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1/2页]

房门被推开了, 罗缪尔对持枪站在前院的手下一颔首:“简。”



女Alpha应声回头,却发现她的长官脸色意外地难看,衬衫被汗水湿透了大半, 瞳孔隐约有些发灰的迹象——那是快要压抑不住情绪的表现。



“上校, 您……”



“自白剂。”



简十分诧异, 但很快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出针剂递了过去。



罗缪尔反手甩上了门。



司南全身就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盖在雪白的脸上, 手臂、脖颈淡青色的血管暴起,甚至连紧闭的眼皮上都隐约浮现出了可怕的蓝丝。



但没有用, 罗缪尔知道, 他已经被培养出对电击的抗性了。



罗缪尔打出针管中的空气, 抓起他一只手,咬牙将药剂全数打了进去。



自白剂是他赴华之前就准备好了的,但根据经验来看,这种药剂并不能令使用者得到精度很高的细节信息, 并且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导性。更糟糕的是, 有时候自白剂并不能立刻让施用对象立刻回忆起所有答案, 而是会在一周内慢慢产生效果;总而言之, 并不是很方便的刑讯工具。



如果不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他也不打算使用这种手段。



司南恍惚中开始挣扎,将手铐挣得叮叮作响, 被罗缪尔紧紧按压住了。



“终极抗体在哪里?”他扳着司南浸透了汗水的下巴,不让他难受地扭过头:“你坠机后,随身携带的那个抗震冷冻箱, 里面的终极抗体在哪里?”



司南呻吟着,眼皮睁开一点儿, 却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你是不是注射了它?”罗缪尔用中英文各问数遍,强迫他望向自己:“你是不是把抗体注射掉了?”



抗体……



终极抗体……



司南喘息着,仿佛在深海中沉浮,无边无际的海水隔绝了一切声音,从眼耳口鼻乃至于每一寸毛孔中渗入身体,将五脏六腑挤压成团。



“没有抗体,”他听见一个哀婉的女声缓缓道。



恍惚间他变得非常小,十二信徒在教堂彩绘的玻璃窗上对他俯视,再往上需要把脖颈完全折弯起来,才能望见白色的雕花十字架刺向天穹。



穿黑纱的女人握着他的手,站在黑松木棺椁前。



神父问:“您想好了吗,夫人?”



“我把他从地狱中拉回来,却无法彻底带回人间。他不是活着,也没有死了。他徘徊在我的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秋去冬来,发出孤独和怨恨的抽泣……”



泪水顺着她柔美的脸颊淌下,打湿了胸前的白花。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开启,灾难、瘟疫、病毒和痛苦狂笑着飞了出来,终将在冬季来临之前覆盖大地,在春天到来前,毁灭整个世界。”



“我无能为力,世上没有解药能挽救这一切,只能亲手将魔盒重新关闭……”



女人走上前,从神父手中接过一只黑木匣,打开后取出一管两根手指粗碧绿色的试管放在棺椁上,继而从墙壁边拔出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小司南恐惧地退了半步。



烈火映照下,那绿莹莹的试管就像毒蛇的牙齿,淬着迷人又致命的光。



“……将人类因盗取众神火种而受到的惩罚,彻底湮灭在烈火燃烧之下……”



突然大门被撞开了,女人愕然回头,子弹破空而来,将她手中的火炬远远击飞。



士兵涌进教堂,哭喊和咒骂淹没了一切。司南被裹挟在逃跑的人群中摔倒,士兵们如狼似虎扑上前,从女人手中夺走了那支试管。



“报告,报告,已成功取得病毒原液……”



“跑!”女人凄厉的咆哮穿透混乱:“快跑——!”



接下来所有场景都在记忆中错乱重叠,形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司南只记得大地不断颤动,那其实是他自己在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意识彻底消失前最后一幕,是士兵打开冷冻箱,在袅袅白汽中,将那支碧绿色试管小心翼翼放在了里面。



明明只是个再微不足道的细节,却不知为何在多少年后都清晰无比,在褪色的时光中鲜活刺眼——



那冷冻箱盖上,铸着一只张开翅膀的,面无表情的白鹰。



·



实验室顶,金属天花板上浮雕着一头白鹰。



针管中最后一滴碧绿液体被注射进脊椎,几分钟静寂后,众目睽睽之下,死人身体抽搐起来,从胸腔底部发出模糊沉闷的嘶吼。



掌声四起,实验人员互相恭喜,拥抱,突然爆发出惊呼——死人踉跄翻倒,抓住离它最近的试验员,一口咬住了脚腕!



惨叫挣扎,鲜血四溅,接下来是脚步纷沓的逃跑。



司南站在实验室顶端的玻璃墙后,居高临下望着这群人反复捶门,绝望呼喊。活死人扔掉被啃噬过半的残尸,俯在地板上一步步爬向他们,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黑血。



司南举起枪,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玻璃窗中映出身后的来人:“Noah.”



司南扣下了扳机。



咻一声轻响,仅距惊恐人群两三步远的丧尸被爆头,脑浆满地。



“你刚才在做什么?”来人冷冷地问。



司南没有回答,转身扔了空枪,整整袖口,向外走去。



然而擦肩那一瞬,罗缪尔却猛然抓起他衣领,咚地重重按在了玻璃墙面上,近距离逼视他冷淡的眼睛:



“你明明可以在发现实验失败的第一时间击毙它,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司南一言不发。



“你是故意看着那个试验员被活活咬死的,因为你小时候被他刑讯过,”罗缪尔轻声道,“是不是?”



四目相对良久,司南唇角略微弯起。



他唇色很淡,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这样乍看上去,会觉得那微笑很好看,甚至有一点点柔软的感觉。



“你们又把我请求销毁病毒和终止实验的报告撕毁了,是吗?”



罗缪尔眉峰霎时一动。



“没关系,”司南却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辩解,声线带着他一贯略微沙哑的质感,忽略嘲讽意味的话其实很好听:“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司南挣脱钳制,走向大门,罗缪尔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喝道:“要我再说多少次,Noah!‘潘多拉’病毒是延长人类寿命和起死回生的突破性进展,从今以后将没有众神,人类自己就可以实现永恒!”



司南没有回头。



“你母亲实验失败是因为没有解开病毒的最后一码,那才是永生秘密的关键。就像潘多拉魔盒中的最后一样东西,希望,如今是人类释放它的时候了。只有坚持下去,最后一码才能……”



“没有那种东西,”司南淡淡道,“那不是希望。”



罗缪尔双手抱臂,皱起眉头,只见司南侧过脸来。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他很像他母亲,有种语言难以形容的神采。



“留在魔盒中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神话中它铺就了通向埃阿克斯所掌管的地狱的道路。”



“如同你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魔盒再度被打开时,病毒的最后一码将葬送人类,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地狱……”



“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南顿了顿,竟然又笑了一下:“反正我又不会死。”



罗缪尔僵立在原地,看着他稳步走了出去。



·



闪电破开黑云,暴雨倾盆而下,墓园中散乱的石碑浸透雨水,呈现出咸腥的灰黑色。



一架直升机在轰鸣中缓缓降落,几名华裔便衣打着手电,跳进泥泞黏稠的墓地里,然而司南没有回头。他站立在墓碑前,嘴唇冰凉柔软,喃喃着不知名的经文,亲吻胸前的黄铜坠饰,任凭水珠从雨衣兜帽边缘成串滴落。



手电光随脚步快速逼近,哗哗雨声中的脚步戒备小心,最终有人咳了一声,用中文嘶哑道:“先生。”



司南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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