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欲载春风去买酒 时值三月,正是春日繁花盛开的时候,距离春闱放榜已经没有几日了,大街小巷的小孩又开始唱起了三年一度的《状元游》。 帝城的诸人都在猜测哪一位公子将要成为本届的会元。 姑娘们私底下小声地议论着,说是哪位公子郎君才学如何如何,有状元探花之才学。 为此,姑娘们最近出门都勤劳的很,不是这个茶楼就是那个酒楼,为的便是瞧一瞧公子们的才学与风姿。 有心的去看看能不能得一桩姻缘,无心的便去凑个热闹。 长宁侯府府上的几位姑娘也不例外,除了正在病中的谢宜笑,其他的姑娘们一早便梳妆打扮一番带着人出门去了。 临近午时,窗外下着沥沥的小雨。 谢宜笑坐在临窗的木榻上,苍白着一张脸,靠着一方软枕歪歪斜斜地躺着,看着这雨中陌生的世界。 隔着遥远的雨幕,听着不知道从哪个街道隐约传来儿童的歌唱声: “恰逢故人旧地游,将娶新人绣阁楼。 试问郎君最风流? 帝城阙,天子楼。 赶马过街怎得意,欲载春风去买酒......” 她穿着一身绣着兰花的对襟短衫,衬得气质温柔婉约,像是一株空谷幽兰,亦像是一簇簇雪白的茉莉,尤其是当下她的脸色苍白,更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 不过她这一身气质温婉娇柔,那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妙,一双杏眼生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轻颤,更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人。 像是一幅静美的画卷添上了神采,栩栩如生了起来。 此时,有婢女从门口走了进来,隔着珠帘屈膝行礼:“姑娘,夫人来看望您了。” 话音刚落,谢宜笑转头看去,便见一穿着雪青色的长袖对襟褙子的贵夫人掀起珠帘走了进来,珠帘下垂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谢宜笑颤了颤眼帘,觉得有些吵,心想一会儿让人将这珠帘给换了。 这心情好的时候,听着这声音算是悦耳,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实则是令人心烦。 来人见她脸色苍白,有些忧心地开口:“宜笑,听闻院中昨夜又请了府医,可是又怎么了?” “劳舅母前来看望,昨夜有些发热,府医开了药,喝了之后便好多了。” 谢宜笑定了定神,抬眼眼前这位贵夫人。 这便是原身的舅母,长宁侯府侯夫人周氏,女主顾幽的亲娘了。 谢宜笑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穿了。 而且还是穿进了一本早古穿越文里,穿成了女主的恶毒表妹。 书中恶毒表妹心思恶毒手段残忍,被揭穿了阴谋之后被男主怀南王让人丢出去喂狗,活活被狗咬死。 她穿过来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前几日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昨日突然知晓了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了,而且还是被野狗咬死的下场,当时就懵了。 一夜断断续续地做了几场被狗咬死的噩梦,大半夜就烧了起来,若不是原身最近也一直病着,守夜的婢女半夜还会去看一看发现了,她怕是要当场挂了。 劫后余生,她只想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周氏出身普通,因着家中对长宁侯有恩才结下这门亲事,不过做了多年的侯夫人,也养出一身好仪态来。 此时她手中拿着一块绣着梅花的方形帕子,梳着云髻,上头簪着两支镶宝累丝金钗和一支累丝镶宝梅枝金髻簪,气质也是温雅端庄。 周氏在木榻的另一边坐下来,与谢宜笑只隔了一个梅花案几,有婢女给她送上了一盏热茶。 她的目光在谢宜笑苍白的脸上顿了半晌,皱眉问道:“你前两日不是刚刚好一些,怎么突然又病了?是不是不喝药啊?你的婢女呢?怎么没有好生地劝说?” 谢宜笑已经是病了一个多月了。 起因无它,正月及笄礼之后原身便向自己的亲表哥顾知轩表达了爱慕之情,希望能嫁予他为妻,缔结良缘,却遭到顾知轩的拒绝。 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个多月,前几日的时候,这芯子里便换了人了。 谢宜笑来了之后,前几日还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处。 昨日突然发现自己是书中下场凄凉的恶毒女配,做了几场被丢出去喂狗的噩梦,这身子怎么能好。 “让舅母担忧了,她们也有劝,只是宜笑觉得这药喝着又苦又恶心,喝了之后难受,便使小性子不肯喝,如此也怨不到她们身上。” 周氏却道:“你也不必替她们说话,没有伺候好主子,便是她们的过错。” 边上的婢女忙是跪下来请罪:“夫人恕罪。” 眼前这个婢女,便是她身边两个一等婢女之一,名叫明镜,生得有几分秀美,耳下还有一颗胭脂痣,是个安静清秀的姑娘。 还有一个叫明心,生得一张娃娃脸,似乎每天话都很多,嘴巴叭叭叭的,天天像是一只喜鹊。 谢宜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这个世界有几分真实,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眼前人也是活生生的,不是只存在文字里的纸片人。 谢宜笑眼皮子都跳了跳,对于这个动不动就跪的场面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道:“舅母不要怪罪她们,我知错了,下回定然好好喝药。” “如此最好了。”周氏不过是想敲打两句,让婢女上心一些,听到谢宜笑这样说,也没抓着不放,罢手让她们起来, “你们出去候着,我有几句话要与你们姑娘说。” 明镜看了谢宜笑一眼,见是她点了头,这才应了一声是,起来退到了屋子外面守着。 谢宜笑原本脸上还有些笑意,手指在袖口的花纹上一搭一搭的,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顿,迟疑地问道:“不知舅母要说的是什么?” 周氏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一会才道:“先前你病着,便一直没有让你知晓,你大表姐那个混账,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留书逃婚去了,现在人也找不着了。” 谢宜笑手指徒然握紧,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渔携新书和大家见面了,希望大仙女小仙女们喜欢啊~另外求一个好评啊,好评啊,新书幼苗儿需要被呵护啊~ 第2章 替嫁新娘 “逃婚?大表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现在有消息了没?” 谢宜笑穿的这本书是早期的一本穿越文,名为《霸道王爷追逃妃》,女主正是原身的大表姐,长宁侯府的嫡长女顾幽。 这位穿越者实在是有点猛,开局就逃婚。 原来长宁侯府给顾幽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正是武安侯的世子姜泽云。 顾幽穿来的时候距离婚期只有两个月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故此留书一封潇洒逃婚而去。 说是包办婚姻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是人类进步的拦路虎。 又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要去追求她的爱情和自由去了,让大家不要找了。 然后在途中与微服寻美的风流王爷怀南王遇上了,此后上演了一场你跑我追、再跑再追的爱情故事。 只是她这一跑,她倒是自在逍遥了,长宁侯府这边却乱成了一锅粥。 找了一个月实在是找不到人,距离婚期又只有一个月了,长宁侯府没有办法,只得和武安侯府说明了情况,商量解决之道。 武安侯府得知此事愤怒不已,可是如今婚期将近,因着路途遥远,有些亲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也不愿意丢人。 思来想去,决定要求在长宁侯府的姑娘里寻一个替嫁新娘。 说婚期之前顾幽若是回来了,还是清白之身,还是让她嫁过去,若是到了婚期还没回来,或是失了清白,便让这替嫁新娘嫁过去。 在书中,原身这会儿也是差不多病好了,周氏前来劝了她,让她嫁过去。 于是在武安侯夫人上门的时候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得了武安侯夫人的青眼,在顾幽没有回来的情况之下嫁去了武安侯府。 原身遭到表哥的拒绝,在床上病了这么久,心灰意冷也过去了,大概也想开了,以为嫁入武安侯府是一个重头开始的命运,熟不知这一场替嫁,才是将她推入深渊的开始。 那武安侯世子姜泽云不是别人,正是女主顾幽的痴心男配! 女主的痴心男配?那是什么? 正道是‘女主虐他千百遍他待女主如初恋’的那一类人,能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框框撞大墙。 原身嫁过去之后,姜泽云觉得是她占了他正妻的位置,让他失去一生挚爱,与顾幽错过,于是便对她进行冷落和家暴。 原主也因此开始黑化,恨顾幽恨的要死,从而做下的诸多恶事,最后被男主怀南王丢出去喂狗,被狗活活咬死,抛尸荒野下线。 真乃人间实惨。 周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一滴眼泪:“谁人也没料到,这都要成亲了,她突然就逃婚,若是她不愿意,定亲的时候就该说啊。” “若是她说她不愿,我们也不会强求于她啊!” 周氏一面担心顾幽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冷着饿着了?又在何处了?一面还又要找人又要应对武安侯府的事情,实在是身心疲惫。 谢宜笑见她脸色苍白,眼底的青黑便是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只得劝道:“大表姐聪慧,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倒是盼着她能平安归来,我便只有这一个姑娘了,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周氏哭诉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起了来意:“舅母想与你说的,便是武安侯府的事情的。” “你表姐不懂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如今婚期将近,也需得有一个解决之道,武安侯府那边的意思是要在府上重新选一个姑娘嫁过去,舅母思来想去,倒是觉得你最合适。” “在咱们府上,不管是容貌礼仪还是名声地位,那几个都是比不上你的。” 谢宜笑看了看周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使得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将人赶出去。 “舅母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那武安侯府,怕是不愿一个病秧子进门吧?” 周氏道:“你不必担心这些,若是你愿意,我便与武安侯夫人提一提,到时候再让她看看你,事情大约是能成的。” “宜笑,你可知府上为了这桩亲事准备了多少彩礼?到了那时可都是要一起送过去的,若是你嫁了,便都是你的了。” 谢宜笑笑了笑,然后看向周氏,她虽然也是很贪财的一个人,毕竟钱财这种东西谁人不爱,可却不可能为了钱财将自己的一生填进去。 她的目光清凌凌的,周氏被她看得心中有些发毛。 良久之后,谢宜笑道:“舅母可能没明白一个道理,我与大表姐从小一起长大,虽为表姐妹,可与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舅母可是想过我与大表姐以后?” 周氏顿住,然后又听她说:“若是我嫁过去,日子过得不好,这事情又因大表姐逃婚而起,舅母此番来劝我嫁了,我日后定然要恨舅母和大表姐一生。” “若是我过得好了,大表姐回来了,她过得不好,也定然会怨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同样也恨我,恨不得我给她让位,将这一切还给她。” 周氏闻言愣住,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手掌都有些握不住:“这不会的,不会的,她......” 谢宜笑轻轻地笑着,语气淡淡的:“怎么不会?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人让我不好了,谁人抢了我的夫君,我心中哪里能好受的。” “且我记得表姐夫对表姐一往情深,恨不得将表姐捧在手上,舅母想要将我嫁过去,能保证他能敬我待我好?” “若是他一辈子只念着表姐,将我这个娶过来的正妻放在一边不闻不问,我能不怨恨表姐和舅母吗?” “再则......”谢宜笑顿了顿,看向周氏,“我虽然寄居府上,却是姓谢的,若是要出嫁,那也是谢家的事情,得从谢家出嫁,舅母想让我替表姐嫁入武安侯府,可问过谢家的意愿了?” “正好,早上我便接到了门房的拜帖,说是宜陵傍晚从书院回来便要来看我,舅母不妨同他说一说,让他问一问谢家的意思?” 第3章 男女主谈恋爱毁天灭地 谢宜笑的母亲是长宁侯府已逝的姑奶奶谢琴瑟,父亲同样出身大家氏族谢家。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位在原身年幼时便不在了。 谢青山是父母四十岁才得的幼子,及冠之后父母也相继仙去,故此,在这夫妻俩过世之后,痛失爱女的太夫人江氏将谢宜笑留在了长宁侯府,这一住便是十年。 但她虽然住在长宁侯府,可是谢家也不是不管她了,虽然她父亲不在了,可她还有一个亲大伯管着她呢。 这位老太爷比谢青山要年长二十多岁,却是一母同胞的长兄,此人官拜内阁大学士,名声赫赫。 这么多年了,谢宜笑常住长宁侯府,可谢家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有人送来给她的,谢宜陵和家中的侄子得了空闲,也会来看她。 谢宜陵便是谢老太爷和族里商议之后,给她父亲谢青山过继的嗣子,算是她弟弟。 周氏要是胡乱将她给嫁了,也不掂量掂量谢家会不会撕了她。 书中的原身自小在长宁侯府长大,和谢家不亲,将周氏当作母亲,见她为了此事如此为难,便傻乎乎的听了她的劝,同意替嫁。 还怕是谢家知道了不同意,瞒着谢家嫁了过去,待谢家人知道的时候,花轿都进了武安侯府的大门了。 就此,谢家觉得她丢了谢家的脸面和风骨,便不再管她了。 周氏哪里敢和谢家提这种事情,到底是她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情,还敢让谢家女来填这个坑,谢家人若是知晓了,怕不是要将她给吃了。 于是便不敢再提,寻了个借口脚步匆匆地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宜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有些可怜她。 要说作为女主的亲生母亲,本应该沾女主的光过得更好才是,只是可惜这早古文实在是有些毁三观。 在逃婚的路上,顾幽遇见了微服寻美的怀南王,两人之间上演了一场一见钟情、你逃我追、再逃再追的爱情戏码。 期间两人分分合合,最终怀南王为她散去了后院,与她一人携手终老,做到了顾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要求。 如此也就罢了,也称得上一场欢喜良缘。 可关键在于别人谈恋爱惊天动地,男女主谈恋爱毁天灭地。 就在这‘你逃我追’之间,顾幽一逃,怀南王就拿长宁侯府开刀,最终结果是阖府上下个个凄凉,几乎被灭了门。 太夫人江氏因为明王府上门抓人,为了保住子女儿孙,一头撞在了大门上,当场就断了气。 周氏在顾幽再一次逃跑被怀南王下了大狱,被人凌辱后疯疯癫癫的,放了出来顾幽请怀南王给她治病,恢复记忆之后觉得身上有污,名声丧尽,不堪苟活于世,以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 周氏的嫡子,也就是女主的大哥顾知轩被人趁机断了双腿,变得阴沉消极,一生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 长宁侯被革去官职,回来之后也被人取代,最后连爵位也没了,老娘死了,妻子死了,儿子废了,觉得愧对祖先,在祖先牌位前自尽了。 总之阖府凄惨,惨不忍睹。 谢宜笑只觉得这剧情简直是毁尽三观,连五官都扭曲了,长宁侯府被怀南王弄得这么凄惨,顾幽竟然还能和怀南王摒弃前嫌,恩恩爱爱,做一对神仙眷侣。 虽然她已经不是原本的顾幽了,可她到底顶着顾幽的身躯活着,而且长宁侯诸人这样的下场也都是因为她之故,她还能心无芥蒂地和害了长宁侯府的仇人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别人只是失去了生命,她却不能失去她的爱情。 谢宜笑想了一会儿,觉得更加头疼的厉害。 她占着这个侯府表妹的名头,便是避开替嫁的事情,但在男女主这毁天灭地式的恋爱之中,她定然是要被殃及的。 如此,想要保命的话,要么离开长宁侯府回谢家,谢家能护着她几分。 到时候顾幽再逃了,怀南王要找人算账或是威胁女主,她不在长宁侯府,他也不至于为了顾幽一个表妹再去得罪一个谢家。 再有一个主意,便是嫁人了,嫁一个连怀南王都得罪不起的人家,到时候便是有什么事情,怀南王也不敢牵扯到她身上来。 可是嫁一个比王府更好的府邸,谈何容易? “姑娘,又头疼了?”明镜欲上前来给她按一按,谢宜笑罢罢手,说是不用。 明镜道:“姑娘莫要理会夫人说的,若是姑娘不肯,她总不敢将姑娘给嫁了,再说了,还有太夫人在呢,太夫人总不会让姑娘给大姑娘替嫁的。” 明镜口中的太夫人,正是府上的太夫人,也是原身的亲外祖母,这位老太太最是疼爱原身了,定然是见不得原身受这样的委屈的,只要她自己不同意,周氏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其实这周氏也算不得什么坏人,对原身也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这感情比起她的一双儿女差的太远了。 她想让谢宜笑替嫁,原因有三,一个是想将谢宜笑嫁出去,免得她在纠缠顾知轩,另一个便是为了顾幽收拾烂摊子,府上的姑娘们不是庶女都是二房的,不大合适。 最后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对方是武安侯府世子,亲事好,家里原本给顾幽备置的嫁妆也多,周氏不想便宜了别人。 这一举三得,也解了长宁侯府眼前的困境。 “我自是知晓。”书中原主替嫁,也是她自己蠢的,只要她自己不肯,周氏就嫁不了她。 此时,有一个穿着青色齐腰长裙绣着双丫髻的婢女提着提盒进门,正是明心。 明心掀开珠帘走进了偏厅,微微行礼之后便将提盒放到一边,从中取出提盒中的东西放在案几上。 正是一碗熬得浓黑的药汁。 “姑娘,喝药了。” 谢宜笑苍白着一张脸看着那一碗药汁,浓浓的一碗,黑漆漆的,单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一股令人窒息的苦味了。 她整张脸皱巴成一团,微微扭过头去。 明心见此,脸色一拧,然后双手叉腰叫嚷了起来:“姑娘,这会儿可容不得你使小性儿,若不然奴婢就要生气了,奴婢一生气,就要去夫人和太夫人那里去告状了。” 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像是院子里枝头上的喜鹊,喳喳喳的,不过也不会让人觉得烦,便是故作仗势欺人的样子也似乎特别的可爱。 仿佛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她自己和眼前人,都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 谢宜笑笑了:“好好好,喝了。” 第4章 你当我死的?当谢家是死的? 药还是要喝的,病着浑身难受不说,还提不起力气来,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了,她连走几步都觉得呼吸艰难、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要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药汁有多苦了,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一口闷了。 还是保命要紧。 明心明镜见她喝了药,终于是露出笑容来:“姑娘今日真好。” 明镜还贴心地去外间明厅拿了小瓷碟装的蜜饯过来:“快快吃两颗蜜饯压一压嘴里的苦吧。” 谢宜笑拿了两颗,就在嘴里,稍微缓解了一下嘴里的苦味,良久之后苦味散去,口腔里都是蜜饯甜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然后笑了笑,两个婢女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明心,笑得傻里傻气的。 周氏匆匆离开了琴瑟苑,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便转身去了太夫人江氏的寿安堂,同她说了此事,还想让江氏帮忙劝说。 然而江氏听了她的话当场大怒。 “谁让你去问她这个的?周氏,你是不是当我死的?当谢家是死的?” 江氏一生只得长宁侯和谢宜笑的母亲顾琴瑟这一子一女,长宁侯小时候被人拐卖,其中有十年流落在外,迫使母子分离。 顾琴瑟又早逝,只留下谢宜笑这一个姑娘,江氏对她自然是万分疼爱的,甚至要比顾幽还要偏疼几分。 听说周氏想让谢宜笑去替嫁,哪里能坐得住。 “你敢让她去替嫁!你敢!” 周氏没想到婆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下也有些懵,还有些委屈: “婆母,我也是为了宜笑着想,那武安侯府确实是一桩好亲事,而且先前那嫁妆也是备置得十分厚重,日后她嫁了过去,日子定然是不差的。” “她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待日后世子袭爵,便是侯夫人了。” “什么侯夫人狗夫人的,就算是个猪夫人,她也不能嫁的!” 江氏坐在一张雕刻着灵芝的檀木圈椅上,她身穿一身黛色绣着仙鹤的圆领外衫,额上带着绣着莲花纹的抹额,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皱纹。 这会儿她一脸怒容,连眼睛都红了:“好亲事,什么好亲事?去替嫁?周氏亏你说得出口?莫不是将我当成傻子?” “为她着想?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为了不过是让她、让她去给你的女儿收拾烂摊子。” “还是因为阿轩?你为了阿轩容不下她,想将她早日嫁出去?若是你容不下便早些说,我带着她出去住,免得惹了你不快,想法子作践她。” “我的琴瑟啊,母亲对不起你啊,险些让人害了你的阿娇啊!” 阿娇是谢宜笑母亲给她取的小名,到了如今,她父母已经不在,祖父祖母也过世了,唯有江氏还会唤她这个小名。 江氏说着就要捶胸痛哭起来。 江氏已经多年不管事了,平日里也都是一副慈母模样,少有生气发怒的时候,而且还说出这种搬出去住的话。 这不是想让人戳长宁侯府的脊梁骨,说儿孙不孝将老母亲赶出家门吗? 周氏心里慌得厉害:“婆母,儿媳并没有这个意思啊,儿媳......” 江氏闭了闭眼:“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心中有数,我不想多听,也不管你和武安侯夫人又是怎么商量的,你让谁嫁过去都好,府上的姑娘也任由你挑选,但阿娇不成。” “我的阿娇便是要嫁人,也是要堂堂正正的,三书六礼一个都不能少,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还有,你也莫要忘了,她姓谢,是谢家人。” “她的亲事便是我也不能一人做主,你一个舅母,就想随便将人家嫁出去,还是给你女儿替嫁,你当真以为谢家是任由你欺负的!” 周氏低下头来,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中的帕子被她捏出了一层层的褶皱,屋子里也能沉寂了好一会儿。 江氏缓了一会儿,将心头的那口气给泄了,这才问她:“你与武安侯夫人是怎么商量的?” 周氏道:“武安侯夫人的意思是过两日她便上门来见见府上的姑娘,从中、从中挑选一个......”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江氏转着念珠的手都顿住了,她冷笑一声:“挑一个?我长宁侯府的姑娘,便让他武安侯府随便挑选?当是宫里选秀呢?” 周氏脸色发红,也觉得羞辱:“婆母,是儿媳给长宁侯府丢脸了,儿媳也实在是没办法。” 到底是顾幽逃婚在前,长宁侯府不占理,人家想要另选一人做新娘,也只能任由他们选了。 江氏想了想,然后吩咐道:“你让人将府上适龄的姑娘都叫过来。” 周氏解释道:“今日她们都出府去了,听说学子们在长安楼举办了诗会,她们便一起去凑热闹了。” 江氏道:“派人去将她们请回来,直接请到这里来。” 周氏不敢再说了,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派人去将府上的几位姑娘请回来。 长宁侯府有二房,共养育有五位姑娘,除了五姑娘顾滟比较小,其余的都是适龄待嫁姑娘。 其中长房嫡长女顾幽最大,已经有十七岁了,她及笄之后便定下亲事,今年正是成亲的时候,婚期便在一个月后。 往下是二房嫡女顾湘,今年十六,她爹顾二爷宠妾灭妻,母亲是个弱小无能的,生生地耽搁了,至今没有定下亲事。 再往下便是二房的庶女三姑娘顾漪,是顾二爷爱妾许姨娘亲女,今年也十六,和顾湘相差不过三个月。 这倒是个千挑万选的,奈何她一个庶女,纵使有父亲疼爱,可是那些权贵氏族之家也看不上她,出身太差的顾漪和许姨娘也看不上,也耽搁着。 余下四姑娘顾滢今年十五,比谢宜笑小一些,今年六月及笄。 周氏派人出去大约是半个时辰,便将府上的姑娘都喊了回来。 因着今日出行,这几位姑娘都经过一番打扮,云髻巍巍,金钗玉簪,那一身一身的锦衣华裳,花红柳绿的,像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 诸位姑娘站成一排,花团锦簇的,然后上前去行礼。 “拜见祖母。” “拜见母亲(伯母)。” 第5章 愿为祖母分忧 江氏看着这一排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心里舒服多了,先前对周氏的一些不满也散了去。 周氏这个儿媳,虽然她一直不是很满意,但是周家对她儿子有恩,她儿子又愿意娶,她不得不认下这桩亲事。 这些年来,周氏做的也不错,经了她教了几年,主持中馈也是有模有样的,府里上上下下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家中的庶子庶女还是隔房的侄子侄女她都是没有亏待过的。 江氏道:“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你们今日出去玩了,可是去了哪里?” 四姑娘顾滢是个惯爱撒娇的,江氏又是她亲祖母,与她更亲近一些,于是便凑上去娇娇道:“祖母,我们去了长安楼看了学子们对诗呢,写的可真好。” “哦?对诗啊,那倒是有点本事。”江氏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日子出去走走也好,这一届的学子,若是有看中的,到时候祖母给你们做主。” 二姑娘顾湘道:“要我说的,现在看上不看上的,也没什么用处,少不得等人家高中了再说,咱们好歹也是一等侯爵府邸的姑娘,岂能轻易地许了人家。”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顾湘说话确实有些直,让人听着不大舒服。 三姑娘顾漪摇了摇扇子,笑着说:“二姐这话说的怕是不对吧,这也不能端看人家能不能高中的,若是喜欢的,哪怕是嫁过去吃糠咽菜,我也是乐意的。” 顾湘心中鄙夷,心道便像是你娘一样,与人私通于人为妾也是心甘情愿吗? 不过她好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跟顾漪争吵起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想便冷哼了一声,不做声了。 江氏冷眼看着这两人之间斗争,笑了笑:“好了,今日找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一桩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 “你们大姐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祖母也不多说了,武安侯府的意思是,要在咱们府上再选一个姑娘嫁过去。” “到时候你们大姐没回来,便说她突然得了病,让姐妹嫁过去续上这段姻缘,你们几个,可是有愿意的?” 江氏这话一出,场面上静了静,四位姑娘停住了手下的动作,顾漪的呼吸都重了两分。 虽然说替嫁颇有些不光彩,可是也要看嫁的是什么人家。 那可是武安侯府啊! 嫁的还是武安侯世子! 这一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后便是侯夫人了! 在场的四位姑娘,除了年纪尚小的顾滟,其余三位都激动了起来。 顾漪不敢置信:“祖母说的可是真的?那要嫁的可是武安侯世子?” 江氏瞥了她一眼,缓声道:“正是武安侯世子,到底是你大姐与他没有缘分,如今婚期将近,武安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换一人嫁过去。” “两家人都商量好了,先前已经说定的嫁妆不变,除了你们大姐母亲私下贴补给她的那一份要留下来,不过你们大姐的母亲也说了,府上另外给一个铺子一个田庄补上。” 姑娘家出嫁的嫁妆有几个来源,一个是家族和父亲备置的,一个是婆家下聘的时候送过来的。 另一个便是从姑娘出生开始父母给她攒的和她自己攒的,最后一份,便是母亲送的,这是从母亲私产里拿出来的。 若是换一个新娘子,前面这两个是不能动的,但是后面这两个倒是可以改一改。 江氏道:“阿滟年纪尚小,阿娇还病着,而且她虽然住在咱们府上,却是谢家女,便都不考虑了,你们三人可是有愿意的?” 顾湘捏紧了帕子,心跳砰砰砰的,都要跳出来了。 若是她能嫁过去,日后有了世子夫人的名头,那么她母亲和幼弟,定然不会再被欺负了? 顾湘正想站起来说话,却被顾漪抢了先,她只见顾漪笑意浅浅地站起来,上前屈膝行礼,笑道:“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孙女自当愿为祖母分忧。” 顾滢迟了一步,也接着道:“若是武安侯府看得上孙女,孙女自然是愿意的。” 顾湘被顾漪抢了先,心中暗恨,也有些急了:“孙女也一样。” 江氏见此,淡淡地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便好好准备准备,到时武安侯夫人会来见一见你们。” 言下之意,到时候谁能嫁过去,便各凭本事,看看谁能入这武安侯夫人的眼了。 “是,祖母。”三位姑娘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江氏点了点头,然后问周氏:“这个月的布匹布庄那边可是送过来了?” 周氏应答道:“已经送过来了,昨日刚刚整理好,正想着让姑娘们来挑选,这个月的新衣也该做起来了。” 长宁侯府的公子和姑娘们都有月例,姑娘们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布匹一匹,脂粉一套,要是府上订了首饰,额外还有首饰可以挑选。 公子们因着要在外面读书,偶尔要与同窗们一起吃点东西什么的,花费多一些,故此月钱是同样是十两,却多了笔墨费十两,布匹一匹同样有。 府中还设有绣坊,姑娘们可以将布匹拿去给绣娘帮忙做衣裳,一个月可以做两套新衣,若是得宠一些的,院子里可能还专门有一位绣娘为主子做衣裳。 如今在长宁侯府上,也唯有两位姑娘是有专门的绣娘的,一位是嫡长女顾幽,另一个便是表姑娘谢宜笑了,这两位同样也是府上最有家底的姑娘了。 顾幽身为侯府嫡长女,周氏平日里贴补她自然不少的,再有太夫人江氏也时常给她一些东西。 谢宜笑虽然是表姑娘,但是周氏这个舅母待她不差,顾幽有的也会给她一些,江氏心疼亡女唯一的血脉,待她比顾幽还要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她的。 另外还有谢家那边呢,她还拿着谢家每个月给她的月例,谢家诸人对她可能没有多少感情,但她是谢家女,还是嫡支嫡女,该给她的也都是给的。 为此,府上其她的几个姑娘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第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江氏道:“见武安侯夫人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做衣裳也来不及了,那日穿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也不能缺了你们的,这个月便准了你们三人一人选两匹布,留着之后做衣裳。” 三位姑娘闻言一喜,齐齐行礼:“多谢祖母。” 江氏点了点头:“周氏,你亲自领着她们去库房挑选去,然后同她们说说规矩,免得到时候见了人不懂规矩,我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是。”周氏应了一声,行了礼之后便领着几位姑娘出了门。 一行人走了之后,江氏仍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目光看着门口,手中一下一下地拨着念珠,伺候的嬷嬷走了过来,小声询问:“太夫人,午时要过了,可是要吃些东西?” 江氏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你说,阿湘、阿漪、阿滢这三人,那武安侯夫人当真能看得上?” 嬷嬷沉默了一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 自然是看不上的。 先前定亲的是侯府长房嫡女,这三个,一个是长房庶女,另外两个是二房的嫡女庶女。 要说这二房嫡女,勉强还是可以的,到底占了一个嫡字,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可是顾湘的情况却又有些复杂。 顾湘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虽为嫡女,可却也活得艰辛,她的父亲顾二爷是早年记在太夫人江氏名下的嫡子,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 而且顾二爷在成亲之前,便被一个许氏女迷得晕头转向,两人珠胎暗结,在二房嫡妻孙氏进门之前,便有了一个庶长子顾知淞。 孙氏柔弱可欺,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哭诉自己命运可怜,被一个妾室压了这么多年都翻不了身。 如此,父亲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还宠妾灭妻,母亲软弱可欺,还有一个幼弟尚小,顾湘的处境实在是艰难。 对于这样的亲家,武安侯府定然是很不满意的。 良久之后,嬷嬷才道:“三位姑娘冰雪聪慧,生得也样貌极佳,自然都是极好的。” 江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谢宜笑头昏脑胀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恶梦。 “...丢出去喂狗!” “丢出去......” “喂狗!” “...丢出去喂狗......” “喂狗!” 谢宜笑再次从梦中惊醒,脑袋钝钝地疼着,她睁开眼睛看着帐顶,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伸手摁住额头,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听见动静,明心便掀开床幔:“姑娘醒了?” 谢宜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头疼。” 明心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倒是没有再烫了,她松了口气道:“姑娘,府上的姑娘们来看你了。” “谁人来了?” “几位姑娘都来了,见姑娘还在歇着,怕是惊扰了姑娘,这会儿都在偏厅喝茶说话,明镜在那儿伺候着呢,明镜说,姑娘若是醒了,便见她们一面吧。” 谢宜笑可不认为这几个姑娘当真只是单纯来看望她,原主自小和顾幽一起养在江氏身边,与这几位表姐表妹感情淡薄的很,她想起今日早上周氏所提替嫁一事,心中略略知道了缘由。 早上她将周氏给说得落荒而逃,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既然她不嫁,自然也是有人要嫁过去的,想来周氏离开之后,定然是与几位姑娘说过此事。 要说替嫁确实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可是嫁的是武安侯世子,嫁了之后便是世子夫人,那么那点不光彩也是能让人接受的,尤其是对庶女而言,她们哪里有这等运气可以嫁给一位世子。 此番前来,想必看望她是假的,探看她的虚实才是真的。 要问明知道姜泽云是一个这样的人,谢宜笑自己将事情推开了,别人要顶上,她心中可是有心虚? 有是有一点的,但是她不嫁,总要有一个人嫁的。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她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至于旁人,她实在是没有这种能耐。 再说了,这几位定然也是一千一百个乐意,她若是说这人嫁不得,日后日子不好过,人家还觉得你挡了人家的好亲事,要是日后嫁的不如这个,定然是要怨你的。 谢宜笑点了点头,缓了口气坐了起来:“去请几位姑娘进来吧。” 明心将床幔挂在祥云金钩上,取了软枕扶着谢宜笑靠着床头坐好,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寝衣和头发,这才去开门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四位姑娘便依次从门口走了进来。 顾漪未见人先笑,声音温柔软和:“表妹,我们前来看望你了。” 谢宜笑抬眼看着这四位表姐表妹,锦衣华裳,花团锦簇,再头上配着金簪宝钗,一个个的都是金贵的权贵千金贵女,是千娇百贵养大的花一样的姑娘。 “怎么不说话?如今可是好些了?” 顾漪温柔地笑着,她穿着一身桃红的对襟大袖长衫,对襟处绣着桃花簇簇,娇艳又妍丽,让她看起来明媚又温柔,像是一朵温柔美丽的解语花。 她平日里待谢宜笑也是一口一个表妹,亲近着呢,但是谢宜笑却清楚,这人实则这就是一朵面上好看的曼陀罗花,手段和心肠都狠毒着呢,要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那是死了连骨头都不剩。 四姑娘顾滢也开口问:“请了府医过来看了没?府医怎么说?” 明镜倒了一盏温水进来,给谢宜笑服用。 谢宜笑睡了这么久,确实也是渴了,伸手接过喝了两口,水里有些甜,大约是放了蜂蜜,喝完之后喉咙里也舒服多了。 明心代为答道:“回几位姑娘的话,昨夜姑娘发了热,夜里请了府医过来瞧过了,开了药吃了一副了,如今也好些了,府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再看看。” 三人的目光在谢宜笑脸上扫了扫,见她脸色苍白无血,因着病了一个多月了,身上也是瘦得厉害,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于是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第7章 怎么?我就争不得了? 虽然江氏说谢宜笑是谢家人,是不考虑的,但是三人却没有掉以轻心,觉得这是一个极具竞争力的对手。 谢宜笑自小被养在江氏膝下,与顾幽并称长宁二姝,在外面的名声也是极好,是许多贵夫人都看中的儿媳人选。 若不是她及笄之后便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俨然是要香消玉殒了,若不然,她这会儿多的是人上门来提亲,愿意聘娶她做儿媳。 谢宜笑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母亲却是江氏亲女长宁侯的亲妹,和长宁侯府血脉至亲。 若不是谢家的存在,谢家也是氏族大家,长宁侯府不好做主,这等好事哪里能轮得上她们这些人。 谢宜笑扯出一些虚弱的笑容来:“劳诸位姐妹担忧了,我歇上几日便能好一些,再养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说不定便能与几位出门看状元郎了。” 顾漪闻言顿时笑了:“那可要说定了,到时一起去看状元郎,你好生歇着吧。” 顾滢也道:“对对对,表姐,你可千万要好生歇着。” 顾湘站在一旁,想要说一句什么,却欲言又止,想了想便不说了。 三人见是谢宜笑是真的病了,而且短时间似乎是好不了的样子,总算是放心了,在屋里说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谢宜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垂了垂眼帘。 到底是路是自己选的,这桩亲事也是她们自己争求的,日后过成什么样子,也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姑娘,怎么了?” 谢宜笑伸手摁了摁眉心:“我还有些头疼,想要再睡一会。” 明心道:“那姑娘再睡一会儿,不过厨房那边在准备今日夕食的饭菜了,姑娘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做一些。” 谢宜笑想了想道:“就清淡一些就行,做些粥吧。” 明心闻言便高兴了起来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做去。” 。 顾湘一路匆匆回了院子,她的母亲孙氏正在等她,孙氏穿的素淡,脸色也有些苍白,头上只是戴了一朵绢花,完全没有一个侯府二夫人的派头。 顾湘每每看到自己的亲娘总有一股憋屈的火气,可是偏生又是自己的亲娘,只得生生地忍了。 孙氏问她:“你表妹如何了?” “病着呢。”顾湘缓了一口气,板着脸道,“她病了也好,省得到时候和我争。” 虽说她是谢氏女,可是谁知道呢,就这样病着,武安侯夫人总不会让一个病秧子进门的。 孙氏的手抖了一下:“你当真是要去争那桩亲事?” 顾湘扭头看她:“怎么?我就争不得了?” 孙氏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见顾湘的眼神越发凌厉,这才说道:“方才你父亲过来了一趟,说是你三妹中意了武安侯世子,说是让你莫要与她争,到时候再给你寻一个好的。” 顾湘被这话给气笑了:“什么叫做莫要与她争?她一个庶女,也敢肖想人家世子爷?你去问问她配不配?” 孙氏脸色发白,吞吞吐吐地和她讲道理:“怎么说那都是你妹妹,你这样说让你父亲听见了,多不好。” “好什么好,我也不稀罕他能对我多好,倒是你,别是他随便哄你两句,就什么都听他的,指不定某一天他要把我给卖了,你也同意了。” 孙氏闻言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然后坐在一旁开始抹眼泪: “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这样的性子,动不动就发脾气,成日的板着一张脸,人家武安侯府怎么能看得上,还不如你三妹,生得好,性格也好,嘴巴也会说话......” 瞧瞧,这哪里是一个母亲说的话? 将自己的女儿贬得一文不值,反而捧着一个庶女! 顾湘都要被她的话给气死了:“您可闭嘴吧。” 这些年许姨娘多了多少欺负她的事情,顾漪又使了多少绊子,受了这么多委屈,她还替仇人说话。 有这样的母亲,要不是她这些年要强了一些,早就被人给欺负死了,她还指责她性子不好。 她若是是个好性子的,他们三人早就被人给吃了,连骨头都不剩了。 顾湘咬牙道:“我的事情你别管,到底谁嫁还得看武安侯府那边呢,她顾漪一个庶女,真真是想得美,便是轮到顾滢了轮不到她的头上。” 孙氏动了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可是见顾湘如此,也不敢再说了。 相比孙氏和顾湘母女之间的争吵,顾漪和许姨娘那里倒是母女情深。 许姨娘生得一张柔美的脸,瞧着娇弱可怜,很是令人怜惜,这会儿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手中拿着一把白团扇,轻轻地摇啊摇。 “那谢宜笑当真是病了?” “病了,我方才亲自瞧见了,脸色白的像鬼似的,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病了好病了好,虽说她不是姓顾的,可到时候武安侯夫人瞧不上你们,怕是要打她主意,到时候若是谢家那边同意了,指不定就成了。” 许姨娘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柔柔弱弱的,她道:“你啊,到时候可要争气一些,一定要让武安侯夫人看中你,待你做了世子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漪挑眉笑了笑,眉眼之间有些自得:“姨娘放心,我定然会成为世子夫人的,只是顾湘那里......” 许姨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先前和你父亲说了,让他去劝孙氏,她定然是不敢和你争的。” “再说了,便是她非要和你争,也要她起得来才是,姨娘啊,都给你安排好了,她顾湘,碍不着你的事情。” 母女俩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顾漪伸手抱了抱许姨娘:“姨娘定然要助我成事。” “姨娘没什么本事,不过为了你啊,总会尽力的,到时你做了世子夫人,可万万不能忘了姨娘和你哥哥......” “姨娘放心,待我做了世子夫人,定然要将孙氏那几人赶出去,省得他们碍着姨娘的眼。” 许姨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那姨娘便等着你了......” 第8章 容国公府九公子 日头微斜,书院也放了晚学,谢宜陵脚步飞快地穿过了人群出了书院,然后再穿过书院的街道,涌入人群挤挤攘攘的街道当中。 街道上有一家名为沈记糕点的铺子,这会儿正排起了长队,见是他来了,排在长队前面穿着一身蓝灰色窄袖的少年招手叫了起来:“小八爷,小八爷在这里!” 谢宜陵提了提放着书册的袋子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将袋子丢给了书童小厮,从怀里摸出碎银子来,这会儿排在他前面的人正好买好的东西,他便上前去。 “要一份百果糕,一份红豆糕。” “好嘞,客人稍等。”店里的伙计快速地拿了油纸将糕点装好,“一共一两五钱。” 一两银子为十钱,为一千文铜钱,这两份糕点便用了一两五钱,在这个两文钱能买一个素包子,四文钱一个肉包子的时代里,于普通人而言,委实是太贵了。 不过在这帝城之中,有些家底的人多的是,这沈记糕点又做得好,每天能排队抢到也是一种本事。 谢宜陵给了钱银,然后带着小厮从人群中走出,刚想往前面走去,肩膀却被敲了一下,两人转身,却见一个穿着宝蓝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的公子哥站在他们身后。 这会儿公子哥手中正拿着一把扇子,笑得吊儿郎当的:“哟,这不是小八叔吗?买糕点?这是要去长宁侯府去?” 谢宜陵眼皮子跳了跳:“关你什么事情。” 谢宜陵穿着一身青色的书生袍子,看起来文雅清俊,但他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少年,脸上的稚气未退,却十分喜爱板着一张脸装老成,实在是让人想逗他。 这个人尤其是做了人家侄子,已经十六岁的谢钰最甚。 “唉唉,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情了,你这不是要去看小姑姑吗?我正好闲着,陪你一同去。” 谢家传承自前朝大秦,传世已有两百多年了,早在大秦时期,便出过几位名士大家,都是千古流传的名家。 四十多年前,大秦微式,谢家深感大秦不久,让谢氏子弟退出朝堂,将谢家分为几支,分了家业各奔东西,仍然坚持留下来的,便是帝城谢氏这一支。 三十多年前,大秦灭亡,李氏入主天下,取国名为东明,取以‘日出东方,天下将明’之意,故称东明国。 谢家奉上家财给新帝,求以平安,新帝见谢家识趣,家中又无朝臣,祖上更有几位名士大家,是天下皆知的名士大家,实在是不好动,于是在清算旧臣和各氏族的时候,谢家靠着祖荫稳稳当当地保了下来。 待新帝清算旧臣完毕,坐稳了朝堂要治理天下,只是经过多年的战乱,又因为敌我殊途,敌人太多,能用之人太少,当时有人保举谢家当时的老太爷,也就是谢宜笑的祖父入朝,新帝思量之后准了。 这位老太爷入朝之后办了好些实事,为东明立下了不少功劳,待天下安稳,谢老太爷又恐新帝猜忌,便以年事已高辞官。 如此一来,新帝倒是对谢家放了心,谢家总算是从新旧朝的危机之中度过。 老太爷辞官不久之后,长子便入朝,三十年过去了,这老太爷也早已入了土,那位新帝也走了,他的长子也成了如今谢家的老太爷,年近六十,官拜内阁大学士。 从大秦到东明,谢氏仍旧是帝城的那个谢氏。 谢氏子弟素来讲究礼仪风骨,奉承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家中子弟也奉承祖训,唯独这谢钰是个例外,活像是一个权贵世家里的纨绔子弟。 权贵氏族各家有他的好友,三教九流各路英豪有他的兄弟,骑马射箭,听曲斗蛐蛐,他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若是帝城之中最会玩的人,他敢当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谢宜陵每次见到这个年长他几岁的侄子,都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你走不走?” 谢宜陵也不能说不用他去,只得应下来:“走。” 谢钰一笑,然后冲着后面招了招手:“容九,走,我带你去长宁侯府去,顾二爷那厮据说养了好些个蛐蛐,咱们去看看去。” 蛐蛐? 谢宜陵脸都黑成炭了。 等等。 容九? 谢宜陵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正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穿着一身织金祥云月白袍,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无华,单单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无华,清冷出尘。 可是那样的一个人,偏偏像是那一方天地融在一起一般,若不是刻意去看,少有人能注意到。 这会儿他转头看来,露出了一张清俊隽永的容颜,气度端的是清冷无华,仿若佛前无尘,走动之间犹如清风拂明月,明月照京华。 帝城里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谢宜陵顿了顿,转头问谢钰:“他是何人?” 谢钰咧开嘴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啊,容国公府九公子。” 谢宜陵微讶:“他什么回来的?” 容国公府九公子容辞,容国公夫妇二人的幺子。 据说容国公夫人三十余才得了这么一个幺子,原本该是千宠万宠地养大才是,可是他小时候身子孱弱,请了大师算命,说是他命不好,压不住这国公府邸的富贵,要想平安长大,需得清修养性才行。 于是容国公府便将这位九公子送去寺里修身养性去了,据说是一直在带发修行。 前些日子还有消息传来,说是他劫难已过,可以归家了,容国公夫人欢欢喜喜地去接人,可这位却一心想要修行,还说要剃度出家。 容国公夫人为此都气病了好些日子。 谢宜陵倒是有些吃惊,容九,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倒是真的颇有几分明镜不染尘的味道,要说佛性可能是没有,但是那种身如清风古松,心境清明无尘倒是有的。 谢宜陵想到这些,就更奇怪了,他转头看向谢钰:“他怎么与你混在一起?” 谢钰拿着扇子敲了一下谢宜陵的头:“怎么能说混呢,那是容世子亲自来找我的,说是让我带着他好好玩,让他感受一下这人间的乐趣,别是整天想着出家出家的。” “这人间多有趣啊,富贵繁华风流婀娜,哪里是那古寺清修能比啊......” 第9章 带你去长宁侯府看蛐蛐去 听他这么一说,谢宜陵倒是明白为何这位容公子跟谢钰混在一起了。 毕竟要论玩乐,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的,而且谢钰玩乐也算是有度,不该碰的也不会去碰,若不然谢家早就家法伺候了,还容得他在外面蹦跶。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嘶,我是你八叔啊,你竟敢打我!” 谢钰掂了掂手里的扇子,有些手痒,他嘿嘿地一笑:“我打都打了,要不你打回来?” 谢宜陵无语了一会,到底是懒得与他计较,大街上打打闹闹的,实在是失礼。 这会儿容辞走了过来,他的神情清冷,语气平淡:“去哪?” 谢钰道:“带你去长宁侯府看蛐蛐去。” 容辞有些不乐意,但是这事情是他长兄吩咐下来的,让他听谢钰的,跟着他走,虽然他也可以掉头就走,但也实在是怕了他那位亲娘的眼泪。 可到底是他亲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吧。 “走吧。” 谢钰挑了挑眉,然后手一伸,就搭上了容辞的肩膀:“走走走,带你开开眼去。” 谢宜陵见此,眼皮子都在狂跳,他这位大侄子,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还敢跟人家勾肩搭背,待回去之后,他定然要告他一状,让他日后安分一些。 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然后往长宁侯府去。 。 谢宜笑在府上几个姑娘离开之后又歇了一些会儿,然后让人准备茶水吃食待客。 明镜见此松了口气:“姑娘这样才对,到底谢家是姑娘的本家,总不好疏远了。” 原主亲近长宁侯府,对谢家人没什么感情,平日里便是见了,也是客套疏离,甚至有些尴尬。 其实谢家人一直待她不错,尽管这关系越来越淡,但是谢家时常还来个人看望她,怕她寄人篱下被人欺负了。 尤其是谢宜陵这个便宜弟弟,跑的最勤,其次是谢家的三公子谢钰了。 谢钰和谢宜陵不同,谢宜陵是真的想要亲近这个姐姐,倒是谢钰对这位堂姑只有薄淡的面子情,来看她大概是表示一下谢家的关怀,并没有不管她。 主要是谢家其他人都很忙,他这个风流才子最闲。 谢宜笑从明心明镜那里了解了一下,得知了谢宜陵的情况。 谢宜陵本是谢家旁支的长子,但亲娘生他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也很快续娶了心爱的表妹为继室,生下了次子。 父亲偏心,对他不管不顾,他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日子过得艰难。 按照祖先的规矩,本来是嫡长继承家业的,但是他父亲偏心,怨恨他挡了次子的路,于是在谢老太爷提出要过继的时候,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那个家对谢宜陵并没有什么留恋,待他成了谢青山的嗣子,谢青山也只有谢宜笑这一个姑娘,他是他的家人,他还是很想靠近这个阿姐的。 因为原主对他很疏离,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有些失落,但是下一回来了,还是高高兴兴的,还喊她阿姐。 谢宜笑光是听说这些事情,都有些心疼这个小少年,也觉得原主实在是傻,有这么一个弟弟不好吗,为何要将人推得远远的? “姑娘,小八爷和三公子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二门,他们先前寿安堂拜见太夫人,一会儿便要到了。” 明心有些激动,说话也比较直,“姑娘先前说好的,见了小八爷,可不许再给他脸色看。” 谢宜笑懒懒地躺在软枕上:“你都说了几遍了,我都记下了。” 二人都是当初谢宜笑父母为她选的婢女,对她忠心耿耿,多是为她着想。 谢宜笑对谢宜陵的态度,二人觉得不对,便是谢宜陵不是她父母亲生的,可如今奉她父母为父亲母亲,和亲弟弟没什么两样。 就算是说的私心一些,要是个庶子,心里头不喜,疏远便疏远了,可是既然没有恩怨,有这样缘分做姐弟,也该是好好珍惜。 要是谢宜陵同样不待见她也就罢了,可对方也想亲近她这个姐姐。 可是她们劝了,主子不听,她们也没法子,好不容易得了主子松了口,她们自然是不能让事情再出差错的。 明镜心思细腻一些,见谢宜笑精神还算不错,于是便提议道:“要不姑娘去门口迎一迎?” 谢宜笑想了想,竟然觉得可以:“那就去吧。” 明镜便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她穿上:“虽说已是春末,可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姑娘万不可着凉了。” “也好。”谢宜笑垂眸细看她。 明镜生得清秀,性子安静,心灵手巧,做事细致周到。 琴瑟苑里以前的管事姑姑因为贪墨主子的东西被抓了个现成,早被处置了,之后院子里没有了管事姑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归她管着的。 谢宜笑对这两个贴身婢女很满意,明镜性子直,也热闹,叽叽喳喳的,总是能让人高兴,而明镜则是细致周到的管家小姐姐,让主子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出门,江氏那边便派了一个姑姑献姑过来:“奴婢见过表姑娘,表姑娘安康,太夫人让您去荷风苑去见客。” “荷风苑?”谢宜笑微微诧异,“不是宜陵他们来了吗?怎么去了荷风苑?” 荷风苑是外院的待客苑,平日里长宁侯府的爷们公子有客人来了也时常去那里,在荷风苑的旁边便是竹风苑,是府上先生教学之地。 献姑解释道:“国公府有位公子与谢家二位同行,不好让人前来琴瑟苑看望姑娘。” “可是人既然来了,姑娘若是不见一见,委实是失礼,夫人让奴婢前来看看,若是表姑娘身子无碍,便去荷风苑见客。” 听她这么说,谢宜笑倒是明白了。 高门贵女养在深闺,少有见到外男的时候,若是谢宜陵和谢钰前来看她,又是弟弟又是堂侄,那是正儿八经的同族亲戚,便是她没有病着,此二人来琴瑟苑看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多了一位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便不同了。 不过国公府的公子...... “也不知是哪位国公府的公子?” 献姑笑道:“正是容国公府的九公子。” 第10章 作者的脑子被僵尸吃了 “容国公府九公子?”谢宜笑这会儿真的是诧异了。 “太夫人也纳闷呢,先前这位一直在寺中修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了,还跟着谢家三公子玩在一起了,表姑娘一会儿见了人,莫要太过惊讶,礼数周全便妥当了。” “太夫人让大公子也过去了,另外......”献姑叹了口气,“另外二爷也去了,谢三公子说是要看二爷的神威将军,也将他喊了过去。” “看‘神威将军’?”谢宜笑觉得有些奇怪,什么神威将军要去她这位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那里看。 献姑拍了拍手,脸皮有些扭曲:“就是蛐蛐。” 谢宜笑更懵了:“姑姑说的什么玩意?” 献姑脸色涨红,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绷着脸道:“就是蛐蛐,小孩斗蛐蛐的那个蛐蛐!” 谢宜笑脸皮扭曲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三月哪来的蛐蛐?” 蛐蛐寿不过百日,出现的时候应该是夏末秋日,如今正是三月初呢! 献姑的脸色比她更扭曲,无语了好一会才道:“二爷养的呗,据说用了一间房舍,让人仔细看着。” “冬日烧地龙,暖一些便放火盆,屋子里的砖都撬走了,种了蛐蛐喜欢的草,让人精心伺候着,还给院子取了个名,叫促织苑。” 谢宜笑:“......”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但是这骚操作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在去往松风苑的路上,谢宜笑听着明心科普了一下她这位二舅顾二爷这些年做出来的事情,简直是想笑又无语。 不过谢宜笑也懒得去想,她心里琢磨着那位容国公府这位九公子的事情。 东明的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据说身高八尺,俨然一个悍匪。 那时当地百姓受到前朝压迫,民不聊生,他便带着一众小弟和民众揭竿起义,最终入主天下,成了天下之主。 这位开国皇帝后世称‘圣武帝’,是以武力威震天下,是个十足十的蛮横武夫,能打的就不和你叽叽歪歪。 得了天下之后,圣武帝分封百官,爵位便封了两王四国公十二侯,两王是胞弟定王和堂侄怀江王,四位国公爷分别为曹国公、容国公、秦国公、陆国公。 四位国公爷是圣武帝最为得力的将领,封爵的时候为了表达他对几人的看重,亲自给四位国公选了封号,但是他又懒得动脑子,干脆就以姓为封号。 初位曹国公乃是这位开国皇帝的妻弟,曹家原本有五个兄弟,跟着皇帝打天下死了四个,只余下最小那个,不过如今这位也过世了。 这位容国公呢,昔日跟着圣武帝打天下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新朝建立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年不过五十多,而他娶的夫人,也正是定王独女安定郡主。 安定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年轻时候也是能上战场的女将。 当年在朝堂之上,朝臣得称她一声安定郡主而非国公夫人,也就是年纪渐大,皇族的公主郡主一茬一茬的,她才让人改了称呼。 在这本书中也说过容国公府的事情,这夫妻二人生了两子收养了一子,长子容寻乃是太子是表兄弟,也是伴读,感情极好。 而小儿子容辞比长子小了十岁,据说小时候命不好,受不住这富贵,于是便送去了寺里清修养身。 书中有一段剧情记载了关于容国公府的剧情,是关于一个王爵的事情。 容国公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早早就过世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容国公夫妻俩便收养了他,这位便是容国公府三公子容亭。 容国公夫人是定王独女,定王过世之后,老皇帝心疼老弟没有子嗣,于是便允了容国公夫妻,说是让他们二人的血脉寻一个过继,日后继承王府。 论理来说,这一对夫妻有二子,长子继承父族家业,幺子继承母族家业,一府兄弟,两个爵位,一个一品国公,一个还是王爵,那是两全其美的喜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可是这位容九公子偏偏不走正道,不爱这人间荣华,一心只想剃度出家去修仙,不,修佛。 后来这王爵落到了三公子容亭身上,而容亭之妻与女主顾幽又是好友,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当时谢宜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一度觉得作者在打植物大战僵尸的时候脑子被僵尸给吃了,就算是定王这位外孙一心出家不想继承王爵,可也轮不上这什么三公子容亭啊! 当时的容国公世子有两子呢,就算是又隔了一层,可到底还是定王的血脉。 再说了,定王这皇帝老哥这边不也有血脉,过继一个过去也是同宗同脉,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外人? 可能是这位三公子的夫人与女主交好,作者给他开挂,直接给了。 谢宜笑心里吐槽,脚下却不停,一路走到了荷风苑门口,堪堪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叫嚷声: “咬它!咬它!” “神威将军咬它!” “咬它!” 谢宜笑脚步顿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你说这少年人贪玩,玩一玩也就是算了,可是这顾二爷,今年都三十六了,一事无成,儿女也都长大要成亲了,他还混成这样。 难怪江氏如今都懒得理他了,要想活得长久,离这烂泥纨绔远一点,免得被他给气死了。 谢宜笑抬脚往荷风苑中走去,走进门口便将荷风苑收在眼中。 荷风苑是个宽敞的院子,四周环绕着房舍,中间挖了一个河池,种着莲花养着锦鲤,此时池中有莲叶青青,有锦鲤嬉游其中。 房舍前面有回廊环绕连接,在四周边角处各设有一处亭子,亭中设有石桌,边上种植有繁花或是青竹灌木。 此外,院子门口对着正房的位置有一处过道通过去,将院子的水池分为左右两边。 在过道的中间处,还设有一处水榭,水榭与过道呈十字形,凸向左右两边,在水榭的中间留了一条过道通过。 过道两边则是又各设了一张茶座,水榭的边缘和设有美人靠,上面挂着挂着纱幔,在水榭的外头来留出了一处窄小的空地,种了几株修竹。 风起时修竹轻摇,纱幔微微起扬,若是有客人至,可在这水榭中饮茶赋诗,赏荷赏鱼,也是当得风流雅致。 第11章 皎皎不似此中人,原是仙君下凡尘 此时水榭的右边正有几人坐在茶座边喝茶,身形在修竹疏影之间身形隐约可见,方才叫嚷的声音则是从门口一旁游廊上传来。 谢宜笑抬眼便见顾二爷和一个穿着宝蓝长袍的贵公子踩在檐下的美人靠上,冲着中间的绘着《斗蛐》的粉彩蛐蛐罐叫嚷。 水榭那边的谢宜陵不时地看向门口这边,听到脚步声传来,便转过头去,见是谢宜笑带着婢女从门口走了进来,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迎了上来。 那边斗蛐蛐的二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过来。 谢宜陵从水榭中小跑了过来,要到谢宜笑面前的时候想要走得近一些,又怕是被疏离拒绝,只得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动了动嘴唇,小心地开口:“阿姐,你来了?” 按照以前,他这位姐姐便会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答‘我来看看阿姐’,然后她就沉默着让他坐着,也不与说话。 过了一会儿,便打发他离开,或是不好意思打发他,任由他坐着,等到他自己尴尬得坐不下去告辞离开。 想到这里,少年眼底有些失落,黯淡着目光低着头,像是一个小可怜儿。 谢宜笑看到这少年如此,心里觉得原主实在是拎不清,信周氏将她当亲女,将这个一心想要亲近她的少年一次次地推开。 “宜陵。”谢宜笑想要与他亲近,但是又怕是改变太大了吓着他,于是也只是微微点头打招呼,表现得友好一些。 倒是跟在后面的明心高兴地说:“小八爷,姑娘可是从早上一直盼着您来呢,先前还说要到门口迎一迎您和三公子,只是太夫人说二位来了荷风苑,姑娘才过来这边。” 谢宜陵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宜笑,一时之间有些呆。 谢钰也从一旁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叫喊:“小姑姑,我也来看你了。” 谢宜笑被这一声‘小姑姑’雷得不轻,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摸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皱纹,她还是年轻的,还是十五岁的美少女,不想有这么大的侄子。 昔日谢氏分家分了几支,留在帝城在这一支,嫡支是谢宜笑祖父这一脉,余下还有几个旁支跟着,族里也重新排序。 在她父亲这一辈里,她父亲是老来子,最小,到了她这一代里,她和谢宜陵最小,谢宜陵排行第八,她已经排到了十三。 如今她最大的侄子都已经成亲了,指不定明年都有人喊她姑祖母了。 谢宜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些笑容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大侄子好,只得客气地点头:“有劳你来看望我了。” 谢钰罢手:“无事,看见小姑姑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谢钰行三,是长房嫡次子,在他上头还有个长兄,若不然也不会没有压力地活得恣意潇洒,做一个小纨绔了。 “二舅。”谢宜笑对着走过来的顾二爷微微行礼,虽然她看不惯这顾二爷,但她作为长辈,总不能失礼。 谢宜笑最大的聪明之处便是能随遇而安,懂得审时度势,不管是落在什么境地里都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顾二爷生得一双桃花眼,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生得不错,可是年纪大了,可能是近视有点高,时常眯着眼睛看人,于是就变成了眯眯眼。 顾二爷斗蛐蛐被人打断,脸上有些不高兴:“是宜笑啊,你来这边做什么?” 谢宜笑道:“宜陵他们来看望我,我便来和他们说说话。” 顾二爷不悦地皱眉,觉得谢宜笑打扰了他斗蛐蛐:“有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谢钰掂了掂手中的折扇,笑嘻嘻道:“顾二爷,咱们今日就不玩了,改日、改日我再请你出去好生地热闹热闹,今日咱们就散了。” 顾二爷还想说什么,却见谢钰已经上前去,虚虚地扶着谢宜笑的手臂,犹如小钰子一样,扶着她往水榭走去。 谢宜笑以为他想摆脱顾二爷,也随他去了,反正是她大侄子,扶一下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谢宜陵也跟在一旁。 顾二爷见此也懒得跟上前去,觉得实在是无趣,便抱着自己的蛐蛐盆准备离开了,走之前他还回头冲着谢钰喊了一句:“谢小三,下回有热闹记得叫上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顾二爷得了话,终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谢钰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倒是好了一些,于是便问道:“小姑姑这两日可是还好?我瞧着比前些日子要精神一些?” 尽管如今谢宜笑的脸色和先前一样的苍白,便是敷了再厚的粉也掩盖不住虚弱,但整个人像是有了灵魂有了生机,不像是先前那样仿佛这个世界了无生趣,生死也不在乎。 “这两日好一些了。” 一行人走至水榭,谢宜笑抬眼便瞧见了坐在茶座上的两人。 坐在茶座主位上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袍头戴玉冠的贵公子,其气度轩昂,仪表堂堂,是个堂明端正的贵公子。 谢宜笑暗自猜测,便应当便是原主的心上人,长宁侯府世子顾知轩了。 另一位是一个身穿月白祥云织金袍的年轻公子,公子以玉冠冠发,余下长发随意散落在背后,如今只瞧了一个侧脸,也见他容貌清俊不凡,气息冷清出尘。 他冷清淡然,一眼瞧去平淡随和,如同这山间松竹,清风明月。 在这本书里,也曾称赞过他的样貌和气度,说什么‘皎皎不似此中人,原是仙君下凡尘’。 谢宜笑见他抬手之间露出了一双干净白皙的手,如同白玉修竹一般,看着便赏心悦目。 这便是书中那一心想要出家做和尚的容九? 谢宜笑心中叹了一声,觉得天妒红颜浪费资源,这么好看气质又好的小哥哥,怎么一心想着出家做和尚呢? 茶座上的两人见有人来,齐齐转头看了过来,顾知轩脸色有些尴尬,轻声唤了一声表妹,容辞见了她,淡然清冷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份诧异的神色。 不过也就是一瞬,那一点诧异也便随之掩去。 谢宜笑上前行礼:“表哥安好,见过公子。” 第12章 你便与我一同,唤一声小姑姑就是了 顾知轩见她平静淡然、客气疏离的模样,一时之间心里松了口气之余,难免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这些日子谢宜笑一直病着,他又何尝不是日夜辗转反侧不得安宁,有时候他在想,要不就答应了吧,到底娶谁不是娶? 可是他心中却又不甘心。 他一直将谢宜笑当作妹妹,和他亲妹顾幽是一样的,因为这位表妹没有父母,所以更疼惜照顾她几分。 只是没想到对方对他生出那样的心思来,被拒绝之后又病成那样子。 谢钰笑着介绍道:“这位公子小姑姑应该不认识,他啊,前几日才回来帝都,是容国公府九公子容辞,我唤他容九。”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伸手搭在容辞的肩膀上,笑容恣意:“容九,这便是我的小姑姑了,你我如今也算是兄弟了,我小姑姑也是你小姑姑了,你便与我一同,唤一声小姑姑就是了。” 顾知轩:“...?!” 谢宜笑:“???” 谢宜陵:“!!!” 当时场上的人都安静了,院子里的气氛颇也诡异了几分,此时有风吹来庭院,修竹摇晃叶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宜笑伸手拢了拢袖子,觉得有点冷。 容辞扭头看他,见他笑嘻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虽然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便是他长兄让他跟着谢钰,他也由着对方上跳下窜,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喊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叫姑姑。 谢宜陵回过神来,脸皮扭曲了一瞬,整张脸都红了:“谢三,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回去定然告诉你祖父,让你好生知道厉害!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真的是给他三分颜面他就能开染坊,让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喊姑姑,亏他说得出来。 谢钰见谢宜陵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也毫不在乎,他伸手拍拍容辞的肩膀,笑得促狭无比:“哎呀,小八叔,小事啦小事啦,你看容九都不觉得有什么。” 谢宜笑觉得她这大侄子这么能蹦跶,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打死的。 她微微屈膝行礼:“容公子。” 对方站起来作揖回礼:“谢姑娘。” 小姑姑什么的,自然是揭过不提了,谢宜笑也不敢让这位喊她姑姑。 谢宜笑垂眸的时候看到了他身前的那双手,干净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瞧着这一双,便能想象对方定然是个容色清俊出身贵气的公子。 谢宜笑对这位书中一心想要出家的容公子很是好奇,不过她也知晓一个姑娘若是盯着一位公子看,显然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于是她微微垂下眼帘,将目光移开。 而后,她在茶座边寻了个位置落座,一行人坐了下来,坐在正位的顾知轩还分了一盏茶给她,她道了一声谢,也觉得有些渴了,便低头便要饮了一口。 容辞视线的余角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大约是因为久病,她脸色苍白虚弱,便是面上敷了精细的粉也掩盖不住的柔弱憔悴。 她整个人也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仿佛伸出手一捏就能捏碎的泥人儿。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换做往常,一个这样女子,犹如一棵已经枯死的树,大约是离死期不远了。 可是偏生她这双眼睛又生得明亮,像是被注入了勃勃生机,如今又顽强地发出柔嫩的芽苗来,坚强地活下去。 又有点像他院子里养的一株桃花,在春日里柔柔地探出头,然后开出一簇簇娇柔又充满生机的花来。 柔弱娇弱的气质,偏生又生得一双明亮生机盎然的眼,让人看着觉得有些违和又觉得本应该如此。 他垂了垂眼帘,修长的手指在手腕的檀木佛珠上拂过,眼底也没什么表情。 谢宜陵将买来的糕点摆了出来,这会儿还有热气:“我给阿姐买了阿姐最喜欢的糕点,阿姐,要不要尝尝......”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小,大概是怕被拒绝了。 谢宜笑捻起了一块百果糕,咬了一口觉得不错,明心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尝个味就好了,这会儿还病着,糕点不易消化。” 谢宜陵闻言急忙道:“那阿姐就不要吃了,阿姐若是喜欢,下回我再给阿姐带就是了。” 谢宜笑吃了一个也便不吃了:“那我便等着你下回再给我带。” 谢宜陵闻言一愣,眼底迸发出惊喜来:“那好,我下回再给阿姐带。” 原本懒洋洋坐在一旁的谢钰闻言一顿,落在谢宜笑身上的目光露出了几分诧异。 他可是记得他这位小姑姑亲近长宁侯府,对谢家人一直都是很疏离冷淡的,便是谢宜陵多次贴上去,也不过自讨没趣。 先前他还有心想要劝说他这位小八叔,让他就当成普通亲戚相处,其他的就别抱什么期待了,可是又怕是伤了这小八叔弱小敏感的心,便一直忍着没说。 这一次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是想明白了?开窍了? 谢宜笑将点心推了出来,让大家吃一些:“这还热着,我也吃不了,诸位也尝尝,可别是浪费了。” “确实,可别浪费了,小八叔早早地让书童去沈记糕点排了队,亲自去买的,虽然不值得什么钱,但也是好一份心意,来来,尝一尝。” 说着,他便先拿了一个吃了,味道还算不错,口感甜而不腻,便是男子吃了,也不觉得腻味。 在场的人都分了一个,余下的还有,谢宜笑便给了明心明镜,让她与院子里的下人分着吃完了。 谢宜陵自己吃了一个,觉得心里很满足,像是吃了蜜一样,不,比蜜还好吃,又甜又软,他决定以后也喜欢上阿姐喜欢吃的糕点。 “听闻阿姐昨夜连夜请了府医,如今可是还好?” “尚好,身子虚了一些,不过这病了一场,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通了,便能好了。” 她这些话实则是说给顾知轩听的,告诉他她已经将他放下,日后不会再纠缠他。 顾知轩闻言果然是一愣,然后低头饮茶,掩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谢宜陵对此一概不知:“那就好那就好,待阿姐好了,宜陵可否能时常来看望阿姐?” “你若是得了空闲,来就是了。” “那真是太好了。” 第13章 他啊,不正缺个媳妇吗? 谢宜笑正在病中,自然是不便久待,略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由着谢家二人关怀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了解一下情况,便要告辞离开了。 谢宜陵看着回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觉得姐姐总算是接受了他这个弟弟,愿意与他亲近,日后他得了空闲,还是可以来见姐姐的。 他心想,要是阿姐能回谢家该多好,这样他就能日日看得到了。 谢钰与顾知轩闲聊了几句,然后又扯上容辞说了说,奈何容辞冷淡,根本不接他的话,顾知轩又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谢钰便提出了告辞,带着容辞和谢宜陵离开。 待走到了长宁侯府的大门,目光容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他这才拉着谢宜陵上了同一辆马车。 谢宜陵对于谢钰今日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你今日要同我一起去看阿姐,去也就去了,做什么要带上容九公子,若不然我便能去琴瑟苑那边坐一会,指不定还能留个饭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好脸色,他当然是想待久一些的,不曾想因为有外人在,谢宜笑坐坐便走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谢钰摇了摇扇子,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听着少年的指责也只是笑笑,然后问他:“你觉得容九如何?” 谢宜陵想不明白:“什么如何?” 谢钰扇子一折,然后道:“容九要回来了,你觉得他这样的人缺了什么?” 谢宜陵道:“容九公子出身容国公府,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谢钰拿着折扇敲了一下喜谢宜陵的肩膀:“哎呦啊,我的小八叔啊,我都怀疑你是姓王的,怎么和乌龟一样蠢呢!” 谢宜陵脸色有点绿,对于过继给谢青山,他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可大概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排行第八了。 与他同龄的友人一口一个谢八,幸好他不姓王,不然真的是个乌龟了。 而且他这大侄子最讨厌了,老是拿这个嘲笑他。 谢宜陵瞪了谢钰一眼,谢钰笑了笑,又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他啊,不正缺个媳妇吗?” 谢宜陵:“?!” “你要将我阿姐和那容九......”谢宜陵豁然站起来,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谢钰,你疯了不成!” “唉唉,你冷静些,冷静些。”谢钰见他气成这样,忙是解释道,“你先别急着生气,小姑姑到底是我堂姑,亲的,我就一个亲叔爷,他就一个姑娘,我总不至于将她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要是不好,我犯得着这样为她谋划吗?” “这女子啊,总是要嫁人的,这嫁人也跟投胎似的,要是嫁的不好,这一辈子就不如意。” “容九这人吧,性子寡淡冷清了一些,可是寡淡冷清也有寡淡冷清的好处,对于纳妾什么的,定然是没有想法的。” “而且容国公府家教甚严,还有什么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容国公夫人你也知道吧,那可是安定郡主,满帝城最讲道理的人了,人说这女子嫁人,最难的便是婆媳关系,有一位讲道理的婆婆,那日子过得可轻松多了。” “再则,容国公府不是还有个王爵吗?容国公夫妇俩就两个儿子,容世子定然是继承国公府的,那定王的王爵,少不得便是容九那厮的。” “这嫁过去了,指不定日后便是一位王妃了。” “这会儿还没多少人知道容九回来的消息呢,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疯了一样往上扑,我这正好得了这样的好机会,谋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不好的?” 谢宜陵听了谢钰的这番话,倒是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有些犹豫:“可是阿姐未必会喜欢那容九,容九也未必看得上阿姐啊......” 谢钰又笑了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非要摁头让他们在一起了,不过是让他们见个面。” “若是看上了那是好事。若是看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是不是?我又不是带着容九去相看姑娘,我啊,带着他看顾二爷的蛐蛐呢!” 谢宜陵:“!!!” 讲真,他这侄子虽然吊儿郎当了点,但是脑袋瓜是真的好使。 谢宜陵虽然是个少年,可有些事情该懂还是懂的,撇开容九这人有些冷清之外,不管是身份地位容貌还是家庭关系,都是上上乘。 这嫁人还是有些讲究的,要是嫁入高门,有些姑娘少不得从孙媳做起,上头压着两任婆母,要是遇见婆母不友善的,日子过得也是煎熬。 若是嫁寒门,少不得要陪着他一路从底下爬上来,一辈子汲汲营营辛苦劳累。 容九这样的条件,那真的是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家世好,婆母讲道理,不磋磨儿媳立规矩什么的,而且日后很大可能会继承爵位,分府当家做主。 谢钰固然想过若是能与容国公府结亲谢家如何得利的,但是不得不说,他给谢宜笑挑的这个,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 情情爱爱那些都扯远了,只要日子过得不错,没有那么糟心事,那就是好亲事了。 虽然事情可能成不了。 谢钰道:“这事情也是我先前见到你买糕点时突然起意的,你要是为了小姑姑好,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万不可向长辈或是别人提起,若不然到时候不好收场。” 氏族多以家族利益为重,且谢宜笑又没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父母,若是谢家人知道了这件事,起了心思,怕是会惹出事端来,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呢。 谢家固然是关心谢宜笑的,因着她是谢家女,会给她谢家嫡女该有的一切,但感情是很淡的。 他们可能不会将家族的姑娘往火坑里推,但是对方条件不错,又对家族有利,他们定然会费尽心思去做的。 到时候长辈插手,就和谢钰这样暗地里乱撮合不一样了,事情一旦放在明面上,若是事情不成,对姑娘家的名声而言,总归是很不好的。 谢宜陵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定然是不会提的,你且放心吧。” “只是、只是我觉得,此事需得阿姐同意了才好,若是她不愿,那便算了吧......” 第14章 二姑娘也是可怜 叔侄二人之间的谈话暂且不提,当日夕阳日落之时,周氏那边便得了消息,说是武安侯夫人后日正好有空闲,便上门拜访。 消息传到各个院子里,几个姑娘也是急了起来,开始准备起了那日的衣裳首饰。 当天夜里,顾湘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有一桶水泼了下来,将她泼成一只落汤鸡,在三月里冷得瑟瑟发抖。 待她爬起来了的时候,那泼水的人提着桶就跑,顺道还将她寝室的大门关了起来。 顾湘心觉得事情不妙,待冲到门口拉门的时候,却发现寝室的门在外面锁住了。 顾湘顿时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上升了起来,她转身去寝室里看了一遍,却发现换洗床上的被褥和换洗的衣裳都被泼了水,湿漉漉的一片。 “许茵荷!”顾湘气得咬牙切齿,整张脸都通红扭曲着,她转身跑去门口那里使劲地拉门拍门,“快开门啊!快开门啊!” “开门!给我开门!” “给我开门!” 然而不管她怎么拍门叫喊,却没有一人前来给她开门,求助无果,她便想着自救,去了窗台那边推窗户,然而却发现窗户也从外面被封死了,怎么也推不开。 漆黑的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里面的东西也是零零落落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她蹲坐在门口处,抱着手臂静静地发呆。 顾湘知晓这应该是许姨娘的招数,为了给顾漪弄到武安侯府的这门亲事,那一对母女定然是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可是她喊这么大的声音,别处听不见,二房主院这边却听得见的,她的母亲也是应该听得见的,可便是如此,也没有出现来救她。 顾湘发了一会儿呆,又觉得这样子不行。 许姨娘和顾漪定然是想将她湿着身子在屋里关一夜,姑娘家身子弱,之后很可能会病起来的。 到时候她病怏怏的,武安侯夫人定然是不会看得上她,如此反倒是如了那母女二人的意。 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让这两个贱人如意呢! 要是顾漪嫁到武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这母女俩还不把尾巴翘起来,她那爹又一心只有许姨娘和她生的儿女,到时候别说是她母亲孙氏了,便是她和小弟也怕是没有什么活路。 顾湘慌乱的心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总是要解决眼前的困境的。 武安侯府的这桩亲事,她也是想要的,撇开母亲孙氏不说,她需要一个靠山保住她的亲弟弟顾知澜,若不然她和弟弟什么时候被那一对母女给害死了都不知道。 脑子拎不清的母亲她不想管了,但是弟弟她是不能不管的,日后她做了世子夫人,便是还不能将许姨娘她们压下来,她也可以将弟弟带去武安侯府去,到时候总会有活路的。 总比留在府里被人欺负得好。 想到这里,她便站了起来,先去柜子里看了看有没有能换的衣裳,只是可惜,这些衣服上的水应该不是泼上去的,是直接将衣服浸在水里再捞出来,没有一件是能穿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衣服丢在一旁,然后去检查床铺。 发现床铺上的被褥虽然湿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没有泼到的被褥,有些被面的另一面是干的,有些被面挡住了水,里面的棉被还是干的。 她心中一喜,摸黑去梳妆台处拿了一把剪刀,借着黑夜里一点细微的光将干的被面和棉被剪了下来。 然后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换了下来,将还是干的被面裹在了身上,抱着棉被去了临窗的木榻上,卷缩在角落里,打算这样熬过一夜。 不过她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挑了一身衣服挂在架子上,打算晾一晾。 明天早上要见人的时候,她总不能过着被面见人吧。 。 谢宜笑将替嫁的事情推出去之后身上轻松了不少,当日便在琴瑟苑中开始安心地养病,不过她身边有一个消息灵通的明心姑娘在身边,该知道都知道了。 “听说啊,昨天夜里,二姑娘睡得正好的时候被人兜头泼下一桶水来,人跑了之后还将门给锁了,里头的衣服也都弄湿了,一件换洗的都没有,还好二姑娘机智,剪了没湿的被面和棉被熬过了一夜。” “今日早上,二姑娘便直接告到了夫人那里,让夫人给她做主。” “夫人将二房的人都请了过来,审问此事,许姨娘不承认,说是二姑娘陷害她,这些都是二姑娘为了武安侯府的亲事自己弄出来的。” “二姑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许姨娘做的,而且一旁二夫人又是劝又是求的,希望她息事宁人,安安分分的不要闹事......” 说到这里,明心叹了一句:“二姑娘也是可怜,摊上了这样的一对父母。” 可不是嘛,真可怜,就连她的母亲都不晓得疼她,不晓得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还拖她后腿,让她咽下这苦,这还不如没有呢。 谢宜笑从书册中抬头:“好了,她可怜,你姑娘我现在渴了,快去给你姑娘倒一盏水去吧。” 明心闻言顿时又明媚开朗了起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姑娘你且等等奴婢这就来。” 过了一会儿,明心便提着一个提盒回来了,她伸手从提盒里拿出一个碗来放在梅花茶几上,温声开口:“姑娘,该喝药了。” 谢宜笑每次听她这语气总有一种武松他大嫂让大哥喝药的即视感。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 明心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不过见是她笑了也高兴,只要主子高兴就好,不要像以前那样郁郁寡欢,整个人就像是衰败的花似的。 如今生机勃勃的,笑得多好看啊。 于是她也傻笑了起来。 谢宜笑有心想让她下回换个语气,免得她忍不住要笑场了。 她正想开口呢,便见屋子里走进了一个婢女,正是院子里的二等婢女红茶。 红茶站在纱帘外面微微屈膝行礼:“奴婢拜见姑娘,姑娘,二姑娘前来拜见。” 昨日下午,谢宜笑便让人将珠帘换了,换成了天青色的纱帘。 “二姑娘?顾湘?”谢宜笑微微诧异,“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红茶微微摇头:“奴婢不知,只是见二姑娘红着眼睛,瞧着挺可怜的,怕是有事情求姑娘相助。” 第15章 顾湘相求 “有事相求?”谢宜笑微微一顿,思量片刻之后才道,“那便请她进来坐一坐吧。” “是。”红茶领命退了出去,去将顾湘请进来。 明心催促她赶紧喝药:“姑娘,快些喝了。”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碗,然后道:“还有些烫,再晾一晾可以一口闷了。” 明心想了想也行:“那姑娘一会儿一定要喝的。” “嗯。” 说话间红茶已经领着顾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支简单的金簪,脸色有些苍白,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窄袖青衣的婢女,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帝城的权贵氏族之中有一桩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家族嫡女,身边伺候的是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一等婢女贴身伺候,二等婢女专门帮忙跑腿做事的,若是庶女则是减半。 谢宜笑身边的一等婢女是明心明镜,二等婢女以红字开头,分别为红茶、红枫、红荷、红纱,四人各司其职。 红茶管的是来往客人的接待,通报、引路、送客之类的,红枫则是管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清洁问题,每日要盯着下面的人清扫擦拭修剪树木管理花圃盆栽等事宜。 红荷则是管着吃食方面的,每日厨房有什么,主子要吃什么,等等诸多事情,让主子吃得开心满意了。 最后一个红纱,管的是四季衣裳的,像是衣裳的保存,熏香,和浆洗房交接洗衣等,另外每个月做什么衣裳,她都要和绣娘这边沟通。 顾湘是侯府嫡女,也应该是按照嫡女的份例才是,她原本也是有两个一等婢女的,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赶走了一个,后来只剩下一个。 周氏为府上的主母,也曾有心给她添一个,只是许姨娘从中搅合,孙氏又立不起来,还拖后腿和稀泥,于是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至于二等婢女,就挂个名,有和没有差不多。 如此,顾湘身边只有一个名叫照水的婢女。 说起来顾湘这嫡女混的也是尤其可怜了一些,也难怪像是个刺猬似的,谁要是惹了她就刺谁。 顾湘有些狼狈,脸色也有些尴尬:“表妹,冒昧打扰。” “表姐。”谢宜笑脸上带笑,“我身子不适,便不与你客套了,且坐吧。” 顾湘也不擅长与人寒暄,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在木榻的一旁坐下,有人很快送上了一盏茶水,明心接了,放在她的面前。 顾湘看她的脸色苍白,娇柔虚弱,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了,案几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于是便问:“表妹今日身子可是好些了?” 谢宜笑道:“比昨日好了一些,还要喝几天药,再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大约也能好了。” 顾湘平日里都时常板着一张冷脸,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强势跋扈不好欺负的模样,旁人都说她心高气傲,性子不好,不好相处,可若是她软弱半分,都是要被许姨娘那一对母女欺负死的。 不过也因为如此,她的名声算不得好,也没什么朋友,便是与人交谈的时候,也是有些僵硬的。 “那就好。”顾湘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放缓了一些,然后又开始僵硬了起来,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有些难以启齿。 谢宜笑坐在一旁,见是她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低头看着袖口的缠枝花绣,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对方开口:“表妹,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顾湘脸色有些僵硬,别别扭扭的:“想来你也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今日前来,是想让你收留我一晚的。” 顾湘也不是为难人的人,只是她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江氏不管这事,周氏倒是想管,不过二房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太多,最多是将她送回去,然后警告训斥许姨娘,不过也没什么用。 顾滢与她是对手,也不会帮她,思来想去,她只能来找谢宜笑了。 “表妹,虽然我如今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但若是我日后能当上世子夫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在所不辞。” 谢宜笑抬眼看她,见是她表情虽然有些僵硬,目光却是坚定的,甚至有些一意孤行的意味。 顾湘人倒是不坏,就是活得有些艰难,她大约觉得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嫁入武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日后便能成这个泥坑里出去,甚至还能护着她弟弟。 按照谢宜笑所想,最好是顾漪嫁过去,这两人倒是绝配,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可是顾湘非要争这个。 谢宜笑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你想要做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你可知这其中的事情?” 谢宜笑见顾湘沉默,然后给她分析道:“别的暂且不说,首先说这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最满意的便是大表姐,堂堂侯府嫡长女,乃是长媳宗妇最佳人选,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明白,武安侯夫人定然是不够满意的,日后是要挑刺的。” “还有那武安侯世子,先前对大表姐也是一片情深,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你若是嫁了过去,使得他与大表姐错过,日后怨你恨你,欺辱打骂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想要这桩亲事的缘由,不过是想护着自己和弟弟,但是将来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好,只望你三思而后行。” 顾湘笑了一声,声音无奈又苍凉:“我自然是知道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的,只是若是我不争,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便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我母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日后我和知澜指不定就落在许姨娘手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意已决,定然是要争一争这桩亲事的,我相比大姐虽有诸多不如,但是对比另外两个,到底还是侯府嫡女,总是有胜算的。” “此番,还请表妹收留我一晚,让我过了今夜,来日定然相报。” 第16章 指点方向 既然她这般想要这桩亲事,而且也知道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日子,谢宜笑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可以帮一帮的,若不然她回去了,明日能不能安全地出现还说不准。 只是若是留了,定然是要得罪许姨娘和顾漪的。 这两个女人疯起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她自己可能会被报复或是殃及,这与她置身事外苟活的理念不太合适。 但是顾湘都求上门了,她若是拒绝了,也太过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了。 谢宜笑思来想去,提议让她去找周氏。 顾湘有些不情愿:“这大伯母,大伯母未必会......”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这就是你不懂得变通的地方了,你来我这里,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许姨娘在府上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暗藏了多少人,若是真的想要压得住她的,只有外祖母和大舅母了。” “外祖母清静惯了,你也不必去打搅她,至于大舅母这里,你便和她分析状况,将你嫁到武安侯府的好处说给她听。” “三表姐是个有心计的,而且她一心一意为了她和她姨娘着想,她若是嫁过去对大舅母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二房这边庶压嫡,日后更乱,对她这个主母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四表妹,长房庶女,这世间上的女子啊,便是个个都表现得大度贤良,可对于夫君和旁人生的孩子,都如同心口的一根刺。” “而且四表妹若是做了世子夫人,那她的姨娘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大舅和大舅母不得不给几分颜面,到时候,长房这边指不定便出了一位贵妾了,大舅母心中怕是也有计较。” “可你却不同,你是二房嫡女,与她并无恩怨,而且亲生的母亲不可靠,你只需向她投诚,日后她做了世子夫人,定然亲近她,日后相互照应,孝敬于她,将这桩亲事利益最大化。” “你这般说,她指不定还会高看你一眼,甚至愿意推你一把,助你成事了。” 要说顾湘委实是不够聪明,既然想要这桩亲事,暗地里和许姨娘顾漪勾勾斗斗做什么的,直接去找周氏啊,若得周氏相助,事情便成了大半了。 顾湘最开始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到后面,隐约是听明白了。 谢宜笑道:“我知晓你性子有些强硬,素来不肯向人低头,但是这桩事,既然是要求人,你求我,我最多也是能收留你一夜,但你去求大舅母,指不定便能成了。” “你若是不信,姑且去试试罢了,不过低个头罢了,人活在这世间上,哪里能不低头的,能屈能伸才能活得更好。” “若是那边不成,你再回来就是了。” 顾湘思来想去的,竟然觉得有道理,虽然她一向都不肯低头,可是这个时候,若是事情能成,低个头算什么。 “多谢表妹提醒,我这就去求大伯母去。” 谢宜笑点点头:“去吧。” 谢宜笑慢悠悠地看着顾湘脚步匆匆地离开,然手伸手抬起案几上的碗喝了一口,入口之后差点没吐出来。 靠! 好苦! 她端到药碗了。 猝不及防这么苦,她整张脸皱成一团,正想要不要吐出来,一旁的明心就瞪了过来:“姑娘,不能吐!不能吐!您要是吐了,奴婢再让人给你熬一碗!” 这贴身婢女真的是糟心! 谢宜笑无奈,只能咽了下来,不过既然都已经苦了,药也不太烫了,她就端起碗憋着一口气闷了。 见她喝完了,明心总算是露出笑容来:“姑娘真的是太好了。” 谢宜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好,她只想叛逆,好吧,还是活着要紧,药还是得喝的。 顾湘这一去,不久之后明心便得来了消息。 “姑娘,夫人让二姑娘住进了幽若苑里头!” 幽若苑是顾幽住的院子,和琴瑟苑一般大小,是长宁侯和周氏为爱女所建造的院落,处处精美奢贵,是府上其她姑娘踮着脚尖都够不着的地方。 谢宜笑也是微讶:“幽若苑?” “可不是,听说三姑娘和四姑娘气得差点吐血了,府上的人又说夫人看中了二姑娘,想要将她推举给武安侯夫人呢!” 可不是要气得吐血,周氏不但是府上的主母,她还是长宁侯夫人,与武安侯之间的联姻,为了便是这两家之间强强联手,她若是推举了顾湘,顾湘又是府上的嫡女,事情便成了一大半了。 尤其是顾漪,怕是要气晕过去了,她和许姨娘想着让顾湘病一场起不来,谁知道顾湘反手去找周氏了呢。 “要奴婢说啊,那三姑娘和许姨娘也太坏了,二姑娘都要被她们给欺负死了,还是姑娘你聪明,给二姑娘想了这么一招。” 谢宜笑提醒道:“我给她支招的事情,你可万不可说漏嘴了,小心咱们被人记恨上,虽说只是一个庶女和一个姨娘,可这二人的心计可不简单,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呢。” “姑娘说的对。”明镜抱着一叠册子掀开纱帘走了进来,“你在外头说话可小心些。” 明心使劲点头:“我又不是傻的,自然是知道的。” 明镜道:“你知道就好,这两日府上事情不少,你也别是总往上凑,安安分分地呆在琴瑟苑就好。” “知道了知晓了。” 明镜将册子递了上去:“姑娘,这便是您要的册子。” 谢宜笑先前让明镜将原主的资产和物件册子找出来给她看看,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活着,在哪都是一样的,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牵挂。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好好活下去,自己有多少家底,也是要了解一下,以方便日后行事。 原主的东西不少,一份是她母亲昔日的嫁妆,铺子田庄都在江氏手里管着,还有一些物件布匹什么的,有些在谢家,有些便在院子的库房里封存。 另外她父母在她年幼的时候,也给她攒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都在谢家,至于她父亲的私产,也一直由谢家管着,她手上也有个单子。 最后就是原主这些年自己攒的和长辈送的。 本子厚厚地写了五册,家底丰厚将来日子不愁,若不是有男女主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在,她将来就寻个小白脸养着,也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只是可惜,若是她找个差一些的,日后指不定要跟她一起做池鱼,然后被一锅端了。 活着真难! 第17章 武安侯夫人 次日,天公作美,天空一片琉璃清明,院子花草上的晨露未散,姹紫嫣红的花在花圃中探出头,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花来。 周氏带着人从花园匆匆走过,很快便出了二门,走至长宁侯府的大门处,这会儿正好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周氏见此,忙是带着人上前去。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婢女,婢女取了小凳放在地面上,这才有一位穿着身穿海棠红交襟衣裙、外面穿着一身绣着缠枝花大袖长衫的贵夫人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的身形高挑,脸型有些圆润,头发高梳云髻,发间插着镶宝金钗和一支金莲垂金流苏步摇,这一身打扮原本便贵气不凡,再有她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一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姿态。 周氏出身普通,这些年虽然贵为一等侯爵的夫人,但是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行错一步遭人笑话,也不敢太过招摇压了别人的风头,所以她的打扮一直都是端庄贤惠温和的。 此时她穿着一身青色的齐腰衣裙,外面穿着一件同样是青色绣着兰花的大袖褙子,头上戴着莲花镶宝碧玺花簪,看起来端庄温和,但是在气势上,确实是有些不如的。 “武安侯夫人,欢迎欢迎!”周氏提着裙摆上前迎去。 武安侯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矜贵地点头嗯了一声:“长宁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出身尊贵,早年便一直看不上出身普通的周氏,觉得周氏一个山野村姑,有朝一日竟然与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平起平坐,她这心里就老不痛快,而且她还觉得周氏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先前看上顾幽,愿意定下这门亲事无非也是看中了顾幽是太夫人江氏亲自教养长大的,不管是地位容貌还是名声样样都不差,她也勉为其难和周氏做亲家。 只是没想到,她唯一看中的顾幽,事到临头了,竟然做出逃婚这种事情,害得武安侯府进退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另外选一个新娘。 还有她那个逆子,竟然吵着要取消婚事,等顾幽回来。 真的是要气死了。 周氏知道她心中不痛快,不过到底是长宁侯府无理在前,于是也忍了,她道:“武安侯夫人,快快请进吧,请。” 说罢,周氏便抬手请她进门。 一个侯夫人亲自前来迎接,又是亲自请她进门,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武安侯夫人心中憋着火气,可是也知道眼下不是真的能翻脸闹起来的时候,于是点了头,与周氏一同进了长宁侯府的大门。 另外一边的秋水苑里,四位姑娘正各自坐在桌子上,排成一排,在她们的桌子上,还放着不少今日清晨剪下来的花。 今日武安侯夫人要来,府上给她安排的是看几位姑娘的才艺表演,最简单最直观的便是插花了。 当下时代,并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相反,有才艺的女子才受世人的追捧,有《美人谱》曰:美人者,一之容,二之韵,三之技,四之事,五之居,六之侯,七之饰,八之助,九之馔,十之趣。 若说容貌,当是螓首杏唇犀齿远山眉芙蓉脸,再以云鬓荑指杨柳腰步步莲。 但是要说到技艺,需得先说吟诗作词、音律、下棋、写画、绣艺、跳舞等,再辅以养花、煎茶、焚香、插花等等。 像是前面这几样,但凡有姑娘能有一样技艺学得精巧的,便能令人高看一眼,日后说亲也能为其添加份量。 故此,这权贵世家的里的姑娘,从五六岁起,便会请先生教导读书识字和这些技艺,到了十岁之后,便会专心研究最为擅长的几个。 然而像是养花煎茶焚香插花这些风雅之事,虽然无需用心专研,但是个个都是要会的。 所以此时比插花,也算是极其公正的一样比试了。 此时,除了只是来凑数的顾滟,其她三人都在费心地摆弄着桌面上的花,想着如何拼凑出最出彩的一份,让武安侯夫人刮目相看。 然而顾湘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盯着手中的主花牡丹良久。 “有人啊,便是得了这牡丹,却也不知道有没有牡丹的命,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得住的。” 早上她们一过来,周氏便来了一次,说是让她们插花,一会儿让武安侯夫人看看她们的花,来是还带了几支主花,分别为牡丹、芍药、山茶、还有一支红色的海棠花,这些花都是刚刚从花房里剪下来的。 三个姑娘为了争这一朵主花,先是较劲上一场了,最后还是周氏开了口,将牡丹给了顾湘,又将芍药给了顾漪,将山茶给顾滢,最后一个凑数的顾滟得了一支海棠花。 牡丹花中之王啊,周氏点名给了顾湘! 顾漪不敢记恨周氏,却暗恨顾湘,心想不知道顾湘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周氏站在她这边。 看着顾湘一身牡丹衣裙,那缎面上的牡丹花纹光华贵气,实在是令她心里闷了一口气,顾湘哪里有这样好的衣裳,分明就是周氏给她的,而且这样式,显然是与顾幽以前穿的衣裙颇为相似。 不过那又如何...... 顾漪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便是她顾湘有周氏这个侯夫人相助又如何,今日能做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也只会是她顾漪! 顾湘回看她一眼,嗤笑一声:“三妹,别是得不到便说别人不配,这一支牡丹,我便是再不配,也是比你配。” 顾滢气呼呼的:“好了,你们若是不想要,什么牡丹芍药,随便一个跟我换都行。” 她还只得了一支山茶呢! 真的是气死了! 上头的女先生微微抬头,轻轻地咳了一声:“静心养性不得喧哗。” 顾滢气不过,然后转头问一旁的顾滟:“你将你上面的花给我一些,我觉得我的不够。” 顾滟原本有些不乐意,但是想了想,她今日就是个凑数的,而且顾滢的性子独,心眼小,若是不用给,日后定然是要记恨她的。 她在花里挑挑拣拣,这个不想给那个也不想给,挑到后面眼泪啪啪地掉下来。 第18章 现在连顾滟都来欺负她了! “唉,你哭什么啊?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你。” 顾滟可怜巴巴地掉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的容貌生得稚嫩了一些,虽然十三了,可是脸上肉乎乎的,像是还有婴儿肥,就瞧着像是被人欺负的大团子。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算是我怕了你了,我不要你的花了。”顾滢真的是头都大了,若是一会儿周氏来了,见顾滟又哭了,指不定又得教训她一顿。 顾滟哭得有些更咽:“真的不要了?” 顾滢烦都死了:“不要了不要了,你别哭了。” 顾滟哦了一声,然后快速地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转头开开心心地继续摆她的花了,仿佛先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顾滢:“......” 真的是差点气得之喘不过气来。 顾滟是面团子的性子,软软弱弱的,好欺负的很,但是唯一不好的地方,这个姑娘真的是太会哭了,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连好几次,顾滢都被她气得要心梗塞了,可是偏偏到了后来还不敢说她什么。 真的是要气死了,现在连顾滟都来欺负她了! 气死了! 顾滢气愤地拽了拽手里的帕子,却又不敢再做什么,自己气了一会儿,又怕是耽搁事情,只得静下心来开始插花,大约是过了两刻钟(30分),四位姑娘的插花都做得差不多了,外面便传来了说话声。 “便是这里了,秋水苑便是几位姑娘平日里上课的地方,今日可赶巧了,正是女先生检验她们插花功课的时候,武安侯夫人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吧。” 另一个声音道:“那我倒是要好生看看,想当年在闺中的时候,我也是插花的好手,每年春日,约着姐妹一同一起剪花插花煮茶,再玩个击鼓传花,选花为雅名,还去觅桐花凤,那会儿,可真高兴啊。” 桐花凤是一种小巧艳丽的小鸟,暮春时常栖集于桐花之上,因而得名‘桐花凤’,世人将桐花凤当作祥瑞的象征,称为凤雏,也做爱情的象征,姑娘们春日里得了兴趣,便喜爱去寻桐花凤。 “后来姑娘们陆续嫁了人,渐渐的,也散了,这做了妇人,哪里还有做姑娘时的轻快欢乐。” 可不是,这做姑娘和做妇人是不一样的,做姑娘的时候,除了需要上课学习,余下的时间便欢欢乐乐的,无忧无愁,有什么事情有长辈担着。 可是成了亲,便是大人了,需得上孝顺公婆,中间伺候夫君,往下还要照顾孩儿,另外还要打理私产,管理后院诸事,对外还需得结交关系,经营人脉。 这劳劳碌碌的,哪里还有做姑娘时的欢乐。 周氏笑道:“这女子啊,人生最松快的,也就是做姑娘这几年了,说起来,我们长宁侯府上的姑娘,各有各的性子,却一个都不差的。” “太夫人常说,既然是府上的姑娘,总是要好好教导的,日后也好给她们寻个好亲事,武安侯夫人见了,定然也是喜欢的。” “哦,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府上的几位姑娘。”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很快的便到了门口,有婢女上前去打起帘子,二人入内,女先生领着几位姑娘上前行礼。 “拜见长宁侯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 “拜见母亲(伯母),拜见武安侯夫人。” 四位姑娘站成一排,个个如同春日最娇美的花儿一般,或是端庄大气、或是明媚殊华、或是娇媚可人,繁花锦簇,美不可收。 便是武安侯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长宁侯府的几个姑娘养的确实好,尤其是这样貌上,个个都是不差的。 周氏道:“快些免礼,今日武安侯夫人上门做客,正好听说你们在插花,便一同来看看,她们几个今日如何了?” 后面这句话是问女先生的。 女先生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几位姑娘都是极其认真的,插花做的都极其不错。” 周氏转头笑问几位姑娘:“那可都是做好了?我与武安侯府夫人正好坐下来赏一赏。” 四位姑娘齐齐屈膝行礼:“都做好了。” 武安侯夫人的目光在几位姑娘身上扫过,眼底带着审视和挑剔,撇开最小的顾滟暂且不说,其余这三个,样貌都是生生得不错。 顾湘今日穿这一身大红交襟齐腰襦裙,外面穿着一身绣着金牡丹的大袖长衫,头上梳着姑娘家的流苏髻,发髻绾得精致细心,上头还簪着一套成套的牡丹累丝镶宝石发钗发簪,顶簪中间有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看起来贵气端庄,有几分顾幽的感觉。 顾漪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对襟齐腰襦裙,露出了绣着莲花纹的里衣,手上挂着紫色的披帛,发髻里簪着一些细碎的小花钗,再配上一支莲花步摇,看起来明媚温柔,婀娜多姿,是个善解人意懂得讨人欢心的。 顾滢穿着一身桃红的对襟齐腰襦裙,手臂上挂着桃红色的披帛,整个人也是明媚娇俏的,像是春日的桃花,娇美可人。 她察觉到武安侯夫人看了过来,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一些得意的笑容来,然后又回之一笑。 在顾滢看来,这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简直就是她囊中之物,顾湘顾漪再怎么都是二房的姑娘,她爹才是长宁侯,便是她自己个庶女,也比这二房的尊贵多了。 而且她那二叔还宠妾灭妻,家里乱得很,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谁人愿意与他做亲家? 武安侯夫人心下暗自比较,在她看来顾湘打扮打扮还算得上是端庄贵气,符合长媳宗妇人选,只是有顾幽珠玉在前,反倒是觉得像是次等品,且不说这容貌,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气质上都差了不少。 再说顾漪,顾漪婀娜温柔,是个招男人喜欢的,但是作为当家主母的,却不爱这个,觉得不够端庄,将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都没有心思做正事,这俨然是上不了台面妾室的做派。 而且武安侯夫人也听说过长宁侯府二房的那些事情,心觉得顾漪是被她姨娘养大的,会和她那姨娘一样下作不要脸。 还有顾滢,长房庶女,也不端庄也不优雅,自视不清,还有一股子小家子气。 武安侯夫人怎么对比都觉得不满意,心里的那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觉得糟心极了。 “既然你们做了插花,便都展示出来看看。” 第19章 ‘一枝独秀’与‘六宫’ 武安侯夫人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会儿却掩饰得很好,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几个姑娘听了,觉得武安侯夫人愿意费心看她们的插花,便是对她们很满意的意思,于是便都露出了笑容来。 周氏道:“如此,你们便拿出本事来,让我们瞧一瞧。” 几个姑娘齐齐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将已经插好的花给二位看,顾滢觉得自己的花有些不满意,末了还手忙脚乱修修补补。 周氏和武安侯夫人在一旁的一张案几边上坐下,有婢女送上了两盏茶水和一些吃食。 顾漪跃跃欲试,正想上前,周氏的目光扫了过来,然后道:“既然是要看花,你们便一个个地来,且看看你们能做出什么名头来,若是得了武安侯夫人的一句夸赞,回头我便奖励你们。” 说到这里,周氏又道:“长幼有序,便从二姑娘开始吧。” 顾漪原本有些欢喜的脸色淡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又扬起了得体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柔知礼,她笑道:“那就让二姐先来好了,二姐的插花最好了,在这帝城里都是有名的,武安侯夫人可得好好看看。” 这便是要给顾湘戴高帽的意思了。 有道是期待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这会儿顾漪给顾湘戴了高帽,一会儿只要顾湘表现得有半点不妥,便会让武安侯夫人不喜。 顾湘倒不至于真的蠢成这个样子,连顾漪这样给她挖坑都不知道,于是她便淡淡地开口:“三妹抬举我了,我的技艺与几位姐妹相差不多,当不得什么有名无名,三妹如此说,将擅长此道之人置于何地?” 顾滢的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是啊,三姐,她哪里有名了?我倒是觉得她平日里都不用心,连我都不如,你竟然说她名满帝城,莫不是看岔眼了?” 顾滢心里好不痛快,也藏不住事,此时脸色难看,袖口也是死死地捏紧。 今日一早顾湘穿着这一身,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顾湘哪里来这样好的衣裳,而后周氏又将牡丹给了她,现在还说让她先展示,显然是中意了她,想要推她一把,让她做世子夫人。 要说这顾湘虽是嫡女,可到底是隔房的,她才是喊周氏一声母亲的人,周氏已经不为她着想,反而将事情推给了顾湘! 顾漪心里骂了顾滢一声蠢货,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也只能道:“想来是我记错了,不过二姐的插花当真是做得极好的。” 顾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三妹下回可要记清再说,这一次只是说我插花做得好,不过是个小事,若是无凭无据地诬陷了旁人,又让别人无法辩解,坑害了别人,那就是大错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顾漪张嘴便胡说八道,不积口德,不是个真诚公正的,若是这样性子的女子做小媳妇被人管着还好,但是做长媳宗妇定然是要不得的。 顾漪脸色一变,正想与她辩论几句为自己正名,但一旁的周氏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好了,快些准备准备,我与武安侯夫人就等着了。” 顾漪当下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过周氏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咬牙忍下来。 算了,顾湘便是表现得再好,到时候也做不成世子夫人,且让她再嚣张一会儿。 顾湘转头走回桌边,然后将她所做的插花送了上去,她插花所用的盛放之物是一只鎏金花瓶,花瓶上绘画着龙凤呈祥,贵气十足。 插花以一支红艳开得正好的牡丹为主花,边上配置其余各色花草,百花簇拥,牡丹一枝独秀,贵不可言。 顾湘将插花放在周氏和武安侯夫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屈膝行礼:“伯母,武安侯夫人,阿湘有礼了,此花名为‘最是牡丹倾国色,花开时节百花羞’。” “牡丹为百花之王,乃得百花臣服,是为陪衬,其一枝独秀,灼灼其华,艳艳其光,当得其贵气。” 武安侯夫人微微点头:“不错。” 武安侯夫人是个很讲究身份地位的人,牡丹乃是百花之王,既然为王,那么百花自然便沦为陪衬,在花王面前黯然失色。 顾湘这插花配得不错,很能突显出牡丹的贵气和地位来。 周氏也是满意地点头:“阿湘确实是不错,她之前便时常照顾母亲,也常在祖母面前伺奉,是个极其孝顺的姑娘。” “而且性子也要强,我着实是觉得姑娘还是性子强一些的好,总不至于在别人欺负的时候都不敢还回去。” 武安侯夫人从一进门看到顾湘穿的这一身衣裳,大约是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满意了几分:“是个不错的孩子,若是为长媳,倒是能多护着家里小的。” 周氏含笑:“正是这个道理。” 顾湘闻言心中定了许多,又行了个礼,便将插花带了回来。 顾漪是第二个上来的,她的插花选用的是绘着踏春游玩的粉彩白瓷花瓶,花瓶圆肚,比顾湘的瓶子矮了不少,但却也是雅致精致。 她所用的主花是芍药,芍药有花中皇后之称,她见是顾湘牡丹一枝独秀,却另寻溪径,此花以芍药为主,另有几朵各色开得正好的花与其相互呼应,再配以花草,瞧着也是极美的。 顾漪微微施礼,然后温柔地看着武安侯夫人:“伯母,武安侯夫人,阿漪这一花名为‘六宫’。” “六宫?”武安侯夫人微讶,然后抬眼看她,“这倒是有意思,为何名为六宫?” 顾漪微笑地回礼:“回夫人的话,芍药为花中皇后,即为皇后,宫中自有其它妃嫔,芍药最贵,却也诸华相互照应,以此才得繁花锦簇,枝繁叶茂。” 顾漪这‘六宫’自当是映射正室和妻妾之间的关系了,她的意思是若是她为正室,定然会与妾室好生相处,好为婆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孙。 相比顾湘的花王一枝独秀百花臣服,她这贤惠大度,更为宜家宜室。 第20章 怎么不见府上的表姑娘? 武安侯夫人目光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良久之后才笑了起来:“你的想法倒是不错,若是谁人聘娶你为妇,定然是一大幸事,得家宅安宁。” 顾漪温柔地笑了起来:“谢夫人夸奖。” 周氏脸色有些僵硬,心中暗骂了顾漪一句蠢货,这样的话也能说? 那武安侯夫人便是个性子独的,早年武安侯宠幸了几个妾室,哪一个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以为她是在给武安侯夫人表忠心,表明自己嫁过去之后会好好做这‘芍药’与百花和平共处,开枝散叶繁衍子孙? 怎么不想武安侯夫人还觉得她在讽刺自己,暗地里记她一笔呢? 再则,这话要是传到宫里去了,那不是给家里惹事?! 周氏已经在想着一会儿和武安侯夫人提一提,让她不要将事情传出去,再警告女先生几句,让她将这事给忘了。 顾漪回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瞥了顾湘一眼,见是她脸色有些僵硬,而后微微一笑,心道,你得了花王又如何,可既然是女子,一生最多也只能为后,不能为王。 顾滢见是两位姐姐表现得如此出色,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还是扬起了甜美的笑容上前去。 “母亲,武安侯夫人,阿滢这花名叫‘山居仙客,云中娇客’,山茶清贵高雅,美而不妖不俗,是那山林之中隐居的居士,又像是那云中翩然而来的仙子。” 顾滢取的是篮子为盛放插花之物,篮中雪白的山茶居在其中,边上有清雅的花草陪衬,更显得这一朵山茶清雅洁白,是花中仙女一样的人物。 若是换做旁的插花比试,顾滢这个确实也算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今日是武安侯夫人选儿媳。 前面有花王牡丹,贵气端庄强势,是长媳宗妇人选,后面还有个‘六宫’,能和谐妻妾,开枝散叶,贤惠不妒。 她这个‘山居仙客’美是美了,高雅清贵也是清雅了,可是也只是简单的一个插花,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便是要强行解释一下有,可是谁人愿意娶一位像是‘隐世居士’一样的仙客回家呢?这不是让她去伺候人了,而是别人伺候她了。 武安侯夫人淡笑:“阿滢这个倒是做得不错,倒是与我做姑娘时的风格有些相似,我啊,也偏爱这些高雅清贵之物,觉得俗物入不得眼,俗人不可结交,而今想起,实在是有些怀念。” 做姑娘时,和什么姑娘做朋友单凭自己高兴,可是嫁了人,尤其是做了当家主母,就要衡量利益得失。 像是此时,她心中恼火顾幽逃婚,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为了两府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坐下来选一个替嫁新娘,对这些人笑脸以对。 顾滢闻言笑了起来:“多谢夫人夸耀,阿滢也是最爱这些。” 最后一个姑娘便是顾滟了。 顾滟十三岁,并不是替嫁新娘的人选,只是个凑数的,她得了一支海棠花,只是用了一个梅瓶放置,也没有什么过多修剪添加花草陪衬,自然随意。 而她的桌子上,还放着好几个各色的瓶子,上面还做着各色的插花,都是她用剩下的配花做的。 顾滟上去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拜见母亲,拜见武安侯夫人,阿滟觉得这一支海棠本身便是极美,疏影随意,就无需再添加什么累赘了。” “阿滟觉得便唤作‘海棠疏影’好了。” 说完,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对着一旁的女先生行了个礼:“也请先生赐教。” 女先生在一旁坐了许久了,前面这三个都当她不存在,也只有顾滟尚且记得有她这个人。 女先生心中感怀,也为她说了一句话:“五姑娘于插花一道倒是极有灵性的,固然随性了一些,可做出来的东西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周氏笑道:“她啊,就是个性子憨的,成日就喜欢摆弄这些。” 武安侯夫人道:“瞧着憨了一些,却也是个真诚的,是个好姑娘。” 顾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夫人赞,阿滟就是喜欢这个。” 看了几位姑娘的插花,武安侯夫人对几位姑娘心里也有底了。 顾湘嫡女,身份自然是贵一些,而且这打扮起来也确实端庄贵气,性子也要强,为长媳宗妇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但早有顾幽珠玉在前,她宛若退而求其次的次等品,而且性格有些冲动,被一个姨娘欺负成这样,还被传出性子不好这种名声,显然是不够聪明的样子。 顾漪瞧着温柔善良贤惠大度,但是身上那娇笑婀娜的姿态,瞧着就是妾室的做派,手段是有,但是心思多,是个厉害的,但却是个庶女。 顾滢,长房庶女,身份比顾漪好一些,但是性子独,争强好胜的,什么都要争一争,而且什么都摆在脸上,这可不是做长媳宗妇的人选。 顾滟太小,不合适,又憨又单纯,若是小儿媳妇倒是合适,是个不争不抢过日子的。 武安侯想来想去,心觉得这人选便在顾湘和顾漪之间了,可是又觉得两者都令人不大满意,和她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差太远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长宁侯府上还有一位姑娘:“今日怎么不见府上的表姑娘?” 谢宜笑和顾幽一样,都是在太夫人江氏跟前长大的,顾幽是端庄贵气,谢宜笑则是温和善良,待人和气,同样都是许多人家看好的儿媳人选。 若不是谢宜笑及笄之后便一病不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她求亲的。 武安侯夫人这话一经问出,顾湘顾漪顾滢三人脸色就都变了变。 周氏的心也是咯了一下,只得解释道:“宜笑最近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一直也都在养病,成日病怏怏的,府上的人都担心着呢,前两日谢家的人又上门看了她一次。” 周氏这会儿倒是想通了,若是要和武安侯府结亲,自然还是顾湘好,若是换做谢宜笑,那不是成了谢家与武安侯府结亲了吗? 到时候还有他们长宁侯府什么事情? 说不准长宁侯府贴上一笔嫁妆,这亲事还和他们无关,凭白给谢家做了嫁衣! 第21章 怎么就不能让谢家知道了? 武安侯夫人倒是想起这一茬来:“哦?还病着?这都快两个月了吧?” 周氏道:“是快两个月了。” 武安侯夫人见周氏脸色有些不情愿,微微抬了抬下巴:“若是当真是病了,我既然来了,也去看望看望她去。” 周氏眉头一皱,见她执意要见谢宜笑,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按照道理,武安侯夫人来了府上做客,得知府上的姑娘病了,前去探望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礼数上,实则是不能拒绝的。 周氏道:“何需你亲自去看望她,我便派个人过去将她喊过来就是了,她虽然病着,却也不至于下不了床,眼下还有时间,不如让几个姑娘和你说说话。” 武安侯夫人也懒得走一趟,听她这样说,自然是点头:“那便请几位姑娘一起说说话吧。” 于是一行人移步隔壁待客的屋子里说话。 。 谢宜笑知晓今日便是武安侯夫人上门的日子,但到底事不关己,她便安心地在琴瑟苑里养病,连同想要去打探消息的明心都被她拦了下来,让她好生地在院子里呆着。 听完周氏派来的人所说的话,她心里咯了一下:“武安侯夫人想见我?” 难道是顾湘她们几个表现得不满意? 周氏派来的人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名为采菊,采菊道:“回表姑娘的话,武安侯夫人看完了几位姑娘的插花,便想起了表姑娘,问姑娘为何没有一同。” “夫人说表姑娘病了,最近都在休养,武安侯夫人便说要来看望姑娘,夫人道怎么能让武安侯夫人亲自走一趟,于是便让几位姑娘陪着武安侯夫人说话,派了奴婢过来请表姑娘过去一趟。” 谢宜笑伸手捂了捂心口。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没扯完,还将她给拽进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忍下来:“你回去告诉大舅母和武安侯夫人一声,说我一会儿便去拜见。” 采菊应了一声是,而后便告辞离开了,谢宜笑靠在软枕上,伸手拍了拍额头,觉得头都大了。 明心也急了起来:“姑娘,该怎么办才好?” 谢宜笑转头看她:“慌什么。” “怎么不慌,那武安侯夫人要见姑娘,定然是对二姑娘她们不够满意,这才想起姑娘来,不行不行,咱们得派人告诉谢家。” 说着她就转头要往外面走去。 “站住!”谢宜笑被她吓了一跳,忙是将她喊住了,“你快回来!别让人去谢家。” 明镜急忙是上前将她给拽住了:“你就不能带点脑子吗?此事是不能让谢家知道的!” “怎么就不能让谢家知道了?”明心想不明白,在她看来,寻了谢家过来帮忙做主才是正经的。 明镜顿了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谢宜笑道:“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虽然这替嫁不大好听,但挡不住男方是武安侯世子,是侯府继承人,将来身上可是有爵位的,若是武安侯夫人真的看中了我,到时候和谢家商议此事,也未必不能成的。” “到底利益就在眼前,谁能算得准这人心呢,而且武安侯世子,看上去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算不得是一个坑。” 谢宜笑从来没想过将这事捅到谢家去,怕就怕谢家也起了将她嫁到武安侯府的心思,到时候这三家坐在一起商议,事情可能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说来说去,只因她没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父母在,谢家人待她再好,可到底是家族利益为先,给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不算是将她往火坑里推,便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了。 明心这么一听,就更急了:“可不能求助谢家,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道:“你先不要慌,去给我寻一个素一些的衣裳,明镜给我画一个憔悴一些的妆容,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就是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谢宜笑叹了口气。 明镜给她画了一个憔悴的妆容,她这具身子缠绵病榻近两个月了,便是她这两天开始休养,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养好的。 身体很瘦,瘦得风一吹就要倒,脸也很瘦,瘦得脸颊微凹,脸色苍白无血,柔弱虚弱得像是伸手轻轻一捏就能捏碎的泥人儿。 谢宜笑先是让明镜将黛眉晕开,然后细细地眼下、脸颊边抹了很细很薄的一层,然后才覆上脂粉,那细细的一层压在脂粉下,若不是凑得太近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是如此一来,显得她这又瘦、脸色苍白无血的脸隐隐还有些发青,那是一种覆上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住的虚弱和破碎感。 原主这张脸与她也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因为瘦得厉害下巴已经有些微尖了,就应该是个有点肉的小圆脸。 若是哭或是伤心的时候破碎感很强,可怜柔弱得令人看着都心生怜惜,但是笑起来又很阳光很甜,仿佛是春暖花开。 她朋友说她应该去做演员,演什么像什么,而不是做什么生活主播,守着手工店过日子。 明镜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松了口气:“姑娘这个样子,武安侯夫人定然不会再对姑娘有什么想法的。” 病了近两个月了,原本健康的姑娘成了这个瘦弱虚弱的样子,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这距离婚期眼下只有一个月了,谁人愿意一个病怏怏的姑娘进门。 “那就好。”谢宜笑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于是便带着二人出了琴瑟苑往秋水苑走去。 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她便让二人上前来扶着她,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到秋水苑门口。 这会儿院子里的人正有人在弹琴。 顾漪是个能说会道的,尽管武安侯夫人觉得她有些像是妾室的做派,但还是被她哄得笑个不停。 末了,顾漪还说起了自己的琴艺,还让人将琴座抬了进来,为大家弹奏一曲。 顾湘坐在一旁笔直地坐着,脸色有些僵硬。 第22章 二夫人娘家孙家的人来了 “夫人,表姑娘来了。” 周氏睨了顾湘一眼,觉得她实在是不争气。 既然这么想要这桩亲事,这个时候就该和顾漪一样凑上去讨武安侯夫人的喜欢啊,自己端着架子放不下身段,又见不得别人费心费力,这脸色是给谁看啊! 自己不努力,靠着别人帮忙有什么用处。 “是宜笑来了,快些请她进来。”周氏笑了笑,然后转头和正在听曲的武安侯夫人道,“武安侯夫人,宜笑来了。” “哦?她来了?”武安侯夫人回过神来,心下有些诧异,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以为不来了。 顾漪见武安侯夫人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当下气得弹错了一个音符,她心下一慌,竟然忘了如何继续。 武安侯夫人这会儿突然转过看过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站起来赔礼:“夫人见谅。” 只是这曲子却是再也弹不下去了。 武安侯夫人笑道:“说什么见谅,我平素见你们这些小姑娘见得少,难得听你一曲,也觉得不错,三姑娘的琴艺在这帝城也是能排得上好的。” 顾漪的琴艺确实好,在这帝城的贵女里也小有名声,若不然她也不敢拿出来在武安侯夫人面前秀,只是没料到半途被打断了。 顾漪将心里的那口气压下去,脸上露出笑容来:“多谢夫人赞,有夫人这句话,也不枉费阿漪这么多年费心练习,夏热冬寒也不敢懈怠,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武安侯夫人点头:“三姑娘的琴艺确实不错。” 武安侯夫人其实对顾漪还是挺满意的,但是又觉得这姑娘做她儿媳却不行,心思太多,又妖妖娆娆的勾男人的心,她可不想要这样的儿媳。 但是她娘家有个侄子,虽然也是嫡出的,却不是嫡长子,那个混账成日地往柳街花巷里跑,院子里还有几个妾室,成日的厮混。 她便想着,若是这顾漪嫁过去了,指不定便能将她那侄子的心思给勾回来了,不求他日后有多出色,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就成。 她娘家虽然比不上侯府,却也是不错的门庭,顾漪一个庶女,也正好相配。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心思听顾漪弹琴。 明心明镜左右扶着谢宜笑从门口进来,她穿着一身水青的齐腰襦裙,可能因为有些怕冷,外面还穿着一件绣着山茶的半袖对襟袄子,看起来青素清雅。 但是也正是因为青素清雅,更显得她的身形瘦弱,脸型也瘦,那苍白有些发青的脸色,仿佛覆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 武安侯夫人吓了一跳,当下惊得手中的帕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她确实是知晓谢宜笑病了的消息,她病了这么久,长宁侯又不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府医看了,外面的大夫也看了,御医也请了,如此,自然是有消息传出去的。 “谢姑娘?” 谢宜笑虚弱地一笑,由着明镜扶着她上前行礼:“见过大舅母,见过武安侯夫人。” 行礼时,也需得讲究尊卑亲疏,武安侯夫人与周氏同为一等侯爵的夫人,周氏是她大舅母,所以她行礼的时候,需得先向周氏行礼。 周氏见她这般虚弱,也是有些吓到,忙是让婢女扶着她去一旁坐下:“快些坐下,我前两日看你好了一些了,怎么今日又虚弱了一些?可是又病了?” 周氏对她,其实也是用了真心的,这会儿担心也是真的担心。 谢宜笑由着明心明镜扶着去往一边的位置上坐下,她缓了一口气,这才慢慢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有些畏寒,觉得身上有些冷。” 这倒是真的,病了这么一场,身子实在是有些虚,如今都已经是三月了,别的姑娘早就换上了春衫,而她出门的时候还要带上一件小袄,若不然风一吹,觉得骨子里都发冷。 武安侯夫人听了她这话,倒是微微抿了抿嘴角,心想,这个时候觉得冷,莫不是这大病了一场伤了身子? 这要是伤了身子,日后子嗣艰难,到时候没有嫡长子,那就尴尬了。 武安侯夫人先前还以为周氏不肯将谢宜笑嫁入武安侯府,怕是亲事变成武安侯府和谢家的事情,长宁侯府不能从中得利,所以不愿让她见谢宜笑。 但是如今一看,周氏确实没有欺骗她的。 能瘦成这个样子,脸色也是苍白无血,显然是病得不轻,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眼下还不见好,说句难听的,能熬多少日子都不知道。 武安侯夫人当时便歇了心思,不过也觉得她病成这样实在是可怜,于是便道:“你这姑娘,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跑这一趟,虽然我也算是你长辈,但去看看你也是使得的。” 谢宜笑道:“我来拜见夫人才是应当的,不敢劳烦夫人。” 武安侯夫人又道:“说起来你这病可是请过什么大夫了,吃过什么药了?” 周氏道:“府上的府医,先前也是侯爷请回来的,给人看诊的本事也是不错,帝城里的大夫也请了,御医苑的御医,也请回来看过的。” 武安侯府夫人道:“便一直不见好?” 周氏摇头:“一直不见好。” 其实周氏隐约知晓谢宜笑多半是心病,也知道是因为是顾知轩之故,可是再心疼谢宜笑,却不会牺牲自己的亲儿子,更何况她觉得谢宜笑没了父母,不大吉利,不合适做她儿媳。 “我倒是听说北城城外有个叫孙先生的老大夫,听说医术很好,早年行走天下,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若是你有心,倒是可以去请一请。” “当真?” “自然是当真了,我岂有骗你的道理。” “那我一会儿便让人去问一问。”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门外有婢女匆匆来报:“拜见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拜见几位姑娘。” 周氏微微蹙眉,回头问道:“何事?” 她分明是嘱咐过的,今日她要招待武安侯夫人,没有什么大事便不要来烦她的。 那婢女忙是道:“回夫人的话,二夫人娘家孙家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要商量二姑娘和孙家公子的亲事......” 第23章 二姐该不是要和孙家表哥定亲了吧? 二姑娘和孙家公子的亲事? 这两人什么时候要议亲了?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周氏脸色大变,顾湘豁然站了起来:“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要与孙家的人商量亲事了?!” 谢宜笑心里也咯了一下,心道这事情要坏了。 武安侯夫人便是心中对顾湘有些不满,觉得她与顾幽差得太多了,可总不会放弃她去选择顾漪的。 一个庶女做她的儿媳,还是堂堂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她走出去怕不是都要被人嘲笑死了,她做不来这么丢脸的事情,所以只要她还想和长宁侯府结亲,只能选顾湘了。 可如今闹这么一出,若是顾湘与孙家扯上什么关系,这事情怕是成不了了。 周氏见顾湘如此失态,当下便训斥她:“稍安勿躁!我是什么教导你的,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顾湘心头一凛,心知自己刚才冲动了,于是忙是跪下来:“伯母见谅,侄女刚刚失态了,只是侄女听闻此事,觉得太过荒唐,这才忍不住,还请伯母宽恕我这次。” 大家嫡女,日后大多数都是要做长媳宗妇的,遇见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她们需得沉稳不惊,处事泰然,稳坐这宗妇主母的位置。 顾湘还是冲动了一些。 “二姐与孙家有什么亲事?莫不是和孙家的那位表哥?”顾滢突然开口,眼底还有些幸灾乐祸,“二姐该不是要和孙家表哥定亲了吧?这表哥表妹的......” “阿滢。”周氏脸色一冷,一眼扫过去,顾滢吓得手一哆嗦,当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武安侯夫人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若是顾湘要与孙家议亲,周氏这是耍她玩是不是? 她将茶盏放在桌面上,假笑道:“既然府上有别的事情,若不然我先告辞了。” 周氏忙是道:“武安侯府夫人且慢,你我两府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家丑不能让你知晓的,既然今日已经在这里了,就当是陪陪我,好将这些事情问个明白。” 说到这里,周氏还放低了身段:“你也知道我处理这些事情也是不如你,还待你指教指教。” 周氏不能让武安侯夫人离开。 原本双方也差不多将顾湘替嫁的事情定下来了,此时闹出这样的事情,像是顾湘与那孙家公子真的有不清不白的事情一样,若是武安侯夫人一走,这桩亲事便成不了。 故此,周氏顾不得丢人,只想将武安侯夫人留下来,让她知晓事情的真相。 武安侯夫人心中也压着火气,闻言微微压了压下巴,给了她一个机会:“既然如此,我便坐在这里好好看个明白。” 周氏松了口气,便差遣婢女:“去将二夫人和孙家的人请过来,我倒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咱们府上的姑娘要与孙家议亲了。” 谢宜笑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了两声,一旁的明镜拍了拍她的背,又让人给她上一盏温水,给她喝几口。 周氏见此,缓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觉得不舒服,还是回去歇着吧。” 谢宜笑摇头:“我倒是不打紧,就在这里陪着大舅母也好。”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里诸人的神色收入眼中,顾湘跪在地上,又气又恨,眼睛都有些发红,只是被周氏训斥了,这才老实了下来。 顾滟坐在角落里,睁大一双眼睛一脸懵,还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湘,担忧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顾滢虽然被周氏也训斥了一句,但是这会儿又缓和了过来,眼底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因为被训了,她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顾漪,虽然坐在位置上不懂,嘴角却微微抿起了一些笑意,似乎是带着一些看好戏的意味。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心想着今日这一遭会不会和许姨娘顾漪母女二人有关,若是顾湘嫁不了武安侯世子,那么接下来的那个人定然是她了。 她坐在位置上,也有些为顾湘担忧,若是别的都好解决,怕只怕孙氏那个脑子有坑的坑自己女儿,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不多时,孙氏便领着一个身穿半旧衣裙的女子进来,那女子头上插着一根金簪,簪子的颜色有些黯淡,显然家境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她腰板笔直,显然还是端着一些架子的。 “大嫂,武安侯夫人。” “妇人洪氏,拜见长宁侯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 二人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 周氏点头:“是二弟妹和孙夫人啊,来人,看座,上茶。” 洪氏道了谢,然后与孙氏一同落座,周氏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孙氏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安地低下头来。 说起来,周氏也不过只是一个山野村姑。 长宁侯年幼时被人拐卖,是周家收留了他,还将他养大,十年后,长宁侯寻回长宁侯府做了世子爷,也不知道是因为情意还是恩情将她娶了回来,让她做了自己的夫人。 周氏从山野村姑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心中何尝不是害怕担忧的,但这一路磕磕绊绊的,尽管还是有一两点的不如意,也算是熬了过来。 而今,在这帝城里,便是武安侯夫人这样的人,也只是心里吐槽她两句出身不好,不敢明面不给她面子。 而孙氏呢,一个落魄氏族的贵女,越活越是往下,半点侯府二夫人的气势都没有不说,还被一个妾室压得死死的,自己还蠢。 “孙夫人?” “长宁侯夫人。” “听说你此次前来,是要商量你家公子和二姑娘的亲事的?” 洪氏捏了捏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她道:“回夫人的话,正是。” 周氏又问她:“那这门亲事,是如何商议得来的?什么时候?” “也别怪我这个隔房的伯母手长,我既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府上的姑娘要议亲,也是要了解了解情况的,可愿与我说说?” “自然。”洪氏道,“此事啊,其实是我与姑奶奶私下商议好的,想要将阿湘许给她表哥,我的亲儿阿文......” 第24章 二表姐如何与孙家表哥两情相悦了? “这不,先前一直没有空闲,事情便耽搁下来了,正好今日闲着,便上门来想要与夫人说说此事,若夫人觉得没有异议,到时,我们孙家便请媒人上门来说亲。” 周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清不淡道:“原来是还没有说亲啊,那就好办了,这桩亲事我不同意,孙夫人还是请回吧。” 洪氏脸色一变,她冷声问:“怎么就不同意了?侯夫人,我敬你是长宁侯府的夫人,这才前来与你说一说,也当是给你这个面子。” “但此事,姑奶奶和姑爷也都同意了,要将阿湘许给她表哥,以结两家之好,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母都同意了,旁人可做不得主说什么反对的话。” 当年顾二爷与许姨娘有私,珠胎暗结弄出一个庶长子顾知淞来,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庶女江氏也看不上,于是就看中了日渐落魄的孙家姑娘,好歹是个嫡女。 孙氏做姑娘的时候性子软了一些,但是看着还行,江氏以为多放在身边教导教导,也能撑起来,结果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被一个妾室欺压得只知道哭,渐渐的,江氏也懒得管了。 这也就算了,但是她还很蠢,顾二爷说两句,对她有点好态度,说什么她都听,然后都做,为了个男人一星半点的怜惜,连儿女都能不管不顾。 顾湘也不知道被她坑了多少次了。 “啪!”周氏的手一扫,将手边的茶盏扫落,茶盏落在地面上啪的一声破碎的响声,茶水溅开,在她裙摆上还落了几滴。 周氏抬眼居高看着洪氏,虽然周氏坐着洪氏站着,但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周氏道:“阿湘是我长宁侯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她的亲事自有府上给她谋划,我这个当家主母,怎么就做不得她主了?二弟妹,你觉得我可是做得她的主?” 也并非周氏手长要管二房的事情,委实是孙氏实在是太坑了,她不管孙氏,却还是要管一管顾湘和顾知澜的。 顾湘是府上的嫡女,便是嫁不成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但是寻一个权贵世家的嫡子也是使得的,日后于家族而言便是一个助力,对她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若是任由孙氏犯蠢将顾湘嫁到孙家去,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孙家那群人是什么人? 就算是穷,也自命清高,端着架子,还以为自己仍旧是帝城的氏族贵人! 尤其是这洪氏,早年高嫁嫁入孙家,原本以为是要做贵夫人的,谁知孙家早被掏空了底子,她嫁过去之后才知这内里是个虚的。 只是洪氏又不甘心,这些年仍旧端着她贵夫人的架子,觉得孙家还是帝城里数得上号的人物,她洪氏与诸位贵夫人能平起平坐。 孙氏听周氏这样问,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直视,不过她想了又想,小声地开口:“大嫂自然是做得主的,只是阿湘的亲事,我和二爷都和孙家说好了,而且她和她表哥两情相悦......” “母亲。”顾湘听到这里,却再也忍不住了,“母亲怎知我与表哥两情相悦?也不知道母亲是听谁说的?” 孙氏懵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话原本也就是她胡诌的,她哪里知道这些。 孙氏试图板起脸:“我与你伯母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顾湘眼底的目光一寸寸冰寒了起来。 瞧瞧,这就是她的母亲,对别人就唯唯诺诺的,可是对她这个女儿,又想着掌控她,企图让她跟着她一起低头,只为了她能得到男人那一星半点的怜惜。 谢宜笑在一旁道:“长辈说话,作为晚辈的,插嘴确实是不合适,不过这事情到底不是小事,二表姐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有资格问个明白的。” “二舅母,宜笑也有些好奇,二表姐如何与那孙家表哥两情相悦了?这事情怎么连二表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二舅母是听什么人说的?” “其实这事情,说小了也小,便是有人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可是往大了说,便是败坏长宁侯府姑娘的名声,是长宁侯府的仇人。” “想二表姐堂堂侯府嫡女,金尊玉贵,身份可不是一般姑娘能等同,辱了二表姐,便是与辱了长宁侯府没什么两样。” 谢宜笑说罢,便止不住地咳了两声,仿佛脸色更白了一些,明镜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喂了她一些温水。 顾湘想嫁武安侯世子,她劝过,但是顾湘觉得这是她爬出泥潭的好机会,也知道她将来要过什么日子,她也随她去了,毕竟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日子,觉得能过下去就行。 原本谢宜笑让顾湘去找周氏之后,也不打算管了,且看顾湘自己的本事和命了。 只是此时孙氏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要将亲生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湘被这样坑。 孙家是个什么家里?其实就是个烂泥坑,没权没势没钱财,而且还个个端着架子。 顾湘堂堂侯府嫡女,便是挑不上像是武安侯世子这样将来有爵位继承的,可是帝城这么多的贵公子,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她,愿意和长宁侯府结亲。 便是再往下一些,探花进士,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她的。 这哪一个不比孙家那个烂泥坑强多了。 “宜笑说的不错,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一个胡说八道,败坏我长宁侯府贵女的名声!”周氏目光冷然,“二弟妹,你且说,你是听何人说的这些话?我来给你们做主。” 孙闻言脸色苍白,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 洪氏脸色见此,脸色极其难看,她豁然站了起来:“长宁侯夫人,我敬你一声侯夫人,是给你面子。” “且不管他们二人是否两情相悦,我先前便说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姑奶奶和姑爷都答应了,容不得你这个隔房的伯母反对的。” “她不能反对,但是我这个老太婆呢!孙家的,你们算得什么东西,我长宁侯府的姑娘,也是你说娶便能娶的!” 第25章 我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 是江氏来了。 江氏由献姑扶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一周,最后落在了洪氏和孙氏这二人身上:“孙氏,你说,阿湘的亲事,我这个老太婆到底做不做得主?” “太夫人。” “婆母。” “祖母。” 屋里的众人皆上前去行礼。 谢宜笑由着明心扶着上前,她望了老太太一眼,眼底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外祖母。” 江氏上前来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有些生气:“是阿娇啊,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你身子不好,还不回去歇着?” 谢宜笑握着她的手,忍下眼中的眼泪,使劲摇头:“我没事呢,就过来坐一坐。” 谢宜笑是知道这位老太太的,也知道老太太是真的心疼原主的,她原本就想着,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定然要护着老太太,别是让她跟书中的下场一样,连个善终都没有。 如此,也算是对得住原主了。 占了别人的身躯,便是没有伤害人家,但是总是承有一份恩情在的,为她孝敬父母长辈也是应该的。 别说什么不是原主,那一切便与自己无关,可是你占的好处呢?侯府贵女的身份地位钱财,怎么不说与你无关,不是属于你的? 像是女主这样的,占了顾幽的身体,还将她一家害得这么惨,也不怕顾幽从地狱里爬出来活撕了她。 只是她没想到,这位老太太竟然长得和她前世相依为命的奶奶一模一样。 她幼时父亲早逝,母亲得偿所愿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老太太一手将她养大。 只是在她高三那年,老太太得了一种罕见的病,需要长期治疗,也需要很大一笔钱,不过是短短半年,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便花得差不多了。 那时,她只得退学打工赚钱,可是她那会儿只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孩子,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凑不够治疗的钱的。 也还是她的好朋友帮了她,说是她长得好看,可以试试做网红,录制做手工艺、做美食的视频,还有卖货之类的,像是衣服鞋子化妆品,她都可以做的。 她努力又认真,不懂就去学,确实也做得不错,从大家迷恋她的颜到崇拜她的手艺喊仙女小姐姐不过是一年的时间。 当然,她也赚到了治疗老太太的钱。 只是后来老太太还是没有留住,永远离开了她。 “哎呦,你哭什么?”江氏见她又要掉眼泪,也顾不上别人,“好阿娇,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教训他去。” 谢宜笑摇摇头:“宜笑没事,就是想外祖母您了。” “想我这个老太婆了,那你快些好起来,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啊,你且坐着去,外祖母先将事情处理处理。”江氏说起这事便带着一些火气。 谢宜笑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到一边去。 周氏上前来扶着江氏上座,自己则是侯在一边,江氏坐下之后抬了抬手:“就都寻个位置坐下来吧,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低头:“不敢当太夫人这一声夫人,太夫人便唤我一声阿彤就是了。” 这位太夫人出身不凡,娘家也正是如今的十二侯之一的文贤侯,她的父亲昔日是先帝身边的得力谋士,被先帝称过一声贤臣能士,先帝得天下封了他文贤侯。 江氏乃是文贤侯嫡女,出身自然是不凡,而且如今她又是长辈,武安侯夫人可不敢当她这一声夫人,怕是传出去,世人还道她不敬长辈。 “那我老太婆便托大,唤你一声阿彤,阿彤,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武安侯夫人忙是道一声不敢。 “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到底是长宁侯府对不住你在先,你且等着就是了。” 江氏说罢,便将目光移到洪氏和孙氏的身上,此时两人脸色苍白,尤其是孙氏,低着头拧着帕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孙氏。” “儿媳在。”孙氏闻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言语,就差没磕头了。 江氏冷哼了一声:“我再问你,阿湘的亲事,你大嫂一个隔房的伯母做不得主,我这个老太太可是做得了主?” 孙氏头皮发麻,只得拼命低着头:“婆母、婆母自然是做得主的......” 江氏淡淡地看了一眼伸手拧孙氏的洪氏,又笑了一声:“既然我这个老太婆能做主,阿湘与孙家的亲事我不同意,我长宁侯府的姑娘,哪里是孙家能相配的!” 洪氏闻言脸色难看,她开口质问:“太夫人这是看不起我们孙家?” 江氏瞥了她一眼:“我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 江氏可不和她来虚的,孙家自己自视不清,还以为自己是这帝城之中的贵人呢?再说了,孙家有什么值得她看得起的?是泼皮无赖?还是自命清高? 老太太说话可真直接啊。 在场的人险些就要笑出来了。 洪氏闻言脸皮涨红,梗着脖子,气得都要冒烟了:“我当得这长宁侯府是个什么人家,也不过是这么不讲规矩,你一个老太太,也能说出这样贬低别人的话来?” 周氏道:“孙夫人,你这话我可不依,婆母说得对,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孙家有什么值得看得起的,想娶我们长宁侯府的姑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洪氏气得脸都要转黑了。 若是以前,有人敢说这样的话,洪氏定然是掉头就走的,可是此时她却又不能走。 孙家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尽管有孙氏这个嫁入侯府做二夫人的小姑子,可是这个小姑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别说是提携或是救济一下孙家了,连她自己都过得苦哈哈惨兮兮的。 顾湘是侯府嫡女,若是她儿子能将她娶进门,日后这长宁侯府还不提携她儿子,再则,既然是嫡女,出嫁那份嫁妆同样不菲,也能改善孙家的生活。 不过她以前是不敢想的,可是这小姑子突然写信过来,让她过来商议此事,说是想要将顾湘许给她表哥。 洪氏对此,自然是心动不已。 第26章 是许姨娘让我这样说的! 洪氏过来之后,又听孙氏说了长宁侯府定然是不会同意的问题,又与她商量了解决之法,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说两情相悦,周氏自然一个隔房的伯母,自然是不好再插手的。 只是没想到,江氏这个老太太突然冒了出来,坏了好事,还将孙家如此贬低。 洪氏气得脑门都要绿了。 她额上的青筋突突突的,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你当是我孙家赖上你们府上的姑娘了?要说你们家的二姑娘,脾气差得很,这样的姑娘,便是她是个公主郡主,想进我们孙家的大门,我也是不会要的!” “也就是我这小姑子,非说要将她的姑娘许给我们家阿文,又说二人两情相悦,是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我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这原本是你们先提的,可我今日来了,反像是成了我们孙家缠着要娶你们府上的姑娘似的,简直是无耻!” 洪氏反手就将孙氏给卖了,而且还推了一把。 此事原本就是二人悄悄商定的,洪氏想得一个侯府嫡女做儿媳,带入大量嫁妆好让她过上和以前一样精贵奢华的好日子。 而孙氏呢,便是为了男人那一两分的怜惜,连亲生的女儿都毫不在乎地坑。 顾二爷心疼顾漪,想让顾漪得了武安侯府这桩亲事,可是顾湘非要和她争,让顾二爷很生气,于是许姨娘便来找了她,让她将顾湘许给孙家。 孙家是生养她的娘家,这些年的日子也是过得艰难,若是顾湘嫁入孙家,对孙家而言,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而且顾湘和孙文又是表哥表妹的,那可是没有更好的姻缘了。 孙氏一听,自然是心动了,一来她可以得到顾二爷的欢心,让他高兴了,二来,对娘家也大有好处。 至于这个原本应该嫁得很好的女儿被她嫁入孙家是个什么结果,她连想都没去想,周氏这个伯母,对顾湘尚有几分怜惜,可是孙氏没有,她眼里只有她夫君。 至于为什么是今天过来,自然也是许姨娘所提的,为的便是破坏今日的相看,让武安侯夫人厌恶顾湘。 “孙氏!”江氏目光一扫,冷声问,“是你要将阿湘嫁入孙家的?” 孙氏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却不敢吭声。 顾湘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孙氏的面前,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孙氏:“母亲,你还是我母亲吗?你为何见不得我好?” “但凡你尚有一些为人母的良知,便应该知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您竟然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顾湘说到此处,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 真的是太寒心了。 做父母的,便是没有心力为姑娘谋算,可也总希望她能好啊,怎么落到她这里,她的这位母亲就要她不好过呢。 孙氏低着头不说话,洪氏却不同意了:“阿湘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将你往火坑里推?这可是你外祖家,你觉得你外祖家是火坑吗?有你这样做晚辈的吗?” 顾湘被洪氏说得脸色通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了,孙家的,既然你没事,便先请离开了,我们府上有些事情要处理,来人,请孙夫人出去。” 就这样被人‘请’出去了,洪氏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她此时也知晓让顾湘嫁入孙家是不可能的,若是她要强留,就不是请了,到时候更丢脸。 想到这里,她的脸皮扭曲了好几瞬,最终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告辞离开了。” 江氏点头:“献姑,送孙夫人出去。” 献姑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去请洪氏离开,洪氏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一眼地面,这才挺直着腰板往外面走去。 孙氏张口想要喊住她,可是又不敢,只得死死地咬着唇瓣低着头,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孙氏。”江氏觉得有些口干,饮了一口茶,然后才转头看向孙氏,“说说吧,你为何要将阿湘许给你娘家侄儿?” 孙氏小心地抬起头来,然后又低下,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儿媳、儿媳觉得这表哥表妹的,便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而且阿湘与阿文两情相......” 江氏呵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说起来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说阿湘与你娘家侄儿两情相悦是听何人说的?” 顾湘噗通一声在江氏面前跪下来:“还请祖母为孙女做主,孙女自问是个守规矩的姑娘,从未与什么人两情相悦,定然是有人在坏了孙女的名声,想毁了孙女这一辈子。” 周氏坐在一旁,闻言也道:“说的不错,此事也定然要好生地审一审,到底是谁人要坏我长宁侯府姑娘的名声,若是知晓了,我定然饶不了她。” 孙氏身子一抖,头更低了。 江氏便问她:“孙氏,你且说说吧。” 孙氏低着头,就是不吭声。 “孙氏!”江氏一拍桌子,边上的茶盏都跟着抖了抖,她站了起来,冷声质问,“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若是你不说,很好,我就当作是你想将亲女嫁回娘家去,这才闹的这一出,我就当你是为娘家着想了。” 正当孙氏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然后又听江氏道:“只是我们长宁侯府留不得这样坑害自己的姑娘的儿媳,稍后我便派人送你去庄子里住着吧,待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要对自己姑娘好了,再说回来的事情。” 送去庄子? 孙氏那松了一半的气又堵了回来,还险些将她给呛到了。 她的脸皮涨红,手脚无措,显然是慌了心神,她急忙跪求道:“婆母,我不去庄子,我不去!我不去!” 若是她去了庄子,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没有个数的,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若是回不来了,她便见不到她的夫君,那她的夫君岂不是便宜了许姨娘! 她不能去庄子,不能去的。 “婆母,我说,我说,是二爷,不不,是许姨娘,是许姨娘让我这样说的!” 第27章 她犯下的错事,自然便由她自己来背 许姨娘?! “我也不是想害阿湘啊,她到底是我女儿,可是二爷他、二爷他......”孙氏哭得可怜兮兮的,“可是二爷他说了,是阿漪想要这桩亲事...阿湘不听话,非要与她争......” 顾漪闻言豁然站起来,大声质问道:“母亲,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此事与我姨娘有什么关系?您莫不是因为害怕,就将事情甩到我姨娘头上!” “不是,不是的......” 孙氏哭哭啼啼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她这人脑子里只有夫君,连儿女都可以不管,一天天的只想着如何得到夫君的关怀和疼惜,要不然就是哭哭啼啼地感慨自己命苦。 江氏说要将她送去庄子,她哪里还顾得了别的,自然是全盘托出了。 “不是的......先前得来消息的时候,二爷便来找我,说是阿漪想要这桩亲事,让阿湘不要与她争,我就想着阿漪的性子温柔,阿湘又固执脾气又差,还是阿漪合适一些......” “可是阿湘非要与她争......” 孙氏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一副见了鬼似地看向她,心觉得孙氏这个人简直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做人母亲的,谁人不疼爱自己姑娘的? 便是她有什么比不得别的姑娘出色,可到底才是自己亲生的,血脉至亲,怎么将自己姑娘贬低得连一个庶女都不如。 武安侯夫人简直是气笑了:“你以为我武安侯府的大门,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吗?这满帝城有多少权贵氏族贵女?我武安侯府难不成非要赖着你们长宁侯府了?” 顾湘也就算了,好歹是个嫡女,明面上也过得去,武安侯夫人纵然对她也有诸多不满,但是能与长宁侯府结两家之好,又能将顾幽逃婚的事情糊弄过去,也不是不成的。 可若是让一个庶女进门,她情愿退了这桩亲事,另娶她人。 她武安侯府,也是要脸的。 江氏又问孙氏:“所以你便是为了这个,就要将阿湘许给孙家?还是许姨娘又与你说了什么?” 孙氏这会儿当真是怕江氏送她去庄子,自然是一点都不敢瞒着:“是许姨娘,许姨娘同我说的,她让我与孙家议亲,将阿湘嫁到孙家去,到时候于孙家而言也是助力。” “又让我今日请孙家人上门,前来商议此事,说府上主事的是大嫂,而这儿女亲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母同意了,她一个隔房的伯母再怎么反对也没办法。” “再说二人两情相悦,这表哥与表妹,到底是佳偶,阿湘她性子不好,嫁到她外祖家里,也能宽容她几分......” 顾湘气得险些都要吐血了,她猛地一下回头看她:“你左一句阿湘性子不好,右一句阿湘性子不好,你眼中只有他,哪里有过我和知澜?” “你为了他、为了他的一点欢心,甘愿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在乎,便是我和知澜被欺负了,也要压着我们一起忍气吞声,被一个姨娘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堂堂侯府嫡女,被一个姨娘欺压,简直是笑话!” 周氏听到这里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顾湘说这话,不是让外人觉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做的不好吗? 也不是她不想,她拉拔过多少次了,孙氏自己立不起来,自己甘愿忍气吞声,在哪里和稀泥,难不成她这个大嫂还要插手小叔子院子里妻妾的事情? “若是我性子在软弱一些,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顾湘红着眼睛,也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谁家的姑娘不愿做娇女,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无忧无虑,可若是她不强势一些,也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便是周氏管着府上的事情,该有的不会少了她,可到了二房,这关起门来,东西能不能到她的手里也是未知数。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次该是她的东西被孙氏拿去给顾漪,只为了讨顾二爷的欢心,得了那一两分恩宠,或是对她说几句软话。 有这样的母亲,若是她不强势,也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顾漪气得脸色通红,她想要站起来为自己姨娘说话,可是她刚刚有动作,江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她手脚一僵,死死地握紧了手指,却不敢再说什么。 “好了,阿湘,你且坐下,祖母知道你委屈,这些年也是府上忽略了你,这才让你受苦了,日后你有什么事情,便去寻你大伯母去,她定然给你做主。” “长宁侯府的嫡女,可不是谁人都能欺负的,一个姨娘也敢算计嫡女,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待回头了,我定然要她知晓厉害!” 二房妻妾的事情,周氏不好管得太过了,便是要教训惩罚也要掂量着来,但是她这个老太太教训儿媳姨娘,那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阿彤。”江氏转头喊了武安侯夫人一声。 “太夫人。” 江氏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然后问她:“此事也算是真相大白,阿湘也不曾与什么人议亲,更没有与什么人两情相悦。” “如今我在这里,也不和你说虚的,我们府上如今便只有这个嫡女了,你到底是看得中还是看不中?若是看得中,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两府之间皆大欢喜,日后相互扶持。” “若是看不中,那昔日武安侯府下聘的聘礼,也一并让武安侯府的人带回去,让府上的公子另娶佳妇,至于缘由,便说是阿幽得了怪病,如今不能出嫁。” “婆母......”周氏听到这里,顿时便急了,若是用这样的说法,日后顾幽若是回来了,这有了一个‘得过怪病’的名声,到时候再说亲怕是困难。 江氏道:“这事情原本便是长宁侯府对不起你武安侯府,不管是你另选阿湘,还是直接退亲,总是要有个缘由的。” “既然是她犯下的错事,自然便由她自己来背,怨不得别人。” 第28章 太夫人如此有诚意,阿彤便应下了 周氏听到这里,当下心里难受得厉害,可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道理她是懂的,可是顾幽是她的亲女啊,她一想到她这女儿将来一生堪忧,她就忍不住难受。 在场的人都看向武安侯夫人,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湘已经擦干了眼泪,但眼睛还是红的,不过妆容有些狼狈。 顾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嘴角死死地抿紧,而后她慢慢地垂下眼帘,掩了掩眼底的不甘和怨恨。 千算万算,她们算到了孙氏的,算到了洪氏,也算到了周氏,可是没想到这个老太太竟然闯了出来,坏了她们的好事。 谢宜笑握着茶盏的手指也紧了紧,她看了看顾湘,见她眼底隐忍着期待和不安,然后又往武安侯夫人那边看去。 武安侯夫人沉思良久,然后道:“您家的这个姑娘,确实是不错的,性子要强了一些,也总比唯唯诺诺担不起事的好,只是......” “只是与府上的大姑娘相比,实则是差了一些。” 顾湘的地位、气度、头脑都不如顾幽,而且瞧着有些冲动,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若说聪慧,她定然是觉得谢宜笑更好,只是可惜,这么一副身子,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便是好了,这大病了一场,也不知道于子嗣可是有碍。 武安侯府,可不能没有嫡长子的。 江氏道:“阿湘与阿幽相比,确实是差了一些,不过孩子也是好孩子,日后她在你身边,你得了空闲,再教一教她,也未尝不是不成的。” “再则,府上为她备置的嫁妆,再添三成,不知阿彤觉得如何?” 这三成嫁妆,显然是长房嫡长女换成二房嫡女的补偿了。 武安侯夫人沉默了。 周氏脸色微变,原本给顾幽备置的嫁妆已经算是风光了,若是再加三成,那可是不少钱银啊,这府上还有不少公子姑娘要婚嫁呢。 只是当着武安侯夫人的面,她也不敢和江氏争论这个。 江氏又道:“昔日慧贤太后还在世时,赠了我一支珍珠簪,此物,也添做她的嫁妆。” 江氏口中的珍珠簪,却并非一般的珍珠簪,而是昔日先帝得天下之后,命人取南海上等珍珠为其皇后做凤冠锁余下的珍珠所制。 这珍珠簪也称作‘慧珠簪’,当初所制共六支,慧贤太后赠予喜爱的晚辈,江氏便得了一支。 武安侯夫人闻言一愣,心中算了算得失,论理,她还是想和长宁侯府结亲的,毕竟权贵世家强强联合对大家都好。 长宁侯府这两位爷,就算是顾二爷是一把烂泥扶不上墙,但是长宁侯却是官拜尚书之位,有爵位有官职,确实是好亲家的人选。 而年少的这几位公子,世子顾知轩仪表堂堂,学识极好,也是相当的优秀,其余的公子也不差。 嫡长女换二房嫡女,虽然她心中不大满意,可是江氏愿意多加三成嫁妆,又添了这一支‘慧珠簪’,武安侯夫人确实是很心动的。 顾湘虽然冲动了一些,有时候也不够聪明,但是好在她还年轻,到时将人放在身边教个十年八年的,总不至于太差了。 想周氏这个山野村姑,还不是让江氏给教了出来,将长宁侯府打理得上上下下井井有条。 武安侯一拍手,道:“既然太夫人如此有诚意,此事,阿彤便应下了。” “此后武安侯府和长宁侯府便结两家之好,互相扶持......” “定然。” 江氏与武安侯夫人商定此事,然后让人去将顾湘的八字拿来交给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拿了八字,便由着周氏亲自送她出门。 既然是替嫁,三书六礼不可能再重新走一趟,最多便是将迎书和婚书换个名字,就连嫁衣,昔日都不是做给她的。 谢宜笑见顾湘脸上有些喜意,心中叹了口气,愿只愿她别是对姜泽云有什么期待,若不然怕是难熬的很。 解决完孙家和武安侯府的事情,余下的便是家中的私事了。 谢宜笑坐了这么久实在是累了,她这身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也不想看江氏如何审孙氏和许姨娘的事情,于是便提出了告辞。 “外祖母,宜笑有些累了,便先回去歇着了,待宜笑好些了,再来陪外祖母。” 江氏自然是应下:“你快些回去歇着吧,可是要献姑送你?” 谢宜笑摇头:“我有明心明镜在呢,就不劳烦献姑了。” 江氏闻言点头,然后又嘱咐明心明镜:“你们二人可是要照顾好你们姑娘,仔细着些。” 明心明镜齐齐行礼应下:“奴婢记下了。” 江氏又吩咐道:“扶着你们姑娘回琴瑟苑吧。” 谢宜笑道:“那外祖母,宜笑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 谢宜笑由着明心明镜扶着出了秋水苑,回了琴瑟苑。 她如今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一些,折腾了这么久,委实是有些受不住,将脸上的妆容洗了,拆了簪钗,换了舒适的寝衣,便躺下歇着了。 大概是如今顾湘和姜泽云的亲事定了下来,再也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她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这一觉睡得安适无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日落的。 残霞落在院子里,也有的透过窗户落在地面窗台上,映得一片红霞,三月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姑娘,姑娘您醒了?”明心推开寝室的门走了进来,见是她已经坐了起来,忙是露出笑容来,然后上前将两边的床幔撩起来挂在一旁的金钩上。 “什么时辰了?” 明心道:“已经是申时末了。” 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申时末大概是差不多五点,她这一觉睡了快六个小时了。 明心问她:“姑娘身上可是有哪里难受?饿不饿?要吃些什么?” “粥,还是吃清淡一些。”谢宜笑伸手摁了摁眉心,也有了心思管别的闲事,“秋水苑那边后来如何了?” 明心抿唇得意地笑了:“姑娘你猜怎么着?” 第29章 这下子,谁也别想好了 谢宜笑看她笑成这样,猜想定然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结局,于是便道:“自然是恶有恶报了?” 明心又笑了起来:“可不是,太夫人审了二夫人和许姨娘,许姨娘还不承认,说是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都是二夫人陷害她的,为的就是要除掉她。” “二夫人拿不出证据来,许姨娘还有恃无恐,在太夫人面前还指责二夫人的不是。” “后来二爷也来了,说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没有说过什么让二姑娘不要与三姑娘争的话,这些都是二夫人胡乱编造的。” “又说二夫人成日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弄出这些事情来,连自己女儿都害,他没有这样的夫人,他要休妻。” “二夫人也是活该。” 可不是活该吗?为了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儿女都不顾了,甚至为了讨男人的欢心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也毫不在乎,如今男人这么对她,简直是报应不爽。 不过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还是得太夫人出手。” 这事情周氏搞不定,若是许姨娘是长宁侯的妾室,她这个正妻想怎么审就怎么审,但是小叔子房里的,委实有些不好下手,孙氏自己甘愿委曲求全,自己都不想计较,还能要她这个大嫂如何。 “太夫人不查此事,倒是质问了许姨娘多年来霸占孙氏和二姑娘的东西,好些东西都是府上分的,还有一些是长辈送的,客人送的,府上什么人得了什么,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太夫人让人一查,便抓了一个现成的,东西都摆在许姨娘和三姑娘的房里呢。” 江氏不查许姨娘哄孙氏将顾湘许给孙家的事情,到底是两人私底下商讨的事情,孙氏拿不出证据来,只要许姨娘打死了不认,只能自己咽下。 而且孙氏自己又蠢又毒,哪里容得她这样撇清了,江氏将这事情摁死在她头上,又另查许姨娘和顾漪欺压正室嫡女侵占钱财物件一事。 这下子,谁也别想好了。 “许姨娘虽然人坏,可倒是比二夫人有心一些,知道护着三姑娘,将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说三姑娘根本就不知情,最后被太夫人下令打了五十板子,皮开肉绽。” “许姨娘又哭又喊的,狼狈又可怜,不过倒是相当解恨的,她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欺负二姑娘多少次了。” 那场面想想也是万分精彩。 谢宜笑问她:“那二舅母呢?” “二夫人,太夫人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将她送到了府里一个偏僻的院子住着,让她好好反省。” 这就是要软禁她了。 也是便宜她了。 不过到底眼下已经定下了顾湘嫁去武安侯府的事情,一个月后便是婚期了,她是顾湘的母亲,若是真的打了她,到时候伤还没好,又是不好办。 如此,打是打不得的,但是将她软禁起来,对她而言,也是一大惩罚。 孙氏最在乎的就是顾二爷了,每日想着就是和许姨娘这些妾室争宠,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若是将她软禁起来,她见不到顾二爷,每日的折磨可想而知。 而且顾湘和顾知澜少了一个拖后腿的母亲,也算是清静一些,许姨娘经过这一遭,怕是半个月都起不来床,等她能起来,顾湘也出嫁了。 谢宜笑点点头,觉得江氏这样处理确实是最好的,也顾及了方方面面。 让许姨娘知道厉害,日后消停下来,毕竟许姨娘为顾二爷生了一对儿女,儿女也要婚嫁了,休了是不可能的,弄死又太过了。 而孙氏呢,虽然身体没有受苦,却心中备受煎熬,这样对顾湘和顾知澜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是论起本事来,周氏比江氏还是差了一些的,虽然大方面上不错,但是偶尔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家子气,想事情的时候也不周全。 若是换做江氏,早在和武安侯府商量事情之时,就该提出多添一些聘礼换一个新娘的事情,如此,哪里还有后来的那些事情。 也就是先前江氏不想管,到底她年纪大了,日后这府上的事情还是要周氏来处理的,所以便任由周氏用她的方式来处理。 不过后来孙家的人来了,江氏怕周氏搞不定,这才站出来。 “对了,太夫人知道了武安侯所说的那位孙先生,便请了人去请,可是那位孙先生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老人家不好移动,太夫人觉得姑娘的身子也好些了,便让府上的人安排,明日便出城去看看。” “太夫人让三公子陪姑娘去,又派人去问了谢家那边的意思,谢夫人也让三公子明日陪同姑娘一起去。” 说到这里,明心便笑了起来,谢宜笑虽然没有了父母,但是不管是谢家还是顾家,都不是不管她的,有什么事情,她有兄弟侄子,也还有表兄,总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三公子?”这两个三公子可不一样,前面说的是长宁侯府的三公子,后面说的才是谢家的谢钰。 “便是知枫公子。” 长宁侯府有五位公子,排第一的是长房嫡长子顾知轩,排第二的是顾二爷和许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当初那个珠胎暗结的产物顾知淞,这排第三的,便是长房这边的庶子顾知枫了。 往下的是二房的一位庶子顾知河,最后才是二房的嫡子,也是孙氏之子顾知澜,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十三,一个才八岁。 谢宜笑点点头:“那我们明日便出去一趟。” 谢宜笑的胃口并不好,喝着药总觉得嘴里很苦,夕食只是吃了一些清粥配小菜,夜里又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顾知枫便来接她。 顾知枫和顾幽同年,今年才十七,是个性情温和的公子,待人素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见了谢宜笑还露出了一些笑容:“表妹,今日我送你去城北。” 原本江氏是想让顾知轩送谢宜笑去一趟的,但又想起了二人之间的事情,这才指了顾知枫,让他陪着走一趟。 第30章 出城看诊 周氏待长房这些妾室庶子庶女都还算是不错,该有的谁也不会少了,长房的几位姨娘也识趣,除了顾滢的生母柳姨娘偶尔跳一下,其他的都极其安分。 顾知枫和长兄顾知轩感情素来不错,对周氏这个嫡母也敬重,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有劳三表哥了。”谢宜笑微微施礼,仪态也是端庄大方,半点都挑不出错来。 说起来也是前世的刻苦努力派上了用场,以前她拍摄视频,复古过古代的吃食用物,像是制香、香膏、茶艺、下棋、音律都是会的,而且还带货卖过古装,古代各个朝代的礼仪也熟知。 秦汉时期女子行礼多用肃拜礼或是跪坐礼,身体微倾,双手作揖,到了武则天时期,又特意制定了女子相见礼,正身直立,上身微前倾,双手合拢在胸前,微微屈膝,稍作鞠躬虚坐之姿。 东明国女子行的是演变过后的万福礼,只需微微敛衽屈膝,微微施礼便是了,口中也无需说什么万福。 等同身份之间的女子微微施礼以示友好尊重,若是遇见长辈则是口中说着参拜,比如说拜见谁谁谁,当然若是遇见身份贵重的,像是宫中的贵人,需得行参拜大礼。 谢宜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胜在聪慧,学东西又刻苦,将这些都学得不错,而且还端得住,昔日换上古装,谁人不道她就像是古时的大家闺秀,温婉聪慧,仪态大方。 “表妹客气了。” 明心明镜收拾了一些东西带上,然后便扶着谢宜笑跟着顾知枫出了长宁侯府,到门口时正好看见谢钰坐在一辆马车前面,懒洋洋地靠着车厢,嘴里还叼着一根长细的草叶。 见是谢宜笑等人从门口出来,他忙是将叶子扯下来,然后跳了下去:“小姑姑,顾三。”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有力气将这个比她还大的侄子的名字叫了出来:“阿钰。” 她还这么年轻,已经是别人的小姑姑了,而且好像就要做姑祖母了,真的是...... 谢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那车厢里有人掀开了车幔,一身月白长袍的容辞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下了马车。 见是他们从门口走下来,双手作揖行礼:“顾公子,谢姑娘。” 他怎么在这? 谢宜笑顿了一下,然后还礼:“容公子。” 顾知枫也是愣了一下,而后回礼:“容九公子,谢三公子。” 谢钰也要一起去,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容公子也要跟着一起去。 顾知枫不认得容辞,但这些日子谢钰带着容辞在这帝城里到处晃荡,他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知晓这位跟在谢钰身边的容公子定然是传说中的那位。 谢钰一展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也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早去了也好,免得晚些回来迟了。” 顾知枫点头:“也好。” 谢钰又道:“你过来与我们坐一辆马车吧,咱们三人也说说话聊聊天。” 这都是小事,顾知枫自然是应下来:“如此,便打扰了。” 谢宜笑与三人说了一声,然后便由着明心明镜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应该是让人特意准备的,木榻上铺了两层细软的被子,怕是颠簸,边上还有柜子,可以放置一些茶水和吃食。 明心扶着谢宜笑在木榻上坐下,明镜则是在马车里检查了一遍,待检查完了,这才放心地将东西放下来:“姑娘,您放心歇着吧,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说。” 谢宜笑昨日下午和晚上都睡得极好,这会儿精神不错,并不想睡,而且马车摇摇晃晃的,睡得也不舒服。 于是她便道:“我这会儿睡不着,让明心给我念个话本子吧。” 现代男女可以看小说消遣,古代同样也有,只是因为古代的纸张不便宜,而且书册都是手抄本,价格不便宜,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只有这些家中有家底的姑娘才消费得起。 明心怕是她路上无聊,走的时候在书架上拿了两本话本子,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便笑着应下来:“那奴婢给姑娘念话本子。” “嗯。” 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可能是因为带着她这个病号,走得比较慢,虽然有些摇晃,但还能接受。 谢宜笑靠着软枕,身上还盖着一张细软的薄被,听着明心念话本子,心情还算是不错。 明心的声音并不是温柔的,她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喜鹊,不过念话本子的时候跌宕起伏,参夹了许多她个人的情绪,活灵活现的,让人很喜欢。 马车一路从北城出了城门,又继续往前走去,谢宜笑听了半程的话本子,后来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还是明镜将她喊醒的。 明镜伸手挽了挽她耳边凌乱的秀发,然后道:“姑娘,已经到了,咱们该下车了,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若是太迟了,今日便回不去了。” 谢宜笑嗯了一声,明心明镜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然后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这会儿他们正身处在一个村落之中,马车停在一家院子前面,院子青砖盖瓦,在村落里也算得上极其气派的。 顾知枫正在门口与主人交谈,谢钰和容辞站在马车边,谢钰见明心明镜扶着她下马车,也上前来帮忙。 待谢宜笑下了马车,顾知枫已经和主人谈完了,回来和大家说道:“已经说好了,我们进去吧,表妹的两个婢女跟着,其余的护卫都留在这里等着,免得惊扰了人家。”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屋主进了院子,那屋主已经五十岁了,生得高瘦,也留着一些羊须胡,站得近的时候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他道:“我爹最近病了,实在是不愿意让他奔波,实在是抱歉。” 顾知枫道:“先生何需道歉,是我们有求于孙老先生,如今能让他愿意帮忙看诊,也是非常感谢的,这份情谊,长宁侯府自然是记下了。” 第31章 马车怎么坏了? 孙老先生年近七十,已经是耄耋老者,前几年身体还算硬朗,还带着孙子到处走乡看诊,也就是这几年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便留在家中。 不过附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声,也有不少人前来看诊,帝城的贵人们也来请他过府看过。 也就是最近,孙老先生病了,又是年纪大了,这才没有出诊,昨日长宁侯府的人寻到这里来,被拒了,商量过后才说将谢宜笑带过来。 一行人进了堂屋的时候,孙老先生已经在屋中等候,他穿着一身蓝灰色的长衫,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大概是眼睛也有些老花了,看人需得眯眼看一会儿才清楚。 “爹,客人来了。”孙先生喊了一声,孙老先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请坐。” 谢宜笑被扶着在一张椅子坐下。 孙老先生让孙子取出了手枕,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帕子垫上,这才让她伸出手来给她诊脉。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顾知枫道:“我表妹最近病了近两个月了,一直都不见好,大夫也请了不少,药也喝了,就是人也瘦了不少,听说孙老先生医术好,就请孙老先生给她看看。” 谢宜笑道:“这两日倒是好了一些,只是身子虚,觉得走几步都觉得辛苦。” 孙老先生点了点头,给她诊脉,良久之后,才将手移开:“姑娘先前郁结于心,久病伤身,需得温补休养,此事急不来。” “老夫先给姑娘开几个温补的药膳,姑娘换着吃两月,往后再养几个月,也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先前原主郁结于心,觉得失去所爱,也不知是存了死志还是纯属折磨自己,伤了底子,这并不是喝几副药就能好的,需要好好地温补将养,才能将身子养好。 顾知枫急忙问:“那不用开药吗?” 孙老先生摇头:“药虽能治病,却也看什么病,是药三分毒,姑娘身子弱,药还是少喝一些,免得这一处好了,别处又病了。” “好好将养就是了,若是可以,寻个清静之地休养半载,少了诸事纷扰,也是极好的。” 总而言之,就是慢慢休养,药也不能多吃。 顾知枫有些担忧,但是大夫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只得是信了:“那便多谢孙老先生了。” 孙老先生罢罢手:“医者治病,本分之事。” “老先生医者仁心。” 孙老先生将让孙子研墨写下了几个药膳方子,晾干给递给了顾知枫,顾知枫谢过,然后收了起来,诊金倒是没付,来的时候江氏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和补品,权当诊金了。 这个时候的补品又贵又不好买,尤其是好一些的东西,早就被权贵氏族给瓜分完了,普通人想买也买不到,孙家几代行医,家底确实也有一些,如此给他们钱银不如给些吃食补品。 村落离帝城有一定的距离,出城时因着带着病号走得慢,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所以要回去还是要趁早,几人午时吃了一些带来的糕点垫一垫,然后便折返回城。 然而离开村落不久之后天色越来越沉,不久之后便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 顾知枫和谢钰都有些担忧。 “雨这么大,怎么好走?” “路上可是有避雨的地方?” “若是下得太久了,可是赶得及进城?” 城门的开关也是有时间规定的,每日城门关闭的时间在酉时中(下午6点),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进城,那只能在城外待一日,等第二天城门开的时候再进城。 权贵氏族皆如此,谁也不能例外,例外者除非是八百里加急的大事或是事关天下家国大事,其余的事情,便是一位王爷,也需得等着。 两人正担忧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积了一坑一坑的水,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马车停了下来。 谢钰掀开车幔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回三公子的话,后面的马车坏了。” “马车怎么坏了?” 后面的马车确实是坏了,一个车轮卡进了深坑里,还移了位,幸好是马车走的慢,被卡住了及时停了下来,若不然这个轮子都要留在坑里,到时候马车都要翻了。 明镜撑着伞扶着谢宜笑下了马车,将她送到这边来:“几位公子,可否让我家姑娘上车去避一避雨?” 谢钰看了容辞一眼,见是他点了头,这才道:“快些上来,别是淋着雨了。” 三人赶紧是下马车来让出位置,有护卫在马车里摸出了一把伞撑开,可也仅仅是一把,最多也只能撑两人。 谢钰撑着伞挡了他和容辞,明镜见此,上了马车之后又将她手中的伞递过去给顾知枫遮挡。 雨下得很大,周边也没什么避雨的地方,马车坏了,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谢钰想了想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和容九带着小姑姑先往前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若是有避雨的地方,我们暂且歇一歇,若是没有避雨的地方,便走慢一些,一路回城去。” “你们留下来将马车抬起来,待修好之后再跟上。” 顾知枫有些不肯:“可是表妹......” 谢钰道:“小姑姑身子不好,若是一直下雨,在路上耽搁也不好,而且若是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马车什么时候能修好,到时候城门关闭之前回不了城,怕是要在城外过夜的。” 说到这里,谢钰又淡淡看了顾知枫一眼:“这马车是容国公府的马车。”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可能将容辞留下的。 “容九喜清静,不喜欢马车上有太多的人,我便跟着照顾,你和小姑姑的婢女便留下来,等马车修好了再回去,或是寻个人跟着回去,到时候另外安排一辆马车来接。” 顾知枫觉得有些不妥:“这样怕是不大妥当......” 谢钰罢罢手:“有什么不妥当的,这可是我小姑姑呢,难不成我还能不照顾好她,回头祖父非要将我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再说了,小姑姑也耽搁不得......” 第32章 巧了,容某对谢姑娘也有些好奇 顾知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谢钰说的不错,若是他们耽搁得太久,若是路上又走得慢,怕是要耽搁回城的时间,指不定连城丢进不了。 谢宜笑的身体又经不起折腾,赶路不可取,最好是让她先走,他们修好马车之后追上去。 而且还有谢钰在,说白了又没有什么仇怨在,又是血脉至亲,谢钰总不能去害谢宜笑。 明心和明镜有些担忧,她们心觉得还是跟上去伺候的,但是马车又是容国公府的,总不好要求人家主人留下来,而且人家又不愿太多人上他的马车。 如此,能让她们主子上马车,已经是相当容忍了,她们不敢再强求,只得寄托于谢钰好好找照顾她一段路程。 谢钰拍着胸膛就应下了:“放心吧,也没什么事情,小姑姑她就歇着,我就一旁坐着就是了,待进了城将她送到长宁侯府,再请太夫人安排几个人照顾她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明心和明镜就放心了,从原来的马车上将被子抱了过来铺好,又将先前带上的吃的用的搬了过来,这才放心地看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 顾知枫撑着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明镜见此小声地提醒:“三公子,让人先将马车抬起来,然后在看看车轮怎么弄。” 顾知枫回过神来,赶紧让护卫上去抬马车,那马车一个车轮被卡在坑里,车厢已经倾斜了,而且不知道卡着石头还是什么,怎么也抬不出来。 。 另一头谢宜笑上了容国公府的马车,明镜下车之前还拿了一个软枕给她靠着,又给她拿了帕子和扇子,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被。 出汗了用帕子擦,热了扇风,冷了盖被子。 马车缓缓地往前驶去,车厢有轻微的摇晃,却也没什么影响。 此时马车里静悄悄的,谢宜笑独自一人坐在木榻上,谢钰和容辞则是在一旁的小桌上面对面坐着,谢钰对着车厢门口,容辞则是对着木榻这边。 过了一会儿,先前拍着胸膛说要照顾小姑姑的大侄子似乎觉得有些闷,展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仿佛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便道:“我出去透口气,你们先坐会儿。”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摇着扇子,三两步便掀开车幔走了出去,然后在车厢门口坐了下来,外面的雨声哗啦啦的,他还唉唉了两声:“怎么这么大的雨呢!” 谢钰走了之后,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谢宜笑什么什么场面没见过,也不觉得尴尬,不过因为看过原著,知道眼前这人的命运,忍不住多看几眼。 真的,生得这样好看的公子哥,出家简直是暴遣天物。 她叹了口气。 “谢姑娘为何叹气?”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她,目光清清淡淡的,像是松间月,云间风。 谢宜笑眨了眨眼,靠着软枕更用了一些重量:“也不是叹气什么,只是对容公子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感慨。” “哦?好奇?感慨?”容辞眉梢微挑,有些意外,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 还是那样又瘦又苍白的脸,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渐渐枯萎的花一样,可是那双眼睛却又特别的亮,像是蕴含着勃勃生机。 像是寒冬逝去,春日来到人间。 “巧了,容某对谢姑娘也有些好奇。” 咦?! 谢宜笑惊了一下,书里不是说这位目下无尘,对于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心想要出家修行吗?怎么还有他好奇的事情? 她忍不住问道:“容公子好奇我什么?” 他又反问:“谢姑娘又好奇我什么?”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二人都问一问对方,也算是互相解惑,容公子觉得如何?” “可。” 谢宜笑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眉眼平和,容色清俊,淡淡然如风如竹如云,宛若天上谪仙。 她道:“那我先来问了,容公子为何一心想着要出家呢?” 他神情平淡,语气也淡:“大约是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想讨个清静。” 被母亲从云中寺接回来的时候,他大约也是想回家的,反正在哪儿他都无所谓,只是他还有父亲母亲在,为人子,归家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又觉得有点烦,事情很多,尤其是最近,不少人明里暗里地同他表示,他既然归家,也应该是要娶妻生子之类的。 他性子清静,不爱热闹,之于父母有血脉恩情在,他不能不管不顾。 但是他心中不曾想过什么男女之情,日后也不会有,所以娶妻一事,他自然是不愿的。 他不想有人来扰了他的清静,也不想耽搁人家姑娘,到头来他给不了人家姑娘想要的,那岂不是要怨他恨他一辈子,然后吵吵闹闹的。 “就觉得没意思,想要个清静?” 就这么简单?不过瞧着这人的性子,想来也很有可能的。 “嗯。” “好吧。”谢宜笑叹了口气,然后问,“那容公子有什么需要我解惑的?” 容辞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有些想伸手将她这双眼睛遮住的冲动,这双眼睛太亮了,像是那满园的桃花,亮得灼他的眼。 “我观谢姑娘,身形消瘦,失去了精气神,身躯如同枯死的树木花草一般失去了生机,可是谢姑娘这双眼睛,却又明亮生机勃勃,甚是奇怪。” 容辞师承云中寺慧缘大师,虽是俗家弟子,可看一个人的精气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谢宜笑在他眼中,实在是有些违和,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宜笑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微变,那张脸仿佛又苍白了几分,她觉得一口气上来有些呛,忍不住地拍着心口咳了起来。 容辞见此拿了一个干净的白玉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在木榻边上坐了下来。 大概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让她好受一些,但又觉得男女有别,只得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最后只是将茶杯递上去。 “谢姑娘可是要喝些水?” “多谢。”谢宜笑确实口渴了,而且也有些不舒服,接过喝下,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 她又靠回了软枕上,伸手扯了扯薄被,垂了垂眼帘道:“容公子的问题,我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既然与容公子交换了条件,自然也不能毁约。”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只不过是死了一回,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想活着而已。” 第33章 大概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 什么叫做死过一回? 容辞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车厢外的谢钰便掀开车幔进来了:“什么叫做死过一回?小姑姑,那长宁侯府欺负你了?” 谢钰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有些急。 他和谢宜笑感情淡不错,可谢宜笑到底是谢家女,是他的血脉至亲,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 谢宜笑见他一副要去找长宁侯府麻烦的模样,笑了笑:“你别乱猜,长宁侯府对我也没做什么。” “那你为何这样说?” “是我先前病着,浑浑噩噩病了好些日子,像是死过一回似的,所以万分的惜命,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这和长宁侯府也没什么关系。” 原主病成这样,也是她自己强求不得,折腾出来的。 原主喜欢顾知轩,然而顾知轩只将她当作妹妹,不愿娶她,周氏虽然对她有几分情谊,却不愿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女做她儿媳。 至于江氏...江氏也不愿她嫁给顾知轩。 这原因倒是简单,江氏觉得顾知轩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是嫁了,可能也会落得一个独守空房,耐着寂寞过一辈子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原主会这样想不开,病得这么重,更没想到这人已经换了芯子,她的外孙女已经不在了。 谢钰皱紧眉头,但是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长宁侯府什么,最终只得道:“若是在长宁侯府住的不高兴,就回谢家来,谢家总不会少了你一口吃的。” 如今谢家当家的是谢钰的母亲,人称一声谢夫人,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她与谢宜笑没有什么怨仇,也不至于欺负她,而且她辈分高,小辈们也没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谢宜笑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毕竟她是谢家女,总不好说她更喜欢长宁侯府吧,而且要回谢家她也不乐意,她更想留在江氏身边。 谢钰也没有与她掰扯这个:“有什么事情派人回谢家说一声,行了,我还是出去透口气,这里闷得很,你们聊会。” 说罢,他就又出去了。 谢宜笑也不管他,由着他去了,待他走后,容辞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拿着那本书看着,二人再也没有说话。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地停下来,下雨马车走得更慢一些,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差不多到城门的时候,顾知枫他们总算是修好了马车赶了上来。 而后谢宜笑又回了原来的马车,一起进城去,待进了城,便分成了两路,顾知枫等人回长宁侯府,谢钰则是和容辞一起回容国公府。 路上的时候他还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我听容世子说你想回云中寺去?当真是想回去?” 谢钰有些头疼,先前容世子来找他的时候,说让是他带着容辞出去玩,让他知晓这人间的乐趣,别总是想着回什么云中寺出家,只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仿佛也没有什么进展的样子。 容辞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都不曾在书上移开。 谢钰一合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腿:“唉,我说你,出家有什么好的?吃不到那珍馐美食,也穿不得绫罗绸缎,甚至连...连抱个女子是什么滋味都不懂。” “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想而知可想而知......”说着他还一脸回味向往。 容辞这才抬了头,他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语气仍旧平淡:“说的好像是你懂得似的。” 谢钰,谢三公子年方十六,说到玩乐,在这帝城里年轻的一代,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过什么牡丹花下死,他这个年纪还真不懂,要是懂了,指不定被他亲爹给打死了。 谢钰噎住,气得捏紧了扇子咬牙:“我怎么不懂了?这没吃过猪肉,就不准许我看过猪跑是不是?” 说着,他还凑了过来,小声嘿嘿了两声,挤眉弄眼的,“话说,那些个什么话本子避火图都很不错,要不我给你寻几个,你也研究研究,免得成亲了,什么都不会,那就尴尬了。” 容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当作没听见。 “唉,你觉得我小姑姑怎样?” “你小姑姑?”容辞微微一顿,而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与其他人一样,也想给我做媒吧?” “做什么媒啊,我一个小辈,还能做媒,我这不是见最近你总烦恼这些事,就随便问问,我小姑姑她啊,你也见过,并不是一个多事的,性子也好,也讲道理。” “我过两日便回云中寺了。” 谢钰差点被口水呛住:“你还要回云中寺?当真要回去出家?哎呦,你这样,我没办法向你大哥交代啊,回头他肯定找我麻烦!” 容辞懒得理会他。 待马车回到了容国公府门口,谢钰便下了马车,摇着扇子准备离开,车夫见此,便询问他:“谢三公子,可是需要送您?” 谢钰郁郁,很不开心,伸着扇子挥了挥:“不用不用,我自个走走再回去。” 整个人跟枯萎的花似的。 车夫觉得奇怪,见容辞下车的时候不禁多问了一句:“九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这谢三公子哪一天不是笑嘻嘻的,就算是九公子不理他,他还是我行我素,百折不挠,而且一天天的,鬼点子特别多,玩乐的项目也多。 容辞淡淡地看了一眼谢钰离开的背影,然后道:“大概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 车夫:“?!” 车夫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脑门上像是有几百个问号。 谢三公子怎么一腔真心喂了狗了? 等等,你俩怎么回事? 容辞下了马车,然后抬脚走进府里,从外院的花园走过,突然在花丛里扑出两个人来,然后左右死死地抱住他的腿。 容辞抬了抬脚,觉得脚上有点重,他蹙了一下眉心:“你两起来,松手!” “嘿,九叔!” “九叔!是我啊!” “松手。” 第34章 真的是谢谢诸位了 “不松不松!九叔,我爹他找你呢!” “对,我爹说了,要是我们不把你请过去,回头就扒了我们的皮!” 这两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容世子容寻亲子,长子容景和次子容暄。 容寻是容辞的长兄,年纪比容辞要年长十年,今年已经三十一,他的两个儿子容景和容暄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个个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祖宗。 容辞回来住了一些日子了,每每看到自己分明性情沉稳的长兄遇见这两个祖宗气得要打人的样子,也实在是头疼。 “你爹在哪?” 容景咧嘴一笑:“我爹在外院书房等九叔呢!” “那还不松手?”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抱着这两只,无奈得很。 “松了松了。” 说着这两兄弟赶紧松开手,然后撒腿就跑,容暄跑得太急了,还摔了一跤发出一声惨叫,容景赶紧回来将他拽起来,兄弟二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最终转头去了外院去见容寻,他来的时候容寻正在与妻明氏正在下棋,屋中轻烟袅袅,静谧安然。 “夫人下错了,应该是这里。” “哎呀,错了啊,不算不算......” 容寻与明氏青梅竹马,也是从小便定下的婚约。 明父昔日与容国公是兄弟,明父早年战死沙场,明夫人见此丢下孩子赶紧改嫁,容国公夫妇俩只得将孩子养在身边,后来两孩子年纪到了,便举办了婚礼。 二人成婚十二年,感情一直都是极好的。 容辞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人为了让他成亲,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真的是谢谢诸位了。 “哟,九弟来了?”明氏似乎才发现有人来了,笑得温柔至极,“快过来坐吧。” 容寻轻咳了一声:“九弟啊,过来坐过来坐,你我也来下一局,别是像你大嫂似的,下的不行还非要下,输了就开始耍赖。” 明氏在一旁就不乐意了:“什么是我下得不行还非要下,分明是你拉着我下的,哦,下完了就开始嫌弃我下的不好了?” 容辞:“......”求别演了,真的。 “大哥,大嫂。” 明氏有些尴尬,不过她是个爽利的性子,笑了笑道:“你们兄弟俩好好说说话,我去找那两个兔崽子去,九弟啊,你还年轻,还是听你大哥的,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好。”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 容寻换了个位置,然后让容辞坐下,兄弟二人开始下棋。 院子里有繁花盛开,屋里静悄悄的,一旁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香炉,此时有轻烟袅袅,静心休神。 容寻问他:“你当真是要回去?莫不是这家里住的不舒服?还是别人说什么风凉话了?” 这个别人问的妙,说正是府上的三公子容亭一家。 容国公夫妇只生得二子,也就是容寻容辞二人,但是按照风俗规矩,容家是从祖父这一辈排行的。 容国公有两个弟弟,容二爷风流,妻妾成群,家中子嗣诸多,排了二、四、五、六、七、八这六个,他们兄弟俩占了长和末,也就是一和九,容亭是他们三叔的儿子,排行第三。 容亭的情况和明氏有些相似,都是父死母改嫁,当年战乱,夫死妻再嫁的事情多的是,容国公夫妇收养了容亭,于是他便成了这容国公府的三公子。 当初原本没有收养的,只是将他养在府中,后来二房那边成天地闹,说是容亭可以养在容国公府,他们那边的子嗣也可以。 容国公被烦得多了,干脆就收养了他,这才平息此事。 因此这容国公府,也只有世子、三公子、九公子,容国公二弟的那些子嗣,都算不得容国公府的公子,毕竟这家业是容国公夫妻两打下来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先前听说容辞要回来,他那位自命清高、觉得别人都是俗人的三弟妹当场脸色便难看了起来,而他那小侄女容晴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其中原因,大概便是定王的爵位了。 容寻简直是想笑。 定王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外祖,和容亭有什么关系,他倒是不知,原来他这位三弟妹竟然将定王的爵位视为囊中之物。 “你管他们做什么,说起来,这不过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事情,你若是不要,我还有两个儿子呢,关他们什么事情。” 容辞道:“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吵了一些,寺里清静。” “家里也清静,你若是不喜人打扰,便让人少往你那里去,若是不想出去玩了,我也不让谢钰带你出去了。” “父亲母亲年纪渐大,这些年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以前是你不能回来,如今能回来了,便多陪陪父亲母亲也好。” “爵位若是你想要便是你的,若是你不要,以后再说就是了。” 容辞沉默了良久:“我就回去看看。” 容寻道:“行啊,就回去看看,不过母亲舍不得你,便让母亲陪你一起回去,也将这些年的东西收拾收拾,赶紧带回来吧。” 容辞:“......” 真的是很头疼。 罢了。 。 另一旁周氏正拿着新拟的嫁妆单子给江氏看,尤其是那添加的三成,周氏看着那单子,简直心都在滴血,这嫁妆,便是嫁两个嫡女都够了。 “婆母,这嫁妆,真的多添三成?” 江氏闻言将单子放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你觉得不该添?” 周氏沉默,心中有些不安。 江氏有些生气:“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改不了这小家子气!” 周氏试图解释:“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若是给了这么多,怕是......” “你以为你让武安侯夫人选一个,她就心甘情愿地选一个?侯爷嫡长女换成一个二房的嫡女,她肯?其中什么区别,但凡你有些脑子也应该知道的。” “便是武安侯夫人还有心要与我们府上结亲,你且看好了,她必定会顺势提出要求来,到时候焉知她会提出什么令人难办的事情?与其让她提,不如咱们先给了,总不会让她给拿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地还眼皮子浅得只看到这些钱财!” 第35章 不若你我联手 周氏被教训了一顿,走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再也不敢提那三成嫁妆的事情了。 江氏看完了嫁妆单子,然后便让人将顾湘喊了过来。 “这些都是要给你的嫁妆单子,你且自个看看吧。”江氏让人将册子送过去,让顾湘看一遍。 “这三成的嫁妆,也算是给你的补偿,虽然说是嫁入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但你应该知晓,你嫁过去之后,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武安侯夫人定然会挑剔你,那姜泽云的心未必会放在你身上,你嫁过之后,若是他能收心与你好好过日子,你便与他好好过。” “若是不能,你便趁着机会早日怀上孩子,生下武安侯府的嫡长孙,坐稳你正室世子夫人的位置,至于他心里念着谁,宠着谁,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武安侯夫人,她便是有些看不上你,但你既然嫁过去了,她总是希望你能更好,你若是问了,她一定会教你,脸皮厚一些。” “嫁了人了,做事也别这么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稳当一些。” “祖母也不能教你什么,这些话你要记住了。” “回去吧。” “是,祖母。” 江氏有些累了,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累,边上的嬷嬷给她送上热茶,她问道:“阿娇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三公子先前过来了,太夫人正在和夫人正在说话,世子派人来寻他,他让人告诉太夫人一声,便去寻世子去了。” “阿轩找他?”江氏微微挑眉,不过也不愿深想,便问起谢宜笑的情况。 嬷嬷道:“孙老先生给表姑娘看过了,说是她需要好好休养,最好是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个半载,药也不可多吃,说是她身子弱,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伤身。” “就开了几副温补的药膳,让表姑娘吃着养两个月,之后若是好些了,就好好养着。” “寻个地方让她休养休养?这不是要将她送走......” 江氏有些犹豫,这要是去个半载的,她是舍不得,而且若是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不好。 一个姑娘病到要去休养,这外面的人心里就嘀咕了,你这姑娘身体究竟如何?都到了要去休养的地步? 可若是当真要静养才好,那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便让她歇着,明日我再去看看她,问一问她的怎么想的。” 谢宜笑刚刚回到琴瑟苑换了一身衣裳,院子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漪在边上坐着,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裙,头戴一支桃花步摇,摇摇晃晃的,婀娜风姿。 “你就愿意这样便宜了她顾湘?” “要说我啊,她顾湘有什么比得上你的,论理,姑母才是大伯的亲妹妹,与长房那边更亲,而且你的名声也比她好,与武安侯世子更为相配,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表妹,我也是在替你不平,不若你我联手,到时让她顾湘嫁不得......” 谢宜笑靠在软枕上,垂眸听着顾漪说话,一言不发,她这身子虚,累了一天了,哪里有心力听她扯这些。 “表妹,怎么不说话?” “三表姐说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你也知晓,我与大舅最亲,外祖母也最疼我,还有谢家是我的依仗,名声与大表姐也不相上下。” “若是我要嫁人,寻一个和武安侯世子差不多的,也未尝不是没有的。我这好端端的,三书六礼风光大嫁不要,去给别人替嫁?” “我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三表姐还是不要再和我说这样的话。” 顾漪气得咬牙切齿,黑着脸告辞离开。 明心实在是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三姑娘怎么还没放弃?还想将二姑娘拉下来呢?” 明镜解释道:“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是二房庶女,父亲又没有什么职位在身,想要一门好亲事不容易,一位有爵位继承的世子,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选择,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她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所以顾漪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甘心,还想联合谢宜笑对付顾湘。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这些日子小心一些,我怕是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二人注意一些。” “是。” 次日江氏便来了琴瑟苑看望谢宜笑,问了她要不要去城外的庄子休养的事情。 谢宜笑摇头拒了,她不想离开江氏身边,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幽回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她隔得远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到时候老太太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又不是不去就会有生命之忧,再说若是去了,让外面的人知晓,于名声委实不好,琴瑟苑中也安静,我慢慢休养就是了。” “再说了,我也想多陪陪外祖母。” 江氏乐呵地笑了两声:“外祖母可没白疼你,既然不想去,不去也行。” “我让人少往琴瑟苑这边来,你暂且养一养,若是能好些了,就不去,若是一直不见好,便去吧,到底身体重要。” 谢宜笑将昨日顾漪来找她的事情告诉了江氏:“我瞧着三表姐心中不服呢,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外祖母最好是派人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江氏拍了拍她瘦弱的手:“你且放心吧,她在府中,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等再过一些时日,将她的亲事定下,到时贴一副嫁妆嫁出去就是了。” “她姨娘将她给教坏了,心眼太多。” 说到这里,江氏又说起了谢宜笑的亲事:“你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外祖母定然给你挑一个好的,便是没有武安侯府那小子好,也定然不会差的。” “当年我将你从谢家接过来,一来是舍不得你,二来,便是为了你的亲事。” “若是你生在谢家养在谢家,又没有父母为你谋算,谢家要将你嫁给什么人,我这个外祖家里的,也说不上话。” “可若你是我养的,谢家要将你许人,总是要经过我的同意的,若不然,他们不敢将你给嫁了......” 第36章 春闱张榜 谢宜笑听了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老太太确实是一心为她打算,生怕她委屈,又怕她将来一生坎坷,过得不好。 她伸手抱着江氏的手臂撒娇:“外祖母,您待我最好了。” “你啊,少撒娇了,瞧这脸白的,好好地将身子养好,外祖母就最高兴了。”江氏见她这几日身子开始好了,又愿意治病,不再想着顾知轩,心中松了口气。 她是不愿意将谢宜笑嫁给顾知轩的,顾知轩心中没有她,周氏心中也计较她无父无母,便是她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她,可是她年纪渐大,还能护着她几年。 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她自个体验过,也知道其中的酸楚,实在是不想她这外孙女去过这样的一辈子。 最好是能寻一个喜欢她的男子,好好爱护她一辈子才是。 “再过两日,春闱就要张榜了,等张榜之后,我便带着家里人去云中寺祈福,你到时身子好一些,也一起去。” “云中寺是个好地方,那边安静,到时你若是觉得那边不错,便在那里住一个月,等你二表姐出阁时再回来,便说是在寺中祈福,总比去庄子养病好听。” 一个月? 谢宜笑算了算,一个月的时间顾幽定然是回不来的,便是府中的顾漪要做什么,也没本事伤到老太太的头上,于是便同意了。 “那就依外祖母的。” 过了两日,春闱放榜,帝城也热闹了起来,走到哪儿都在议论此事。 “会元乃是谢家谢瑾谢怀瑾公子!” “是谢家大公子!” “果然不出所料,会元便是谢怀瑾谢公子!” “谢公子才华可相当了得啊!” 谢家书香世家,在前朝便是有名望的大家氏族,祖上出过好几个名士大家,族中儿郎读书一向厉害,世人皆说‘读书当如谢家子’也不是说着玩的,他当选会元,诸位学子心悦诚服,皆皆赞叹。 谢宜笑收到了谢家的报信,让明心给了报信人赏钱,又问明镜要给她大侄子准备什么贺礼祝贺他。 明镜道:“不如便送一些补品吧,便说姑娘心疼大公子读书劳累,给他一些滋补的补品补补身子,正好少夫人不是刚刚怀上了,也需得补一补。” “至于别的礼物如今还不用送,此时一切还未定,送礼早了些,待殿试之后大公子得了头名,谢家应该会办几桌,那时姑娘再送一份大礼就是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道:“那就送些补品吧,辛苦你去挑一挑,代我走一趟。” “奴婢这就去准备。” “对了,还是准备两份,大表哥那里,也送一份过去。” 明镜顿了一下,然后问她:“那二公子那边呢?” 这一次春闱长宁侯府的顾知轩和顾知淞都参加了,顾知轩得了第四,顾知淞落了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的时候,顾知淞当场摔了东西,气得脸色涨红,闹得有些难看。 谢宜笑也顿了一下,顾知淞这样的情况,若是给他送礼,他怕不是还要记上你一笔,说你在羞辱他呢。 可若是只送一个,被人知道了,同样觉得你看不上他。 “那便都不送了,大舅母大表哥估计也不想收我的礼,就准备一份,你亲自送去谢家。” “是。” 谢家那边是一片喜庆,长宁侯府也十分欢喜,江氏在寿安堂设了两桌酒席,让府上的主子们来吃酒,当是自家人庆祝一下。 谢宜笑也去了。 长房那边都很高兴,仿佛先前因为顾幽逃婚的阴霾总算散去,周氏笑得眉眼温柔,长宁侯一连饮了几杯酒,说顾知轩有他当年的风范,江氏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二房许姨娘被打了板子,如今还起不来,自然是没有来的,顾知淞在一旁脸色不大好地喝闷酒。 顾二爷倒是不在乎这些,有了好酒,他小酌几杯,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而后又夸顾知轩厉害,还和长宁侯敬了几杯,丝毫看不见自己的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漪戳着碗中的鱼肉,心中越发不甘心,怎么就不是她亲哥得了呢,偏生是顾知轩! 不过二房的那点不爽愤懑,江氏和长房的人都当作没看见,该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免得闹起来坏了好心情。 办完宴席又过了两日,江氏便要带着家中的女眷去云中寺祈福小住几日,连同即将要成亲的顾湘也跟着一起去,说是反正婚嫁的东西先前都准备好了,让她去拜拜佛祖,求得一生圆满。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陪着江氏坐一个马车,让明心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将老太太逗得咯咯直笑,谢宜笑也在笑。 江氏感慨:“你这个丫头啊,倒是一个有趣的,你母亲给你准备的这两个都不错。” “都挺不错呢。” 明心热闹活泼像是一只喜鹊,虽然有时候脑子有点不好使,但是逗人开心解闷确实很有一套,明镜聪慧细心,总是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有什么事情谢宜笑拿不定主意,还可以与她商量商量。 江氏笑眯眯地看了看两个婢女,目光落在明镜脸上许久,表情变得有些困惑:“说起来,我像是在哪儿见过明镜这丫头似的?奇怪,总觉得有些眼熟。” 谢宜笑微讶:“眼熟?” 明镜笑道:“太夫人自然是眼熟奴婢了,奴婢天天跟在姑娘身边,太夫人自然是能时常见到,自然是眼熟了。” 谢宜笑道:“可不是,外祖母时常能看到,自然是眼熟了。” 江氏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谢宜笑见此与她说起了别的:“外祖母,不如咱们来玩双陆吧?阿娇想玩。” “双陆啊。”江氏想了想,感慨道,“已经有十几年没玩过了,这都是小姑娘玩的游戏,外祖母年纪大了,早就不玩了不玩了。” 谢宜笑道:“这有什么,谁人没有个少女心呢?再说了,外祖母可一点都不老,像个十八岁的姑娘似的,明心,还不快将棋盘拿出来,让我和外祖母玩一局。” 江氏被她哄得直乐,便同她一起玩了起来。 重温少女时代的游戏,仿佛是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岁里,江氏有些高兴,又有些感慨。 第37章 云中寺 江氏一路上和谢宜笑玩了几局,玩得高兴,待马车到了云中寺山脚下下马车的时候还笑呵呵的。 云中寺是帝城附近的三大佛寺之一,帝城佛寺三家,为大昭寺、大恩寺、云中寺,大昭寺为皇家寺庙,平日里宫里的贵人去往祈福诵经的地方,等闲之人不可进去。 大恩寺和云中寺都是普通民众的寺庙,都是在帝城城外,然而大恩寺离帝城近,而且山也不高,马车可以直接到达寺门,所以帝城诸人都爱去大恩寺拜佛。 云中寺离帝城远了一下,光是坐马车便需得两个时辰,而且还要爬上山去,需得花费不少时间了力气。 因此,这云中寺确实是一个清静之地,来的人也少,时间久了,便成了城中贵夫人前来小住祈福之地。 周氏打点出行一切事务,待马车停下之后,便让婢女收拾了东西,有人将马车拉去山脚的村落里存放,也来了好些个脚夫,背东西的背东西,抬轿子的抬轿子。 轿子是一种竹轿,中间是一个大椅子,两边各有一个竹子穿过,上山的时候,前后各一个脚夫抬着竹子,便能将人抬上山去。 上山的时候主子们坐轿子,随行的护卫婢女便跟在一旁走上去。 三月的太阳并不烈,谢宜笑坐在椅子上,晒在太阳,看着这上山的风景,只觉得空气清新了,整个人都放松了。 难怪说要静养要去什么庄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休养,身体自然会好得快一些。 边上跟在爬山的婢女都在擦汗,明心明镜倒是还撑得住,这两姑娘小的时候谢青山请了人教导她们武功,练了好些年。 明镜没有这方面天赋,权当是强身健体了,倒是明心学了一些花拳绣腿,暴打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明镜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片叶子递给谢宜笑:“姑娘,拿这个遮一遮头顶,免得太阳晒久了头疼。” 谢宜笑倒是不觉得头疼,这会儿山间的风徐徐,太阳也不热,晒得她正舒服,而且还不用她动,半点汗都没有,竹轿一摇一摇的,弄得她还有些困。 不过她还是接过来遮了遮,这一遮上来,倒是觉得眼前的视线弱了一些,看风景的时候眼睛也舒服多了。 长宁侯府一干女眷到达云中寺门前,有几位知客僧到门口来迎接,一人领着江氏等人去大殿礼佛,另外几人则是带着下人去往暂住的客苑收拾。 云中寺客人虽少了一些,但来往皆是贵人居多,更有不少人出资修缮过,环境幽静,大殿庄严,是祈福诵经的好去处。 长宁侯府众人参拜过神佛,上了香之后便去往客苑休息,明日再来听僧人诵经祈福。 周氏定下了三个客苑,一个是她和江氏住的,一个是府上几个姑娘一起的,最后一个是单独给谢宜笑安排的。 她身子不好,需得静养,独自一人住着安静一些,而且江氏还打算让她在这边住一段时日,她独自一人住着也能早些习惯了,免得家中的姐妹回去之后她住不惯。 顾滢整张脸都拉下来了,不过碍于周氏的镇压,又不敢再说什么,回院子的时候一张脸都是黑的。 顾漪摇了摇扇子,嗤笑了一声:“要说这府里头,没有了大姐,可还有一位表姑娘呢,这位才是祖母的心头肉,便是大姐在,也是比得上的。” 顾湘道:“表妹是姑母唯一的女儿,祖母疼爱一些也是正常,三妹可不要挑拨离间。” 顾漪眯眼看了她一眼,笑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挑拨离间了?二姐,你可不要平白无故冤枉了我,我说表妹才是祖母的心头肉,连大姐都比不上,难不成有错?” 顾幽和谢宜笑一同由着江氏教养,然而教养的方向却各不相同,教顾幽教的是侯府嫡长女,凡事以家族为先,而教谢宜笑,则是教她如何过得更好。 两个姑娘都很优秀,但是更偏爱谁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虽然说其中也有顾幽身为长宁侯府嫡长女,她需得背负这个责任的原因。 “好了好了,别说了!”顾滢听着这些更气了,按照道理来说,二房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不管那也就算了,可是她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啊! 老太太教着顾幽,教着谢宜笑,可偏偏没有她的分。 气死了气死了! 顾滢气得脸色通红,快步地走进了院子,然后快速地占了院子的正房:“我住这里,你们看着办吧。” 顾漪挑眉,冲着顾湘笑了笑:“二姐,怎么说,你也是嫡女,四妹这样,怕是......” 顾湘扭头就走:“东厢正好,既然我是嫡女,你是庶女,你便不要与我争了,歇着吧,三妹。” 顾漪见顾湘转头离开,气得脸皮都扭曲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然后冷哼一声:“姑且再让你得意一会儿。” 顾滟左看看右看看,正想跟着顾湘去东厢,正房一间寝室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你死人啊,还不快过来。” 顾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四个姑娘定下住下来的房间之后就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这边明心明镜也在收拾谢宜笑的东西,江氏有意将她在寺里休养一段日子,所以她带的东西不少,除了被褥之外,整整还有三箱东西。 一箱是要给她吃的一些补品药膳材料,一箱是衣裳鞋子之类的东西,最后一箱是首饰和一些消遣的玩意,像是什么棋牌,扇子,话本之类的。 这会儿还未到寺里开饭的时间,幸好从府上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糕点,可以垫一垫。 不过糕点不好消化,谢宜笑吃不得,明镜请僧人借了个小锅,又要了一些米,给她熬了有些粥,让她趁热喝了。 喝完之后她便要歇下,明镜和明心放下帘子准备离开。 “明心下去歇着吧,明镜留下,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明镜一顿,应了一声是,明心不解,但是伸手摸摸头,也听话地退了下去。 第38章 莲花灯 三月的风不冷不热,尤其是在窗户那边偶尔吹过来少许,令人觉得凉凉的很舒服,谢宜笑垂了垂眼帘,看着这天青色的帐子。 良久之后,她道:“太夫人那边,之后你少去一些。” 明镜顿了顿,应了一声是。 谢宜笑又道:“回去歇着吧,这都累了一天了,你也辛苦了。” 明镜微微抬头:“姑娘不问了?” “也没什么要问的,去吧。” 谢宜笑确实是没什么要问的,在她身边做事的人,她手里也有个人员册子,具体情况上面也有一些。 明心是被家里人卖的,她家里穷,为了给她哥哥治病,将她给卖了,后来家也搬离了帝城,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 明镜是顾琴瑟救下来的,当年是她从青楼里逃出来的,谢琴瑟将她留在谢宜笑身边,但实际上是没有卖身契的。 具体情况谢宜笑不了解,但原主的母亲应该不会留一个可能会害了她女儿的人在身边,所以她就不会过问,若是对方有一日想说了,那她也愿意听一听。 明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谢宜笑看了帐顶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吃过寺里僧人送来的早食之后,一行人便跟着去了大殿听僧人诵经,待诵经完毕之后,又去了偏殿祈福求签。 江氏带着谢宜笑去见了寺里的慧缘大师。 “慧缘大师。” “太夫人。” “阿娇,这位便是云中寺的慧缘大师。” 谢宜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慧缘大师。” “小施主。” 双方在禅房坐下,有小僧人点了禅香,送上了清茶,江氏伸手摸摸谢宜笑的头,然后道:“这是我外孙女,姓谢,名唤作宜笑,今日求见大师,是想大师看看她。” “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才好一些,我就想问问她日后......” 慧缘大师道:“这位小施主日后定然姻缘美满,一生安好,太夫人且放宽心。” 江氏有些着急:“既然是姻缘美满,可是她的姻缘指向何处?” 慧缘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缘来了的时候,自然便知。” 这与没说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江氏到底是心定了一些,她年纪渐大,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没有父母的外孙女了,怕是以后没有人护着她。 若是旁人说这话,江氏是不信的,可慧缘大师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既然他说谢宜笑日后姻缘美满一生安好,也不至于骗她的。 “谢慧缘大师吉言,若是她能得个好姻缘,回头定然给云中寺修缮后殿,听说后殿那边最近漏雨,想来多年不曾修缮过了。” 慧缘大师年纪应当有七十了,穿着一身素净的僧袍,脸皮和手也有些老态,眉毛都有了几根白,就是一双眼睛,看着清静清明,又仿佛看透一切。 谢宜笑和江氏坐在他对面,总有一种被看穿的古怪感,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毛,她垂眸拧了拧袖口,只得安静地坐着。 她心中暗暗庆幸她是个端得住的,以前对着镜头直播的时候,就算是心中有千万句吐槽,面上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小仙女。 还有,当有人说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博主你怎么什么都会?”之类的话的时候,她心里也在吐槽“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届网友太难伺候了”“还不是因为穷的。” 谁还没有点小脾气是不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美心善。 “阿娇。” “嗯?”谢宜笑回过神来,看向江氏,江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慧缘大师问你话呢。” “嗯?”谢宜笑疑惑地抬眼,然后低头致歉,“先前想起了一些事情,忘了听大师教诲,不知大师可否再问一遍,请大师莫怪。” “倒没有什么。”慧缘大师笑得慈祥,“谢小施主最近过得如何?” 谢宜笑道:“谢大师关怀,宜笑最近过得还算不错。” 她原本无牵无挂,只要日子过得去,去哪儿都是一样的,而且她还遇见了长得和奶奶一样的老太太江氏,若是没有顾幽这个不定时炸弹在和一府上下下场凄惨的阴云在,她定然是会过得很开心的。 慧缘大师笑着点头:“觉得不错便好。” 二人与慧缘大师就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便告辞离开了,出来的时候几个姑娘解了签,顾湘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得了一个下下签。 顾漪吃吃地笑了:“看来老天爷也不看好二姐,二姐可要考虑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顾湘抿紧了嘴角,闻言冷笑:“要嫁的人是我,何需你关心,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 武安侯府确实有不好的地方,她这替嫁的,本来就比不得大姐顾幽,而且那姜泽云的心也不在她身上。 可即便是再差,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是正妻,正如江氏所说的,早些生下嫡长子,坐稳正室的位置,至于男人念着谁,宠爱谁,都别去放在心上就是了。 顾漪笑了:“二姐好气魄,那妹妹就在这里祝你成功了。” 谢宜笑轻轻地咳了一声,几位姑娘转头见是江氏来了,便纷纷上来见礼:“祖母。” 江氏扫了一眼,不见周氏,微微蹙眉,问顾滢:“你母亲呢?” 顾滢道:“母亲去求莲花灯去了。” 云中寺并不在山顶,而是在一处半山腰,山上有一条瀑布流下,形成了一个山上湖,云中寺便是绕着这个湖建起来的。 寺中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便有一个放莲花灯的活动,世人可以对着莲花灯许愿,然后将莲花灯放入湖中,随波逐流,据说可以传达到佛前莲池,佛祖菩萨知道了,便会实现愿望。 不过这个灯不是给钱就能要的,是要去寺中的莲花殿去求,诵念祈愿经文七七四十九遍,方能得一盏莲花灯许愿。 周氏此时去求莲花灯,怕是为了祈求顾幽平安归来的。 “说起来,明日便是十五了,听说到了夜晚,寺中的莲花灯可好看了,到时候,咱们姐妹也去看看。” 第39章 奴婢来请表姑娘过去看莲花灯 放莲花灯是祈愿者的事情,可是莲花灯景也是云中寺一景,一盏一盏的莲花灯从湖中水流飘过,将湖水照得像是天河一般,宛若人间仙境。 故此,也有不少人十五那日前来云中寺过夜,为的,便是看这莲花灯和天河。 几位姑娘有些意动,反正来都来了,还要在这里呆几日,明日去看个灯也不是什么事情。 江氏这个,只是叮嘱道:“要去,也要带上人,莫要一个人前去。” “是,祖母。” “我有些累了,宜笑便陪我回去,你们是要求签还是做什么便去吧,但切记明日晨早前来大殿听经祈福,不可迟了。” “是。” 看着江氏带着谢宜笑离开,顾漪挑了挑眉头问顾湘:“二姐,不如咱们也去求个莲花灯吧?咱们现在去求,明日听经之后再去求,这七七四十九遍,总是能够的。” “这下下签实在是晦气,不如便求个莲花灯,也好求一个圆满......” 顾湘闻言有些心动,但她不信顾漪,也不想与她一起去,于是便道:“有什么好求的,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不去。” “你们不去,我可要去。”顾滢瞪了这两人一眼,转头对顾滟说,“你陪我去。” 相比这两个,顾滢还是觉得顾滟这个小哭包好欺负一点,至少她说的话,这小哭包不敢说不,最多就是哭。 说着,顾滢便拽着顾滟转身去莲花殿了,顾漪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顾湘落在最后面,在偏殿中思量良久,最终还是悄悄地往莲花殿走去。 若是能求个圆满,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次日便是十五,云中寺的人多了不少,长宁侯府一行人晨早听完诵经又去了偏殿祈福之后便分开活动。 江氏累了,要回去歇着,顾滢和顾滟跟着周氏一起去求莲花灯,顾漪说想去寺里的后山看桃花,顾湘说要随便走走。 谢宜笑带着人独自回了院子,虽然她也想去后山看桃花,但是和顾漪一起去,她还是改日算了。 明镜见她喜欢,便让明心跑了个腿,去折了几支桃花回来,用一个竹筒做了插花,摆放在明厅里。 谢宜笑伸手摘了一朵,放在手心里,感觉那朵花轻飘飘的重量。 明镜劝道:“姑娘若是喜欢,咱们改日便去后山看看,今日山上人不少,去看桃花的也不少,若是有人冲撞了姑娘便不好了。” 谢宜笑点头:“待山上安静一些,咱们便去看一看,倒是若是能备上一些桃花酒,再备上一些糕点,定然有几番意境,算得上一件雅事。” 明心闻言脸皮扭曲了一下,赶紧打消她的念头:“姑娘别想雅事了,姑娘还在休养,自然是不能喝酒的,糕点克化,也要少吃一些,到时候能给姑娘泡上一壶茶,已经算是不错了。” 谢宜笑无奈笑了:“好好,喝茶也行,我就说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跟个小管家婆似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明心忍不住反驳:“嫁不出去又如何,那就不嫁好了,又不是非得嫁人才好。” “好好好,你高兴就行。” 谢宜笑在院中歇了一下午,待到入夜之后不久,她正在看话本子,却听明心道顾湘的婢女来了。 “她来做什么?” 明心道:“奴婢不知,姑娘可是要见她?若是想见,不必见让她进来,若是不想见,奴婢便与她说姑娘歇下了,让她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 谢宜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二表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既然她已经来了,便请她进来问一问吧。” “是。” 明心退了出去,过来一会儿,便领来一个窄袖青衣的婢女,正是顾湘身边的照水。 照水上前来行礼:“奴婢照水,见过表姑娘。” 此时已经入夜,屋里点了灯,窗外有风吹来,烛火微晃,人影朦胧。 谢宜笑抬眼打量她,见她低着头,一如以前忐忑可怜的模样,便道:“起来吧,这么晚了,你家姑娘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照水大概是被许姨娘和顾漪等人欺负多了,胆子似乎也特别小,说话也不敢大声,连头都不敢抬。 听到谢宜笑这么问,她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来请表姑娘过去看莲花灯。” “莲花灯?”谢宜笑这才想起今日是三月十五,正是每个月放莲花灯的时候。 照水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打扰表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先前奴婢与姑娘正在湖边,奴婢瞧着姑娘有些难过,又提起了表姑娘。” “我家姑娘说,表姑娘是这府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表姑娘您也知晓,那武安侯侯府的亲事确实是好亲事,可想到嫁过去要过的日子,我家姑娘心里难受,奴婢就想着请表姑娘劝劝她,好让她想开一些。” “奴婢怕她想不开。” 谢宜笑蹙眉,在她看来,顾湘是不可能想不开的,毕竟这桩亲事是她自己千辛万苦才求来的,有了这个身份,她能护着自己和顾知澜。 可如今事情定了下来,知晓自己要嫁的夫君心里没有她,将来可能也不会有,她就坐着这个正室的位置一直到老,想想觉得有些难受倒是有可能的。 照水恳求道:“奴婢想请表姑娘过去一趟,便是与我家姑娘说说话,看看灯也好。” 明镜不同意,她道:“这会儿天都黑了,我家姑娘身子不好,不如改日,到时候便请你家姑娘过来喝茶。” 照水可怜兮兮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可是奴婢怕姑娘这会儿想不开啊,她这会儿还在湖边呢......” “你就这样丢下你家姑娘来了这边了?”谢宜笑难得的坐正一些,脸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了。 照水忙是请罪:“表姑娘恕罪,奴婢一时忘了。” “忘了?”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婢女简直是缺心眼,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她又问,“那她身边还有什么人?” 照水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眼泪都要掉下来:“没、没有了,护卫们都跟着夫人还有几位姑娘去放莲花灯去了......” “表姑娘,您便去看看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也只有和表姑娘才说得上几句话了.......” 第40章 着道 谢宜笑见她哭得可怜,又实在是担心顾湘一个人在湖边出了什么事情,只得是应了下来,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去见顾湘。 明镜总觉得不妥,一边为她换上衣裳一边劝道:“姑娘还是莫要去了,这夜里凉,而且今日人多,若不然奴婢去将二姑娘请回来?” “无妨,我去见见她吧,说起来这替嫁的事情落在她头上,虽然是她自己所求所愿,可想到她日后的日子,我这心中难免有一份愧疚,别的事情我不能为她做什么,与她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谢宜笑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正好今夜也是放莲花灯的日子,既然来了,恰巧碰上这日子,去看看也好,世人说云中寺的湖是天上湖,莲花灯亮起,那湖便宛若天河一般,连通天上人间,美极了。” 明镜听她这么说,也不说什么了,只得去将披风拿出来给她披上,一行人跟着照水去寻顾湘。 这会儿的云中寺确实有不少人,路上时常见到一个贵夫人或是姑娘带着人出来看莲花灯。 照水领着三人顺着湖边往前走去,可走着走着,地方越来越僻静,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人了。 谢宜笑停下脚步,问照水:“你家姑娘到底在何处?怎么越走越是偏僻了?这里怕不是赏景的地方吧?” 照水有些忐忑地指了指前面隐约可见的一处亭子:“我家姑娘便在那里,先前姑娘说想要静一静,便带着奴婢到了这里,这边没有人,也清静一些。” 明镜有些不安:“姑娘。” 谢宜笑看照水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深想。 要说顾湘要害她,她是不信的,顾湘此人,做人还是有些底线的,害人的事情应该不会做,而且她如今也得了武安侯府的亲事,更不会再做这些事。 照水在顾湘身边少不得有十年了,跟着顾湘也吃了不少苦,一直不离不弃,要说她背叛顾湘,显然也有些不可信。 不过这身在外面,确实是要小心一些的。 尤其是这到处黑漆漆的,她身边只带了两个婢女,连个能打的护卫都没有。 “明心,你跟着她去前面的亭子看一看,我与明镜在这里等着,若是二姑娘在亭子里便过去,若是不在,便喊一声。” 眼下之意,若是事情不对,她便自保逃走,而谢宜笑和明镜立刻折返逃离。 明心还会一些功夫,便是遇上会功夫的男子,便是打不过,自保还是可以的,普通男子她还完全可以暴打,如此,也安全一些。 明心点头:“姑娘,奴婢知道了。” “表姑娘既然不信,那照水便带明心过去看看也好。”照水如是说道,而后便带着明心往前面的亭子走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谢宜笑微微蹙眉,心想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顾湘真的是因为想要清静,连寻了这么一个地方呆着。 二人在原地站着等待,此时周边一边幽寂,偶尔有一些虫鸣声传来,月亮高悬在空中,湖面上水波潋滟,夜风吹来,凉飕飕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谢宜笑心中有些不安,眼皮子也一连跳了好几下。 明镜也觉得不安,二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地转身,欲顺着来时的路离开,正在此时,却见黑暗中出来走出六个男子来。 二人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大变,心知怕是着了道了。 “哟,果然是国色天香,这姑娘生得好看,婢女也是不赖啊。”来人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笑得有些淫邪,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放肆。”明镜大声呵斥,“我们姑娘是长宁侯府的贵女,二等还不快让开,若不然,定然要你们死无全尸!” 她这话一出,那几人对视一眼,又嘿嘿地笑了起来,那表情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狰狞,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什么长宁侯府,长宁侯府的姑娘都在莲花殿前面放莲花灯呢,你们冒充什么人不好,非要冒充长宁侯府的......” “就是。” “小娘子们,今夜便乖乖地从了我们吧。” “莫要抵抗了,若不然哥哥手里没轻没重的,怕不是到时候伤了你们。” “等到了明日,哥哥去你们家里提亲去,到时候将你们娶回去......” “别想着叫人来,这周边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便是你们叫破了喉咙,也是没有人来救你们的。” “便是来了,我们便撕了你们的衣裳,让人好生地瞧瞧你们光着的样子......” “就是,大家贵女,要是被这么多人看见了,怕不是只有投湖自尽这条路了,你们叫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真的好生恶毒,谢宜笑和明镜气到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见六个人围了上来,谢宜笑和明镜握着手往湖边退去,最后退无可退,已经靠在湖边的围栏上了。 明心这个时候还未回来,也不知道到了亭子那边了没有,二人心中有些担忧,不过此时也是自身难保,顾不得别人了,愿只愿她一人能跑了。 谢宜笑捏紧了明镜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跳河,各自逃走,可是会水?” 明镜愣了一瞬,她是会一些的,可是她这主子不会啊。 “可是姑娘,您......” 谢宜笑来不及解释这些,也管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问题,她道:“来不及了,咱们各自安好,你无需管我,保护好自己要紧......” 她话音刚落,便转身翻过围栏,一手脱了身上的大袖长衫,扑通一下跳下水,然后在水中翻腾了一下,往下游游去了。 明镜惊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她这主子什么时候会水的,但是见她游走了,也顾不得其他,翻过围栏,准备跳水逃走。 这六人原本以为这两个小娘子是逃不掉了,正起了慢慢逗弄的心思,没想到谢宜笑跳水跑了,当下便扑了上来。 明镜翻上围栏,一只脚被人抓了住,她的脚一勾一扫,将人踹开,然后扑通一下跳进了水里,浮游在水边上往上游游去。 “来啊,我在这里,有本事来抓我啊!” “来抓我啊!” 第41章 谢姑娘? 夜色寂寂,明月当空,夜风吹动刚刚长出几片嫩叶的莲丛,湖面流水潺潺,映照着冷寂的天空。 云中寺这片湖很大,中间还有一片凸出的地面,正好将湖分成了两边,一边是通往大殿那边,水流往前,一直到悬崖边上的天河殿,而后化作瀑布下山。 寺里的客人放莲花灯是在莲花殿后面的湖面放的,莲花灯顺着水流飘浮到天河殿,到了那处,有祈愿的僧人将莲花灯捞起,放在殿前祈福。 而另一条水流,则是通向寺中僧人居住的院落,因着地方不对外开放,没有客人往这边来,所以路上有很长的一段地方是非常安静的,离前面的那片湖也有些远。 今夜都是一月一度放莲花灯的日子,僧人都去了莲花殿天河殿那边帮忙,故此,以往这个时常有僧人走动的路上,今夜是一个人都没有。 谢宜笑来不及去想照水和顾湘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会儿脑子涨得晕晕的,单凭求生的意志力坚持下去,浮在水面上由着水流将她往前推去。 她这身子原本就虚,多走一段路程她都要歇一歇才好,先前跳下水的时候,求生的意志使得她往前游去,待走得远一些了,看到岸上有人追来,又潜入水底游去。 待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便躲在莲丛之中,慢慢地顺着水流游去,实在是游不动了,就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往下,要是要沉下去了,就划一下,继续浮着。 便是看不到人了,她也不敢上岸,怕是岸边有人潜伏着。 就算是现代社会,女子若是遭遇这样的事情,还得被人指指点点,要是换做了这个时代,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都是落得个自尽的结果。 她宁愿是顺着水流飘远,也不愿被这些人给欺辱了。 容辞坐在禅房之内静坐,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长袍,手边还放着一盏茶水,茶烟袅袅,似有云烟。 他闭上眼的时候,仿若看见了莲丛摇晃,水面晃动,有水声哗啦啦哗啦啦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晃来晃去,扰了他的清静,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他住了多年的屋子,简单安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偶尔有虫鸟声传来。 此时外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此地却安静异常,静得仿佛能听见后院湖里潺潺的流水声。 他闭上眼的时候,又是看到了湖面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如此重复睁眼闭眼几次,弄得他有些静不下心来,只得穿上鞋子往后院走去。 这一片地方已经差不多到了云中寺的边缘了,再往前一些,便有厚厚的围墙拦着,流水往前便是一片流向后山的小瀑布,边上还设了铁网拦截。 他的院子临着湖,出了屋子便能看到水波晃动的湖面,湖里种着不少的莲花,这会儿已经有一些新鲜的莲叶舒展开了,俏立在水中,安静地沐浴着月光。 风吹来时它微微摇曳舒展,仿佛在吸收月光成长的妖莲。 湖面上的水不急不缓,但尚有细微的流动声,他的目光朝着水面上看去,却不见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仿佛先前他闭上眼所听见的水声是不存在的。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突然哗啦的一声,水面上突然有冒出一个人来,她慢慢地从湖面上游来,到了湖边上的时候,颤巍巍地爬起来,似乎是想要上岸。 她身上湿漉漉的,水哗啦啦地往下掉,皎洁的月光落在她头发半遮掩的脸上,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还不停地哆嗦。 身形摇摇晃晃的,几乎是在强撑着。 容辞惊了一下:“谢姑娘?” 他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在云中寺,又怎么突然从水里爬出来了? 谢宜笑听到有人叫她,慌了一瞬,有些害怕。 她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宛若天上下凡的仙人,清俊无双,又如同明月光华。 “容...容公子......”她大喜,仿佛遇见了救星,只是她刚刚喊出几个字,身上强撑着的那点力气便是一松,然后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还暗自庆幸自己应该是得救了。 容辞,便是再怎么冷清的一个人,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这里吧,而且还是一个认识的人,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不管她的。 “谢姑娘。”见是她身子一软要倒下来,容辞便急忙上前去,踏过院子的木平台,跳进了水里,然后将她一把捞住。 她身上早就湿透了,这会儿衣裳紧紧地贴着身躯,很瘦也很弱,仿佛再用力一些便能将她给捏碎了。 他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见她这脸白色没有半点血色,心知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什么事情,末了只能道一声‘得罪了’,然后将她抱起,从水里离开,然后往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子,他将她放在了一张躺椅上,然后转身匆匆出门,去隔壁喊人去。 他自小便住在这院子里,因着要清修养身,身边并没有带着伺候的人,院子里除了他自己便没有旁人。 倒是隔壁的院子,自从他住进来之后,他母亲就让云中寺的人留了下来,得了空闲还来小住几日。 前几日他回来的时候,他母亲也跟着一起来了,身边带着伺候的婢女和随行女医。 他赶紧喊了两个婢女拿一身换洗的衣服过来给她换上,又让随行的女医过来给她看看。 不过事情到底是惊动了容国公夫人,容国公夫人听闻身边伺候的人说了此事,便带着人上门来了。 待谢宜笑换好的干净的衣裳被放在临窗的榻上,女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容国公夫人便到了门口。 她的目光一扫,见是小儿子身上湿了大半的衣服还没换,目光便有几分凌厉。 “怎么回事?” 第42章 他对这位谢姑娘,倒是有几分上心 “母亲。” 容国公夫人穿着一身青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一朵朵白色的山茶,头上也仅仅是戴着三根玉簪固定发髻,不过便是打扮得简单,身上的气度却半点不减。 她已经五十多了,已经不再年轻,可是脸还算保养的不错,看着四十出头,一双眼睛倒是尤其犀利。 “听说你在湖里救了一个姑娘?”容国公夫人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的偏厅,这会儿女医正在给她把脉。 容辞点头:“确有此事。” 容国公夫人皱眉:“怎么会有人到了你这边?” 她心想,该不会有人算计她的儿子吧,若是让她知道是别有图谋的,一定要对方好看,容家的儿郎,岂容别人算计的。 “不知。”容辞上前来,扶着母亲坐下。 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该不会是有人在算计你?” “这应该不是。”容辞怕是母亲责怪到人家姑娘身上,只得解释道,“不瞒母亲,里头的人我也见过,不是别人,正是谢家的姑娘。” “哦?谢家姑娘?”容国公夫人微顿,想起了之前大儿子让谢家那三小子带着容辞出去玩的时候,他见过谢家的姑娘,倒也不算奇怪。 谢家人尤其看重风骨,便是有意议亲,也会堂堂正正地上门来,这样下作自毁姑娘清白的事情,按照道理是不会做的。 “谢家哪个姑娘?” “谢钰将她称作小姑姑,先前一直住在长宁侯府。” 听他这么说,容国公夫人倒是知道是谁了:“是谢青山谢五郎之女?” 谢青山在世之时,在帝城还是极其有名的,他的诗画尤其好,人称一声‘诗画双绝谢五郎’,只是可惜,短命了一些。 “是他。” 容国公夫人皱眉:“我听说那位姑娘身体不好很长时间了,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还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边上的嬷嬷小声说道:“这几日长宁侯府的太夫人带着家中女眷在寺中听经祈福,这位谢姑娘应该是跟着那位太夫人一起的。” 容辞道:“至于她为何落水,还请母亲派人去查一查,她这身子弱成这样,让她落水的人怕不是想要她的命。” 容国公夫人听他这话有些冷意,倒是微微有些诧异,她这儿子,放在寺里修身养性久了,便养得一身冷清的性子,旁人的事情素来都不管的。 论理,他便是将人救了起来,也只会将人交给她,之后便不管了,如今竟然还要她帮忙查一查原因,显然是有为对方抱不平的意思了。 他对这位谢姑娘,倒是有几分上心。 容国公夫人正想多问两句,也正在此时,女医诊脉完毕,从偏厅出来,见两人坐在那里,便上前来行礼:“夫人,九公子。” 容国公夫人问她:“谢姑娘如何了?” 女医道:“那姑娘本来身体便弱,如今又落了水,夜里定然是要烧起来,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容国公夫人闻言有些担忧:“那还等什么?给她开药。” 女医犹豫道:“那姑娘应当是病了好些日子了,底子亏空得厉害,原本需得慢慢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全了,如今给她开药,不知是开重一些还是轻一些?” 重一些药性自然是好一些,但是又怕她的身体扛不住药性,可若是药效不够,她要是一直烧下去,就算是能退了,怕不是都要烧坏身子。 而且她还泡了不知道多久的水。 容国公夫人蹙眉,有些犹豫,转头问容辞:“若不然,派人去请长宁侯太夫人?” 容辞微微蹙眉:“如今还不知谁人要害她,若是与长宁侯府无关便罢了,若是有关,到时长宁侯太夫人将她接回去,指不定就给了人第二次的机会。” “便是那太夫人是可信的,可其他人却难说,到时,太夫人也不知可否护得住她。” 容国公夫人听言也有些犹豫,她也不是心狠的人,到底是个小姑娘,她都看见了,也不能让她白白给人害了。 “那该是如何?” 容辞道:“给她下药吧,明日我书信一封,告诉谢钰此事,到时候让谢家人来处理。” “行,给她开药吧。”容国公夫人点了头,然后督促容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她临走的时候,还去偏厅看了一眼谢宜笑。 小姑娘躺在被子里,瘦瘦弱弱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了,看着实在是令人心疼。 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吩咐婢女好好照料,转头便让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人才回来。 “长宁侯府那边已经乱了套了,谢姑娘失踪,她的两个婢女倒是被人救了,那二人说是府上的二姑娘请谢姑娘去看莲花灯,后来便遭到了埋伏。” “谢姑娘与其中的一位婢女跳河逃走,谢姑娘往下游,她那婢女便引着人往上游去,正好碰见一僧人回来,将人救了下来。” “这会儿正有人在河流寻人,听说那歹徒也被寺里的僧人抓住了,如今也已经看押起来了,是附近村子里的坏事做尽的混子。” “幸好谢姑娘跑了,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容国公夫人脸色难看:“那长宁侯府那边什么情况了?” 来人道:“前去请谢姑娘出来的,正是长宁侯府二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女,那婢女被抓的时候,哭诉求饶,说是二姑娘让她这么做的。” “还说二姑娘嫉妒谢姑娘受长宁侯府太夫人宠爱,又为了铲除她,永除后患。” “这两日不是有传言,说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突然得了重病,二姑娘即将替长姐嫁入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 “那婢女说二姑娘怕谢姑娘抢了她的亲事,就先下手为强,意图、意图毁了谢姑娘。” 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来人有些犹豫:“奴婢觉得这事情怕是有些蹊跷,那二姑娘......” 容国公夫人道:“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府上那几个姑娘的谋算,想要一石二鸟罢了,若是对谢姑娘嫉恨的,毁了她心中还畅快。” “不过这长宁侯府二姑娘,也实在是愚蠢至极,她的贴身婢女,竟然也能有背叛她的一日,还咬她一口,让她百口莫辩。” “日后看谁还敢与她交好。” 第43章 这要不是钱不到位,就是感情不到位了 一个高门贵女,连自己的贴身婢女有二心都不知道,那不是蠢是什么? 像是她们这样的身份,许多隐私的事情不能让人知晓,贴身之物不可落入外人手中,这贴身伺候的婢女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哪个不是忠心耿耿的? 谢宜笑身边的这个,甚至为了主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以身犯险愿意引走贼人吗? 而且据说这二姑娘身边的这个婢女已经在她身边跟了十年,十年啊,几乎是从小跟到大,这要不是钱不到位,就是感情不到位了。 这主子要是有家底,最不能亏待的便是这贴身伺候的,若是实在没有,便去论感情,十年的感情,这情同姐妹,一起吃过多少苦,哪里是能轻易就背叛的。 贴身婢女都管不好,能背叛主子,谁人敢与你交好,指不定有人借着你的名头买通你的贴身婢女,然后被坑一把。 我欢欢喜喜地赴你的约,没想到竟然是个坑,这样的人,谁人敢与她往来。 谢宜笑哪里能料得到跟在顾湘身边十年的婢女,竟然会叛主。 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彻底地绝了告诉长宁侯府谢宜笑在她这边的消息,到底还不知道下手的人究竟是谁,若是她回去了,或许有危险。 再说了,若是借此机会,将贼人揪出来,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容国公夫人挥手让人退下,这会儿派去隔壁院子的嬷嬷回来,她便问道:“谢姑娘如何了?” 嬷嬷道:“这会儿已经喂她吃下药了,有些发热,婢女正在给她散热,生怕她烧起来,今夜怕是要守一夜。” 容国公夫人点头:“九公子呢?” 嬷嬷笑了起来:“九公子在那边等着,奴婢瞧着,九公子似乎是有些烦躁不安,以前倒是从未见过他这样。” 嬷嬷名叫早春,从小便是容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自梳不嫁,一辈子跟在容国公夫人身边,在容国公府里,便是几位公子,也对她很敬重,称她一声早春姑姑。 不过她年纪也五十多了,府上的人都称她早春嬷嬷。 容国公夫人笑了一声:“大概是碰上在意的,自然是不同了。” 笑完之后,她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只盼是谢姑娘没事了,若是她没事,指不定有这样的缘分。” 早春嬷嬷明白容国公夫人的言下之意,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可是夫人,这谢姑娘身子不大好,日后也不知道子嗣如何。” “这倒是无妨,若是他肯有个人陪着他,其余的都好说。” 容国公夫人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她年纪渐大,这个小儿子性子又冷清,她怕是父母走了之后,他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地过,连个陪在身边的人都没有。 想到那样的场景,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心里难受。 在她看来,只要是他愿意娶,女的,活的,她都是同意的,且不管什么子嗣不子嗣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圆满。 “这谢家姑娘我先前也见过,是个性子温婉又和气的,若不是及笄之后突然就病了,也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去......” 可惜了。 容国公夫人越想越愁,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但愿她能好起来。” 。 明镜所幸被一个从外殿跑回来解手的僧人所救,那僧人得知有人在寺里闹事,这还得了,立刻喊人过来,然后带着几个武僧将人给几人给制服了。 明心和照水晕在了亭子里,那亭子四周布有纱布,又是夜里看不清,原来是亭子里早已点好的迷烟,只要是吸入迷烟便会立刻晕过去。 僧人将二人弄醒,然后继续顺着水流往下去找谢宜笑,只是一路下来,都没有看到人。 明镜冷静了下来,请僧人下水去找,而后又让明心同两个武僧押着照水去找江氏,请江氏派人来找人。 江氏得知此事,险些吓得晕过去。 原本她想亲自带人去找,可是到底年纪大了,自知去了也是耽误事情,于是见将府上带来的护卫都派了过去,交由明镜安排。 待缓过这一口气之后,便开始审查此事。 明心得知主子失踪,如今生死未卜,心里恨顾湘和照水恨得要死。 她将事情道来:“姑娘身子不好,于是我们便一直在院中,连同莲花灯都没有出来看,怕是人多挤着了。” “是二姑娘身边的照水前来寻我们姑娘,说是二姑娘请我们姑娘去看莲花灯。” 顾湘就站在一旁,闻言自然是不认的:“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去请你家姑娘看莲花灯?” 明心冷哼了一声:“可不可能二姑娘心里清楚。” “后来姑娘说不去,照水又求,说是二姑娘这会儿正在湖边看莲花灯,似乎很难过,照水请我家姑娘去和二姑娘说说话,还说是怕二姑娘想不开。” “又说是只有我家姑娘能和二姑娘说几句话了。” “我家姑娘信了,答应了去和二姑娘说说话,谁知她引路,越走越是偏僻,连半个人都没有,我家姑娘起疑,让我先是与照水一同去往前面的亭子看看二姑娘在不在,我与她过去,刚刚进了亭子便晕了过去。” “可便是姑娘没有踏进亭子,可那处竟然混子蹲守,企图......”明心有些说不下去,“也幸得姑娘和明镜机智,跳水而逃,才没有落到那些人手中。” “可即便是如此,现在我家姑娘也生死未卜。” “那些人都已经招了,说是有人给了他们传了消息,说是让他们在那里等着,说是只要事情成了,改日指不定就能娶一位贵女回家做娘子!” 明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家姑娘这样善良的一个人,竟然有人想毁了她一辈子,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一辈子都完了。 “照水也招供了,说都是二姑娘让她这么做的!” “还说是二姑娘嫉恨太夫人疼爱我家姑娘,又怕是我家姑娘抢了她的亲事,以此永绝后患!” “二姑娘,我家姑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她!如此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第44章 难道你一句不知,就能撇清关系了吗? “我没有!” “我没有害她!”顾湘脸色又红又白,死死地梗着脖子。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认的。 明心又问:“那二姑娘说说,为何照水姑娘会来请我家姑娘?” 顾湘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她先前是与我一起去莲花殿的,后来她说肚子疼,想要回去,至于她为何做下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江氏气得脑门的青筋都在跳,“你说你的贴身婢女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说你不知?难道你一句不知,就能撇清关系了吗?她用的,可是你的名声在做事!” “难道你同我们说,你的婢女背叛了你?” “她跟在你身边十年!十年!是你最信任的人!” 贴身婢女,很多时候说话都能代表主子的,一言一行与主子相关,也与主子荣辱与共,便是她是清白的,被人害的,可是事情在她贴身婢女这边出了事,哪里是她一句‘我也不知’就能撇清关系的。 若是她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谁人不会信她,只当她是为了自保,弃車保帅,企图撇清关系,让婢女担下这些事情。 顾湘脸色发青,死死地咬住唇瓣:“祖母,阿湘当真是不知,阿湘怎知她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表妹待我至诚,我心中感激不已,怎么会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事情!” “定然是...定然是有人要害我!照水,照水定然是被人给收买了,想要害我!” “照水,我哪里待你不薄了,你为何要害我!” 照水这会儿被压着匍匐跪在地上,身形也是瑟瑟发抖,听闻顾湘的话,她茫然地抬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狼狈可怜。 她看了顾湘一眼,然后快速地低下头来:“奴婢、奴婢......” “太夫人饶命!太夫人饶命!是二姑娘让奴婢这样做的,奴婢也不想的!”照水不停地磕头,“太夫人,奴婢不过是一个婢女,凡事都得听主子的,奴婢也没办法......” 顾湘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她瞪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照水,一脸的不敢置信。 “照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疯了是不是?!你我主仆十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了?你竟然敢这样害我!” “祖母,阿湘可以对天发誓,阿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都是这婢子要害我!祖母!” 顾湘这会儿心中也有些慌了,若是被冠上了谋害姐妹之名,别说是能顺利出嫁了,连长宁侯府也饶不了她。 “祖母,定然是...定然是有人想害我,我今夜在莲花殿放莲花灯,对此一概不知,她定然是被人给收买了!” “祖母......” 顾漪嗤笑了一声:“你在莲花殿放莲花灯?可当时我们都在莲花殿,为何不见你,你去求莲花灯了?何时求的?怎么就没听你说起?难不成这求莲花灯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说话可是要拿出证据来。” 顾湘哑口无言,她当时求莲花灯,只是为了求能和姜泽云一世姻缘,希望日后能夫妻恩爱好好过日子,然而她自己要面子,不肯低头,也不想让人知道她这点愚蠢可笑的心思。 求莲花灯是悄悄求的,放莲花灯也是悄悄放的。 除了她之外,只有照水知晓此事。 “你若是去求莲花灯,怎么不和我们说?怎么不同我们一起?我在殿中可不曾见到你!”周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阿湘,我当真是看错你了,竟然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姐妹之间有些不和,我也管不着你们,可你竟然手段如此歹毒地害人,我容不得你!” 顾湘心里慌得厉害,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莲花殿的师父可以作证,对,莲花殿的师父可以作证!” “我这两日有在莲花殿求莲花灯,今夜我便在莲花殿放莲花灯,不曾离开过。” 顾滢愤愤地瞪了她一眼:“便是能证明你今夜在莲花殿不曾离开又如何?最多不过是说明你没有亲自动手罢了,如今要说的是照水的事情!” “她是你的婢女,如今说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作何解释?” 顾滢拽着顾滟离顾湘远一些,愤怒得要喷火,虽然她在家里成日上跳下窜的,非要和姐妹争个高下,什么东西也想要最好的,还时常欺负人,但是这种歹毒的手段她也是不屑的,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明心质问道:“正是,照水的事情,不知道二姑娘怎么解释?” 照水又磕了一个头,然后道:“姑娘,事到如今,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是照水对不起您了,没有将事情办好,照水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照水咬咬牙站起来,豁然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殿里的人惊乎了一声,连连往后退去,显然吓得不轻。 顾湘的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没了,若是照水今日真的死在这里,她这污名,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幸好先前陪同前来的有两个武僧,其中一个飞步上前去,将照水拦了下来,然后往她脖子上一敲,将她给敲晕过去了。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江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面沉如水,周氏上前去扶着她:“婆母。” 江氏道了一声谢:“多谢大师。” 顾湘险些摊在地上,此时见照水救了回来,抹了一把虚汗,忙是上前:“多谢大师。” 武僧回礼:“施主无需客气,此事发生在云中寺,主持大师已经命我等协助诸位查清此事,若是施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江氏点点头:“有劳了,可否请人将这二人先看押起来,改日再审,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人,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她如今还病着,还不知道如何了......” 江氏身心俱疲,心中惶惶,一心想着谢宜笑的安危,也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审查顾湘的事情。 如今不过是两个结果,一个是顾湘真的因为嫉恨做下这等谋害姐妹的事情,一个便是她的婢女被人买通了,想要害了谢宜笑嫁祸给她。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无辜就是了。 第45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祖母?”顾湘的脸色白了又红,有些难堪又有些愤怒,“此事究竟如何尚未可知,祖母如此,未免对我不公?” 她清清白白的,被人冤枉了,江氏不想着审查清楚,反而要将她关起来? 怎么能这样! “祖母,此事......” “好了!”周氏见江氏脸色冷了下来,忙是说道,“阿湘,若是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需得拿出证据来,若是不能,便是你当真是无辜的,此时也是嫌疑人,将你关起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顾湘哑口无言,她只得看向被人扶着已经晕过去的照水,最后咬咬牙,只能暂且忍下来。 “不管如何,此事我是没有做过的,照水为何这样做,我当真是不知情,还请祖母和大伯母一定要还我清白,莫要中了旁人的计谋。” 江氏都懒得听她说了,只是吩咐一旁的献姑:“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还有那照水,也得让人看着,别让她出了什么事情。” 献姑应了一下来,然后便带着几个仆妇要将人带下去,两人扶着照水将她拖下去,她亲自去请了顾湘:“二姑娘,随我来吧。” 顾湘咬咬牙,又道:“总之是我没有做过的,我死都不会认的,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日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献姑见此跟了上去。 明心见此,面露不满:“想我家姑娘因二姑娘之故生死未卜,可是二姑娘只顾着自己清白与否,却从未过问过我家姑娘如何了。” 明心只觉得谢宜笑的关心简直是喂了狗,大难临头了,人家只管自己如何脱身,至于旁人的生死,那都是与她没有关系的。 顾湘的身子一僵,想说她并不是不想关心谢宜笑,刚刚只是因为事情牵扯到她,她一急就忘了,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江氏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周氏明心和两个武僧,过问一下细节,她心中不确定事情到底是不是顾湘所为,若不是,和府上的那几个姑娘是否有关。 如此,那几个姑娘便不能信了,倒是周氏还是可信的。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你们暂且说说还有什么线索。” 陪同前来的一个武僧道:“那亭子里有迷香的味道,想必是早早有人在亭子里点了迷香。” 幸好谢宜笑没有去那亭子,若是去了亭子,当真是要完了。 而且可能也正是因为她们没有过去,明心晕倒之后那几人没有顾得上,光顾着去抓谢宜笑和明镜了,又让明心逃过了一劫。 至于照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也晕在那里,那就无从得知了。 “那条路原本是通往寺中僧人居住的院落,路上有些黑,客人基本都不会往那边走去,平时倒是有僧人来回走动,只是今日正是十五放莲花灯的日子,寺中的僧人都在外殿帮忙,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我等猜测,此人能知晓今日十五那条路上无人,又在亭中点了迷烟,又让几个混子混进去,或许与寺中之人有什么牵扯。” 言下之意,是云中寺中可能出了内鬼,如此才能了解得这样清楚,还避开耳目将几个混子带了进去,做了这个局。 江氏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当真,主持大师已经命我等彻查,若是真的有此事,定然也给几位施主一个交代。” 江氏可不想要什么交代,她只想要谢宜笑平安无事,她心中有些生气,想质问云中寺为何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但是她不过此时与寺中人争持并非明智之举,她还要寺中的人帮忙找人。 “既然如此,找人一事,还请贵寺尽力。” “定然尽力而为。” 明心又想起一桩事情来:“对了,先前我家姑娘问照水有什么人在二姑娘身边,照水说没有人,还说是护卫都跟着夫人去莲花殿了。” “我家姑娘心中担忧二姑娘的安危,怕是二姑娘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情,这才没有深想照水的话,这才连护卫都不带,便跟着去了。” “太夫人,您说,对方是否也知晓今日咱们府上的女眷跟着夫人去了莲花殿,将护卫都带走了?” 如此一环接着一环,没有了护卫可以带,身边没有保护的人,又有顾湘的贴身婢女出面请人,还选了一个今日无人的地方,最后又是迷烟又是混子。 周氏心里有些发毛,动了动嘴唇:“今日的护卫确实是跟着我们去莲花殿了,今夜殿里人多杂乱,几位姑娘又跟着过去,我便将人带走了。” 江氏顿了顿,然后转了转手里的珠子:“此事,定然要好好查一查,不管是府上的人,还是外面的人,敢对长宁侯府动手,定然是要剁了他的手。” “还请二位大师也帮忙继续找人,明心,你也跟着一同过去,若是有什么消息,便立刻回来禀报,我在这里等着。” “是。” 明心也想早些回去,于是也不耽搁,跟着两名武僧一同去了湖边继续找人。 此时时间将近子时,明镜站在湖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都没换下来,只是披了一件披风站在湖边。 护卫和寺里的僧人都下了水找人,河边上有人点亮了引路灯,灯火明亮。 明心快步地跑了过去:“明镜明镜,怎么样了?” 明镜摇摇头,脸色苍白,头发在夜风之中吹得半干,有些还缠在了一起,有些狼狈,良久,她道:“没找到便是好消息。” 要是真的在水里,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定然是已经不好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指不定上岸了,或是被人救了呢? “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心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可是她看了看湖面,然后蹲了下来,蹲着蹲着就开始哭,而且越哭越大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闭嘴!哭什么哭!”明镜被她哭得很烦,“有力气哭还不跟着找人去,哭有什么用处。” 明心听了,想了想,果然就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然后起来跟着找人去了。 第46章 再往前一步,怕是真的要牵扯不清了 夜里谢宜笑果然是发热了起来,烧得脸色发红,婢女在一旁守着,用布巾浸泡在水里沾湿,拧干了给她擦拭散热,连同额头上也放着一块布巾。 她觉得漂浮在天上,如同浮云般落不着实处,又像是被困在泥沼之中,却又无力挣扎,任由泥沼淹没,心中恐慌空白。 她身上酸痛难忍,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由不得自己控制,意识七零八落的落到各处,像是寻不到归处的游魂,被身体牵绊却又排斥,艰难地存活。 身上也忽冷忽热,冷汗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身。 疼痛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一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自己被困在黑暗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入地狱之中。 她心里恐慌又害怕,忍不住为自己哭了起来。 但是她喉咙也疼,也没多少力气,意识也不清醒,哭声细细,小声地抽泣更咽着,像是一只小兽细细的哀鸣呜咽,柔弱又可怜,让人听着就心生不忍。 那两个给她擦身的婢女忙是给她擦眼泪又是哄。 “姑娘,快别哭了。” “姑娘,莫要再哭了,是哪里难受?” “姑娘,醒醒......” 容辞在寝室里静坐,被这一阵阵小声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实在是坐不住,只得开了寝室的门,走过明厅去了偏厅,抬眼往里看了一眼。 此时她正躺在木榻上,陷在细软的被褥之中,半身被子隐约遮挡,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床榻上,一张小脸苍白无血,紧闭的双目轻轻地颤动,有泪珠掉出,眼稍微红,长长的睫毛沾了一些眼泪,微微轻颤着。 她的额头上放着一块布巾,为了方便给她擦拭散热,衣襟半解,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和绿色柔嫩的小衣。 肌肤雪白晶莹,那一抹绿像是早春的嫩芽,像是刚刚从土里、枝头冒出来的嫩芽,娇娇的柔柔的,在春风里轻颤。 这院子也只有三间屋子,中间是明厅,左边是他的寝室,右边是偏厅,也是他平日里看书或是静坐的禅房。 偏厅后面一些设有书案书架等物,靠前面设了一个木榻,平日里他静坐或是喝茶都在那里,也正是此时谢宜笑躺的地方。 明厅和偏厅之间没有设门,中间只用了一座木雕青山的屏风遮挡了一下,他来得突然,两个婢女正在哄着她别哭,也没注意到这边。 他只是看了一眼,哪里晓得竟然是这样的景象,当下耳根子都红了,然后忙是转过身去,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婢女听到动静,转头见是他站在那里,也慌了一下,忙是给她将衣裳整理好系好,两人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张口才好,最终只能当作没这回事。 有一婢女轻咳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声:“九公子。” 容辞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就掉头离开,按理,他应该是赶紧离开才是,若是留下来,怕是之后什么都说不清了。 前两次相逢,不过是萍水过客,终究陌路。 可是这一回,若是他再往前一步,怕是真的要牵扯不清了。 他有些犹豫,正想说你们好好照顾着,可是又听到她哭,小声的,细细的,弄得他想走都走不得,最终只得是抬脚走了进去。 “谢姑娘如何了?怎么一直哭?” 那婢女道:“虽然喝了药,但还是有些发热,医女先前来看过了,倒是不严重,让奴婢们给她擦一擦身子散热,能烧退了,便好了。” 婢女拿着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谢姑娘怕是身上难受,她原本身子便虚,又泡了这么久的湖水,又是受了惊吓,实在是难受得很。” 容辞下意识地蹙眉,问道:“如何能让她不哭了?” 婢女摇头:“奴婢们先前也哄了,只是没什么效果,她喉咙怕是也不舒服,这般哭着,更是难受......” 有婢女搬来了一张高凳放在木榻边上,另一个婢女顺手就递上新沾水的布巾,让他帮忙擦拭,他顿了一下,接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有心想说,我一个男子,实在是不方便,这事情还是你们来。 可是那婢女又道:“可能是谢姑娘不认得我们,我们说的话,谢姑娘不听,不如九公子便坐在旁边,与她说说话,哄哄她,说不准谢姑娘就记得九公子的声音,听话就不哭了呢。” 容辞:“......” 虽然听起来像是真的有几分道理,但是也觉得像是在胡扯。 罢了。 暂且试一试就是了。 若是任由她这般哭下去,也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于是他便在边上坐了下来,拿着湿布巾给她擦脸。 她翻身侧睡了过来,身子埋在被褥里,苍白着一张脸,小声啜泣着,眼泪一颗颗地掉,看着柔弱无助又可怜。 看着他心里很不舒服。 末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换了细软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谢姑娘,莫哭了。” “你若是再哭,可就越难受了。” “谢姑娘......” 婢女守在两旁,见是她眼睑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然后让他继续喊:“九公子,你再与谢姑娘说说,她这会儿意识有些不清醒,只觉得难受,你再与她说说,她指不定就知晓不能哭了。” “九公子.......” 容辞没办法,只得依着婢女的方法,又喊了几声,让她不要哭了。 她似乎是真的听见了,啜泣声渐渐缓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清醒了一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有人在给她擦脸。 她脑子有些浑沌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可是她瞧着他这张脸,却是觉得熟悉,而后她便挣扎着要起来。 边上的婢女见此有些慌:“谢姑娘,谢姑娘,您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是除了他再也看不到别人,就要挣扎着过来。 他见此,只得是坐近一些,正想和她说两句话。 只见她挣扎着要起来,然后一下子扑了过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样,死死地抓紧不肯放手。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悬空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仿佛是要将心里的害怕和恐惧都哭出来一样。 只是一会,眼泪便沾湿了他的衣袍。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莫怕了,没事了......” 第47章 待事情过后,我便请人去谢家提亲 她哭了一会儿,而后不知是他的安抚有了效果还是实在没力气了,哭声渐歇,拽着他的手也松了许多,整个人也放松多了。 容辞让人将她扶着躺回去。 哭了一场,大约是喉咙难受,她额头上还有些细汗,呼吸也一噎一噎的,似乎是很难受,闭着眼睛皱紧了眉头, 婢女取了一些温水用勺子喂给她,她喝了一些,可能是喉咙真疼,下咽的时候脸都要皱紧了,可是大概又觉得渴,只得忍痛喝一些。 “九公子先回去,奴婢给谢姑娘擦擦身子。” 容九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后院湖边有些嘈杂的声音,想来是找人的人到了这边。 他的脚步微顿。 不是他不想将谢宜笑送回长宁侯府的人手里,只是此时到底是谁对她下手尚未可知,若是她这样回去了,焉知对方不会再对她下手第二次。 她如今又无反抗之力。 想了想,他道:“我去将寝室那边收拾一下,一会儿你们将谢姑娘扶到寝室里歇着,若是有人来,你们在屋里让她莫要出声。” 婢女应了一声是,然后见他回了寝室收拾床榻上的被褥,两个婢女合力将谢宜笑扶了起来,他又拿了木榻上的被褥去铺床。 待一切弄好了,这才让两人扶着她在床榻上躺着。 容辞的日子过得朴素,寝室也是干净简单,屋内空气清淡,窗几明净无尘,此时窗户开了一些,有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些淡淡的桃花香。 婢女取了铜盆水壶等物进了寝室,然后将寝室大门关了起来。 容辞坐在书案后面的圈椅上,低头看着书案上的那盏宫灯,一时间心绪难平。 大约是过了一刻时,院门便被人敲响,他起身去开门,却见是寺中的武僧师兄,几人互相见礼。 “清尘师叔。” “几位师侄。” 清尘,是他在云中寺的法号,他师承寺中的慧缘大师,身份要比这一批武僧要高一辈,被尊称一声师叔。 有武僧问他:“敢问师叔,今日可是有见到什么人,或是听到什么声音?” 此时月色皎洁,院子一角的桃树沐浴在月光下,有夜风吹来,枝头轻轻也摇晃,虽然已经是夜间,但枝头红艳灼灼,有淡香弥漫。 “不曾。”他道,“除了此时湖边有些吵杂,其余的声音都没有,也不曾见过有什么人。” 武僧点头:“打扰师叔了。” 说罢,几位武僧便转身离开。 容辞站在院子门口良久,将门关上的时候回去的步子有些慢,月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大概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一退再退,住了多年的寝室让给她住,如今还为她犯了戒律。 他想,他应该下山回家了。 云中寺,他确实不适合再呆了。 午夜时还有人在后院的湖里忙碌,直到下半夜才散去,谢宜笑哭了一场之后,倒是安静了下来,不过身上还有些热,待到下半夜退了烧,便安睡了下来。 两个婢女松了口气,回了隔壁院子,不一会儿又换了一人来守夜。 下半夜容辞便在偏厅的木榻上歇了歇。 次日清晨,晨光微曦,这一片院落的人忙了起来,该是去练武堂的去练武堂,该是去外殿忙碌的去外殿,院子前面不时有人经过。 待到日头渐起,晨雾将要散去,便有婢女送来了一些吃食:“夫人让人给谢姑娘熬了一些粥,顺便连九公子那份也做了,九公子今日便吃一些,不必去寺里饭堂。” 容辞点点头,婢女将他的那份摆上,然后便提着另一份去了寝室,容辞闻了闻,提盒还有一股药味,于是便问:“给谢姑娘煎了药?” “回九公子,是的,女医让奴婢喂谢姑娘一些吃的,然后再喂她吃药。” 容辞点点头,让她去了。 婢女将谢宜笑喊醒,她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不知实在是饿了还是如何,婢女喂她的粥都吃了,喝药的时候脸都皱成一团,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 实在是有些像幼鸟张开嘴巴嗷嗷待哺的样子。 婢女目光忍不住柔和了一些,待喂了她喝完了药,又给她擦了脸,这才提着提盒出来。 “夫人说了,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婢女,缺了哪个,她总觉得伺候的不习惯,所以奴婢给谢姑娘喂完了药,便要回夫人那边去了。” “至于谢姑娘,夫人也说了,既然是九公子救的,那便交给九公子照顾了。” 容辞微顿,而后抬眼看着对方。 奴婢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夫人的吩咐,奴婢不敢违抗啊。” 九公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奴婢可帮不了您。 见是他拧眉,婢女又说:“午时奴婢会将吃食和药送过来,到时候就交给九公子了,奴婢告退。” 说罢,她便提着提盒快速地离开了。 容辞坐在明厅里,伸手拧了拧眉心,有些无奈,转身去了隔壁院子,容国公夫人正在檐下坐着。 院中同样是栽了一株桃花,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 她就在檐下喝着茶,赏着花,脸上还有些笑意,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招手让他过来:“过来坐吧。” 容辞抬步上前去:“拜见母亲。” “坐。”容国公夫人让人给他送上一盏茶,然后感慨道,“这云中寺的桃花,倒是开的极好,便是仅有一树,也能让这满院明媚了起来,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你母亲我年轻的时候,觉得这些花花草草,甚是娇贵,经不得半点风雨,实在是欣赏不来,如今年纪大了,倒是欣赏起了这百花的美。” “可见人的想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容国公夫人年轻时候也是能提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称一声巾帼女英雄也半点不虚的,昔日走出去的时候,旁人都尊称她一声安定郡主而非容国公夫人。 ‘安定’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的皇族郡主能担得起的,这是她一生的功绩,在这东明的史书上,也有她的一笔。 也就是后来年纪渐大,又做了祖母,才让人换了称呼。 “待事情过后,我便请人去谢家提亲。”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迟了一些,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些不舒服,跑了好几趟卫生间,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贵女那边今天请假一天,等写完表妹我就整理一下贵女接下来的细刚。 表妹还有一更,写得可能慢一些。 第48章 这个世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后悔 容辞惊得差点茶盏都没拿稳,他欲想解释:“母亲,此事......” 容国公夫人抬眼看他:“此事,你待如何?” 容辞道:“此事还待商议,我与谢姑娘不过只是......” 容国公夫人的目光犀利,继续逼问:“只是如何?” 容辞顿住,他母亲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当时院中有婢女在,该是知道的,如今也知道了。 他虽然常年在这云中寺中,但也并非半点不知世故之人,姑娘家的名声尤其重要,如今他不该抱也抱了,不该看也看的,若是她日后嫁了旁人,对方知晓这些,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世间众生平等,男女也理应平等,可是世间的男子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却要求女子守节守贞,还不能妒忌不贤惠。 期间要求种种,要求苛刻,分明男强女弱,如何言说平等。 他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对于娶妻一事,他实在是不愿的。 他性子冷清,一来怕是有人扰了他的清静,二来,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人家姑娘想要的,如此耽搁人家姑娘的一生,实在是有些自私。 良久之后,他道:“谢姑娘理应有她自己的姻缘,我不大合适。” 容国公夫人又问:“如何不合适了?” 容国公夫人却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若是他愿意,还有个王爵。 生得也清俊不凡,不管是学识还是学武,他都是极其聪明的,要是他想要上进,定然前途无量,若是只想闲散地过一辈子,那也是一辈子富贵尊贵。 世间上想要嫁他的女子不知凡几,性格冷清一些又如何,只要是日子过得去,没有那么多忧愁,那便是好姻缘了。 “我这人冷清了一些,也喜欢清静,便不耽搁人家姑娘了。” “怎么就耽搁了?你大概是在这寺里住久了,不知道外面是如何的,你如今不同意,说是为了她好,可是你怎知什么才是好?” “女子这一生,都是要嫁人的,她生于谢家,养在长宁侯府,然后嫁的人,定然是帝城某家的公子,你可知那些公子是如何的?” “有些未成亲的,家里已经有了通房,只待成了亲,便抬上来做妾室,还有的养在外面的,有的还喜好去那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有些家里婆媳妯娌矛盾诸多,或是兄弟也多,为了争家业争爵位斗得头破血流,咱们家哪里不好了?你又是哪里不好了?” “便是你三哥那边有什么,可也无需忍让着他们,说白了,咱们对他们仁至义尽,若是他们还贪心不足,觉得一切都是他们的,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在容国公夫人看来,养了小叔子的儿子,她没什么意见,又不是养不起,收在膝下做养子,也行,看在小叔子以前待容国公还不错的份上她也忍了,日后分他几分家业,也算是完事了。 可是觊觎不该觊觎的,甚至还想欺负她的儿孙,那便容不得了。 “你既然心疼谢姑娘,为何不为她再多想想,若是她嫁入那些人家,一辈子争争斗斗没有个安宁的日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容辞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今生便不曾想过成亲的事情,他原本想着,便是归家,待父母百年之后,他再回到云中寺中,在此度过此生。 可如今偏偏生出这样的意外来。 容国公夫人见他不做声,心知他在犹豫,于是便道:“此事你可以好生地想一想,不过你需得清楚,谢姑娘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是你,便是别人。” “若是此生错过了,也不知待年老之后回想,可会后悔?” “这个世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后悔,因为再后悔再不愿再难过,却也不能再回到过去重新再来一次。” 到了那时,只余下‘求不得’的苦。 容国公夫人说到这里,便提出了让他归家的事情:“待此事过后,你便随我一同归家,这里,你得了空闲回来小住几日,陪慧缘大师下下棋喝喝茶。” 这个容辞倒是点头应下了:“就依母亲的。” 容辞喝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离开,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来意,他原本是过去讨个婢女照顾谢宜笑的,后来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他有心想要回去问,可是想起自己母亲的态度,巴不得将两人立刻凑一对,想来是不会同意的。 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认了。 不过是这一日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整年都要多。 。 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外面的日光正好,有鸟雀在院子里鸣叫,淡淡的桃花香随着细柔的春风吹进了屋子。 她躺在一张床榻上,睁开眼看到是天青色的帐子,身上的柔软的被子,睡着很舒服。 待她又想阖上眼继续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豁然坐了起来,当下慌得睡意都没了。 她这是在哪? 她目光扫过四周,却见屋里干净简洁,窗几明净,倒不像是...... 正当此时,有人敲门:“谢姑娘?可是醒了?” 谢宜笑惊了一下,而后听他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会儿倒是想起了后面的事情来,她脸上一喜,正准备起来,却觉得身上虚得很,下床都颇有些艰难。 最终只得放弃,让他自己进门来。 “我醒了,容公子,我不便起来了,请您进来。” 容辞闻言推开门进来,见是她正靠着床头坐着,身上盖着被子,她的脸色仍旧是很苍白,不过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一些。 见到他,她还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如同院子里枝头的桃花,柔弱之中带着几分明媚。 “容公子,谢谢你救了我。” 容辞轻轻地嗯了一声:“无需客气,不管昨夜是谁,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见是她精神不错,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只是因着昨夜的事情,他又有些发愁,也不知她可是记得。 若是记得,他又该怎么面对她。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了,倒是头一回遇见这样令人发愁的事情。 “对了,我这是在哪?明心和明镜呢?她们可是还好?” “还有外祖母,她如今还好?” 第49章 真的当我们谢家死光了是不是?! 容辞顿了顿,而后将事情的情况与她说了说。 谢宜笑听着脸色又苍白了几个度,她垂眸,抓着被褥的手指捏紧泛白。 她以前生活的环境到底是单纯了一些,便是在事业之上和同行有些竞争,最多也就玩一些手段把戏,说话阴阳怪气,像这种动则弄死人的事情,是没有发生过的。 她虽然也听说过那些为了家财你死我活的豪门争斗,但到底是隔得太远太远。 她原本以为,长宁侯府几个姐妹之间的恩怨,无非是争一下长辈的宠爱、一支簪花的事情,却不知,竟然会有人设下这样的局,想毁了她一辈子。 想想都浑身发寒。 也是她大意的。 早在照水去请她,她心中觉得不妥的时候,就不应该应下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遇见了容辞,她怕是不必等到男女主回来,就在这湖里死得透透的了。 高门大宅里头,想要活下去,可不能像她这样。 容辞见她脸色苍白,手指都拽得发白,心知她有些害怕,便劝道:“你莫要怕,此事,定然会查过水落石出的,谁人害了你,定然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晨早的时候,我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下山送给了谢钰,等到了傍晚,谢家的人也该是到了。” 谢宜笑缓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些虚弱的笑容来:“谢九公子维护,宜笑心中感激,不过宜笑还想求容公子一件事。” “请说。” “我外祖母素来最疼爱我了,定然是不会害我,这会儿她怕是心中担忧害怕得不得了,还请九公子寻人悄悄告诉她一声,让她知晓我没事,让她安心。” “还有我身边的明心明镜,也是极其忠心可靠的,我不见了,她们定然也是很担心的。” 说到这里,她又解释了一下,“她们二人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明心是买进来的,父母亲人早已远走他乡,至于明镜,我母亲于她有救命之恩,也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请容公子帮个忙。” 容辞看她担忧,便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说一声。” 谢宜笑松了口气:“多谢容公子,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若是日后容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就是了。” 容辞见她脸色苍白,虚软柔弱的样子,垂了垂眼帘,道:“不过是小事,无需你挂念什么,你便当作这是我的功德好了。” 谢宜笑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个一心想要出家的人,于是便露出一些笑容来:“那待我好一些,便去寺中多捐一些香火钱。” “也好。” 正在此时,婢女提着提盒过来,见谢宜笑醒了在和容辞说话,也很高兴:“谢姑娘,您醒了,可真是太好了,夫人让我给你送些粥过来,寺中不便,只得委屈谢姑娘了。” 谢宜笑有些不解:“夫人?” 婢女笑了起来:“我家夫人正是九公子的母亲。” 容辞的母亲? 谢宜笑有些惊讶:“是容国公夫人?” “正是。” 谢宜笑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容国公夫人关怀照料,待宜笑好一些,定然亲自去谢谢她老人家。” 婢女笑道:“那我家夫人可等着了,谢姑娘,这是给您准备的粥,您请慢用。” 说罢,她将提盒在一旁的木桌放下,然后告辞快步地离开。 谢宜笑眨眨眼,心觉得这婢女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然后走了过去,将提盒打开,将里面大碗粥勺了小半碗出来,修长的手指在小碗上捏了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谢宜笑见是他搬了一张高凳子在床榻边上坐下,一副要喂她的样子,有些尴尬,脸色微红:“我、我自己来好了。” 容辞也不与她争这个,若是让他喂,他也实在是有些难以下手,见是她这样说,便端到她的面前,让她自己勺着吃。 “喝一些吧,你身子虚,可不能饿着,待事情查清楚了,你便下山去,寺里的日子清苦,并不方便你休养。” 寺里清静是清静,只是在这寺中住着,要守这里的规矩,需得吃素,对于病人而言,并不算一个好地方,谢宜笑如今的身体状况,一直茹素是不行的。 谢宜笑点头:“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确实也是不想在寺里呆了。 她看了看面前端着碗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犹如青竹一般,此时他端着一个青瓷碗,也是相得映彰。 一如他整个人,如青竹如松柏。 “多谢。” 她慢慢地勺着吃了一些,动作有些慢,但幸好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吃完半碗之后她便吃不下了。 她觉得又有些累,于是又躺下歇着了。 待她歇下,容辞便又去寻了容国公夫人,将谢宜笑的意思说了一下,请容国公夫人派个人去告诉长宁侯太夫人一声。 容国公夫人忍不住点头:“她也是孝顺的孩子,念着老人家为她担惊受怕,就让人去悄悄说一声,如此也好。” 。 当日午时,容辞的信送到了谢钰的手中。 那会儿谢钰正在长安楼与人喝酒押注,押的便是今朝状元郎的得主,他押的是他亲大哥谢瑾,其意气风发,仿佛这状元郎就是他自己。 小厮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将信封取了回来:“公子!公子!有您的信!” “信而已,你瞧着办吧。”谢钰毫不在乎,谢家这样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家,多的是人送信件过来。 有些想要表示效忠做谢家的幕僚先生,有些便是写一些诗词策论,想要得到赞赏,对于这些,他都是懒得看的。 小厮道:“这不一样,公子,是容九公子写给您的。” 谢钰惊了一下,酒意都清醒多了:“你说谁?” “容九公子!” “他不是出家去了吗?写信给我做什么?”谢钰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气,枉费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到头来这人还是要出家,出就出呗! “这个奴才不知道啊。” 谢钰有些烦躁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信件展开看了一眼,当下脸色大变,气得险些七窍生烟: “他娘的,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害我谢家的人,我定然剥了他的皮,将他吊在城门上三天三夜!” “走,咱们回谢家去!真的当我们谢家死光了是不是?!” 第50章 有什么人能是大理寺都撬不开嘴的? 谢钰气呼呼地赶回谢家,然而谢家的儿郎都不像是他这样成日没事,父亲叔叔都去衙里办差去了,大哥二哥在读书,也只有祖父今日正好在家歇着。 谢钰快步地去棠苑去寻了他祖父。 他祖父祖母一生喜爱海棠,在院中栽了不少海棠,这会儿正是满园花开的时候。 谢老太爷今日来了雅兴,正在院子对花弹琴。 “祖父!祖父!不好了!” 谢钰急吼吼了,打断了谢老太爷的雅兴,气得他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谢钰,你小子给老夫滚出去!谢家多少儿郎,哪个不是谦逊低调守礼的,哪个像是你这样上跳下窜,你真的是要气得我早点进棺材是不是!” “祖父!”谢钰差点被他这话给呛到,“祖父,您说的什么话,孙儿这回是有急事,当真不是故意的,你瞧瞧!瞧瞧!” “祖父您若是看了这信,定然也和我一样要气得跳起来了!” 为了自保,谢钰赶紧在衣襟里掏出了信件,谢老太爷接过来一看,当下脸色也冷了下来,一双老眼锐利地眯了起来。 “祖父,您看看看看,我都要气死了!当真是觉得咱们谢家没人了是不是?竟然连我们谢家的姑娘都敢这样欺负!” 谢老太爷冷哼一声:“昔日长宁侯府那老太婆要将人接走,我原本就不同意,但是碍着她才是十三的外祖母,咱们又隔了一层,我原本以为她是女子,能将人照顾得好一些,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若当真是长宁侯府的人做的,我定然向她讨个交代,谢家的人可容不得人欺负的。” “小三儿,你去大理寺找你二叔回来,让他带人走一趟,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人能是大理寺都撬不开嘴的?” 谢老太爷一共两子一女,都是嫡出,他的长子也就是谢瑾谢钰的亲爹谢宜安如今在翰林院任学士,次子谢宜真在大理寺任少卿,一家父子三人,个个身居高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老太爷这两年在内阁尤其低调,又说自己年事已高不管事了,没事就回来歇着,告老的奏折也递了几回了。 今年谢瑾又参加了春闱,他打算年末就彻底退下来,免得家里儿郎官职太多太大,遭了猜忌,又碍了晚辈的前程。 “还有,让你母亲也去一趟,若是长宁侯府那边有什么不妥,就将人接回来。” “是。” 谢钰得了祖父的话,风风火火地去办事了,他先是去见了自己母亲,将事情与她说了,让她收拾一下东西,而后又跑了大理寺去寻他二叔。 谢宜真正好在大理寺中,这两日没事,听说了此事,便与大理寺卿说了一声,带着他几个亲信回了谢家,一行人匆匆往云中寺去了。 。 此时在云中寺当中,江氏也病倒了,昨夜一夜未眠,护卫和寺中的僧人在水里捞了一夜无果,早上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又是听说早上去找过也找不到人,整个人像是少了一般的精神气似的,也不哭,就在那里坐着,呆呆的。 周氏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是她坐在床榻上发呆,心里也有些怕。 虽然这些年她被这个婆母骂得狗血喷头的次数不少,但是若是没了婆母坐镇,她又觉得像是少了主心骨一般。 江氏抬了抬头,问她:“可是有消息了?” “没。”周氏扯出一些笑容来,“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指不定被人给救了。” 江氏没有出声,只是坐在那里沉默。 周氏小声问:“容国公夫人身边的早春嬷嬷求见,婆母可是要见一见?” 江氏抬头看她:“容国公夫人?她在寺里?” 周氏点头:“应该在,想必是知道了咱们这边的事情,过来问一问,婆母,见一见也好,指不定容国公夫人能帮上忙呢?” 江氏原本是没心情见的,听周氏这样说,倒是点了头:“请她进来。” 早春嬷嬷进了门,见周氏也要进来,行了个礼,然后道:“侯夫人莫怪,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劝贵府太夫人几句,不便与人说,还请侯夫人暂退一二。” 周氏皱起眉头,不过对方将话都说成这样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争持起来,得罪了容国公府也不大好了,于是她便歇了跟进去的心思。 “既然如此,嬷嬷自便,我便在这门外等着,不过婆母这两日精神不好,也不便嬷嬷久留,若是有什么事情,且喊我一声就是了。” 早春嬷嬷道:“侯夫人请放心,奴婢将主子的话传到便走。” 早春嬷嬷将大门关了起来,然后往屋里走去,见江氏坐在床头,便上前去行礼:“早春见过太夫人。” 江氏身份虽然不及容国公夫人,但都是帝城的权贵世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没有多少交情,对方身边长时间伺候的人也是知道的。 “是你啊,快些起来,你家主子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早春嬷嬷道:“我家夫人听说太夫人您病了,便让奴婢过来看望,太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说话间,早春嬷嬷上前去,走到床边,附耳在江氏身边说了一句话,声音只有二人可闻。 江氏顿了一下,一喜,小声问:“当真?” 早春嬷嬷道:“我家夫人可没有骗您的道理,不过我家夫人也说了,谢姑娘现在还不能回来,谁知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太夫人可是得好好查一查,待安全了再让她回来。” 江氏的脸色又凝了凝:“是该好好查一查。” “我家夫人心疼谢姑娘,原本便没打算告诉您这件事的,就等着事情查清将贼人揪出来再将她送回来。” “中午的时候,谢姑娘醒了,心里担忧您为她担惊受怕,求了我家夫人让我家夫人告知您,可见谢姑娘是个孝顺的,病成那样,一心挂念的还是太夫人您,您可万万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啊。” 江氏心头触动,眼睛有些发酸,口中喃喃道:“自然是不会的,不会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的......” 江氏还想问一问谢宜笑眼下情况如何,便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 “大伯母怎么站在这里?祖母可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