啊! 咱的大孙,真有本事! 蒋瓛也是身躯一震! 若按照这借贷记账法,锦衣卫纠查贪墨案来,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对不对! 眼下的重点,是皇长孙立下了泼天大功呐! 下一刻,他忙是跪倒于地,大声道:“臣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朱寿居朝堂之远,亦心忧皇爷之心头巨患,献上谋国之策,有此臣民,乃皇爷之福,乃大明之福啊!” 詹徽脸色顿时一黑,心里可谓是懊悔不迭。 该死啊,光顾着激动了,竟被蒋瓛抢先拍了陛下的马屁。 这厮好不要脸! 锦衣卫上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心里气个半死,可面上却也笑容可掬,大叫道:“陛下,我大明有朱寿此等忠心恤国之臣民,乃陛下之福,臣万贺!” “臣更该贺喜的,乃是这天下的万千生民,有了这借贷记账法,贪官污吏定将无所遁形,万民有福了!” 说完,他一低头,竟对上了蒋瓛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全都互相嫌弃地撇过了头去,心里直骂娘。 呸! 马屁精! 朱元璋是个实在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拍自己的马屁。 可此时,他听着入耳的称颂之声,竟觉得如同天籁之音一般,舒服极了。 这一刻的他,不是洪武皇帝,只是一个被别人夸赞孙子优秀,而沾沾自喜的老人罢了。 咱的大孙,贤明啊! 他抬起头,看着詹徽二人,笑着挥了挥手:“少来恭喜咱,这是朱寿的功劳!” 说着,又在谨身殿里踱起了步,激动的喃喃道:“这孩子立下大功,咱该赏赐他点什么好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詹徽,他忙是说道:“陛下!朱寿跟臣说了,他不要赏赐,也不惜名声,只求陛下仗着此法,肃清宇内,绝我大明贪污之患!” 朱元璋一愣,接着便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欣慰地笑道:“这孩子,好啊,真好!” “既然如此,往后就管这法子跟洪武盐一样,取名洪武记账法吧!”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天下的贪官污吏,要恨,就恨咱朱元璋吧! 咱朱元璋身上背负的杀债,太多了! 正好,债多不压身! 蒋瓛跟随陛下身边多年,转瞬便看出了陛下对皇长孙的拳拳爱护之心,开口道:“皇爷圣明!” 朱元璋眼中忽然充满了冷意,淡淡道:“蒋瓛!给咱用这记账法子查,严查三省六部,严查天下!” “查出贪官污吏,脑袋全都给咱砍了!” 蒋瓛面色大震! 上一次,陛下发出类似的谕旨,还是洪武十八年的郭恒案! 此案牵连之广甚大! 六部左右侍郎以下之官员,几乎被诛杀殆尽! 难道…… 陛下这是要再亮屠刀? 第三十八章 拖出去砍了 一时间,蒋瓛心中涌起了无数的推测。 可陛下有命,他容不得多想,便跪地叩首道:“臣遵旨!” 正要领命而去,一旁的詹徽忽然脱口而出:“陛下,臣以为,此时严查百官,万万不可!” 朱元璋目光一凝,怒道:“詹老匹夫,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詹徽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忙谏言道:“陛下,朱寿曾对臣说过,现在严查百官,是可以揪出一批蛀虫。” “可这个举动,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警惕,让他们谨慎的不再露出马脚,往后便很难再揪出来了。” “反不如来个钓鱼执法,彻底肃清贪污之患!” 钓鱼执法? 对于这个名字,朱元璋感到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也想明白了孙子要表达的意思。 他欣慰的笑了一下,吩咐道:“蒋瓛,就依朱寿的意思,改为密查贪污吧,锦衣卫上下,外松内紧!” “咱倒要看看,这大明还有多少的蛀虫!” “是,皇爷!” 朱元璋点了点头,接着走到詹徽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朱寿那孩子,不错!你这个老伙计,也把这事办的漂亮!” 一声老伙计,听得詹徽眼眶一酸,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圣眷隆恩! 这可比陛下的任何赏赐都值啊! 他忙是跪地叩首:“臣詹徽,为大明计,为陛下计,万死不辞!” “行了,夜已深了,你赶紧回府歇息吧。” “陛下,臣告退!” 詹徽叩首三拜,躬身退出谨身殿。 朱元璋看了一眼蒋瓛,问:“寿儿那孩子这几日如何?” 蒋瓛道:“回陛下,皇长孙殿下这几日正忙着施粥,赈济灾民。” “殿下他还收拢了三百个灾民,既给工钱也管饭,送去盐山制盐了。” 朱元璋一下震惊了! 他最怕的,就是朱寿一直胡闹下去,始终不可成龙。 毕竟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孙子,为了百姓着想,也决不可将江山交到一个败家子手上。 可现在,孙子竟然去救济灾民,这孩子是长大了啊,开始懂事了。 这时,蒋瓛小心看了一眼陛下的脸色,欲言又止地道:“不过殿下他……” 朱元璋眼睛一眯:“少婆婆妈妈的,有屁快放!” “殿下他打了人。” “打人?” 朱元璋瞬间心下一沉,喝问道:“他这小畜生,是打了京中的百姓还是灾民?” “都不是,殿下他……打了皇孙朱允炆……” “啥?打了允炆那孩子?” “这兄弟俩,怎么还碰到一起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给咱一并痛快说了!” 蒋瓛不敢隐瞒,连忙叩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允炆那孩子,竟欺辱一对孤儿寡母?” “寿儿反倒救了那孤儿寡母,还骂允炆是废物?” “往粥米里掺石子,巧妙化解难题,这小子还挺聪明!” 朱元璋听罢,高兴之余,忽然失望地摇了摇头。 允炆也是个孝顺的娃子,可这心性和手段,跟寿儿一对比…… 高下立判呐! 也就在这时,一个老宦官迈着小碎步走入谨身殿,恭敬地道:“皇爷,皇孙朱允炆殿下在外求见!” “殿下他见您忙于批阅奏折,没敢打扰您,在殿外等一个多时辰了。” “殿下还拿了您最爱吃的大饼,怕凉了,一直用身子捂着呢。” 说这话时,他满面堆笑。 东宫正妃吕氏一直拿银子孝敬于他,拿人手短,他自然也要在陛下面前,帮皇孙朱允炆说尽好话。 而换作往常,陛下都会夸一句孝顺的娃子,自己也会因此收到吕氏更多的银子。 想来,今日也不例外。 谁料下一刻,朱元璋面色瞬间转冷,整个谨身殿的温度狂降,如坠冰窖! “去,告诉那小畜生,把大饼焐热再来见咱!” “是……皇爷!” 老宦官吓得心头一颤,连滚带爬出了谨身殿。 一抬眼,便看见了朱允炆正站在廊下。 此时,朱允炆呆在深夜的冷风之中,浑身冻的直哆嗦。 他被朱寿揍了一顿之后,本是想回宫找皇爷爷朱元璋告状的,可太子妃吕氏一听事情经过,就知道坏了。 儿子欺辱灾民,这可是弥天大错! 若是老爷子知晓此事,教训是小,对儿子失望透顶就糟糕了! 她深知大明的国策,乃是仁孝治天下。 于是连忙让儿子带着老爷子最爱吃的大饼,甚至只让儿子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趁着深夜来谨身殿认错。 纵然老爷子再恼怒,有儿子这番孝心弥补,说不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也正因如此,朱允炆连觉也不睡,赶紧来了。 此时,他一见到那老宦官,脸上便挂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郑公公,皇爷爷可批完了奏折?是要见我了?” 对于皇爷爷身边的近臣,不管如何,都要以礼相待,这也是太子妃吕氏手把手教的。 更何况,这位郑公公,乃是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的眼线。 面对朱允炆的询问,郑公公则是叹了一口气,道:“殿下,皇爷口谕,您啥时候焐热了大饼,才可以进去见他。” 朱允炆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高兴地笑道:“看来皇爷爷是不生我的气了,这大饼,我一直在怀里捂着呢。” “待我拿出来,就可进去见皇爷爷了。” 说完,顺手往怀里一掏。 可一入手,掌心传来一片冰凉……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怀里的大饼,已经凉透透的了。 该死啊,就该多穿一件衣裳过来! 焐热? 死冷寒天的,这该怎么焐热? 皇爷爷这是在难为孙儿啊! 他脸色一下涨红,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是团团转。 朱元璋站在谨身殿门口,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禁摇了摇头:“榆木脑袋!” 身后的蒋瓛如聋了一般,默不作声。 倒是那个郑公公心急不已,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您两手互搓,这手里也就热了,可捂大饼……” “搓搓手?” 朱允炆愣了一下,顿时一拍脑门! 对啊! 自己咋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他连忙感激地看了一眼郑公公之后,便激动开始搓起了手。 郑公公躬着身,一脸的笑意。 吕氏孝敬的银子,又稳了呀。 可这时,朱元璋淡漠扫了他一眼,直接对蒋瓛吩咐了一句。 “拖出去砍了!” 第三十九章 大哥,允熥好想你啊! 朱元璋的话音一落,蒋瓛登时迈步走出谨身殿。 他走到郑公公的面前,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郑公公顿觉不妙,下意识地道:“蒋指挥使,你这是……” 话没说完,蒋瓛冷着一张脸,手中的刀光一闪,径直抹向了他的脖子。 噗通!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郑公公的脑袋落地,翻了个几圈,滚到了朱允炆的脚下。 “啊!” 朱允炆盯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瞬间吓得发出一声惊叫,后退两步之后,一个踉跄,便瘫倒于地。 蒋瓛杀完了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嫌弃的把刀一甩,转身回了谨身殿。 而此时的朱允炆,已是面无血色,嘴唇直哆嗦,整个都吓傻了! “郑公公死了……他怎么死了……” 也就在这时,谨身殿中传来一道朱元璋冷淡的声音,呵斥道:“滚回东宫,给咱面壁思过三天!” “皇爷爷……” “滚!” 朱允炆心里更是惊骇不已,两脚发软,挣扎半天才站起了身。 他仿佛失了魂一般,一路踉踉跄跄,才堪堪回到了东宫。 一见儿子回来,太子妃吕氏忙是迎了上去,笑问:“呀,皇儿这么早便回来了?” “怎么样,你皇爷爷吃了大饼,是不是消气了?” “娘就说嘛,用孝心这一招对付老爷子,百试不爽。” 可当她走近了,伴着通亮的烛火一瞧,这才发现儿子朱允炆脸色一片惨白,一副被吓到丢了魂的样子。 吕氏一下慌了! 她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溺爱的儿子,忙是关切地问:“皇儿,你是怎么了?莫要吓娘啊!” 朱允炆回过神来,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下扑进吕氏的怀里,崩溃大哭。 “娘,完了,都完了……” “皇爷爷根本没吃我的大饼,还杀了郑公公啊!” “我亲眼看着他死了!” “皇爷爷还罚我面壁三日!” “娘,皇爷爷是不是放弃我了?” 说话间,他回想起郑公公死时的凄惨模样,还是心有余悸,可见留下多大的阴影了。 吕氏听罢,瞬间心乱如麻。 这么会成这样? 老爷子怎么不吃这一套了? 可很快,一向心机深沉的她,便冷静了下来。 她把朱允炆搂在怀里,轻拍着他后背,心疼道:“皇儿莫怕,有娘在呢,跟娘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允炆崩溃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费了半晌功夫,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吕氏听完之后,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脑袋一根筋啊。 “皇儿啊,你皇爷爷这是在考验你呢。” 朱允炆顿时一愣:“考验?” 吕氏摇了摇头,道:“傻孩子,你皇爷爷若是真被你气的大怒、失望,何必多此一举,让你捂大饼?” “他这是要考验你会不会变通。” “倘若焐热大饼这种小事,你都没办法解决,将来克继大统,无数比这要难上千百倍的国事,还等着你决断,你如何处置?” “你皇爷爷用心良苦啊。” 这一番话,如拨云见日。 朱允炆消化了半晌,终于醒悟了过来,接着问道:“娘,可皇爷爷为什么要杀郑公公啊?” “郑公公被杀,是他给皇儿你指点了办法。” 朱允炆一脸的懵:“娘这话何意?” 吕氏恨铁不成钢地道:“皇儿莫不是忘了,开国之初,你皇爷爷就在宫里头立下一座石碑。” “内宦不得干政!” “那郑公公竟敢左右你这个皇孙的想法,你皇爷爷能不杀他吗?” 朱允炆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面上带了几分担忧:“娘,郑公公死了,咱们在宫里就没眼线了啊……” 吕氏淡淡一笑,毫无感情可言,道:“死了便死了,娘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不缺他这一个奴才。” 说着,她又道:“皇儿莫要担心,你皇爷爷既是考验于你,证明他还没放弃你,他不闻不问,连气都不对你撒,那才完了呢。” “这几日,娘把黄子澄和齐泰叫进宫,你跟在他们身边好好读书。” “走吧,你爹他的背痈又重了,疼的睡不着觉,你去榻前好生伺候,老爷子知道你的孝心之后,这气也就消了。” 朱允炆顿时精神一振,面上大喜道:“娘,儿子这就去!” 随后,母女两人出了殿门,去往太子朱标的寝宫。 刚跨过寝宫大门,迎面便撞见了一个少年。 对方一见到两人,忙是躬身行礼:“允熥见过娘娘,见过允炆哥。” 这个人,正是朱允熥。 他乃常氏所生,是朱标嫡次子,朱雄英的亲弟弟。 身为常氏一脉,吕氏压根不待见他,于是脸色一下冷淡了下来,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屈于吕氏淫威多年,朱允熥显然吓得不轻,连忙回道:“听说爹又病了……我……我想来看看他……” 吕氏淡淡道:“回你的寝殿呆着,敢迈太子寝宫一步,绝你三天饭食。” 说罢,带着朱允炆转头走了。 朱允炆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了一个不屑、得意的眼神,这才进了寝宫。 一个乃是吕氏心腹的老太监,冷冷地道:“三爷请回吧!” 朱允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最终,他还是垂下了头,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他一生下来,母亲常氏就薨了。 父亲朱标体弱多病,又忙于国事,一直照顾他的,都是大哥朱雄英。 大哥在世的那些年,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朱雄英薨了之后,一切全都变了。 吕氏打压,朱允炆欺辱,奴才刁难! 这,就是朱允熥在东宫的处境! 他性子软弱,也不善言辞,皇爷爷朱元璋不关注,便是想见父亲朱标,也如今日一般,被吕氏横生阻拦。 子不见父,父不见子! 就算是蓝玉、常升这些长辈,也忙得想不起来宫中看他,同样的,他宁可咽下所有委屈,也从未送出一封书信向他们诉苦叫屈。 他怕! 怕吕氏母子从此记恨上蓝玉等人! 他怕! 怕惹得皇爷爷不悦,牵连到这些舅舅、舅老爷! “大哥……” “弟允熥若有你一半的本事便好了……岂会沦落至此……” 朱允熥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没本事! 若自己有大哥朱雄英一半的英明神武,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处境? 可他愚笨,没学到大哥的半点手段! 他这辈子,只能活下吕氏母子的淫威之下!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等自己年满十八岁之后,被皇爷爷朱元璋册封,去外地就藩。 哪怕藩地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苦寒地方,也比呆在东宫强! 回到寝宫,四下无人。 朱允熥偷偷拿出大哥朱雄英的灵位,抱在了怀中,痛苦哀嚎,泪水抑不住的决堤。 “大哥……弟好想你啊……” 第四十章 给孙子找两个死忠的护卫 就在朱允熥躲在寝殿痛哭之时,谨身殿内,朱元璋也在听着蒋瓛的奏报。 “皇爷,在东宫的锦衣卫传了消息。” “说。” “允炆皇孙殿下来谨身殿之前,曾见过太子妃,小半个时辰之后,殿下拿了大饼出来。” “殿下他回东宫之后,也是先去见了太子妃,转惊为喜,之后才去太子的寝宫。” “在太子寝宫门前,太子妃一如既往的呵斥了皇孙允熥殿下。” “嗯,咱都知道了。” 本是闭目的朱元璋,骤然睁开眼睛,眸中迸出两道冷冽的芒。 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孙子朱允炆表现出的一切,甚至是孝心,都是被人教出来的。 他似笑非笑:“太子妃很聪慧嘛,也很看得透咱的心思。” “标儿若真出了事,就让她下去给咱儿子当个伴吧。” 这话,他说的轻描淡写。 可整个谨身殿的气氛,却瞬间降入冰点。 对于朱元璋而言,只要他想,这个天下就没有秘密! 这便是皇帝! 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唯独亲情,向来如海市蜃楼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朱元璋自嘲一笑,感慨道:“果然啊,咱当了皇帝之后,儿孙一切的孝心,都带有目的。” “允炆那孩子是这样,其他的孙子也是这样……“ “不管他们是不是有意为之,也绝非纯孝啊。” “至于允熥那孩子,这几年苦了他了,等过阵子,咱找个好去处,让他去外地就藩吧。” 对于朱允熥,他不是没关注过,甚至有心考验一番,心性刚硬一点,便可纳入储君人选。 可结果,考着考着,这孙子就考废了…… 他心思翻涌之际,也不由想到了朱寿。 倒是这个大孙子,从棺中活过来之后,一直养在宫外,也不知他的身份,一切的孝顺,皆遵从本心。 唯有朱寿,可以带给这位铁血皇帝,一点亲情上的慰藉。 而且,这孩子也是块当皇帝的料子,如果当年在棺中不憋成脑疾的话…… 想到这,朱元璋长叹了一声,道:“蒋瓛,明日让张太医去寿儿那一趟,看看他的脑疾,可有好转的迹象。” “是,皇爷!” “对了,盐山那边的灾民如何了?” 蒋瓛道:“回皇爷,自打皇长孙殿下把闹事的灾民收拾了之后,盐山的局势就彻底稳住了,明日,灾民便开始制盐。” “这孩子,恩威并施,深谙御下之道啊!” 朱元璋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有些骄傲地道:“这心性、这手段,真的太像咱了!是咱老朱家的种!” 一向不苟言笑的蒋瓛听了这话,也露出了一抹微笑,道:“皇爷说的在理。”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吩咐道:“去,把廖镛、廖钺那两兄弟给咱叫来。” 孙子朱寿,可是他心头的宝贝疙瘩。 如今孙子已经在京师抛头露面,难保出了什么闪失,他得多安排几个人手好生护卫。 片刻之后,廖镛廖钺两兄弟迈步走入谨身殿。 一见朱元璋,两人立刻屈膝跪地,异口同声地道:“臣叩见陛下!” 朱元璋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从东宫里收拾收拾出来吧,去护卫咱的大孙朱雄英。” “噢。” 廖镛、廖钺愣了一下,随后抽出腰间的佩刀。 铿锵! 随着一声清响,两人拿起佩刀,一抬手,便毫不犹豫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朱元璋顿时吓了一大跳,喝道:“你们这两个杀才干甚?!” 听着陛下的质问,廖镛这才堪堪停手,诧异地道:“陛下不是要咱去护卫皇长孙殿下么,咱得自刎,才可去地下陪他呀。” 廖钺也是赞同一般点点头,正色道:“陛下且放心,皇长孙对我兄弟二人有再造之恩,到了地下,咱保证尽心护卫于殿下。” 朱元璋脸色一黑。 娘的,这两个实心眼的杀才! 他没好气地道:“急个啥?咋不听咱把话说完,就着急抹脖子呢!” “咱的大孙朱雄英还活着!” 啊? 两兄弟瞬间懵了! 皇长孙殿下居然还在人世?! 要知道,可是朱雄英给了他们这条命啊! 他们的爷爷,乃是淮西二十四将之一的廖永忠,后因罪被陛下赐死。 而他们为了尽孝,甘冒大不韪,给爷爷送终举办丧事,却也因此惹得陛下大怒,最终还是朱雄英在陛下面前求情,才免于一死。 后来,朱雄英又求了父亲太子朱标,将他们兄弟二人收于东宫当差,从此衣食无忧,不至于沦为庶民。 朱雄英的大恩,他们至死也不敢忘! 等朱雄英薨了,他们悲痛难忍,萌生死志,打算一起赴死陪葬于紫金山陵,奈何皇长孙殿下留有遗训,命他们二人宿值东宫,这才悻悻作罢。 此时,陛下说让他们去护卫朱雄英,二人如何不激动? 可怎么也想到,着急自刎之时,竟从陛下口中得知了皇长孙还活着的消息! 两兄弟激动之余,忙是问道:“陛下,皇长孙殿下他……”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不要多问,明日跟咱一起去见他,你们一切就都知道了。” “另外,到了那孩子的府上,都给咱把嘴巴闭老实了。” “往后管咱叫一声老爷,只当咱是一个寻常百姓,听懂了吗?” 廖镛两兄弟对视一眼之后,抱拳齐喝。 “臣等遵旨!” …… 次日一早。 下了朝的朱元璋,带着廖镛廖钺两兄弟,赶往朱寿住的宅子。 可迈入府院,朱元璋君臣三人竟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偌大的前远,如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一脸的懵,咱大孙人呢? 府里的下人呢? 就在这时,他耳畔隐约听到了几句哭声,连忙带着廖家两兄弟,顺着声音源头走了过去。 疾走了几步之后,声音听得更真切了。 管家老方如破锣一般的焦急嗓音传来:“少爷,求求您下来吧!这次张大夫过来,只把脉,不扎针啊!” “少爷,您别吓我们,快下来,摔着了可咋办呐!” “少爷,您可别想不开啊!咱不看大夫了还不成吗,不看了!” “是啊少爷,您先下来,咱好好商量,大不了老夫只给您开副固本培元的汤药,求求您下来吧!” 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 他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是走进了内院,打眼一瞧,整个人一下如遭雷击。 只见朱寿跟骑着大马一样,骑在了厢房的屋脊上,院里则跪满了府中的下人。 众人跪在地上,七嘴八舌,一片哭嚎。 朱寿放声大叫:“全都放你娘的屁!拿本少爷当傻子忽悠不成?” “说别的都没用,本少爷今日就是饿死,渴死,被屎尿憋死,也绝不下去!” 这一刻,朱元璋整个人都看傻了。 卧槽! 咱的大孙咋窜到房顶上了?! 第四十一章 尿浇大饼,朱元璋傻了 朱元璋眼看大孙子呆在屋顶,顿时惊叫一声:“寿儿,莫要吓咱,快下来!” 一众府中下人见他来了,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忙是磕头行礼:“老爷!” 朱寿看着自己的便宜爷爷,伸手打起了招呼:“呀,老头子,早上好呀!” “下去?” “孙儿可不傻,打死也不下去,那姓张的老东西还等着害死孙儿呢!” 说完,忙是把手收回去紧紧抓着屋脊,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子。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再说,以他的败家子心性,若是见了大夫还不跑,反而乖乖的让人家给自己把脉,那岂不是说又犯病了? 朱元璋心里急的不行,面上却和颜悦色:“寿儿,乖,张大夫今日过来,只是复诊一下你的脑疾罢了,这瞧完了病,他也就走了。” “下来,快下来吧。” 朱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撇嘴道:“老头子莫闹,他就是想扎孙儿,万一把孙儿扎傻了咋办?” 朱元璋苦劝无果,不禁把气都撒在老方的头上,怒道:“咱不是让你看好寿儿吗,他咋上房了?!” 老方吓得一激灵,忙跪于地,委屈道:“老爷,老奴实在是看不住啊!” “今日一早,张大夫过来瞧病,少爷一见他来,连早膳都顾不得吃,二话不说就窜上了房!” “那力气跟牛犊子一样,府里七八个下人跟咱一起拦,都没拉住少爷啊!” “老奴万死!” 说完,悲戚的抹起了眼泪。 张大夫在一旁背着药箱,满面的尴尬。 他知道少爷的脑疾,好的差不多了,过来只是把把脉罢了。 谁料少爷看见自己,竟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哎! 本大夫年轻之时,也是一个闻名十里八乡的俊俏后生。 如今就算老了,也长得不至于这么吓人啊。 少爷何至于此呐! 朱元璋气的瞪了二人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接着,他又抬起了头陪笑:“寿儿,听爷爷一句话,咱下来!只要你下来,爷爷给你一万两银子如何?” 毕竟爷孙相处多年,他早已看出来了大孙朱寿的贪财本性,赶紧对症下药。 朱寿摇了摇头,道:“三万两!” 朱元璋脸色一黑。 这小兔崽子,咋还坐地起价呢! 可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忙道:“行,三万两就三万两,大孙快下来,爷爷心脏都吓得快跳出来了!” 朱寿正要起身,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又放声叫道:“想让孙儿下来,光有银子可不够,你们得发誓!” 朱元璋懵逼的问:“发誓?发啥誓?” 朱寿骑在屋脊上,抬手一指下头的张老大夫:“让这老家伙发誓!再敢扎我脑袋,全家断子绝孙,祖坟天天被人挖!” 这话一出,正老神在在捋须的张大夫,眼睛一下瞪的滚圆。 断子绝孙,祖坟还要天天被挖…… 皇长孙啊皇长孙,老夫招你惹你了? 可转念一想,他面上竟是露出了大喜之色。 呀,少爷连这等天理不容的混账话都冒出来了,脑疾这是大好了! 他赶紧扯着嗓子高呼:“好好好,小的发誓,少爷您先下来!” 朱寿不禁冷笑,还想忽悠本少爷? 没门! “你这个老东西先把誓发了!” 一旁的朱元璋心急不已,非但不拦着孙子,竟也跟着催促道:“快发啊!再不发,寿儿摔下来咋办?” 张大夫实在是没脾气了,连忙竖起手指:“老夫张仲景十八代后人张邈,对天起誓,若再扎朱寿的脑袋,定全家死绝,祖坟天天被人挖!” “少爷,您可满意了?” 朱寿听他发完了誓,这才松了口气,这年头的誓言还是很靠谱的,也不怕食言。 本少爷又躲过一劫,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老方,拿梯子过来!” “啊?” “啊什么啊,本少爷恐高啊,你大爷的!没梯子,是想本少爷摔死吗?!” 管家老方这才反应过来,忙是拿了梯子。 等朱寿磨磨蹭蹭的下了房,他拜倒在朱寿脚下,嗷的一声,竟是哭了:“少爷,你吓死老奴了呐!” 朱寿压根不搭理他,迈步走到朱元璋面前,理直气壮地一伸手:“给钱!” 朱元璋也不恼,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宝钞:“好孙子,不够再管爷爷要,下次可不能再往房上去了。” "好说好说。” 此时,廖家兄弟眼珠子都直了。 还真的是皇长孙! 正要激动的上前行礼,可朱寿拿了银子之后,转头就是抬起了腿,一脚踹向了老太医张邈。 “娘的,让你吓本少爷,揍不死你!” 张邈被这一脚踹翻在地,接着又迎来了朱寿的一套降龙十八掌,揍的是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顿觉老怀欣慰。 大孙这样就对了,上房揭瓦,欺压老弱,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看来,脑疾真的好了! 至于这太医张邈……揍死就揍死了吧,大不了,咱封他后人一个铁饭碗的官爵便罢了。 倒是廖家兄弟对视一眼,竟无语凝噎。 毕竟朱寿一副跋扈的样子,谁看了,都会生出一种这若是自己儿孙,不掐死这货,都对不起祖宗的感觉。 终于,心里的情绪泛滥成灾,两个铁打的汉子,哇一下哭了。 英明神武的皇长孙,咋变成这样了? 这些年,殿下到底经历了啥? 不过……殿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呐! 别说他是个败家子,就是成了痴呆,咱也要舍命护他一生! 就在这时,朱寿撒完了满肚子的火,也看到了二人,忍不住道:“老头子,这两位是?” 朱元璋笑了一下,道:“咱给你找的两个护卫,一个叫廖大,一个叫廖二。” 廖家兄弟回过了神,忙是一抱拳:“见过少爷!” 朱寿看着眼前这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一顿能吃几碗饭啊?” 廖家兄弟想了想,扭捏一笑,异口同声地道:“一顿能吃五碗,要是不算菜,能吃十碗。” 朱寿愣了一下,惊叹道:“牛哇!” “你们不错,有资格给本少爷当护卫。” “谢少爷夸奖!” 想起自己还没吃早膳,朱寿便开口道:“老头子,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吃早膳吧?” “还没吃呢。” “正好,跟孙儿一起去吃吧!” “好好好。” 四人来到正厅坐下。 府上的早膳很朴实,毕竟朱寿日上三竿才起床,因此桌上也就只摆着大饼和粥米,简单的对付一口。 朱元璋一拿起大饼,转念之间,就想到了考验孙子朱允炆的那个问题。 于是,他便意味深长地问:“寿儿,这大饼有些凉了啊,该咋焐热?” 朱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矫情! 这便宜爷爷,咋吃个饭还那么多事呢? 他想也不想,脱口便怼:“老头子你要觉得凉,孙儿这就脱裤子撒泡尿,给你浇热乎了。”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用……用……用尿浇热? 第四十二章 以工代赈,计策撼天下! 朱元璋打死也没想到,孙子会给出这么一个荒唐的答案。 用尿浇热大饼,这思路,可真是另辟蹊径,亏得这孩子想的出来! 不过……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啊…… 最起码,比毫无主见的朱允炆强多了。 他顿时眉开眼笑地道:“大孙好想法!怪不得能治得住盐山那帮灾民,爷爷感到很欣慰呐!” “正好,爷爷遇见个难题,寿儿不妨给咱出出主意?” 储君之选,兹事体大,光有这点机灵可不够,他要看看孙子在国家大事上,又该有何见解。 朱寿嚼了两口大饼,呜咽道:“啥事?” “河南府的灾民入京,朝廷虽是下旨赈了灾,可对流民的安置始终争论不休,没个啥好办法。” “咱想着……” “想啥?老头子,你莫不是想趁机发国难财吧?” 廖家兄弟在一旁听着,心直突突。 陛下发国难财…… 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朱元璋则是脸色一黑,反驳道:“你这孩子,想哪去了?咱岂是那种祸国殃民之人?” 朱寿一脸的不信邪。 糟老头子嘴犟的很,本少爷信你就有个鬼了! 他撇撇嘴道:“老头子,少把孙儿当傻子忽悠,你一个商贾,又不当官,这么操心国事,不为了从中牟利,还能为啥?” “说捞银子就说捞银子,整那么多的借口干嘛呀!” 见孙子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朱元璋嘴角一阵抽搐。 得! 这黑锅,咱是背定了。 他只好无奈地道:“孙儿果然聪慧,这都没瞒得过你……” 朱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爷爷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啊! 本少爷虽是恶贯满盈,还贪财,可坑的都是为富不仁的士绅勋贵啊,这老家伙倒好,居然还要坑灾民…… 商人逐利,不以国体为本,从便宜爷爷的身上便可见一斑啊。 怪不得,洪武皇帝朱元璋要把商人定到最底的民籍。 可他转念一想,罢了,还是助纣为虐吧。 不然有银子偏不捞,容易让这老家伙觉得自己又犯病了。 于是,朱寿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便宜爷爷,问:“老头子,你先告诉我,朝廷打算怎么安置灾民,孙儿在想办法给你琢磨个商机。” 反正已经被孙子认定自己是个黑心的商贾,朱元璋也不在乎名节了。 他忙不迭地道:“咱听认识的那个大官说,今日早朝,朝廷安置流民,共计三策。” “其一,开仓放粮,施粥保住灾民之性命。” “其二,流民中多有泼皮盗贼,群臣建议陛下调五城兵马司之军户,协助衙役镇压。” “其三,以灾民治灾民,从一众流民中选出身负威望者,由这些人兼管粮食,去给灾民施粥,这样一来,朝廷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可以腾出手去做更多的事情了。” “孙儿以为这赈灾三策如何?” “蠢!蠢到家了!” 朱寿摇了摇头,道:“这就是孙儿不当官上朝,否则定会谏言洪武皇帝朱元璋,把提议这三策的大臣们,全都拖出去砍了!” 闻言,朱元璋脸色一沉。 赈灾之难,向来是历朝历代躲不开的天大难题。 而这三个对策,乃是群臣反复推敲才定下的,放眼诸多前朝,也绝对是良策了。 可连咱这个皇帝都觉得是最好的赈灾办法,孙子竟大骂愚蠢? 他压着怒气,下意识地问:“寿儿,为何你说此策愚蠢?” “老头子,孙儿问问你,朝廷赈灾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一解灾民之患,让灾民吃饱穿暖,彰显陛下体恤万民的隆恩。” “可若孙儿告诉你,这不是彰显陛下隆恩,反而是在危害社稷呢?” 什么?! 朱元璋蹭的一下站起身,脸色大变! 危害社稷? 谋国之策,何来的危害? 这臭小子,是不是找挨揍? 廖家兄弟见陛下发怒,吓得直哆嗦。 皇长孙咋啥话都敢说,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是直接跟陛下对着干呐! 他们忙是打起了圆场:“少爷恐高,刚才下屋顶之时,您可是被吓着了?” 听了这话,朱元璋心里一下转怒为忧。 大孙子之所以乱说八道,没准还真是被吓出个好歹…… 可这时,朱寿露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道:“哎……你们咋就不信呢?” 朱元璋忍不住又气恼了:“那寿儿你倒是说说,这法子,怎么就危害社稷了?”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咱拿鞋底抽你!” 朱寿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这三条赈灾之策,前两条就不说了,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 “问题在于这第三条,灾民治灾民!” “对策好是好,可时机不对,用在治理云南、贵州等地还行,可用在京师的灾民身上,只有一种结果……” 朱元璋目光一凝,被吊起了胃口,忙问:“什么结果?” 朱寿面上带了几抹冷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其一,朝廷选了威望之人当灾民的头头,要不了多久,这帮人就会在灾民队伍里开始作威作福。” “毕竟他们手里握着粮食分配之权,还有朝廷支持,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其二,此三策华而不实,朝廷消耗掉无数钱粮,除了能让灾民饿不死之外,还能解决个啥?” “这帮灾民啥都不做,就能吃到粮食,长此以往,必生惰性!” “就算朝廷平定了河南府水灾,一旦遣返原籍,又有几人愿意回去劳作,辛苦的在地里刨食?” “其三,易生民变!” “若朝廷强行驱赶灾民们回归原籍,可这帮人惰性难改,一旦朝廷应对不善,灾民很容易变成流民,甚至落草为寇!” “其四……” 这一刻,朱寿侃侃而谈,一连串指出十几处弊端。 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朱元璋听着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群臣的赈灾之策真的很棒棒。 可谁料,孙子竟直接挑出十几条毛病! 而且不管哪一个毛病,他都没法反驳,若真的将群臣的对策颁布下去,他朱元璋就成了一个大笑话了! 转念一想,朱元璋便觉得自己的脸上,可谓火辣辣的疼。 自己这是被孙子打脸了啊! 他面色一片苍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国之良策啊……” “若此策不可施,灾民该如何安置……” 朱寿笑嘻嘻地道:“那还不简单,孙儿这倒是有一个好计策!” 轰! 朱元璋脑袋嗡鸣,如同抓到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问:“寿儿,是啥办法,快跟爷爷说说!” 朱寿也不卖关子,很干脆地从嘴里蹦出四个字。 “以工代赈!” 第四十三章 少爷,你咋不按套路出牌? 以工代赈? 朱元璋抓心挠肝,胃口被彻底吊足了,忙问:“寿儿,何为以工代赈?” 朱寿笑了一下,道:“很简单,朝廷出银子,让灾民们干活!”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灾民们不生惰性,朝廷也可以有所进项,可谓两全其美!” 朱元璋困顿的脑袋里,如同落下一道天雷,豁然醍醐灌顶。 居然还可以这样赈灾? 转念之间,他就想到了孙子治理盐山灾民用的办法。 既给工钱,还管饭,灾民则做工制盐,这不正是以工代赈的缩影和真正写照吗? 这个法子,似乎比自己跟群臣商量出的那三个对策,高明不少啊! 可很快,他的脸色又不好看了,叹道:“孙儿,你这办法好是好,可非仁义之道啊。” “且不说当今陛下最疼惜的,就是天下万民,就算他真用了你这办法赈灾,无数的灾民也要唾弃于你。” “而且,这些灾民缺衣少食,还有大把的人没饭吃,岂有力气做工?” “就算这些人存有力气,可连京师的百姓,还有无数找不到活计的人呢,朝廷又往哪安插这些灾民?” 说完,朱元璋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这孙子,有大本事,心肠也是好的,可尚未体恤民情,便贸然下此定论…… 这是纸上谈兵啊! 治国治民,可不是闹着玩的,治理盐山三百灾民,和治理整个天下的灾民,终究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此时的朱寿,丝毫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反而竖起了大拇指:“老头子,看不出来啊,你心黑是黑了点,这眼光却是不差啊!” “不当官可惜了!” 朱元璋气的瞪了他一眼,废话,你爷爷我要没这点眼光,咋当皇帝? 罢了,这孩子毕竟打从棺中活过来之后,便再也没处理过政事,能有此见解,已是很难得了。 还是对孙子的要求太高了的错,咱气个什么呢? 正要苦口婆心教导孙子一番,朱寿却又开口问:“老头子,你认识的那个大官,品阶大不大?” “寿儿,你问这个干嘛?” “别管了,你先告诉孙儿,他官大不大?” 朱元璋大手一挥:“大!早年跟陛下打过天下,有过命的交情,要不咋求陛下赐了洪武盐的匾额呢!” 廖家兄弟暗自惊叹,不愧是陛下,连忽悠起孙子来,都脸不红心不跳。 朱寿顿时笑了, 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灾民的去处有了!” 朱元璋一脸的懵:“什么什么去处?” 朱寿眉飞色舞地道:“老头子,你不是想发国难财么,正好,咱爷孙俩发财的机会来了!” “孙儿可是记得,咱应天府附近有一处铁矿,至于还无人开采呢!” 朱元璋面色大震! 啥? 铁矿?! 那可是镇国利器啊! 他忙是目瞪口呆地问:“寿儿,你莫要忽悠爷爷,这应天府还有尚未开采的铁矿?是何地方?!” 朱寿一字一句地道:“梅山!” 朱元璋恍然点了点头,道:“咱记得那是处荒山,早几年前翰林黄子澄伴读东宫之后,陛下念他教授皇孙朱允炆有功,就把梅山赐予他了。” 黄子澄? 朱寿眉头微皱,好好的铁矿,竟然在这个老家伙的手上,暴殄天物啊! 自己还跟这货有过节,倘若去买梅山,少不得狮子大开口,这就有点麻烦了 可很快,他脸上露出一抹贼贼的笑容,道:“既然如此,回头孙儿就去黄子澄的府上,将梅山买下来。” “至于是否有铁矿,老头子你请几个懂行的人过来,一看便知了!” 朱元璋激动的大喜,笑道:“好好好!” 若真如孙子所说,梅山存着铁矿,可就太棒了! 有了铁矿,孙儿的以工代赈,就是谋国之策,便可让咱大展拳脚,既解了灾民之患,又给朝廷增加了铁器之利! 是咱错怪大孙了! 咱这大孙,贤明呐! “寿儿,你尽快把梅山买下来,黄子澄那家伙若不同意,咱亲自去跟他说道说道。” “咱得马上回应天府一趟,把盐铁转运司的门路给你搞定了。” 他得赶紧回宫,召集群臣商讨一下以工代赈的可行性。 朱寿一脸无奈,很是头疼。 这便宜爷爷,真是利欲熏心啊,为了捞银子,居然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去吧去吧,带两张大饼在路上吃啊!” “咱晓得呢,寿儿就是孝顺呐!” 朱元璋往怀里塞了两张大饼,火急火燎的迈步就走。 这时,太医张邈忙是叫道:“老爷!等等小的,容小的跟您一起回应天府!” 给皇长孙瞧个病罢了,却生生挨了顿揍,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而朱寿一见到这老家伙,顿时乐了,大叫一声:“慢着,不准走!” 这一声吼,把朱元璋跟张邈全吓了一大跳! 朱元璋疑惑地问:“寿儿你这是……” 朱寿笑眯眯地道:“老头子,你可以走,不过得把这家伙留下,孙儿留有大用!” 他可是记得,老爹的背痈还没治呢,正好留下这老东西,研制救命之物。 张邈听罢,脸都吓白了。 留有大用? 皇长孙的脑疾都好了,留自己还能有啥用? 天杀的,这厮是想报复老夫啊! 他忙是甩给朱元璋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哀求道:“老爷……您可不能……可不能丢下小的啊!” “不然,可要出大事的……” 朱元璋如同没听见一般,笑呵呵地道:“既然寿儿这么说了,往后你就在府上呆着吧,咱可得回去了。” 接着,又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低声道:“莫要怪咱狠心,寿儿这孩子胡闹起来,咱也惹不起啊……” “你且放心,你的后人咱定帮你照料好了。” 说完,忙不迭的登上马车走了。 张邈欲哭无泪的一转身,便对上了朱寿不怀好意的目光,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朱寿笑眯眯地道:“老家伙,你跑,你跑啊!本少爷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张邈吓得直哆嗦! 他一咬牙、一跺脚,直直向着朱寿冲了过去。 廖家兄弟顿时惊怒,连忙起身:“少爷小心!” 谁料下一刻,张邈一个转身,明明五六十岁的一把老骨头了,竟是身姿无比矫健,嗖的一下窜上了房顶。 这一幕,把众人都看傻了。 朱寿也懵逼的不行,震惊地问:“老家伙,你这是干嘛?” 张邈骑在屋脊上,有模有样,一脸悲愤地道:“少爷,当老夫傻不成,你就是想害死老夫!” 朱寿一脸无辜地道:“本少爷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快,你先下来,本少爷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张邈显然吓得不轻,大叫道:“少爷你发誓!” “你若不发誓,老夫这就跳下去,纵是摔死,也绝不落入你的毒手!” 朱寿翻了个白眼,还想用这招对付本少爷?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啊! 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满不在乎地道:“那你跳吧,丑话说前头,本少爷可不管你的后事啊!” 张邈瞬间懵逼了。 卧槽…… 少爷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四十四章 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俺妹夫? 张邈整个人都傻了。 转瞬之间,他嗷的一声,便是嚎嚎大哭:“少爷,你饶了老夫吧,老夫也是奉命行事啊!” “咱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经不起您的揍,行行好吧……” 他心里简直委屈的要死。 明明是陛下让老夫来复诊的,少爷你不去怪罪陛下,反而来找老夫算账……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朱寿眼看着这老家伙泪眼滂沱,哭的竟跟死了娘一样伤心,脑袋都大了。 接着,他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慰道:“乖,莫要哭了,本少爷不揍你,之所以把你留下,是要让你研制医治背痈之药,去治我爹。” “待此药制成,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不光可以名留青史,甚至还盖过你祖宗张仲景的风头呢。” “大家互助互利,好不好?” 说实话,张邈给朱寿瞧病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少爷表现的这么慈眉善目。 可一听少爷要治背痈,他顿时哭的更悲怆了:“背……背痈……少爷,你又在忽悠老夫!这病,便是我祖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也治不了!” “老夫可没这个本事,少爷您另请高明吧!” 少爷不懂医术,他懂啊! 背痈要是这么好治,太子朱标多年来何至于被这病折腾的痛不欲生? 连中山王徐达,都是生生死于这病的侵害之下! 可如今,少爷连一本医书都没看过,就想去治自己的老子朱标…… 做梦呢? 万一太子出事,老夫的九族就要死翘翘啊! 怕了怕了,天杀的皇长孙,休想拖老夫下水! 朱寿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睛一眯:“老家伙,怎么说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真不肯帮本少爷?” 张邈铁了心一般,摇头晃脑道:“不帮,不帮,老夫才不上少爷你这贼船。” 朱寿叹了一口气:“罢了,人各有志,少爷我不强人所难……对了,廖大廖二,你们可会弯弓射大雕?” 廖家兄弟一抱拳,正色道:“回少爷,八十步之内,不管是啥,俺们一射一个准儿!” 朱寿满意点了点头,喝道:“老方,去,找两张大弓来!” 张邈一下愣住了,连忙问:“少爷,啥意思,您这是啥意思?不是说不强人所难吗?!” 朱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呆你的屋顶,跟你没干系,没事,没事,乖,莫要下来了,不然弯弓一射,容易失了准头。” 张邈差点吓尿了裤子,崩溃地道:“少爷,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弯弓,什么准头?” “哈哈,没啥没啥,少爷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这话,朱寿说的轻描淡写。 可张邈听完之后,吓得浑身直冒冷汗,顿时哀嚎道:“少爷,草菅人命,按大明律,可是要杀头的!” 朱寿小鸡啄米般点头,赞同的说:“对对对,少爷我最讨厌的,就是打打杀杀了,毕竟只有一张免死铁劵,可不能轻易的挥霍了。” 话音刚落,管家老方也捧着两张大弓跑了回来。 看着这一幕,张邈眼睛瞪的滚圆,嗖的一下,竟连梯子都不用,便从屋脊爬下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顺势跪倒在朱寿面前,哀声道:“少爷,这个忙老夫帮了,老夫帮还不成吗,您可别折磨咱了,咱是真怕了……” 朱寿一脸诧异地问:“老家伙,你可是出于真心?你万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张邈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地道:“老夫所说,绝无半点虚言,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老夫愚钝之才,帮到少爷的忙,真是三生有幸,祖坟都冒了青烟啊!” 说完,老脸一阵抽搐。 哎! 这贼船,是不得不上了。 他连忙问道:“少爷,敢问您要用何种方法医治背痈?” “青霉素!” “青霉素?那是什么药?老夫遍览医书,也从未听过此物啊!” 朱寿也不答话,接着便将制取青霉素的办法,一五一十的教给了这个老家伙。 说实在的,想制出青霉素,很有难度。 得先从大量发霉的橘子、馒头上,刮取青霉菌群,然后再用米汁做成培养液,移植霉菌,过滤,菜籽油提纯……技术手段相当的高。 听完之后,张邈整个人懵了。 “少爷,您这个办法……真能医治背痈?” 朱寿很不负责任地道:“那你别管了,立马照我说的去做,半月之内搞不出来青霉素,本少爷就把你阉了,送进宫当太监!” 张邈脸都吓绿了! 可下一刻,他便大义凛然地道:“少爷放心,半月内,老夫定给您一个交代!” “为天下计,为少爷计,老夫万死不辞!” 朱寿满意极了,还不忘吩咐了一句:“老方,此事莫要外泄,尤其是我爷爷那老东西,少爷我回头要给他个惊喜!” 老方连忙赔笑道:“少爷,老奴定当守口如瓶。” “去吧,带廖家兄弟下去,收拾两间厢房出来,给他们安顿了。” “是,少爷。” 廖家兄弟前脚一走,后脚一个下人从前院跑了过来:“少爷,魏国公府的徐小公爷来了!” 徐增寿? 娘的,这臭不要脸的用本少爷的诗,足足赚了五万两银子,还敢来府上? 不宰他一笔大的,本少爷都不姓朱。 朱寿大手一挥,道:“叫他进来吧。” 须臾的功夫,徐增寿便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他眼前,目光很是幽怨。 朱寿见他这副凄惨的模样,顿时一愣:“呀,小公爷这是咋了?” 徐增寿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几分英雄气短:“俺挨揍咧……” “为何?” “还不是你那诗闹的,好货色是好货色,可害的俺大哥揍我揍上瘾了,说棍棒底下出贤弟,多揍一揍,没准还可以作出两首好诗。” “三天啊!这生儿子没屁眼的,一下朝,就把我吊在树上抽,抽的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老朱,咱是吃尽了苦头啊!” 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悲愤不已地控诉起自己大哥的无耻。 朱寿一脸同情的看着他,真惨呐! 可跟本少爷有什么干系呢? 接着,他便很没义气地一伸手:“银子呢?” “啥银子?” “我都听你那远房的表妹徐锦说了,你拿我的诗买了五万两呢,快分赃!” 徐增寿一下愣了 表妹…… 徐……徐锦? 咱的妹子徐妙锦,玩的这是哪一出啊? “老朱,你见过咱的妹子?” “是啊!” 朱寿笑了一下,发自肺腑地道:“别说,小公爷虽然长得丑……啊呸,长相清奇,可你那妹子真是倾城国色,你徐家的基因,真是邪了门了!” 基因? 对于这个名词,徐增寿感到一头雾水。 他还没细问,便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警惕地问:“老朱,你是说……咱妹子好看?” 朱寿一心想着分账,脱口便道:“是啊,我一看到她,便觉得心生欢喜的不得了。” “若是娶进家门当婆娘,就更好了。” 徐增寿瞬间心态炸裂。 “姓朱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俺妹夫?!” 第四十五章 拉徐增寿下水 徐增寿的一声质问,声振屋瓦。 朱寿一下尴尬了。 该死啊,光想着分脏,竟把实话下意识的给吐露出来了。 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羞愧,反而痛心疾首地道:“小公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令妹生的绝色,在下感慨一番,有啥可奇怪的?” “亏得我把你当兄弟看待,想不到你竟把我想的如此龌龊,哎,枉费一片真心呐!” 说完,振振有词之余,还仿佛蒙受天大的冤屈一般,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 徐增寿慌了。 看来,是自己错怪了老朱。 自己真是瞎了狗眼,怎么能这么诽谤老朱呢? 他很痛快地给了自己两耳光,忙是赔笑道:“哎呀,老朱莫要生气,是咱的错!” “是咱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朱寿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徐增寿这厮是个护妹狂魔,自己往后若真想当他的妹夫,可就难办了。 接着,他便抬头望天,意有所指地道:“还不够。” “啥不够?” “在下一颗真心被你伤透了,光几句话可不够弥补的,这事,起码得有个几万两银子,才可以抚慰我幼小的心灵。” 徐增寿脸色一黑,这贪财的老朱! 罢了,终究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至于银子,分就分了吧。 他一脸肉疼的从怀里掏出几张宝钞,递了过去:“咱们都是兄弟,如今赚了银子,岂能不分赃呢,这一万两银子,老朱快快收下!” 嗖了一下,朱寿便把宝钞塞进了袖里,眉开眼笑道:“小公爷果然是重情义之人,那在下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公爷快快请坐!” “来啊,给冤大……小公爷斟茶!” 一落座,兄弟之情差点破裂的两人,关系竟是瞬间恢复如初。 徐增寿把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全然抛在了脑后,说起了正事:“老朱,你可听说近日应天府流传了一件趣事?” 朱寿饶有兴趣地问:“啥事?” 徐增寿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关于皇长孙朱允炆的……” 朱允炆? 朱寿顿时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忙问道:“快跟咱说说,他咋了?” 徐增寿也不急,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悠悠地道:“他呀……被人揍了!” 朱寿震惊了。 这天子脚下,居然还有敢揍朱允炆呢? 他忍不住说道:“小公爷,是谁揍的,胆子这么大?” 徐增寿摇了摇头,叹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个商贾。” “至于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说是皇孙朱允炆赈灾的时候,那人看不惯朱允炆的所作所为,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还给了他两耳光。” “得亏朱允炆的老师黄子澄也在场,连夜送他去看了太医。” “不然堂堂皇孙之尊,就要落得被人当街活活打死的下场了。” 听到这,朱寿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动手的那个商贾,是不是还想割皇孙的卵子?” 徐增寿下意识地点头道:“是啊是啊,不得不说,这厮连皇孙都敢揍,是真的厉害!” “这也是咱当时没在场,不然的话,早就佩服的跪地叫他一声爷爷了!” 说着,他忽然一愣,不禁道:“老朱,你不是不知道这事么,咋还清楚这个细节……” 朱寿伸出手来,摸了摸了徐增寿的头,一脸慈爱:“乖,好大孙,快叫爷爷!” 徐增寿恍然大悟,瞬间吓得一蹦三尺高! “俺的亲娘咧,老朱,是你揍了皇孙朱允炆?!” “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啊!” 朱寿两手一摊:“没办法,谁让他太欠揍呢。” “早知道他是朱允炆,我就该偷偷的往他头上套麻袋再动手,省得他认出我的身份。” 说完,他心里也懵逼的不行。 好家伙! 自己竟当街把未来的建文帝,给暴揍了一顿? 还想割他的卵子? 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哎,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倒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反正自己是要跑路的,怕一个朱允炆干甚? 不得不说,难怪朱允炆登基四年,就被自己叔叔朱棣干趴下了,就冲那日所表现出来的怂尿性,他能守住江山就有鬼了。 徐增寿见朱寿半晌不吱声,还以为对方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忙道:“老朱,趁着朱允炆那厮被陛下勒令面壁三日,你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咱在宁波府等地,还说得上话的,你去了,咱保证朱允炆的人马找不到你!” “等风头过了,咱再派人寻你,偷偷摸摸回京师,如何?” 朱寿听罢,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明知自己惹的乃是皇孙,徐增寿还愿意出手相助,可见为人还是很讲义气的。 他笑嘻嘻地道:“皇孙罢了,揍就揍了,我非但不想跑,还琢磨去坑一把朱允炆的老师黄子澄呢!” 徐增寿顿时一愣,惊的声都变了:“啥?你还要去坑黄子澄?!” 朱寿露出一副很光棍的样子:“是啊,光脚的又不怕穿鞋的,反正都得罪了,再得罪一次也无妨。” “他手里有座山头,兄弟我势在必得!小公爷,敢不敢掺和一脚?” “此事过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铁矿,乃是镇国利器。 一旦开采新矿,很容易引起无数人的眼热,光靠自己一个小小商贾可搞不定,还不如牺牲一点利益,送给魏国公府。 有了魏国公府这个靠山从中周旋,可以省不少的事呢。 可徐增寿听了之后,却是一拍脑门:“呀,天色不早,咱该回府睡觉了。” 说完,迈步就要走。 事关皇孙,他可没那胆子瞎掺和,万一被陛下误以为自己是在涉入储君之争,容易出大事。 朱寿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道:“小公爷这么早就走啊,哎,咱还想着拉你干一场起码年入百万两的大买卖呢!” “这么一看,那就算了吧。” 百万两?! 徐增寿面色一震! 刚迈步的腿,一下顿住了。 他转过头来,大笑道:“哈哈,老朱,刚才是咱逗你呢,黄子澄罢了,咱出身魏国公府,可不怕这老货。” “是何大买卖,快快说来!” 朱寿似笑非笑看着他,问:“不回家睡觉了?” 徐增寿大义凛然地道:“睡觉?睡什么觉?咱乃讲义气之人,甘为兄弟你上刀山、下火海,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猪狗不如!” 朱寿也不藏着掖着,笑道:“咱要带你干两个大买卖,其一,乃是铁矿!” 徐增寿瞪大了眼睛,诧异道:“铁矿?从没听过黄子澄手里有铁矿啊,他若是有,早就献给皇孙朱允炆了。” 朱寿摆摆手,道:“到时候你一看便知,盐铁转运司的门路也已经走通了。” “小公爷要做的,就是铁矿开采之后,替我拦住京中那些勋贵的觊觎。” “铁矿的利润,咱们二八分,如何?” 徐增寿一拍大腿:“好,咱干了!” “老朱,这第二个买卖,又是啥?” 朱寿也不答话,转身就拉他进了书房。 宣纸铺开。 笔走龙蛇之间,一对男女大行鱼水之欢的淫亵场景,栩栩如生,跃于纸上。 徐增寿把头凑过去一看,顿时大惊。 “这……这是春宫图?!” 第四十六章 黄子澄,本少坑你咋地? 看着眼前的男女淫乐之图,徐增寿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急促了。 他似是见到稀世珍宝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惊叹道:“妙,实在是妙啊!” “哎呀呀,这画工,就跟大活人一样……” “老朱,咱也算品鉴过不少春宫大作,可恕咱眼拙,你画的这一招叫什么?” 朱寿淡然一笑:“观音坐莲!” 徐增寿吓了一跳:“观音……得亏没让那帮秃驴看见,否则少不得要跟你拼命。” 说完,又指向另一幅令人血脉喷张的淫画:“那这招呢?” “老汉推车!” “哈哈,这个名字取的有趣,咱喜欢!” 朱寿笑眯眯地道:“小公爷既然喜欢,那这春宫图,咱们定价五十两一副,卖给京中的士绅勋贵如何?” 五十两? 徐增寿面露震惊:“这也太便宜了吧?” 朱寿一愣,心里则是暗骂,这臭不要脸的心真黑啊! “那便定价一百两吧。” “此春宫图共分上中下三册,每册则包含十二张图,咱先卖上册。” 徐增寿感到一头雾水,问:“老朱,为何不一口气都卖了?” 朱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这么多图,我画的过来吗?” “再说,要搞,就要搞饥饿营销啊!” “饥饿营销?啥意思?” “那你就别管了,总之我负责出图,你负责刊印,卖给那帮士绅勋贵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两点,一不准私下传阅,二不准盗版。” “谁犯了这两条规矩,就算是皇帝老子,往后的中下两册,也决计不可卖给他,懂了吗?” 徐增寿咂摸半晌,这才琢磨个通透,小鸡啄米般点头:“懂了懂了!” “对了老朱,这春宫图叫甚名字?” 朱寿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叫黄老房中术吧,记得大肆宣扬一波,用了此术,男女皆可延年益寿,有了这个噱头,就更不愁卖了!” 徐增寿眼前一亮,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朱你厉害,咱甘拜下风!” “咱这就回应天府,找靠谱的书局刊印此册!” 说完,他便拿了春宫图的原本,火急火燎的走了。 他得赶紧回魏国公府,用这几个绝妙姿势,在自己的美婢小妾的身上,好好试验一番。 至于刊印,先爽上一把再弄也不迟。 朱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则不禁感叹,得亏活字印刷术已经有了,不然还得多费些功夫。 拿捏住这帮士绅勋贵的命根子,自己也就多了一张护身符啊。 接着,他便吩咐了一句:“老方,快快备好马车,少爷我要去一趟黄子澄的府上!” “是,少爷!” 一个时辰之后,朱寿便坐着马车,来到了黄子澄的府上。 黄府不大,通过府门往里一看,院子小的可怜也就算了,厢房也只有区区两三间罢了。 朱寿撇了撇嘴,心里头不由鄙夷,这黄子澄……真穷呐。 他直接迈步上前,对门房道:“本少爷乃是朱寿,要见黄子澄大人,有桩大买卖要跟他谈,快去通报。” 对方见他气势十足,不敢怠慢,转头进府。 此时的府邸之中,黄子澄正悠闲的喝着热茶。 这几日,他一直在宫中教授皇孙朱允炆读书,直到现在,才有空回府歇息。 刚喝完一壶茶,门房便迈步走入,点头哈腰地说道:“老爷,外头有个叫朱寿的少年郎,想求见于您……” 朱寿? 呵,骂本官是老狗这笔账还没算呢! 如今这是晓得本官的身份,知道怕了,来向本官赔罪? 黄子澄顿时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见!” “这姓朱的,真是没眼力价,老爷您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谈什么大买卖呢……” 门房嘀咕了两句,便准备出去赶人。 “等等!” 黄子澄顿时一愣,忙叫住了门房:“他是来谈买卖的?” “是呢,老爷。” “罢了,将他叫进来吧,这厮患有脑疾,万一气的踹坏本官的府门,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把茶也撤了,免得这厮进来还想讨茶喝。” 门房连忙撤了茶,这才引了朱寿进府。 走入正厅,朱寿一抬头,便见黄子澄捋着颌下的胡须,斜着眼盯着自己。 呦! 还真是那日被自己痛骂了一顿的老狗。 不过,他面上毫无异色,微一拱手,便笑吟吟地道:“草民朱寿,久闻黄大人清流之名,特来拜见。” 黄子澄冷冷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免了,本官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大人。” “你有何事要谈?” “谈完了,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朱寿心里忍不住诽谤,这老货真记仇,还挺小心眼。 他索性不装了,开门见山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是要向你买梅山的,不知可否割爱?” 黄子澄面色剧烈的变幻。 说实话,他很想立马弄死朱寿,以解自己的心头之大恨。 可尴尬的是,他穷啊…… 他是翰林院修撰,俸禄低的可怜,一年下来,才区区二三十两。 偏偏他又是清流中的清流,一旦贪污,这名声可就毁了。 之所以敢用十万两染指朱寿的制盐之法,还是太子妃吕氏掏的银子呢。 而眼下,这朱寿怎么看,都像是个冤大头,不如…… 他眼珠子疯狂转动,直接把两人之间的仇恨抛在脑后,摇头晃脑道:“这个梅山啊,是好地方,乃是陛下赐给本官的风水宝地!” “本官不卖,不卖的,若没个八万十万两银子,打死了都不卖!” 面对黄子澄的狮子大开口,朱寿却懒得啰嗦:“三万两银子,当场银货两讫,交割地契!” “黄大人若是不肯卖,那就拉倒,草民这就打道回府了。” 三万两,他都嫌给多了。 不过,他倒也不在乎银子,只在乎这块地,事关铁矿,无论如何,都要把梅山买下来。 听了这话,黄子澄顿时愣住了。 这败家子……疯了吧? 三万两买一座荒山? 那破地方,连根草都不长的,买了能干啥? 不得不说,这朱寿还真是个冤大头啊! 想到这,他登时精神一振,忙是叫道:“三万两?太少,太少了!” “本官说的可是十万两,少一个银子,这地都不卖!” 朱寿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打扰黄大人了,告辞。” 说完,便转过身,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黄子澄顿时慌了:“贤侄且慢!” “三万两就三万两,本官这就跟你画押!” 第四十七章 齐泰,你想杀朕的大孙? 话一出口,朱寿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一转身,笑呵呵地道:“呀,黄大人这是改主意了?” 黄子澄捂着心口,装模作样道:“哎,这梅山,可是陛下御赐的风水宝地呢,一想到卖了这地,本官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可本官命薄,实在无福消受,只能忍痛割爱了。” “三万两就三万两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朱寿撇撇嘴,这老货真能装,卖个荒地,搞得像是把自己的亲娘都赔进去了一样。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便掏出宝钞,笑道:“既是如此,黄大人,咱们赶紧签字画押吧!” “好好好!” 签字、画押。 黄子澄满面红光看着手里的三万两大明宝钞,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银子啊! 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一座荒山,居然换来三万两银子,这下子,自己终于可以有底气去教坊司押妓了。 朱寿这败家子,还真是天下第一冤大头呐。 不行不行,自己得趁此良机,多宰他一笔。 于是,他连忙收敛起眼底深处的嘲讽,故意露出一副亲昵的样子,道:“贤侄啊,本官这还有几处荒……啊不对,是宝地,你可要一并买了?” “价钱的话,咱们好说好商量。” 谁料,朱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干脆地道:“不了,告辞。” 这话说完,他便怀里揣着梅山的地契,转身出了黄府。 府门外,管家老方正在候着,一见他出来,忙是上前:“少爷,您这是……把梅山买下来了?” “少爷我出马,何时有过失手的时候?” “派人去通知我爷爷那老东西一声,就说铁矿可以开采了!” “是,少爷!” …… 谨身殿。 蒋瓛捧着一封奏报火速入宫,一见到朱元璋,登时拜倒于地。 “皇爷,梅山那边,传来消息了。” “说!” “经工部核验,梅山的确存有铁矿,矿脉之大,乃应天府第一!” 朱元璋浑身一颤,震惊道:“啥?还真有铁矿,还是应天府第一大矿?” “寿儿这孩子,绝了啊!” 他站起身来,激动地在殿中踱了几步,才开口道:“去,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上的官员,全都给咱叫来!” “是,皇爷!” 半个时辰之后,一众重臣接连走入谨身殿。 待众人朝着自己行礼之后,朱元璋便开门见山道:“咱今日叫你们进宫,是要商讨安置流民一事。” 众臣面面相觑。 大学士刘三吾捋着须,下意识地道:“陛下,此事不是在今日早朝,便已经有了定论?” “老臣以为,如今灾民之困境,那三条谏言,皆是上上之策。” “陛下,我等也觉得此策可行!” 众臣拱了拱手,出言表示赞同。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此策不妥,简直是在危害社稷!” 众臣瞬间震惊不已! 危……危害社稷? 这怎么可能?! 一位大臣顿时出声:“陛下……” 可刚一开口,朱元璋直接挥手打断,他冷冽的目光,扫视群臣:“前两条不提,咱就说你们这第三条,如何以灾民治灾民?” “你们想过没有,一旦选错了人,这些人若动歪心思,以粮食为要挟,岂不是可以直接操控人心?” “再有,朝廷消耗了无数钱粮,灾民最终还是灾民,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灾民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生了惰性,岂不是要成贼寇,那朝廷要不要出兵剿灭?” “好好一个赈灾,最后闹成剿灭流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上上之策?!” 一番话说完,朱元璋心里一阵舒爽。 不用费脑子,直接照搬大孙子朱寿的话来训斥群臣,是真舒坦啊。 他心里是舒坦了,可一众大臣却是全都傻了眼。 这……这三条赈灾之策,陛下竟是一条都没采纳……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这帮大臣,聚在一起冥思苦想足足半月之久,才呕心沥血想出来的对策啊! 可谁晓得,陛下全给驳掉了。 还犀利的指出这么多弊端? 而朱元璋看着群臣陷入了沉默,更是恼火不已,愤然喝道:“怎么,一个个全都不说话了?” “你们哪一个不是国之重臣,哪一个不是当世的大儒,结果就只想出这点破法子吗!” “都给咱好好想一想,若真用了你们的办法,万千灾民会落到何等凄惨的地步?” “闹到最后,你们是要咱将屠刀,对准大明的百姓?!” 一字字,一句句,铿锵有力,可谓振聋发聩! 众臣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淋漓。 他们在心里印证一番之后,终于醒悟,若真按照此策安置灾民…… 绝对会如陛下所言,要出大事! 朝廷赈灾,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这些臣子,也将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一众大臣满面羞愧,跪倒于地,连忙叩首道:“陛下之言,如雷贯耳,骂醒了罪臣!” “臣等有罪,臣等万死!” “臣等愧对万千灾民!” 朱元璋显得气的不轻,怒道:“除了向咱请罪,你们这帮蠢材还会说什么?!” 这一刻,他都感觉自己养了一帮饭桶。 一群为政多年的大臣,提出的赈灾对策,竟比不过自己大孙子随口一提的想法…… 丢脸啊! 眼看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臣皆是吓得心头一颤。 他们知道,若再不赶紧表态,陛下发起火来,谁也兜不住。 于是,一众大臣连忙跪地,磕头道:“陛下,关于赈灾,臣等这就回去,连夜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哼!”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挥手道:“等你们想出来,黄瓜菜都凉了,赈灾的法子,咱这已经有了。” 众人顿时一愣,陛下有对策了? 刘三吾也诧异不已,忍不住问:“陛下,敢问是何办法?” 朱元璋淡淡道:“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众人面色齐齐一震! 他们都是为政多年的官员,转瞬之间,便想通了这法子要表露的意思。 这法子,高明是高明,可是…… “陛下明鉴,此举万万不可,绝非仁君之道!” “京师的灾民之中,积弱贫病者无数,岂有力气做工?” “一旦施政,无数的灾民,会怨恨陛下残暴不仁,如此一来,社稷危矣啊陛下!” 一瞬间,众臣群情激愤! 朱允炆的老师、兵部左侍郎齐泰更是振声高呼:“陛下,提出此策之人,简直用心险恶,其罪当诛!” “臣谏言,立斩此人项上头颅,以儆效尤!” 朱元璋面色瞬间转冷,目光死死盯着齐泰,断然大喝。 “混账!你是想杀朕的孙子不成?!” 第四十八章 大学士刘三吾吓跪了 啥? 孙子? 齐泰一下懵了! 该死啊,陛下这不是坑人吗? 陛下您要早说这以工代赈,乃是皇孙的想法,就是给臣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大放厥词啊! 他跪在地上,吓得脸色一片惨白,忙道:“陛下,臣冤……” 刚一开口,朱元璋挥手打断他的求饶,冷冷地道:“敢对咱的孙子出言不逊,来人,拉出去廷杖三十!” 言罢,殿外冲进来两个锦衣卫,直接把齐泰拖出了谨身殿。 下一刻,外头便传来齐泰的阵阵惨叫,声震耳膜。 谨身殿内,一众大臣冷汗大冒,吓得浑身直哆嗦,心里后怕不已。 说实话,刚才他们也想用这话反驳陛下来着…… 还好,多亏齐泰这厮心直口快啊! 不然的话,就是轮到他们被陛下收拾了。 不过,以工代赈这事…… 朱元璋看着众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道:“咱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都觉得此策大为不妥,觉得灾民无处安置是吧?” 众臣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朱元璋背着手,幽幽地道:“可咱要告诉你们,咱发现一座新的铁矿,矿脉之大乃是应天府第一!” “此矿,可安置上万流民,你们还觉得不妥吗?!” 轰! 话音一落,如五雷轰顶! 众臣面色大骇! 刘三吾抬起了头,目光之中带着十足的震撼:“陛下……此事可是真的?” “铁矿,乃利器啊,若……若……” 堂堂翰林院大学士,这一刻,竟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朱元璋直接把蒋瓛送来的奏报一甩,淡淡道:“是真是假,你们一看便知。” 众臣忙是争相恐后地看去,登时瞳孔紧缩! “这……这铁矿竟是真的……” “应天府第一矿啊!” “有了此矿,以工代赈之策可行!灾民之患可定!” 一众大臣喜极而泣,接连拜倒于地,高呼:“陛下圣明!” 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咱圣明个屁,这都是咱孙子的功劳!” “咱也不妨告诉你们,这铁矿就是咱孙子发现的,就你们提出那三条赈灾对策,也都是咱孙子弃之如糟糠,看到了种种弊端!” “可你们……甚至包括咱,居然拿着当宝贝……” “差一点,咱们就害苦了万千灾民啊!” 说完,自觉羞愧之余,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骄傲。 众臣满面羞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可很快,竟开始激动起来了。 皇孙发现铁矿,又提出以工代赈这种谋国之策…… 这是……贤明呐! 众臣不禁激动地再次高呼:“皇孙圣明!” “敢问陛下,提此良策的是哪位皇孙?” “是允炆殿下……亦或是允熥殿下?” 朱元璋淡淡摇头,道:“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对策有了,灾民的去处也有了,你们给咱回去连夜拟个章程出来!” “三日之内,咱要见到万千的灾民已在铁矿上做工,有饭吃,还有工钱拿!” “行了,刘三吾留下,剩下的都滚吧!” “是,陛下!” 一众大臣纷纷行礼告退。 刘三吾呆在谨身殿中,一脸的懵:“不知陛下让臣留下,所谓何事?” 朱元璋目光闪烁。 大孙子朱寿打从棺中活过来之后,就再也没读过书,可这本事,却胜过天下无数读书人。 没读书就这么厉害,若是再有大儒教导一番,岂不是…… 于是,他便开口问道:“刘三吾,你是翰林院大学士,咱的一众儿孙也都是你的学生,咱问问你,这些儿孙之中,哪个最令你满意?” 刘三吾整个人又懵了。 啥意思? 陛下这是啥意思? 平白无故问起这个,难道是要册立皇太孙? 他面色变幻了几下,缓缓道:“回陛下,臣教导诸位皇子皇孙多年,要说最聪慧、最贤明的,是已故的皇长孙朱雄英!” 犹记当年,皇长孙朱雄英的聪慧,让他这位翰林院大学士都惊为天人! 某一次,他命诸皇子皇孙谈论蒙元灭亡之因,一时间,众说纷纭。 皇长孙朱雄英想也不想,脱口便给了答案! 元亡于暴政也! 要知道,即便是一些满腹经纶的老学究,都看不透这个道理! 可那时候的皇长孙,才八岁罢了! 也正因如此,朱雄英薨了之后,简直令他痛呼哀哉! 他,痛失爱徒,再无引以为傲之学生! 大明,也失去了一位贤明储君! 一瞬间,回想起皇长孙朱雄英,刘三吾眼中泪眼朦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陛下,除了皇长孙朱雄英之外,这剩下的皇子皇孙里,便是以皇孙朱允炆为最,只不过……” 朱元璋摆摆手,道:“咱还没老糊涂,接着往下说!” 刘三吾叹了一口气,道:“皇孙允炆殿下循规蹈矩、不懂变通,太过于死读书了。” 朱元璋凝重点了点头。 允炆这孩子……哎……一言难尽…… “既然如此,你明日跟咱微服出巡一趟,陪咱去见一个人,看看能否教他读进去书。” “此事定要保密,去了之后,也不要透露咱的身份,懂了吗?” 刘三吾忙道:“臣遵旨!” …… 次日。 下了朝之后,朱元璋带着刘三吾,来到了朱寿所住的宅子。 而此时的朱寿,正忙着倒腾青霉素。 府上的后院里,堆满了发霉的橘子、馒头,可谓是酸臭熏天。 他自制一个口罩,忍着呛鼻的味道,亲手教张邈如何分离青霉菌群,放置于装着米汤培养液的瓷碟之中。 “老东西,这些步骤学会了没有?” “回少爷,会是会了,可这治背痈……真能行?” “再敢质疑本少爷,立马阉了你这老东西,赶紧弄!” 两人忙的热火朝天之时,管家老方在外头叫道:“少爷,老爷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教书先生呢!” 教书先生? 朱寿一下来了精神,把馒头一扔,直奔大门而去。 一开门,迎面就见到了自己的便宜爷爷,身边还站着一个儒衫纶巾的老秀才。 他带着几分惊讶地问:“老头子,你这么早就来了?” 老头子? 听到这个称谓,刘三吾豁然抬头。 见到朱寿面容的这一刻,他心里顿时响起无数炸雷! 皇……皇长孙殿下?! 噗通一声,刘三吾惊骇的跪倒在了地上。 朱寿也被这阵势吓得一大跳! 卧槽,啥情况啊? 一见面,行这么大的礼?! 第四十九章 到底谁教谁读书? 朱寿愣了一下之后,忙不迭地上前搀扶刘三吾:“先生快快请起。” 刘三吾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且酷似太子朱标的少年脸庞,激动的眼眶通红,差点老泪纵横! 真的是皇长孙朱雄英! 可自己毕生引以为傲的爱徒,八岁就薨了啊! 等等! 这孩子,管陛下叫老头子? 难道说…… 心思翻涌之际,朱元璋也看出了他的激动,笑呵呵地道:“老刘,这就是咱那个患了脑疾的孙子,往后就靠你教他读书了。” 朱寿忍不住嘟囔一句:“老头子,孙儿没病!” 刘三吾把爷孙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瞬间恍然大悟!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转身看向朱寿,顿时直起身来,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老夫刘吾,见过少爷!” 这一礼,一如当年朱雄英病危,他身为老师、身为臣子,向皇长孙行礼一般庄重! 临别之前,朱雄英曾拉着他的手,细声宽慰:“日月江山还在,恩师莫哭!” 今日,阔别整整九载,师徒终于再相见! 而朱寿看到刘三吾朝着自己躬身,则忙不迭的回了个礼:“先生客气了。” 刘三吾捋着须,笑眯眯点了点头。 这孩子,还是一如当年,谦逊有礼嘛! 可就在这时,朱寿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朱元璋,问:“奇了怪哉,老头子,你居然想让孙儿读书?” “难道不怕孙儿把这老秀才给打跑了?” 刘三吾顿时一愣,当年聪慧过人的皇长孙…… 是不是长跑偏了? 倒是朱元璋面色如常,爷孙相处多年,他早就知道孙子朱寿会来这一招。 于是,他连忙赔笑道:“寿儿,爷爷心疼你,知道你不爱读书,可没办法呀!” “你献粮有功,如今又发现了铁矿,陛下他老人家一高兴,就颁下了圣旨,钦命老刘前来教你读书。” “寿儿你若不想读,爷爷这就把他赶走,反正咱有免死铁劵,大不了抗旨不遵嘛!” 说完,拉着刘三吾,摆出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朱寿心里却是急了,爷爷,孙儿就这么一说,孙儿要读书啊,孙儿不想做一辈子的败家子啊! 爷爷,你别惯着孙儿,你咋不能硬气一点呢? 给孙儿上老虎凳,便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好,得给孙儿一个读书的机会呀! 可这话,他决计不可说出来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劝阻道:“老头子,莫要赶这姓刘的老秀才走了,既然是陛下有旨,孙儿就勉强读读吧。” “毕竟免死铁劵只有一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浪费掉了。” 朱元璋心里直乐,脸上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哎,寿儿你受苦了呐!” 苦? 什么苦? 便宜爷爷,你孙子我现在高兴的要死好不好? 接着,朱寿便看向了刘三吾,不禁问道:“不知先生打算教授学生什么学问?” 刘三吾沉吟了一下,道:“少爷,咱就从资治通鉴开始吧,如何?” 资治通鉴,涵盖十六朝诸史,正好用来考校皇长孙的底子,以此来因材施教。 可朱寿一听,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道:“不妥,不妥,学生又当不了皇帝,读这个玩意干嘛?” 别说十六朝,就是往后五百年的历史,自己也是门清啊! 学了,也没卵子大用。 刘三吾一下傻眼了。 要知道,资治通鉴可是帝王家的子孙必读之学问,可皇长孙竟是不屑一顾? 皇长孙啊皇长孙,你若不当皇帝,谁来即皇帝位? 难道便宜朱允炆那个优柔寡断的榆木头吗?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恨其不争,忍不住呵斥道:“教者尧舜,不教者桀纣!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以史为镜,可以明事理!” “难道,少爷这是要立志当桀纣那等残暴之人?” 朱寿摇了摇头:“先生这话,学生可不敢苟同。” 刘三吾捋着须,诧异地道:“看来,少爷这是想跟老夫争辩一番了?” “不知少爷胸中有何高论?老夫洗耳恭听!” 朱元璋见孙子竟敢向翰林院大学士叫板,顿时一屁股坐在胡凳上,看起了热闹。 他要看看,一向顽劣不堪的孙子,该如何反驳能言善辩的大学士刘三吾。 只见朱寿眼珠子一转,对刘三吾问:“敢问先生,桀纣可有老师?古之尧舜,又可有老师?” 刘三吾一愣,下意识地道:“桀纣乃是帝王,定是有老师的,而古之尧舜乃是神州祖先,他们无师自通,也就不需要老师教导了。” 朱寿笑嘻嘻地问:“那么问题来了,桀纣尚有老师以古为鉴,教授他们什么是为君的道理,为何他们最后成了暴君昏君?” “反倒是尧舜,无师教导,为何开了炎黄传承之先河,成了贤君圣君?” “那学生是否可以理解为资治通鉴此书,读,反不如不读呢?” 刘三吾瞬间哑然。 多年不见,皇长孙这张嘴,竟比当年还要犀利多了啊。 他沉声道:“少爷,桀纣之所以成了昏君暴君,乃是本性顽劣,你若不读此书,便不知前人之错,将来岂不是很容易重蹈覆辙?” 朱寿摇了摇头,道:“先生又错了。” 刘三吾一脸错愕:“老夫错在何处?” 朱寿淡淡道:“你错在太过死板!” “且不说学生一介商贾,本就当不了皇帝,就算真当了皇帝,我也绝不遵循此书来治国!”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这十六朝的利国之策,未必适合我大明之国情啊!” “学生觉得想当好一个皇帝,要以当下之时政入手,上忧群臣,下恤万民!” “适用当下时政之策,可行!不利当下时政之论,当弃!” “穷则变,变则通!” “这所谓的天下,才可垂拱而治!” 轰! 字字句句,如滚滚天雷,砸入刘三吾的心头! 他发现,朱寿说的任何一点,自己都无法反驳! 服了! 老夫服了! 呆怔了半晌,他面红耳赤,如斗败的公鸡一般,深施一礼,拱手道:“少爷高论……老夫今日受教了。”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震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好家伙! 刘三吾,乃是堂堂翰林院大学士,饱读圣贤书! 可结果,竟被寿儿一个黄口孺子驳倒了? 等等! 这情况不太对啊! 到底谁教谁读书? 第五十章 朱元璋懵了,咱是个死板老头? 此时此刻,朱元璋震惊的几乎要跌掉了下巴。 刘三吾心里则是苦笑不已。 亏得自己还是翰林院大学士,结果阴沟里翻船,到头来竟被皇长孙怼的无言以对…… 丢人呐! 朱寿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顿时一惊,怎么,难道自己驳斥的太狠了? 这老头,也太玻璃心了吧? 罪过,罪过,可不敢把这教书先生骂跑,不然本少爷就读不得书了。 正要上前赔罪,可下一刻,刘三吾豁然抬头,放声大笑了起来:“好!真是好啊!少爷实乃真知灼见,老夫佩服!” 说完,又是拱手一拜:“刚才是老夫唐突了,还望少爷莫要怪罪!” 他的眼中,流露出抑不住的慈爱、赞赏、欣慰。 皇长孙的德行并未跑偏,甚至比当年还要贤明! 就算多年不曾受过大儒的教导,可皇长孙展现出的一切,令他仿佛见到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在治理天下苍生! 他的手段,似陛下! 他的仁义,如太子! 此乃大明之福啊! 朱寿听了之后,不得不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说来,先生这是不打算教学生读资治通鉴了?” 刘三吾捋着须,笑道:“不教了,不教了。” “不过少爷,你说的穷则变、变则通,虽然言之有理,可说是一码事,做又是一码事啊!” 朱寿心里叹了口气。 得! 这老头贼心不死,还想着考自己呢。 他开门见山地道:“先生想考校学生什么问题,尽管直说吧。” 刘三吾似乎早有应对,登时笑眯眯地问:“敢问少爷,若换你当皇帝,该以何良策增我大明之岁收?” 朱元璋听罢,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问题,问的妙啊! 国库虽有洪武盐之税收,近乎百万两之巨,可想要达到天下大治,光靠这点银子,简直是杯水车薪。 河南府水灾,清剿北元余孽,镇压倭寇……哪一样不要大把大把的银子? 下拨六部之后,国库又将是空空如也…… 为了解决此事,他和六部挖空了心思,想尽办法增加国库岁收,也还没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他正好看看,孙子朱寿又有何高见! 随即,只见朱寿想也没想,脱口便道:“薄赋、重商!” 刘三吾忍不住摇头道:“赋税乃是国之根本,岂能说减就减,至于这重商……敢问少爷此话何意?” 朱寿一字一句地道:“开征商业税!” 闻言,君臣二人心神一震! 朱元璋面色一变,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怒气,连忙道:“不可,此计绝不可行!” “寿儿,你这是在胡闹!” 朱寿浑然不在乎地道:“老头子,这你就不懂了,我大明之人口,商贾仅占一两成,却握着天下至少六七成的银财!” “若取之一二,还于万民,收于国库,不是挺好的吗?” 朱元璋恼怒之余,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寿儿,这回,是你这孩子不懂了啊。” “开征商税,那就是认可、提高商贾的地位!” “你可知,为何当今的洪武皇帝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后,非要立下士农工商四大民籍吗?” 朱寿顿时一愣:“为啥?” 朱元璋眼神幽幽,缓缓说道:“皇帝他老人家,为的就是要让士农工商,成为国之基石,各尽其力,各持其职!” “这农人,就该在地里刨食,商贾就该消停干买卖,工匠就该搭建宫屋,至于士大夫,就该一心读书,为朝廷效力,为社稷造福!” “若真按你所说,开征商税,那便是动摇国本,士农工岂能同意,这天下不也要随之乱套了?” 说到这,他语气一肃,正色道:“大孙,莫怪爷爷训你,这计策的确大为不妥,就算说破了天,皇帝他老人家也决不会施政的!” 见陛下发了这么大的火,刘三吾心里顿时一咯噔。 不妙! 皇长孙这是直指国本,一个不慎,触怒陛下的逆鳞可就糟糕了。 他吓得心直突突,忙是打起了圆场:“少爷,恕老夫愚钝,除了此策,敢问您在不动摇士农工商四大基石的前提下,可有增我大明岁收之良策?” 话音刚落,朱元璋的目光也投向了孙子。 朱寿看着两人齐刷刷盯着自己,心里不禁涌起一点点小失落。 看来,开征商业税这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连身为商贾的便宜爷爷,放着提高地位的便宜不占,也要避之不及,可见天下人对此又该是何等的态度。 接着,他便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若不开征商税,我还有一个退而求次的好办法!” 这话一出,院内鸦雀无声! 朱元璋和刘三吾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震撼! “寿儿,是何办法,你快跟爷爷说说!” “是啊,少爷,还请指点老夫一番!” 君臣二人面色大急,连忙竖起了耳朵。 朱寿笑了一下,道:“老头子,商贾们所拥有的银财,是当今陛下左手捏着的银子,而国库以及内帑,则是陛下右手攥着的银子。” “可陛下不想把左手的银子,转移到右手,却又想右手的银子多多益善,是这个道理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也笑了:“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理!” 朱寿大手一挥,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事!” 朱元璋忍不住激动地问:“啥办法?” 朱寿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这还不简单?把别人手里的银子,放到陛下的右手里啊!” “扯蛋!” 朱元璋气咻咻地道:“难道咱……当今陛下还能强取豪夺别人的银子不成?” “你这孩子,咋把皇帝他老人家想的这么坏呢?” 可此时的刘三吾,却诧异地看了一眼朱寿,震惊地问:“少爷,您的意思是说……去搞别国的银子?” 一听这话,朱元璋顿时老脸羞臊。 尴尬! 自己竟想岔了。 “寿儿,你这话说的没错,要是抢别国的银子,倒是可以充盈国库,可总不能直接纵兵劫掠吧?” “那样的话,我大明仁义之师,岂不成了当年蒙元之恶贼?” 刘三吾也一脸懵逼的道:“是啊少爷,这计策,还是跟开征商税一样,弊大于利啊!” 见两人还没听懂,朱寿顿时急了:“老头子,老刘秀才,你俩咋一个比一个死板呢?” “谁说我要劫掠别国了?” 朱元璋顿时吹胡子瞪眼,这倒霉孩子,敢说咱是个死板老头? 也就你是咱最疼最宠的孙子,否则宁可后继无人,也非要抽死不可。 心里这么想,可他还是感到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不抢劫,咋搞银子?” 朱寿很干脆地从嘴里蹦出四个字。 “开通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