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2/2页]

南杉的声音很模糊,安无咎的脑中回响着许多诡异而奇怪的语言,像是父亲死前反复的呓语,无数个记忆的画面就此涌入他的脑中,就像是一场停止不了的暴雪,是密密麻麻不得喘息的痛。



一阵绿色的光芒将他庇护,那触手被弹了出来,尖端全是安无咎的血,但没能取出他的心脏。



即便这样,伤痕累累的安无咎依旧没有倒下,他艰难地站起来,踉跄着,将昏迷的吴悠从那光阵中抱出。



下一秒,地面上的七芒星消失了,连同所有的蓝色光芒一起。



他把吴悠交给了南杉,自己跪倒在沈惕的身边。



好累。



就在被那触手触及的一瞬间,安无咎走马观花般回溯了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一生,年月是短的,二十年而已,但痛苦却那么绵长。



安无咎握住沈惕冰冷的手,将它覆在自己的脸上。



然后很轻很轻地,吻了吻他的手心。



其他被控制的人也渐渐苏醒,脸上的纹路淡去,黄昏时分,天边浮现出红色的晚霞。



他侥幸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今晚的献祭,但事与愿违,一座石棺突然出现,沈惕的身体漂浮起来,最终沉沉落入那冰冷的石棺之中。



“各位幸存的祭司,请开始你们今天的黄昏祭祀。”



又是同样的那条崎岖山路,又是沉重的石棺和渐渐昏沉的意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安无咎没有听到孩子们的哭泣,只有孤零零的冷风。



山顶很冷,安无咎仿佛已经适应了体内的力量,这一次他完全没有被控制,能够很清楚很冷静地进行这场祭祀,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特别的痛苦。



他只能清清楚楚地献上自己爱人的生命。



其他人和他不同,他们都在控制下“各司其职”,妖异而充满仪式感的献祭开始,那柄黑曜石尖刀就在他的面前,安无咎拿起那把刀,高举起手。



但下一刻,他便将它狠狠扔去山崖之下。



安无咎赤条条来到这世上,已经快什么都不剩。



什么神,什么献祭,他绝对不会妥协。



但即便如此,即便安无咎已经将那把刀毁掉,但下一秒,那柄黑曜石尖刀却回来了。



从山谷到山顶,这把游荡回来的石刀通体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像一个摆脱不掉的幽灵。



蓝色火焰熊熊燃起,烧毁了安无咎最后一丝理智。



“把你的愤怒、痛苦、恐惧通通献给我吧!”



他下意识地抱住沈惕的身体,胸膛贴着他的胸膛,企图在最后一刻替他挡住。



安无咎不是不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已经有三个人在这里被剖开身体,取出心脏,他知道自己用尽办法也没能让沈惕变成那个例外。



他真的用尽了办法。



那把石刀在半空中停顿,猛地向下,从安无咎的后背刺进去,洞穿他的肋骨缝隙,没入沈惕的胸膛。



安无咎有些迟滞地用手撑着石棺,起身,与沈惕分开,大片大片的血从他自己的肋骨处涌出,但他似乎已经来不及去感受有多痛。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沈惕的皮肤和骨骼被一道无形的蓝光剖开。



酸涩的眼眶内蓄起水雾,眼前爱人被分割的画面竟无端伸出一丝朦胧而诡异的美感。



而接下来出现的事实,令安无咎一时间不知自己应该感到意外,还是该意料之中。



沈惕根本没有心脏可以献祭。



他的胸腔里空空如也,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空壳,一件精美的雕像。



安无咎的怀疑最终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验证,以一个令他近乎发狂的方式。



蓝色的火焰突然间愤怒起来,一瞬间烧便整座山,恢弘得几乎要把所有人都吞噬。但即便如此,没有就是没有。



其他人苏醒过来,南杉怎么都没有想到,安无咎竟然跪在沈惕的面前,对着他的尸体疯狂地笑着,像个十足的疯子。



南杉怕他真的出问题,走过去半跪下来,扶住安无咎的肩,试图让他不要再看。



“无咎,游戏还没有结束,别太难过。”



半低着头的安无咎用带血的手抹了把脸,转过头,勾了勾嘴角,一副轻松的姿态。



“难过?”



安无咎的笑令南杉一瞬间回到他第一次变化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难过?”



“南杉,他失败了。”安无咎站了起来,近乎疯狂地将南杉也拉起来,“你看到了吗?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南杉心情复杂地望着他含泪的眼,和眼前这张沾了血的美丽脸孔。



安无咎的肩微微向下沉了少许,一滴泪从脸上滑落。



“我一点也不难过。”



没有表情,脸上读不出一丝情绪,双眼都是空洞的,但南杉很明白安无咎此刻的心痛,或者说他只能共情这百分之一。



“我们先回去吧。”南杉给他披上了自己的斗篷,“你的手都冻紫了。”



安无咎就站在原地不动。



“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吴悠。”



吴悠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



他清楚南杉劝不动,谁都劝不动,安无咎不仅仅是因为沈惕的献祭而难以接受,更难以接受的恐怕是他根本没有心的事实。



连他这样一个局外人都觉得震惊,觉得不可理解。



吴悠还是带着南杉走了。



“你要早点回去。”他对安无咎说。



安无咎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点了点头,甚至还用平常的语气嘱咐他,“路上小心。”



下山的时候,吴悠觉得格外地冷,他的身上被安无咎的血染透。



“你看到了吗?”吴悠的声音都有些颤,“无咎哥的伤已经那么重了,他的手都还没有好全,现在手臂胸口到处都是伤,衣服全都染红了,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说到最后,他还是哽咽了,但又不远处承认自己想哭,自己用手背很快地擦了擦眼角。



南杉第一次将他揽入怀中,在山脚下抱住难过的吴悠。



“没事的。”他轻轻拍着吴悠的后背,“无咎很强,会撑到最后的。”



会撑到最后。



安无咎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撑不下去。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但却重重地砸在他心上,令他不的喘息。



他已经接受了沈惕不是人类的事实,可现在却要他接受沈惕没有心脏。



那这样一副躯壳能撑多久,就算他这一局游戏赢下来,能活过来,他能活多久,他甚至连这副人类身体都是不完整的,说不定在某一天就突然消失了。



夜色一点点浮现,猩红色的血月依旧回归了这片大地。



圣音不断地重复提醒他。



“安无咎,你现在必须回到神殿,等待圣坛的召唤。”



安无咎毫无反应,充耳不闻。



“安无咎。”



圣音又一次重复,“你现在属于犯规行为,请回归神殿,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安无咎冷笑一声。



“想怎么罚都随你,我只剩这么一点生命值,想全部罚掉也可以。”



他毫不在意地说完这些,又干脆大逆不道到底,不管不顾地踏入石棺之中,与沈惕冰冷的身体躺在一起,握住他的手。



“幸好我是个守墓人。”



安无咎吻了吻沈惕的手背,微笑着阖上双眼。



“我守着你,睡吧。”



幸存者偏差[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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