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东胜神洲,中原大地。 汉室末年,钜鹿人张角创立太平道教,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平乱之后,六位功高盖世的豪杰,在大荒山斩五爪金龙告天,歃血为盟,共分天下。 彼时人间武道强者如云,功法精妙绝伦,动辄诛仙斩妖,天庭只得默许,六国并立之势成矣,国号分别是魏、蜀、吴、唐、宋、明。 二十年内,海内维持着和平,除了吴蜀在荆襄、魏蜀在汉中边境偶尔有小冲突,其他各国倒也相安无事。 西蜀益州,云遮雾掩之中,群山倾峙,一峰独秀。 云顶之巅,有一名道袍文士披发而坐,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八卦罗盘。 文士丰神如玉、眉宇清朗,手指轻轻捻动,嘴里念念有词。 他面色轻松,手臂轻轻一挥,袖子里洒落点点红豆,红豆在罗盘上自行移动,汇聚成重重晦涩难懂的图案。 太阳落下,皎月高升,转眼日夜交替,文士依然乐此不疲地推演,在他身子周围隐隐有一层青色的光罩。 天高野阔,月明星稀,忽有一道彗星从天空划过,电光火石之间,这颗妖星带着赤色光芒没入东方穷荒。 文士的眼豁然睁开,眉心微微一簇,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锦袍小将,剑眉星目,英武俊朗。 “丞相,陛下命我等护送丞相来此,推演天下大势,丞相只说是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为何早早结束?” 文士正是蜀国丞相诸葛亮,他背着手,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伯约,今夜天降异象,我所推演之天机皆已作废。妖星现,天机已乱,福祸难料。你带此罗盘走一趟,它会指引你找到妖星,务必将他带回益州。记住,务必带妖星回来。” 姜伯约年轻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跟着丞相学艺这么久,终于可以独自去办一件大事了。 他接过罗盘,双眉一挑,意气风发,抱拳道:“丞相放心,姜维必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姜维翻身上马,那马在群山之间,腾挪如飞,转眼不见。 丛林中,又走出一个武将,四十岁左右,雄壮昂扬,诧异地问道:“丞相,如此大事,姜维一个毛头小子...” “子龙之意如何?” “不如赵云替丞相跑一趟。” 诸葛亮举手一拂,地上的八卦和红豆,全都消失不见,笑吟吟地说道:“那妖星不在我西蜀境内,子龙若是去了,如何瞒得过人,他们免不了吓得派人来交涉,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姜维毛头小子一个,声名不显,不至于引起别国大能的注意,却素来稳妥,正好适合跑一趟。” “丞相高见。”赵云也不争辩,他十分信任自家的丞相。 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群星密布,心中暗道:“奇了怪了,这几十年真是怪事不断,先有九天玄女催动阵法,让煞星降世,皆落到了大宋境内;花果山冒出一个石猴,搅得天地不宁;又有两个奸贼扮作道士、和尚,把青埂峰的补天石骗走,引得大荒山塌陷,死了生灵无数。今夜又来一颗如此诡异的妖星,甚至改变了天机,风波不断,莫非有大事发生?” “丞相,如之奈何?” “好几天没睡了,我们先回去补个觉。” 第一章 摸鱼 山东济州府,天气炎热。 暮色下太阳终于舍得下山,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才稍微吹来一些凉风。 余晖似彩练一般,将漫天云霞染成赤色,两条河流在一道水湾处交汇,周围水草丰茂,还有一株大红叶树,树荫下正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李渔以臂为枕,惬意地躺在碧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个世界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泥土香气,没有一丝钢筋水泥的杂味,天空是如此的澄澈,每到夜晚繁星灿烂。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李渔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到河边。 小心地拉起河边的鱼网,看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青鱼,李渔眉心微微一皱,这河里的鱼可越来越小了。 从渔网中把小鱼一条条抓到小桶内,手掌摸鱼时候,清凉滑腻地感觉传来,让热了一天的李渔精神一振。 “这么小,哪下得去手啊...细水长流。” 顺手把三条最小的鱼苗扔回到河里,李渔又到上游打了一角清水,伸了个懒腰往回走。 这条小路他早就走熟了,闭着眼都能回去,不一会就到了一个篱笆院子外,柴门显得有些寒酸,门上插着几条柳枝,被晒了一天,软绵绵地耷拉着。 这间草舍处在偏僻的边缘,你说它偏,它离镇子不算远,你说它不偏,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 推开门进去,两边种了一些菜,中间有条小路,东墙下有个简易的葡萄架。 葡萄架下小竹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正合着眼打盹。 老头听到脚步声,耳朵一动,眼皮不眨一下地说道:“又...又去捉鱼了,真是朽...朽木...” “朽木不可雕也,我不去捉鱼,咱俩早饿死了。” “烂泥扶...扶不上...” “上墙,行了吧,话都说不利索脾气倒是每天的见涨。” 眼前这个倔老头,略显佝偻的苍迈嵴背,微微弯曲着靠在竹椅上,皮肤干瘪多皱,风烛残年四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老头此刻正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使劲晃着手里的蒲扇,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渔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哼着小调走到棚户下的小炉前,熟稔地抄起案板上的刀来,三下五除二把几条鱼去掉内脏,片上刀口。 只听碎碎的切刀声音之后,几根姜丝细如发丝,李渔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撒了点盐进小泥炉上的瓦罐内。 眼前的火折子已经用完,李渔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引火的柴点燃。 老头只是斜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见,浑浊的眼神为之一亮,看着少年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这小子天赋之高,远超自己,刚才那个引火术,乃是自己亲手教给他的,第二天他已经比自己用的娴熟。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可惜,他胸无大志,太贪恋安逸了,这一身的天赋在他身上算是浪费了。每次想到这个,老头就心痛不已。 因为这附近闹瘟疫,又有山贼肆虐,很多人都逃离了家乡,这一间草舍,本来是废弃的无主之地,也被他拾掇的干净素洁,甚至颇有一点隐居贤士的雅趣。 李渔专心地做着鱼汤,先把泉水中捡的小石子放入泥罐里煮熟,让鱼汤有些泉水清香之气。 捂上盖子以后,李渔又从包里拿出今天新挖的藜蒿、蕨菜,洗净之后准备蘸酱生吃。 过了一会,李渔拿着木勺,舀了一口,鱼汤鲜美可口,先盛了一碗端到老头跟前,从小竹椅下的一个篮子里,拿出木勺。 “张老头,吃吧,小心鱼刺。” 尽管教了李渔很多本事,但张老头从来不肯认李渔为自己的徒弟,用他的话说,因为李渔没有济世苍生的悲悯之心,不配成为他这一门的传人。 “造孽啊,造孽!你的方术、符篆学的都这么好,却只知道缩在这乡野山林里苟且避祸!” 李渔满心不以为然,就凭这旁门左道,就要普度众生? “你这么喜欢接济苍生,腿怎么让苍生给打断了?” 李渔的嘴跟刀子一样,却没有伤到张老头,只是悠悠叹息道:“那是因为百姓们被妖僧蒙蔽了,他们也是可怜的人。” 他不着急的时候,说话是不结巴的。说起这些旧事,他都能心境平和,李渔最佩服老头的就是这一点。 张老头的师门很特殊,要求弟子学成以后,必须游历天下,走到青州府的时候,遇见了瘟疫。周围的百姓十室九空,绝望的恐怖弥漫在大地上,剩下的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世代供奉的寺庙。 可惜和尚们紧闭山门,他们有足够多的粮食,打定主意要熬过瘟疫去。 这时候张老头来了,他撒符水以疗病,瘟疫慢慢好转,病了等死的人也逐渐恢复健康。 百姓们自然千恩万谢,张道士本欲离开,一则消息不胫而走,说这次瘟疫死张道士招来的,所以他才有解救的符水,为的就是赚取百姓们的钱财。 愤怒的百姓将张道士围住殴打,他们把瘟疫带来的所有怨气,一股脑发泄到张道士身上,转头继续去供奉那些大和尚。 张道士用符祝护住了心脉,假死脱身,但是腿也断了,浑身筋脉被打断了一半以上。四肢只有一条手臂还能动,半边身子整日里耷拉着像是个虾人。 穿越而来的李渔,在野外正好遇见了他,救下了老头的命。两个人都是举目无助,便互相扶持至今。 张老头教了他一些本事,李渔很认真地学了下来,但是对于他要灌输的那一套仁善,是半句也没入耳。 “要我说,世道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要是搁在我身上,就是死也要报复回来!” 老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低下头喝汤。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李渔愣了一下,道:“去哪儿?” “你这小子,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李渔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低头收拾完碗筷,抹了一把额头,远处天还没黑,月亮已经升起。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简单,老张头的本领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 老头儿走南闯北,飘忽半生,见多识广。在他嘴中,李渔大概了解这个世界,这里是六国并立,原本时空中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都真实地存在,而且强的离谱。 寻常小镇的都头,便能轻而易举生裂虎豹,一步杀一人。更别提那些名满天下的强者... 和他们相比,自己这符篆、符水的本事,只能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睡觉吧,老头,明儿个我还要去县里卖几个护身符,添补一些茶米油盐。” “护身符?又是骗人的东西。” “这不叫骗,他们买护身符是求个心安,和去庙里上香是一个道理,钱花出去都是为了心里安慰。心理学的东西,玄而又玄,能叫骗么?” “你等等...” 今天老头的话有点多,李渔斜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你说世道不公,那你觉得觉得什么是公,什么又是道?” 李渔脱口而出:“公就是公平,就是不被欺负,道就是我受了欺负,能报复回去的手段。” 李渔说话的同时,手指捏了一个火焰,打到了半空中,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瞬间火化。 “这就是道。” 老头稍微有些懵,这小子把自己教给他的驱邪方术,变成了杀人技... 张老头歪着身子靠上竹椅,随手抄起已经被他磨的光滑发凉的破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错了,公是天下为公,就像是黄帝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欺压良善,更无诈骗偷盗,天下大同是公;而道呢?无为自化,清静自正,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这才是道。” 你们这一门难怪如此式微,本事不大,却心怀天下... “要我说,有多大的能耐,就操多大的心,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老头摇了摇脑袋,一老一少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都不浪费口舌。 第二章 入土 喔~喔~喔 天微微亮,李渔养的公鸡就开始打鸣。 李渔穿戴整齐,打开屋门,来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先把鸡喂了。 这一去就是一天,指望着瘫痪的老头,这些鸡鸭就要饿瘦了。 李渔正打算着,趁着自己这几天有空,拿着鸡鸭去找镇上的媒婆,让她帮忙说一房媳妇呢。 忙完之后,照例来到老头的房间。 “喂,醒了没有?” 没有回答。 李渔眉心微微一蹙,来到老头的床前,他的脸色红润,露出许久不见的神采,病势一扫而空。 李渔心底却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捏了一个符,手指被张老头按住。 “没用了,大限将至,你肯定也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李渔默默放下手指,在袖子里有些颤抖,不过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问道:“老头,有什么遗言么?” 张老头指了指床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破布织袋,老头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我虽然教了你方术,但是却不是你师傅,你不能对外说是我的徒弟,更不能说是我们这一门的弟子。” 李渔撇了撇嘴,道:“老头,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当谁稀罕...” 眼看他的气色原来越差,李渔识趣地闭嘴,示意他继续说。 “你要是念着咱们这点交情,就帮我寻一个至真至善,又有些慧根的人,将这衣钵和方术传授于他。” 说完,他呶了呶嘴,示意李渔把袋子拆开。 这破袋子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了,上面还有几块补丁,不过却没有异味。 打开之后,最上面是一个册子,李渔已经见过,上面是一些符篆制作的方法,还有一些咒语。 再往下,是一根枯藤,还有一张牛皮卷,李渔铺开看了看,上面都是些晦涩的图案,看的久了甚至有些晕眩。 李渔赶紧收回目光,看向老头。 “你可愿意?” 看着老头的眼神,李渔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皱眉道:“真麻烦,老张,你知道我最怕麻烦的。” 两个人一块相处了这么多年,张老头知道,这小子就算是答应了,不然他不会说这些话。 老头躺下身子,眼睛一闭,走的很安然,嘴角甚至挂着笑意。 “我要是活你这么一辈子,到死绝对笑不出来...”李渔将他的身子盖住,眼眶稍微有些红。 他虽然不认可老头,但对这样的人,很难不钦佩。 他从少年时候,游历天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善事。 到头来一间茅草屋内,破布裹尸,浑身是伤而去,赤条条来去真干净。 人死要入土为安,李渔是个很传统的人,不想让老张头死的这么随便。 李渔回到房里,小心翼翼地从床下打开一个小盒,里面是他这几年卖护身符,攒下的钱。 捉了家里的两只鸡一只鸭子,李渔穿街过巷,来到巨野县城的东头。 巨野县虽小,城墙却又高又厚,这儿常年闹匪灾,流寇匪徒穷凶极恶,动辄就要打县城。 在城门口,有一队懒洋洋的公人,负责小镇商旅的进出和巡防。 县城不算大,更是少有外地人来,李渔因为常年来这儿卖护身符,早就混的脸熟。 和门口几个当差的打了招呼,李渔一溜小跑来到一间凶肆。所谓的凶肆,其实就是丧葬一条龙,包括棺材店,还有纸扎铺,纸扎铺专营诸如挽联挽幛、纸钱、金银纸锭、纸人纸马、牌坊、门楼、宅院、家禽等焚烧的纸品。 李渔前脚刚踏进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吼道:“店里不收活鸡。” “我来买副棺材。”李渔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客气点,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主顾,快里面请。” 凶肆一般来人,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这老板的脾气没少和人打架,所以面对顾客的时候,总是努力地想要和善一些。 可惜他天生一副凶样,怎么笑都看着不像好人。 手里提着鸡鸭,客客气气送李渔出去,甚至还好心帮忙雇了辆驴车。看着离开的李渔,老板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是个有情义的,看样子是家底都掏空了。” 旁边的伙计笑道:“没想到卖护身符,还能攒不少钱。东家怎么给他便宜恁多的钱,莫非是发了善心?” 老板啐了一口,骂道:“你懂个屁,那小子刚才故意在我面前显弄,手上冒出火来,哧啦哧啦的响。这是作给我看呢,这小子有点道行,我要是得罪了他,晚上来给我烧了铺子怎么办?” 倾尽所有积蓄,给老头置办了柏木的棺材,又寻摸辆驴车,李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挖坟、入殓、立碑... 在‘道士张乘风’之墓的坟茔旁,李渔累的够呛,他躺在草地里,突然发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 璀璨的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银色的星河在头顶流淌。半弯的月牙,散发着迷人皎洁的亮光,映照在草地上,好像水银泻地。 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忙了一天的李渔,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 “老头,你可真会麻烦人啊...给你入殓简单,这年头,去哪找至真至善的人?” “老头,你做了一辈子善事,救人性命何止一万,这么多的德行,总该有些福报吧?” “你可得庇佑着我点...” 说不得要收拾东西,到处游历一番了,李渔心底叹了口气,自己的积蓄可是花光了,这一趟怎么看都是穷游... “我最讨厌穷游了...” 李渔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眼下的情形不算乐观,李渔也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虽然说现在一穷二白,但是靠着这些年积累的卖护身符的本事,走到哪应该都饿不死吧。 他离开之后,只剩下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原地,月光洒下,草丛出发出簌簌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只头细颈长的小兽,鬼鬼祟祟来到坟前。 这玩意浑身黄毛,民间叫黄鼠狼,又叫黄鼬。 它的脑袋警惕地晃着,鼻子不停地抽耸,突然,鬼使神差般对着坟茔作揖起来。 月光如水,这一幕看上去竟然有些凄凉。 第三章 出游 又是早晨,没有了公鸡的打鸣声,李渔起的稍微晚了一点。 看着空荡荡的鸡笼,还有老头那安静的房间,心情稍微有些低落,李渔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把所有房间都洒扫了一遍,尤其是柴房内的瓶瓶罐罐,带不走的就用干草盖住。 简单做了一顿早饭,李渔把火熄灭之后,又撒上水浇灭火花。 背着沉甸甸的行囊,里面装有被褥、柴刀、盐巴、黄纸物件,满满当当。 李渔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木牌,用削尖的木头钉在门口,上写着: 此间房舍,李渔所有,若有行人,允许暂住,不可霸占,房内家具,竹椅一条,大床两张,木凳三个,橱柜若干,锅碗瓢盆,不得损坏,违者必究。 在违者必究四个字的下面,还画了一幅简笔画,两把刀子架着一个骷髅头,李渔觉得很有威慑力。 挂好之后,李渔这才转身,锁上篱笆木门,向着官道走去。 至真至善的人,自然不能再穷山恶水里找,这济州府出了名的强盗窝,找大奸大恶就容易,至真至善估计难了。 听说汴梁是个好地方,人口在六国中也是最多的,先去那儿试一试。 张老头性子很好,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经常给李渔讲一些外面的趣事。本意是勾起这小子的兴趣,让他去外面闯荡一番,顺便拐带几个好苗子回来,做自己的徒弟,可惜李渔实在不是那块料。 要是没人打扰,他甚至可以窝在这个破茅草屋内几年,关键是他还有本事饿不着渴不着,过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他的天赋太惊艳,张老头早就放弃了,更不会把本事倾囊相授。 如今正是盛夏,虽然还是清晨,天气已经很热,官路上没有几个人。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张清凉符,还是出了一身汗。 出门有什么好? 出门有什么好? 李渔嘴里不停念叨,累的他气喘嘘嘘,汗水淋漓,苦不堪言,更加怀念起自己的小屋来。 幸好路边有颗大树,他一屁股蹲在树下,放下行囊,敞开衣服,倚着树干休息。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远处七个人,其中三个推着小车,另外四个步行,朝着李渔歇脚的大树过来。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赤着胳膊,推着车子健步如飞,扬起一阵黄土。 “难得这儿有一片树林,合该在此歇脚。” 其中一个推车的,个子高高,挽着裤脚,露出黑肉毛腿,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看上去很丑很凶恶。 “喂,小子,让开这个地方,我们要乘凉。” “不行,我先来的。”李渔摇头道。 从小车后面,走出一个稍微斯文一点的汉子,笑道:“少年郎,我这些弟兄都是闹腾人,我看你斯斯文文,若是不走,就怕吓着你。” “没事,我不害怕。”李渔慢慢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晃动手指,上面闪着淡淡的火光。 七个人里,有人冷笑了一声,刚要出来,被斯文汉子拽住,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在这儿歇息吧,出门在外,能够遇见也是缘分。” 很快,他们就在树下坐了,车子随意丢在一旁。 李渔打量了一眼,车上的袋子里,露出几颗枣子,掉在地上,也没人在意。 其他人都躺在树下,紫黑面毛腿的汉子,瞪着李渔,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斯文汉子则起身,把洒落的枣子捡了起来,一颗颗小心放回到车上。 其他人大都沉默不语,李渔收起手上的火焰,心中毛毛的,这些人不怕自己,说不定是个有本事的,早知道就走了。 要知道这一招在巨野县城,那可是屡试不爽。 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又有声音传来,一大队人挑着担子,在烈日下赶路。 其中一个领头的,手里拿着根藤条,时不时抽打喝令∶“快走!” 挑担的汉子们一眼看见这片小树林,眼睛顿时一亮,实在走不动了,都放下担子,到树荫下躺倒休息。 为首的那个喝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乘凉,起来快走!” 众汉叫苦说∶“你把我们剁成八块,我们也走不动了。” 李渔眯着眼,偷偷一看,早来的七个人,相互之间目光交流,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这些人不是好人! 李渔现在更后悔了,早知道打死也不留在这,外面的世界,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这才走了几步,就碰到这些恶汉... 那个带头的不理众人的哀告,举起藤条说∶“不走的,吃俺二十棍!” 他刚要打下,忽见松林里有人探头观望,便急忙放下藤条拿起朴刀,追过来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来看我的货物!你们是干什么的!” 斯文汉起身笑道∶“我们是贩卖枣子到东京去的,都是赶路的,遇到就是缘分,你这汉子脾气好大。” 李渔一看,乖乖,刚才那个难看,这个就是真丑了。生得七尺五六身材,虎背熊腰,关键脸上有老大一搭青记,腮边的胡子是红色的。 他看了一眼七个人,还有三辆车子,车上的袋子里,看上去确实是枣子,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刚想转头,又看到旁边的李渔,不像是和他们一伙的,正要喝问,转念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干脆懒得问了。 “我也是去东京汴梁的。”李渔主动说道,语气和善,笑容温和,人畜无害。 疤脸汉子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回到那群挑担子的汉子中间。 他的人缘不太好,所有人都躲着他,低着头窃窃私语。这汉子也不在意,警惕地看着四周,耳朵竖着,没有片刻放松。 天气实在太热,热的人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树林里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还有挑担子的汉子们肩膀疼的哀嚎。 热浪蒸腾树林的枝叶,让空气看上去像是有一层水雾,太阳毒辣地炙烤大地。 知了声里,又有一个汉子,挑了一担酒桶走上冈来,边走边唱∶“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歌声高亢洪亮,透着一股子庄稼汉的粗野,别有韵味。 他走到松林边上,放下酒担乘凉。 这汉子贼眉鼠眼,个子很矮,但是看上去很精壮。手里摇着一个草帽,两桶酒散发着酒香。 李渔手脚冰凉,心里暗暗叫苦,这场景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我他妈碰到犯罪现场了。 这不就是智取生辰纲么? 第四章 激斗 难怪那汉子一脸青疤,原来是杨志,那他手下人的担子里... 岂不就是生辰纲? 李渔一个激灵,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犯起混来。 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起了贪心。他平日里素来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今天好像有些反常,竟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中贪欲,不过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李渔一动不敢动,心思飞快地旋转起来,怎么从这犯罪现场脱身。 他恨不得从这里飞走,可是屁股好像有一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 要是现在起身就走,那么等这七个得手了,非得追上去灭口不可。 那斯文汉子,必定就是吴用,难怪他刚才和自己说话笑的有些瘆人,这奸贼指定没安好心。 抢劫生辰纲,是要命的罪过,他们怎么可能放自己这个证人离开。 大意了,大意了啊,明知道这鸟地方恶汉横行,匪徒遍地,自己就应该夹着尾巴,赶紧赶路才是。 “你这酒是要挑到哪里去?”吴用笑着问道。 他的声音不算大,没有故意提高嗓音,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已经有挑担子的汉子,开始咽口水了。眼看的这晴空万里,连一片云彩也没有,热气蒸人,嚣尘扑面。 每个人虽然都在树下,也是蹭蹭冒汗,谁不想润润嗓子。 白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摇着草帽,“挑出村里卖。” 一个挑担子的汉子上前,问道:“多少钱一桶?” “五贯。” 众汉子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说完就开始凑钱,李渔看在眼里,心知鱼儿即将上钩,再不想办法脱身,就来不及了。 杨志在一旁冷眼旁观,喝道:“你们又做甚么?” “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一边用刀柄打人,一边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 他这一路,非打即骂,早就把这群人得罪遍了。 杨志虽然本领高强,但是他乃是刺配发送到大名府的,这些挑担的汉子都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家奴,骨子里看不起杨志。 “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 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李渔偷偷去看晁盖这边,果然他们行动起来了,吴用笑着走过来,就要买酒。 这大型犯罪现场,不愧是水浒中的名场面,晁盖吴用七个汉子,每个人演技都很到位。 可惜李渔没有心思欣赏了,再不想出办法来,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七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心狠手辣的,就连一个面善的都没有。 尤其是赤发鬼刘唐,人如其名,长得跟鬼一样,半夜看见,估计能吓得走不动道。 接下来应该是这些人不听劝,喝了蒙汗药,七个人带着生辰纲跑路了吧? 李渔紧张的手都攥青了,自己要不要买瓢酒喝,晕倒之后,这七个活阎王,会不会放过自己? 还是说拼死一搏? 本来杨志也只是怀疑,突然他看到角落的这个少年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吴用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渔是穿越而来的,他太熟悉这一幕了。 若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有察觉,更不会露出马脚。多一个路人,这场戏反而会显得更加自然。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断定这一伙人定然有诈,这一趟万分紧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杨志一声不吭,暴起发难,向前一纵,抬手便向离得最近的吴用脸上抓去。 吴用侧头闪避,身后一个汉子深吸口气,胸腹内缩,避开掌势,脚下魁星踢斗,身如鬼魅,轻飘飘滑开五尺,腰间拔出软剑向杨志肋下切去。剑光一闪,宝剑离手凌空飞起,带着龙吟之声散发出剑芒几十道,一起刺向杨志。 来人就是入云龙公孙胜,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高徒,道号一清先生,学得一身道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人称入云龙。 杨志单拳一握,一口巨钟状的青色的光把自己魁伟的身形罩了起来,剑芒正刺在钟上,剑光四射却刺不进去,公孙胜连催剑诀,仍不得入,尽被格挡。 杨志手下的汉子,一看竟然真是劫匪,纷纷挚出兵刃,要上前助战。这些人也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梁中书精挑细选的家将,晁盖一方,赤发鬼刘唐、阮氏三兄弟喝骂着上前阻挡。 两伙人打的更加血腥,残肢断臂到处翻飞。 只有那白日鼠,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看样子随时准备跑路。 杨志将朴刀拔出,斜放在肩膀上,猛然向公孙胜撞去,速度极快。 公孙胜大惊失色,刀气纵横,如有实质,破空而来发出虎啸之声,这要是打在身上,他自认绝难活命。 正这时,一尊小宝塔从天而降,旋转不停,挡在公孙胜前面,杨志一刀斩在宝塔上,铮铮作响,退后三步。 一击不成,杨志从巨钟中现身而出,脸色凝重,冷笑道:“哪里来的毛贼,就这点微末本事么?” 晁盖和宝塔形同一体,替公孙胜受了这一下,体内血气翻涌,面色难看。 李渔彻底惊呆了,想到刚才自己在手上捏个小火球,就想去吓唬人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强者争斗,真是风云变色,惊天动地。 杨志眼看是占了上风,他手下的人,也把阮家三兄弟和刘唐围了起来。 “好!好一个杨志,果然名不虚传。” 吴用突然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都好整以暇,看着杨志一伙人。 “你们穷途末路,还要装神弄鬼?”杨志心中有些慌,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只能大声呵斥以壮胆气。 “杨制使,你当这毒,当真是只下在酒里面么?”吴用笑着问道。 杨志眉头一皱,他身后的手下,只觉得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身子发软,有支撑不住的已经倒下。 “实不相瞒,我已经把毒打入这些树中,今日骄阳似火,烘烤之下,枝叶水汽蒸腾,除非你从一开始就闭息,不然此刻已经着了道了。”吴用一边说,一边和晁盖对视,得意洋洋。 杨志心里暗暗叫苦,这伙贼人不光是本事高强,竟然这么阴险狡诈,这一趟是自己重新立功,恢复父辈荣光的最关键的一环,难道要功败垂成? 李渔别的不行,驱毒是个行家,他默默捏了个符篆,一股清气从手心传到身体,慢慢驱赶出呼入的毒素。 然后学着杨志手下那些汉子的样子,软绵绵倒在地上。 第五章 湮灭 这毒药性子不烈,估计是怕用剧毒会被发现,越是这种越不容易察觉。 李渔躺在地上装晕,晁盖七个人,已经把车上的枣子扔掉,用车推着生辰纲准备跑路。突然后背一疼,身上挨了一脚,李渔差点痛哼出来,只听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说道:“这小子的包裹鼓鼓囊囊,这么热的天还背着,估计也是些宝贝,都归了俺白胜。” 晁盖骂道:“我们七星聚义,为的是劫富济贫,你真当自己是剪径截道的蟊贼了?” 白胜尴尬地笑了笑,“大哥别生气,小弟就是开个玩笑。” “这等玩笑,再也休开,不然俺晁盖可没有偷鸡摸狗的弟兄。” “大哥说的是,大哥放心,小弟不敢再说一句。” 吴用打个圆场,“大哥,这一趟劫了蔡京老贼的生辰纲,真不枉咱们兄弟聚义一场,以后弟兄们一起大口吃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晁盖笑道:“金银珠宝倒是无所谓,俺晁盖虽然不是巨富,向来也不缺吃少穿,酒肉管够。只是弟兄们聚义一场,就干出这等大事,才是一等一的快活。” 李渔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赶紧走开,天这么热,刚犯了这么大得罪,在这扯什么蛋啊,还不赶紧跑路。 终于,他们装完了车子,刘唐和阮小七、阮小五推着三辆车,其他人背着一些珠宝,很快消失在黄尘中。 李渔怕他们回来,又躺在地上等了一会,才睁开眼。 杨志他们还昏迷不醒,李渔心里暗想,等他们醒了,八成要揪着自己去做证人,说不定还要当成同伙严刑拷打,还是快点溜吧。 他刚想走,突然听到一阵异响,像是掘土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靠近自己这边。 地底有人! 李渔吓了一跳,赶紧躺下,继续装晕。 噗的一声,有人从地底破土而出,头上脸上都是泥土。 “呸!几个鸟人只说什么兄弟义气,到头来分赃还不是分给我最少。尤其是那个公孙胜,把一颗破石头,也当成一份来折辱爷爷。你不让我取,我偏要取,装什么英雄好汉子。” 李渔暗暗叫苦,白胜不愧是外号老鼠,原来真会打地洞。 白胜诨号叫白日鼠,性子也是谨小慎微,他两撇胡子一动,突然发现李渔的姿势跟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要来翻他的行囊的时候,可是清楚记得这小子头边有棵草的。 自己跟着晁盖他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这小子若是装晕... 想到这里,白胜鼠眼一眯,脸上却不露声色,手伸到腰里,摸着一把匕首,装作随意地靠近。 取生辰纲的时候,因为他要扮作卖酒的挑夫,比晁盖七个人来的晚一些,没有见过李渔手上的火球。 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多少存了一些轻视的意思。 靠近之后,他刚想动手,突然眼前一阵耀眼的火光,骤有一道与刃同形的火光射出,随后捂着脸大叫起来:“眼睛!我的眼睛!” 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个符篆,直接打在了他的眼上,然后一跃而起。 白胜突然被偷袭,毫无防备,双眼不能视物。 李渔第一次和人打斗,心里思路却很清晰,丝毫没有紧张慌乱。 不知道白胜除了掘土打洞还有什么本事,李渔谨慎地不敢靠近,伏在地上屏气凝神,手里捏了一个法决,两个泥人从土里爬出来,只有小猫大小,动作却很敏捷。 它们跑到白胜跟前,一人一边抱住他的两个脚踝,白胜此时顾不上好勇斗狠,求饶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李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果然白胜明面上求饶,袖子里却散出一群通体乌黑的小老鼠来。 这些小老鼠落地之后,身形暴涨,转眼就比李渔捏的泥人还大,龇牙咧嘴向着李渔撞来。 这些老鼠张着大嘴,两个门牙呲着,腥臭冲天,恶心难闻,沾着必定有毒。 李渔一动不动,老鼠们一拥而上,张口就啃。 白胜桀桀怪笑,突然,他眉头一皱。 这些老鼠咬的李渔,没有血肉,皮肤越来越干枯,一点点显出原形来,竟然是一个木人,手脚皆是藤条。 两个泥人抱住白胜,让他一动不能动,路边的大树上,李渔的真身趴在树干上,捏了一个法决,一根金针从天射来,正好打在白胜的脑袋上。金针打入他的脑袋之后,化为金莲花,无数花瓣散开,从他的脑袋中刺出,然后飞速旋转起来。 白胜的人头已经糜烂,若不是连着身子,常人看一眼未必认得出是脑袋来。白胜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那些老鼠也都露出痛苦表情,倒地不起,慢慢化为几道黑烟,消失在泥土里。 李渔扔出两张黄纸,打到白胜尸体上,瞬时起火,不一会将他烧的只剩一堆灰。 又等了片刻,起了一阵风,把灰吹散。李渔这才下树,背起行囊,准备跑路。 走到路中央,白胜死的地方,他身上的珠宝都已经焚化,但是一颗石头却在日光下反光。 李渔稍微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是一颗很普通的石头,甚至都不是玉石。 “这就是他刚才分到的石头?”李渔依稀记得,白胜在那抱怨,说是晁盖分赃不均,公孙胜把杨志身上的一颗石头当成财宝分给了他。 “能在这离精火下不化,这石头有点东西。”李渔伸手拿起石头,顺势丢到包里,捏了一个轻身符转身就逃。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引来滔天巨浪,李渔不敢走官道,钻入树林中,专挑山路来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自己不杀他,就要被他杀了。 李渔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这白胜不是好人。 他刚走不久,一阵清风之后,人影一闪,公孙胜徒然出现。 他看着地上的洞,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白胜呢?” 白胜的气息,确实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公孙胜心急如焚。 “为了不引起吴用怀疑,我故意让白胜拿着,竟然有人黄雀在后么?可恶!让我知道是谁,非将你挫骨扬灰!” 旁边杨志的身子已经开始活动,这厮醒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公孙胜无奈,一跺脚消失不见。 第六章 怪石 密林中,鸟兽横行,荆棘遍地,灌木丛中连一只手都伸不进去。 李渔坐在一截枯木上,稍作歇息,他已经逃了很久,自认是没有危险了。 虽然他天天在手指上晃个火球吓唬人,但是这样生死相搏,还是第一次。 坐下之后,李渔开始总结经验,白胜不是一个很强的对手,但对自己也很有威胁,尤其是最后他放出的老鼠,要是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从行囊中,拿出那块石头,李渔稍微有些失望。 为了稳妥起见,把白胜烧的灰飞烟灭,可惜了他身上那些珠宝。 剩下的这块石头,虽然耐烧,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贵重的东西。 有一丝丝清凉,从石头中传出,李渔明显感觉到这凉意顺着握着它的手,传到自己全身。 突然,他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一箱箱的珠宝。 生辰纲啊,那可是蔡京的女婿搜刮了好几年的民脂民膏,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李渔的内心如同猫抓一样,双眼慢慢发红,表情有些狰狞扭曲。 突然,屁股下面的枯木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李渔吓了一跳,往后一躺,碰到自己的行囊。枯木中,窜出一条大的蛇,快速地逃进了密林中。 背靠着行囊的李渔,感觉身上的凉意通过他的身体向行囊中传去,这才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脑中片刻的清明,让李渔心中震惊不已,他赶紧把石头丢下,那股凉意快速退散。 李渔又惊又疑,翻开破旧的行囊,里面是自己熟悉的东西,没有异样。 在最下面,是张老头给自己的破织布袋,李渔伸手打开,只见那段枯藤,浑身闪着妖异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散。 很快,它就恢复到原样,一根普通的扭曲木棍。 李渔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枯藤,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他浑身一震。 适应之后,他用枯藤触碰了下被扔在地上的石头,没有任何异样。 李渔守着这块奇怪的石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生辰纲是十万贯,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但是对蔡京、梁中书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在大宋,普通的行商,也带着几千贯、上万贯的交子。就算是巨野小镇,也常听人说起,在汴梁王孙公子打赏花魁行首,动辄缠头几万贯。 梁中书为什么费尽心思,还要派自己手下本事最高强的杨志去送,更奇怪的是,这件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 那公孙胜直接找到素未蒙面的晁盖,就要和他一道去劫生辰纲,来路不明的刘唐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智取生辰纲之后,一伙人被逼上梁山,过了不多久,率先发起此事的公孙胜,就退伙下山了。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亲身经历之后,李渔越想越嗅到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难道十万贯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杨志运的,是这块石头?而公孙胜要来劫的,也是这块石头?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那是什么滋味? 对了,是贪欲! 这玩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渔心里纠结起来,留在身边未必有好处。 但是它又是各方争抢的东西,要是就这么丢了,多少有些可惜和舍不得。 万一有大气运呢,岂不是失之交臂? 李渔一向是个稳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才的影响,还残存着一些贪欲,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把它和枯藤放到一块。 张老头的这根枯藤好像可以克制一下它,老头一辈子最缺的就是贪欲,看来他留下的东西也和他一个德行。 老头,你可得保佑我,别至真至善的好徒弟没替你寻到,我先死在外面了。 李渔朝天拜了拜,拿出柴刀,系好行囊,劈砍着沿途的荆棘,准备继续赶路。 --- 晁盖等人正推着车走,公孙胜不动声色地追了上来。 “白胜呢?” “我没寻见他,而且那树下乘凉的少年也没了,估计是他贼心不死,又去谋害那少年,取他财货了。” 吴用也说道:“他会掘地道,逃得说不定比我们还快,不与咱们一道走,危险又小了几分。” 晁盖怒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此以后,俺晁盖没有这个弟兄。” 晁盖义薄云天,脑子里只有义气二字,你要是对他脾气,为你两肋插刀都行,不然正眼也不瞧你。 公孙胜满腹心事,随口回了两句,应付过去。 他脸色沉郁,低着头赶路,前面的阮氏三兄弟,却兴奋的不行。 他们推着十几个汉子挑的珠宝,却一点都不累,健步如飞,扬起满地的黄土。 “大哥,这次咱们再不愁吃喝了。” “大哥,学究,咱们为什么不宰了杨志。那厮本事着实不低,以后碰到,岂不是个麻烦。” 晁盖摇头道:“咱们只为和蔡京老狗作对,杨志是条好汉,三山五岳都听得他的名号,不该死在俺们手里。” 其他人虽然都不以为然,但是他们当中,晁盖最强,也就没有人顶嘴。 黄昏时候,杨志才悠悠醒来,身边只剩下横七竖八的一群军汉。 他胸中憋着一股抑郁之气,几乎要从胸膛炸开,这是自己最重要的机会,竟然被人劫了。 杨志仰天大啸一声,举刀劈砍,路两侧的松树瞬间化为齑粉。 这一声直冲云霄,如同春雷+在耳边绽开,地上的军汉也都醒了过来,痛苦地捂着耳朵。 “都是你这厮们,猪狗一样的蠢物,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 这些人一看两边松树,足足有二十对丈,一下子就被这厮劈没了。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还有活口。 而且来时杨志和梁中书立下了军令状,他现在是个亡命之徒,大宋境内很难存身,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一群人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杨提辖饶命。” “都是小人们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回去之后,一定在中书大人面前为您说话。”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俺们的错,与提辖无关。” 杨志一想到那天梁中书对自己所说的事,如今东西被劫,得罪的不是一个梁中书,也不是蔡京,而是东京那尊大神。 得罪了他,哪还有活路? 他举起刀来,想要自杀,地上的军汉误以为他要大开杀戒,吓得哭爹喊娘,声音凄厉,丑态百出,一时间倒是把杨志惊住了。 他放下刀,寻思道:“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尚且求生,何况是俺?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他把刀收回鞘内,回头瞪了一眼,喝骂道:“滚!” 十四个军汉,如奉仙纶,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杨志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深深叹了口气,迈步离开黄泥岗。 夕阳如血,把人影拉的很长。 第七章 妖怪 天色渐晚,李渔趴在树上,看着林外道路上,一个个火把如同长龙一般。 大宋官府的效率,竟然能这么高,到处都在设立路卡,盘查过往行人。 这些公人官差,出奇地没有趁机盘剥,只是严守上面的命令,仔细搜查行囊,比对相貌,只要是没有异样,就会放人。 整个黄泥岗,只怕都被团团围住了,不知道晁盖他们走了没有? 李渔正在窥探,突然觉得身后有异样,脖子里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三个怪物,正瞪着眼看着自己。 两边同时吓了一跳,各自朝后退了几步,对峙起来。 李渔仔细一看,三个怪物都不似人类,其中一个通体带红,头顶还有一个肉冠;另一个更绝,颌下长长的胡须,头顶两个羊角;最后一个通体乌黑,嘴边两颗獠牙,面相丑陋。 张老头跟自己讲过,有的妖道行不深,化形之后,保留着原来的特征。 越是道行低微的,保留的就越多,能够完全化为人形的,必是道行很深的大妖。 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只公鸡、一只山羊和一头野猪... 李渔暗暗捏了一个法决,随时准备开打,心里却十分害怕。 不是怕它们三个刚化形的小妖,而是怕惊动了下面的官兵。 张老头说过,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本体的妖怪,除了各自保留一点本能之外,和力气大一点的壮汉没有区别。 所以经常有几个大胆的村民,把它们打死的除妖壮举。 而且这种小妖刚开灵智,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像这三个在小妖里已经是算很有头脑的了,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三个妖低声商量道:“这小子鬼鬼祟祟,和官兵应该不是一伙的。” 那个山羊胡子的妖怪,看了一眼李渔,骇道:“你疯啦,在手指上晃个火球,生怕他们发现不了?” 李渔尴尬地一笑,这已经成了习惯了,每次吓唬人就在手指晃个火球。 刚才一紧张,确实忘了这里天快要黑了,火球是有些显眼了。 “你们是在躲这些官兵?”李渔试探性地问道。 站在最前面的,红色肉冠的妖精叹了口气,说道:“你懂什么,一般人能引来这么多官兵追捕么,一定是我们躲在黄泥岗的消息走漏了,才引来这么多人。” “大哥说得对。”最后的野猪妖点头道。 眼看三个小妖道行不深,没有恶意,而且很憨傻的样子,李渔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笑道:“三位既然能引来这么多人,想必本事高强,祝你们逢凶化吉,小弟先走一步。” “大哥,他说我们本领高强。” “这小子有眼光。” “这还用眼光,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三个妖怪得意洋洋,满面欢喜,公鸡怪笑道:“小子,算你有点眼光,他们来再多人,也捉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没错,我三弟最会打洞,我们早就备好了七条暗道,随随便便就能从这黄泥岗全身而退。”说完还特意举起两个手,伸了所有爪子,道:“七条!” “大哥,你只有六个爪子。” “放屁,你没看边上还有两个小的?” “那就是八个了,也不是七个。” ...... 李渔眼色一亮,他们走不走没有关系,自己身上的石头,一旦被搜出来,那可就完蛋了。 李渔眼珠一转,抱拳道:“三位大哥,当真有这么厉害?” 黑猪精大怒,“他竟然不信,大哥,必须让他见识一下俺老猪的厉害。” “如此,我倒真想去看看。” 三个妖怪勾肩搭背,带着李渔往林中走去,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很喜欢和人交流。 小妖刚刚开启灵智,对人的世界是很好奇的,李渔有求于人,故意说一些恭维的话,挠到了三个妖怪的痒处,不一会就混的比较熟了。 “小弟姓李名渔,还没请教三位大哥名字。” “大哥,他也是妖?不过是水族。” 李渔轻咳一声道:“是打渔的渔。” 黑猪精嗤笑道:“鲤鱼算什么大鱼,俺在水边见过一次黑鱼,比俺老猪还大,差点一口吞了俺。” “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公鸡怪笑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们三个,我们有修炼的秘术,比你自己胡乱练好多了。” “大哥,这也能跟他说么?”山羊赶紧阻拦道。 李渔不再解释,笑着说道:“随缘吧。” 黑猪一本正经地说道:“俺们大哥修炼时间最长,已经快两百年了,是附近三山五岳德高望重的大妖,所以叫鸡老;俺二哥耳朵不好,没化形时候被人害过,所以叫聋羊;俺老猪后背拱耸,短小精悍,所以叫短背。” 李渔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名字,都是好名字...” 走了一会,三个妖怪带着李渔来到一块巨石旁,拿开上面盖着的杂草,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里进去,有七条路,可以出黄泥岗!” 李渔耳朵一动,听后面的山羊,趴在公鸡的耳朵边,说道:“大哥,这小子完全化形,又会法术,不如找他助拳。” 这山羊不愧是聋羊,在后面大声密谋,被李渔听到一清二楚,其他两兄弟竟然也没反应过来,还小声凑到一块嘀嘀咕咕。 “那老虎不是好对付的,他会帮忙么,而且他是水族,在山里能打过贼虎么?” “试一试呗。” “大哥、二哥,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大不了把我们的宝贝,和他分享。” 李渔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问道:“三位..呃,鸡老、聋羊、短背兄,有什么事不如咱们坐下来商量。” 三兄弟对视一眼,鸡老点了点头,转身说道:“鲤鱼老弟,实不相瞒,我们三个本来是在离这儿不远的景阳冈修炼。那里灵气浓郁,有个天然的洞府,不知道胜过这黄泥岗多少倍。后来林中有一老虎,日日恳求,也要入洞,我们三个心软,就收留了它。这恶虎稍有本事,就到处吃人,过路的、砍柴的、打猎的都被他吃了。” 短背抢话道:“俺们三个只想安安静静修炼,他到处吃人,早晚引来本领高强的人类,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哥就教训了他一顿,这小子心里不服,竟然将我们打伤,要不是俺老猪会打洞,也要被他吃了。” 三兄弟说道伤心处,抱头痛哭。 第八章 可怕 这虎妖和眼前三只比起来,是正儿八经的正常妖怪,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李渔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趟这个浑水,万一葬身虎腹可就不好玩了。 “恩将仇报,真是可恶,可惜我还有急事,不然一定帮你们诛杀此僚。”李渔一只脚已经踏进地道,准备开溜。 走出黄泥岗之后,有多远就跑多远,这块石头看来绝非一般东西,不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鸡老不愧是修行最久的,眼珠一转,说道:“鲤鱼兄弟,你不知道,那景阳冈的洞府中,有一棵宝树,日日散发灵气。正是因为它,我们三个才有机会得道化形,恶虎也是一样。而且墙壁上,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功法,你要是帮我们赶走了恶虎,咱们一起在洞府修行岂不美哉?” 理智告诉李渔,保住小命要紧,绝对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宝树? 灵气? 还要功法? 忍住! 贪婪,没有好下场! 但是李渔的脑海中,贪欲就跟毒蛇一样来回爬,心又痒痒起来。 我该把这破石头丢的越远越好! 我现在就丢! 李渔将行囊解下来,手抖着解开绳子,在原地犹豫起来。 聋羊捏着胡子,问道:“大哥,他怎么了?” 短背也凑上前问道:“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水族离开水久了,就会这样,要不要帮他浇点水?” “水族可真麻烦,还是俺老猪好,在哪都能行。” 鸡老笑道:“鲤鱼兄弟,在下决心。” 李渔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宝树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义气!我一看你们三个,就觉得意气相投,跟亲兄弟一样,我是非帮你们诛杀那头恶虎不行!” 三支妖怪大喜,手舞足蹈,原地跳起舞来。 “好像有人来了...”李渔说道。 他虽然没有听到搜山的声音,但是一刻也不想看这三个货在这里跳舞了。 “是嘛,快走!”鸡老拽着两个兄弟,手牵着手进了洞里。 看得出来,三只妖怪感情是真不错,联想到他们的名字,李渔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条地道通到什么地方?” 鸡老顿了顿,说道:“阳谷县,到了之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景阳冈。咱们白天别出去,夜里再走,免得碰到强人。” “咱们做妖的也怕人么?”李渔笑着说道。 三个妖怪把他当成了鲤鱼精,他也懒得辩解,正好混一下。 “你懂什么,人最可怕了。” 短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没错,你看那恶虎这么凶残,吃人也不过是一口吞下。要是落入人的手里,先要剥皮放血,大卸八块,千刀万剐,还要油锅烹炸,想想也吓死了。” 李渔故意打趣道:“咱们都是妖了,不是寻常生灵,怕他们作甚?” “鲤鱼兄弟你在水里,和人接触不多,老兄有一句良言相劝,千万莫要和他们结交过甚。那些人明面上和你称兄道弟,背后总想着心思祸害你,总不过就是要谋你的妖丹炼药,吃肉喝血罢了。而且人族中很多道行高深莫测,轻易就能斩杀大妖。还有一些,被人捉住,驯成奴隶,充当坐骑还是好的,更惨的是配种的。” “是啊,每天去和那些没化形的同类配种,生出来的孩儿一出生就成了供他们的子女亲人食用的肉畜。” “太可怕了,人类太可怕了。”聋羊哆嗦着说道。 李渔听得一阵恶寒,从妖的角度看,他们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鸡老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最好就是夺回洞府,永远不要跟人接触,咱们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要是能长生不老,兄弟们永远在一起,岂不快活?” 三个妖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心情又好了起来,手拉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地道内虽然黑,李渔手指上晃动着火球,倒也能看清路。 这火球终于有了正确的用法。 猪妖挖的洞,应该是留有通风口的,走了这么久,李渔也没有觉得憋闷。 趁着这个机会,李渔想要了解一下虎妖的实力,毕竟马上要去火并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之所以答应三个妖怪,不光是因为受了石头的影响,心中贪欲难灭。 更重要的是,听三个妖怪的说法,那虎妖刚刚开始修炼,不可能比三个妖怪强到哪去。 能够赶走三妖,多半是种族压制,在一般人的眼中,普通的老虎都跟妖差不多可怕了。 要是比三个妖怪强很多的话,只怕早就把他们三个吃了,这三个一看就是大补。 鸡、羊、猪... 也难怪他们这么害怕人类,恐怕人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三种了。 “鸡老,那恶虎有什么本事?” 鸡老一说起虎妖,就咬牙切齿,回道:“那只吊睛白额虎,最可怕的就是它的尾巴,千万不要被扫到,不然一下就没命了。” “还有爪子,又一次他扑过来一下就把个大汉的胸膛拍成了肉泥。” 不过是寻常老虎的本事,就是力气夸张了点,李渔更加有底气了。 到时候老子一个滑铲... 这条地道又长又远,黑布隆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个妖一个人都累的不行,边商议要坐下歇息了一会。 短背从腰里拿出一个葫芦来,“大哥,二哥,鲤鱼老弟,走这么久渴的嘴里出火,俺出去接点水来。” 李渔也想出去透透气,说道:“我陪你去。” 其他两个瘫坐在地上,鸡老挥手道:“快去快回,不要节外生枝,快些拿回洞府才能不耽搁修炼。” “俺知道了。” 短背一晃脑袋,变成一头乌黑的野猪,在地上拱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顺着这个小坡爬出去,竟然是一个人家的后院。 院子内长庑走廊,奇花异石,布置的十分雅趣,看样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怎么到了人类的窝里来了,这儿有口井,咱们打了水就走,不要节外生枝。”短背谨慎地说道。 李渔点了点头,从自己腰里拿出一个水囊。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少女凄婉急切的声音。 “老爷不要!” “好莲儿,你要是从了我,还怕老爷不疼你?” 短背赶紧拽着李渔,躲在一个石头后面。 “老爷要是再相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第九章 金莲 李渔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在长廊的栏杆前,一个娇小的女孩被人逼到栏杆处。 她手掌死死抵住对方的胸口,偏着脑袋,对面的中年男人身材粗短痴肥,面貌丑陋。 看样子应该是这家主人在欺负自家的侍女,这种场面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算新鲜。 大宋是没有奴隶的,所有的家仆都只是和主人家签契约,时间到了就要离开,属于雇佣关系。 按理说,主人没有权利随意处置侍女,可惜大户人家权势大,少个把侍女,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要是这个侍女再孤苦伶仃,那么就更无助了,一般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短背拽了拽他,说道:“鲤鱼兄弟,这种场面我见过,你别着急,很快就好了。就是有些恶心,待会你闭上眼睛就行。你看那儿有口水井,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去打水。” 看着黑猪精一脸嫌弃的样子,看来他以前就见过这种戏码,只是不知道化形前还是化形后。 李渔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女孩摆脱了家主,悲愤地快步跑到井边,就要跳下去。 胖子大惊,一把拽着她提溜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贱人,你敢!”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小侍女嘴角带血倒地。 李渔实在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短背愕然看着他。 “我们不能不管。” “为什么?我们就是来打水的,这是人家的后院,管我们什么事?” 李渔手指上晃起一个火球,道:“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对这种情况作壁上观,除非是在东瀛人的电影里。” 短背半句也没听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同伴要出头了,不禁摇头道:“唉,真麻烦。” 中年家主把侍女拽到一边,生怕她继续跳井,自己背对着井口,已经开始淫笑着解自己的腰带。 小侍女绝望地在地上朝后挪了几步,眼睛一闭,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大半夜的突然这么一嗓子,吓得中年男人朝后一步,砰的一声掉进了井里。 井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小侍女挣扎着站起身来,把旁边的木井盖合上,死死趴在上面。 李渔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小女孩也是个狠人... 她抬起头来,借着火光看到李渔,火球的光晕笼罩着他,倒像是他自己散发的光芒,少女喃喃道:“你是来救苦救难的神仙么?” 出乎李渔的预料,这小侍女看脸蛋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此时衣衫不整,裹出一抹玲珑曼妙的紧致曲线。 看样子,只是长得比较童颜,估计有个十四五岁了。 她的口音,带着和柔媚脸蛋不相称的稚嫩青涩,头上两个双丫髻,左眼角一颗朱砂小痣倍显妩媚。 这小侍女性子这么烈,竟然生的如此妖媚,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 她呆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哭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怒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就算是以死明志,要投井的时候,还像是在勾引人... “别怕,没事了。”李渔下意识地安慰道,他或许已经忘了,这小女孩还趴在井盖上呢。 “神仙哥哥,你带我走吧,不然夫人会打死我的。” “这...” 李渔犹豫起来,他要是不带走这个侍女,那她的下场可能真的比死还惨。 要是带她走,怎么安置她? 自己身无分文,而且现在马上要上山打虎了,而且还要帮张老头收徒弟呢... 咦? 收徒弟? 至真至善,天资聪颖,李渔仔细一看,这小侍女宁死不从,肯定是至真,相由心生,她生的如此俊俏,多半也很善,看小眼神不像笨蛋,关键是她爱恨分明,死死压住井盖的行为,十分对自己的脾气。 “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小侍女看出李渔的犹豫,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这声音软糯柔媚,一出,是个男人身子就要酥一半。 自从被爹娘卖了,她天天忍受着夫人的打骂,老爷的觊觎,早就过够了。 “这...不是不行,只不过....” 李渔犹犹豫豫,很难做决定。带着她就怕是个麻烦,不带心里又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有可能把她害的生不如死。 短背不知道钻到哪个房间,灌满了葫芦和水囊挂在身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出来之后,一边啃着瓜,汁液沾了满嘴,一边问道:“鲤鱼老弟,还不走么?” 这小子一看就是老手了,再联想到他对人类的畏惧,李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抓到过,差点宰了吃了。 井盖上的小侍女转头一看,一只人身猪脸的妖怪,两颗獠牙伸的很长,嘴边发红好像是血,登时吓晕过去。 李渔无奈,上前把她抱在怀里,道:“走吧。” 短背大惊,说道:“你带着她做什么,难道...你们水族的妖也是吃人的?” 老虎吃人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鲤鱼也吃人... 黑猪精一下子为难起来,说道:“我们和恶虎不是一路妖,你听老哥一句劝,吃人只是一时痛快,后患无穷,不是正道。” “俺们那洞府内,有灵气,有功法,不需要吃人也能修炼的。” “你吃一个人,被人族的高人瞧见了,他们能看出来的,一下子就要了你的小命。” “吃人容易上瘾,跟恶虎一样吃一个还想吃第二个,你把握不住的。” ...... 受不了黑猪妖苦口婆心的规劝,李渔说道:“谁说我要吃她了,我要收个徒弟。” 这小丫头学会了老张那一套,到处治病救人,那不是个小活菩萨?真是善莫大焉。不过以后必须让她戴个面纱才好,不然这样貌容易引起误会。 虽然自己把老张的方术,改的更像是杀人技,其实他那套符篆之术,原本真的是治病救人,驱邪避祸的。 自己替老张收的这小徒弟,身子很轻,他把小侍女抗在肩膀上,丝毫没有感觉的累。 “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黑猪妖短背摇着头,带着李渔来到地道口,进去之后,又把土填上。还是那一片土,只是多了一个不仔细看,绝难发现的小细缝。 整个院子,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了,只是府上的老爷张大户已经淹死了,而且还失踪了一个叫金莲的小丫鬟。 第十章 虎妖 “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动手?” “趁夜去,给他个突袭。” “有道理...” 阳谷县郊外,乌云当空,半盏新月隐在云后,月光覆盖下的野外,有些诡异阴森。 夜风中,一堆小篝火,围着五个人影。 小潘金莲双手相握垂放腹下,紧紧靠在李渔身边,一副乖乖女模样。 自从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渔心里就怪怪的,救她的地方又是阳谷县附近,应该是没错了。 张老头要是知道,自己帮他找了千古留名的小淫1娃做徒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好在他又没说找几个徒弟,大不了自己以后帮他多收几个就是了。这也是帮他开枝散叶,他泉下有知,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想到这儿,李渔回头看了一眼小金莲,后者赶紧乖巧地一笑,“李渔哥哥。”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渔要教她本事,却不收她为徒弟,好像是替一个老道士收徒。 不得不说,小潘的胆子挺大的,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代人收徒的事,还有自己的三个妖怪朋友。 李渔心道,她以前虽然见得都是人,但是心肠远远比不上这三个妖怪。 三妖说的没错,人有时候比妖可怕多了。 自己帮她摆脱了张大户的侮辱,又不会被张大户的老婆强行嫁给武大,应该就不会出现那段悲剧了。 抛开原本的成见,这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李渔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笑道:“等我们上山,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我下来接你。” “嗯...” 小潘金莲看着李渔的眼神,充满了信任,还带着一丝丝的爱慕和亲近,让人大呼受不了,对于一个杀了主人的丫鬟来说,李渔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一旦被抓回去,后果想都不敢想。 鸡老啧啧道:“这儿以前没有这么阴森,晚上我们经常出来闲逛。” 一阵夜风吹来,李渔打了个冷战,篝火的火苗也跟着颤了下。 远处突然出现了些阴森的雾气,还有幽幽的磷火,让人在夏夜里,竟然有些寒意。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尖叫声,紧接很多的鸟受惊乱叫,一块朝远处飞去。 三个妖怪互相看了一眼,李渔问道:“怎么回事?这里除了虎妖还有别的妖精?” “以前是没有的...”短背说道。 小潘金莲吓得手脚发软,她又怕李渔嫌弃她,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不过一双小手,却不自觉地死死拽住李渔的衣角。 李渔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一眼,没有动静。 鸡老说道:“这里离恶虎霸占的我们的洞府还很远,是不是景阳冈上有了新的邻居?” 李渔突然感到后脊背有些发凉,他不动声色,猛地一转身,随后小心而警惕的眯眼看去,就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什么人!” 短背起身,呲着牙威胁道:“快走开!” “大哥,他怎么不怕我?” 聋羊也站起身来,小潘金莲躲在李渔身后,死死闭着眼。 李渔捏了一张符篆,冷笑道:“他不是人,他已经死了。” 从这个人身后,又多出几个身影,他们走起路来虚浮无力,好像飘在空中一样,而且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 “鬼...鬼?” 鸡老小声地问道。 “没错。” 三兄弟吓得紧紧靠在一起,李渔一阵无语,这三个妖怪可把妖的脸丢光了,他们怕人、怕鬼、还怕妖... 李渔竖起两根手指,捏着的黄纸符篆自燃,嘴里念念有词。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多,他们慢慢的靠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 他们快靠近的时候,依然听不到半点脚步声,只不过寒意更甚。 等到黄纸燃了一半,李渔举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晦涩的图案,凝声道:“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远处的几个身影,突然露出迷茫的神情。 “尔等被恶虎拘役魂魄,为虎作伥,我赐尔等神安魂定,还不速速散去,再求随缘入胎。” 一群鬼露出欢喜的表情,千恩万谢,就地消散,化为一道道白烟消失不见。 鸡老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些都是被那头恶虎吃掉的人?” 李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超度了他的伥鬼,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嗷吼~~~~” 一阵猛烈的虎啸声,在夏夜中响起,周围的树枝来回摆动,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龙从云虎从风,一股威严笼罩在夏夜的郊外,让人喘不上气来。 “没错!我来了。” 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来。 “你们三个废物蠢货,带来了一个帮手,就敢回来送死?” “你....你别嚣张,我们...我们四个合力,你未必是对手。”鸡老大声呵斥,想要给自己这边壮壮声势,可惜说话结结巴巴,反倒更加影响士气。 老三短背走到最前面,盯着虎妖,想要骂两句灭灭他的威风,可是在种族克制的威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才被赶走这么几天,虎妖的道行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以前还能和他过过招,现在光从气势上,已经彻底被碾压了。 虎妖看也不看三兄弟,一双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渔,问道:“就是你,超度了我的七十个伥鬼?” “七十个...他已经吃了七十个人...”李渔心底有些害怕,强忍着惧意说道:“没错。但是我觉的,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早知道这个老虎这么强,自己打死也不跟着三个妖怪来,这三个货太不靠谱了。 关键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虎突然化为人形,果然他也只是个半吊子,不能完全化形,一颗虎头在健壮赤1裸的身躯上,显得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獠牙,上面挂着血丝,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腐臭味。 他一化形,如浪滚涌的堆堆赤云慢慢出现,赤云浓稠似血如山压顶,如有实质的强大威煞无声无息地爆发出来。 “鲤鱼兄弟小心,一定要堤防他的尾巴。”聋羊大声提醒道。 这时候的李渔,如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聋羊的话。 “完了,完了,鲤鱼兄弟吓傻了。” 虎妖桀桀笑道:“又是一个废物。” 第十一章 虎威 李渔最擅长的方术中,首屈一指的是救人,第二就是逃命,最末的才是打斗。 面对着如此虎妖,他本能就想先逃,可惜这里还有几个拖油瓶。 舍弃他们逃命?甚至用他们做挡箭牌,拖延时间? 算了...实在做不出来啊。 李渔默默在手里捏了一个法决,嘴上却笑道:“这位虎兄,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弟听说你刚刚得了个新洞府,特意前来贺喜。” 虎妖桀桀一笑:“哦?原来你是来贺喜的,那为什么超度了我七十个伥鬼?” “似那等不入流的凡胎,漫说是七十个,七百个又有什么用?你看我给你准备的厚礼如何?” 说完,他把潘金莲拽过来,笑道:“这可是钟灵毓秀之身,咬一口大补,吃一次妙用无穷,人间千年也就出这么一个。” 小潘金莲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渔,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泪如玉珠滚落。 在他们身后,景阳冈三怂都看不下去了,鸡老跳脚骂道:“没想到你是这种鱼!” “败类!” “我们跟这两个败类拼了。” 羊性最烈,一刨蹄子就要上前,这绝对是送肉入虎口。 李渔笑嘻嘻地看着,虎妖更加得意,抱着双臂等着聋羊撞过来。 突然,从地上鼓起两个土包,土包下各有一个泥人翻滚而出,泥人死死抱住虎妖的脚踝。 虎妖不惊反笑,“早就知道你小子在演戏,这种伎俩,只能骗骗三个蠢货。” 李渔把手里拽着的小潘金莲往怀里一拽,道:“死死抱住我,别松手。” 小潘金莲很是聪慧,愣了一会,心里狂喜。她马上反应过来,李渔是在骗这个妖怪,没有要抛弃她。小潘的身子柔软娇小,手臂缠住李渔的脖子,双腿盘住他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李渔身上。 虎妖使劲一抬脚,两个泥人顿时破碎,他的力气并不是白胜能比的。 还没等他嘲讽,泥人破碎之后,顺着泥土爬出两根藤蔓,沿着虎妖的大腿往上,将他缠住。 李渔手捏着法决,额头沁出一层白毛汗,藤蔓越缠越紧,虎妖嗷呜一声,尾巴一扫,藤蔓化为齑粉。 李渔胸中气血翻涌,差点吐出血来,这虎妖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虎妖打断了藤蔓,就要一跃而上,将李渔生吞。 旁边的景阳冈三怂也反应过来,短背一耸后背,几根尖刺的猪毛立起,朝着虎妖冲了过去。 虎妖一巴掌拍下,打在他的背上,将短背拍出去很远。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李渔滚落到一旁,手里一张黄纸自燃,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旁边小河内水汽氤氲,化为白茫茫的雾气,一下子将野郊笼罩起来。 “大哥,你在哪,俺怎么看不到了?” 短背大惊,急的在那狂叫,李渔暗骂一声蠢货,果然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记沉闷的拍打声,短背又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又是一巴掌,短背总算是学乖了,不再出声。 这货...可真耐打... 李渔伏在树上,静静盯着迷雾中,虎妖性子急躁,把短背拍出去之后,左扑右扫,打不到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狰狞嘶吼,吓得怀里的小潘瑟瑟发抖。 李渔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不许出声。” 潘金莲死死咬着嘴唇,缠着李渔的手脚又紧了几分。脸贴着李渔的胸膛,男人的气息熏得她有些本能的羞涩,想到如今的局面,潘金莲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莲儿啊莲儿,你可真没羞,难怪夫人骂你是不要脸的天生的小娼妇。 李渔在空中,捏了一个法决,从地上的草里,慢慢生出一个假身来。 这木人个李渔一模一样,朝着虎妖做法,打出去的威力只能是不疼不痒。 但是虎妖看不到人在哪里,越来越急躁,他一跃而起,在青石上张口血盆大口,一阵狂风顺势而起,所有的雾气随着狂风,被虎妖吸入到肚子里。 木人李渔脸上一笑,慢慢消散,化为草茎树叶。树上的李渔真身,眼中也流出一丝喜色,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双手一捏,被虎妖吸入肚子的水汽,慢慢凝聚,化为一个冰锥。 李渔用力一甩手,冰锥在虎妖肚子里猛地向前,虎妖痛苦地嚎叫一声。 他的双目赤红,一张嘴把冰锥吐了出来,李渔如遭重击,掉落下来。 他一翻身,手撑住地,避免把小潘砸死了,嘴角挂着血丝,道:“竟然,还是杀不了么?” “我要嚼碎你的骨头!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伥鬼。” 虎妖恨极了李渔,他的内脏刚才被冰锥所伤,不知道多久能恢复。 李渔设计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激怒虎妖,利用水汽完成致命一击。 可惜自己的道行和这只虎妖差太远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算计都显得很是无力。 “各自逃吧!” 今夜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三只妖怪奋力上前,被虎妖一记尾巴扫了出去。 他的眼里死死盯着李渔,一定要先杀这个伤了他的人。 李渔解下小潘,嘱咐道:“逃,记住,你的师父叫张乘风!” 小潘金莲咬着嘴唇,一个劲摇头。 李渔朝旁边一翻身,骂道:“滚!” 虎妖腾跃如飞,李渔捏了个法诀,背后出现一个藤甲护盾。 一击之下,护盾化为齑粉,总算是替李渔抵挡了些伤害,不至于一下子归西。 李渔口吐鲜血,死亡第一次如此之近,他心里反倒清明起来。 “张老头,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自己的行囊内有张老头留下的功法和他的门派信物,若是三个妖怪,能照顾小潘,希望她把这个传承下去吧。 李渔咬破手指,捏了一个法决,准备做最后一搏,替他们争取些时间。 转头一看,三妖一人,没有一个逃命的,顿时把他气个半死。 “鲤鱼兄弟,我来帮你。”鸡老嗷嗷叫着,双翅展开,一阵风起。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啪的一巴掌,被虎妖拍到了一旁。 虎妖眼里只有李渔一个,他化为人身虎头,阴恻恻地笑着过来。 “你超度了七十个伥鬼,有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一个?” “冰锥很好吃吧?”李渔笑道:“肚子疼不疼?”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虎妖咬牙切齿地说道。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硕大的虎头滚落在地,凶威不可一世的虎妖竟然就此被斩。 他的身子,慢慢化为虎身,眼珠死死瞪着,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李渔愣在原地,让自己费尽心思,仍然无法占到便宜,甚至逃命都难的虎妖,竟然一剑就被砍了,难道来的是武松? 他喉咙一动,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看向小潘。 只见在虎妖身子倒下之后,地上凭空出现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麻布衣衫,拢发包巾,依然难掩气质,玉面剑眉,俊逸非凡,手上把着一柄剑,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停不住地乱转。 他收剑入鞘,问道:“哪个是李渔?” 罗盘指引着他,走到巨野县李渔的茅草屋内,发现了李渔留下的木牌,他断定既然妖星气息最浓的地方是那间房子,那么妖星一定就是房子的主人。 “你是?” “在下,天水姜伯约。” 第十二章 传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洞府?” 李渔看着眼前的美景,如同瑶池仙境,灵秀飘逸,美得如梦似幻。 越过洞口的藤蔓,竟然是一个群峰环绕的山谷,可谓是别有洞天。 四面各有一匹瀑布从陡峭如削的山壁上挂落,到了下面的青石上,水花蹦珠散玉,如雪若雾,凉爽沁骨的清风不知从何吹拂过来,令人五脏如洗。 四条瀑布飞泻倾入山谷,形成一个大水潭,潭子清澈,呈现水蓝色,水流从地底流出。 若是有人能凌空俯瞰,估计也要很认真才能发现这个地方,隐蔽性十分好。 在瀑布边上,都是巨大的树木,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野果遍地,四季都有野果开花结果,香气弥漫,凝郁不散。每次呼吸,都让人沉醉其中。 姜维站在潭边,看着洞府,点头道:“你们看,这里摆放着数十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石头,彼此之间错落有致。依我看,倒像是按宫卦之位布置,这是一个阵法。” 他被诸葛亮留在身边,学的又多又杂,可以说是真正的文武全才。 此时见了这么奇妙的一个阵法,隐隐有灵气外泄,不禁低头仔细观察推演起来。 “我要教徒弟了,你们不许偷听,这是本门秘密。” 三个妖怪在那兴奋地收拾虎妖的东西,姜维死死盯着阵法,没人理他。 李渔找到一块石头,坐下之后招了招手,把小金莲叫了过来。 “李渔哥哥。” “嗯。”李渔轻咳一声,说道:“先洗把脸。” 小金莲脸一红,经过昨晚,她的脸上灰一块黄一块,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是泥土草屑。 低下头在潭边掬水洗脸,水凉凉的,好舒服。 再抬起头来时候,李渔差点看呆了,不愧是名气这么大的人,脸上挂着几个水珠,把嫩和欲两个字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咳咳,你那师父因为一些事,不能教你了。接下来由我带你入门,你可愿意?” “莲儿愿意。”小金莲乖巧应了声。 “好好说话,不许...呃,总之严肃点。”李渔觉得她有些柔媚,不过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伤了小女娃的自尊。 小金莲十分委屈,她明明很严肃地说话了,以前时候也是一样,夫人一直因为这个打骂自己,说自己时刻想着勾引男人。 李渔哥哥不会误会自己吧,夫人骂的没错,都怪自己...天生是个狐媚子。 李渔看她泫然欲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马上温声说道:“你们这一门,主要是借五行之力,你知道什么是五行么?” 小金莲摇了摇头,俏脸生晕,生怕被嫌弃。可惜这幅样子,看在李渔眼里,还是像在勾引人。 他撇了撇嘴,拿过自己的行囊来,上面是那个破织布包,翻了几下,从中取出一块轻纱布来,随手一撕做了个简单的面纱。 “你以后戴着它,除非吃饭喝水,不要轻易拿下来,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李渔哥哥让自己戴面纱,其中原因小金莲似懂非懂,只觉得羞涩异常,细如蚊声的应着。 李渔没有注意到,这块布拿出来的时候,一丝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 戴上面纱之后,看不到那狐媚子小脸,李渔压力顿减,说道:“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小金莲听得似懂非懂,努力地记住每一个字,生怕被李渔嫌弃,不再教她。 “五行相生相克,却又各自有自己的特性。”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丝水线从潭中,慢慢靠近他的手掌。 李渔托起手掌,水线快速旋转,凝成水滴。 水滴中慢慢生出一棵异草来,小金莲看的目醉神迷,异草快速长大、衰败、枯黄,小金莲的情绪也随着它变得有些忧郁。 最后,枯黄的异草自燃,化为火焰,火灭之后,灰尘落在李渔的手掌中,成为一把土。这些土凝成一块矿石,外面的一层剥落之后,露出一根金色的针来。 短短的一瞬间,小金莲在李渔的手掌中,见识到了自然的推演,她的脑子里懵懵懂懂,似乎懂了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李渔继续说道:“若是能理清其中的脉络,取来为我所用,便是方术。” 他看了一眼短背,大声道:“短背兄弟,过来一下。” “叫俺老猪做什么?”短背喜滋滋地走了过来。 尽管已经很熟了,小金莲还是本能地害怕,马上躲在李渔身后。 她的双臂不自觉握着李渔的胳膊,那要命的柔软的触感,让李渔差点道心不稳。 李渔拿出师道尊严来,不满地咳嗦一声,小金莲马上反应过来,怯生生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李渔这才对着短背笑道:“你挨了虎妖三巴掌,伤怎么样了?” “疼的要命,幸亏俺老猪皮糙肉厚。” 李渔让金莲过来,一拨短背的鬃毛,果然后背肉肿起一大块,就跟肉瘤一样,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脉络。 李渔捏了一个法决,一张符纸在空中画了几下,手掌上流过丝丝水线。 他用手掌轻轻抚过黑猪妖的后背,丝丝水珠,沁入鬃毛下的皮肤,流光溢彩,缓缓消失,那肿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好舒爽!”短背舒服的叫出声来。 “鲤鱼兄弟,你还有这一手啊!” 李渔不理他,回头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方术。” 小金莲被这一手,震惊的无以复加,只用那双俏目水淋淋地注视他,说不出的钦佩爱慕。 目饧如丝靥艳似霞,只露出双眼睛,都能勾引人? 李渔眉心微微一皱,心里暗道,这小淫1娃怎么越来越欲了? 难道真是天生的? 看来教她方术之前,很有必要先给她上一上德育课,要学方术,先学做人。 李渔脑子嗡的一下,看着她脸上的面纱,突然一拍脑袋,暗想坏了! 我怎么把那块石头给忘了! 石头在行囊,这块布也是从里面取出来的啊! 真邪门。 第十三章 弈棋 景阳冈洞天内,三怂重回故地,痛定思痛,在门口做着伪装,又是挪树,又是挖洞,铁了心在这里潜心修炼,不再出门。 水潭边,小潘金莲手掌掬水,正在努力领悟李渔教授的水遁。 她的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柳眉微黛,看着很像... 是在勾引人。 她蹲在潭水边,浑圆的翘臀沉甸甸的,饱满如桃,让人很难相信是个小女孩能拥有的。 突然,李渔在背后,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将她踢下水潭。 潘金莲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奋力挣扎起来,李渔在岸边说道:“既然要领悟水,就要试着与它融为一体,在岸上看有什么用?” 潘金莲十分信任李渔,她不再挣扎,半截身子在水里,水潭的边上不深,露出胸口以上。 “闭眼,感受。”李渔引导道。 小金莲合上眼睛,青丝上、脸颊上、衣服上都挂着水珠。 瀑布折射的光晕,照射在身上,如同一支出水芙蓉。 刚开始她只觉的有些冷,潭水凉凉的,让她浑身一颤。 而且心里还有些委屈,李渔对她越来越严了,经常训斥,没个好脸。 能够被有法术的人相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更何况小金莲的身世这么坎坷,她就更加珍惜。 她只想努力学好,来讨李渔欢心,只要他对自己笑一笑,都能让小金莲乐的睡不着觉。 虽然李渔对她很严,但是她本能地能感觉出来,这种严格不是张大户和夫人那种,而是一种特别的关爱,更像是一个严父。 小金莲内心深处,最缺的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太严格了?” “严师出高徒。”李渔说道:“这小丫头笨的很,水还没领悟,其他的更是摸不到入门的门槛。” 水潭中的小金莲身子一颤,李渔摇头道:“你看这小贱丫,让她在水里都不专心,不好好修炼在这偷听,还指望在岸边能好好修炼?” 姜维带着他走开一点,到了远处笑道:“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身具五行慧根?” “什么意思?”李渔知道,这小子师出名门,他的见识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 “此女天生媚骨,柔媚似水,你若是要教,就该转教水之一道。只要精通,比乱学五行要好的多。” “那不是只能救人...”李渔说道一般,心道有道理,我何必把鸡蛋押在一个篮子里,多收几个就是了。 他拍手道:“还是伯约兄弟高见。” 两人走到一个树下,这洞府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的,一草一木的布置,都充满了玄妙。 坐在一个弈桌旁,姜维随手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成都?” 姜维明明穿了一身大宋最常见的粗布麻衣,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英武,俊逸非凡,让人自惭形秽。 他这一路并不容易,西蜀和大宋相隔几个国家,他是武将出身,又得隐匿身份,找到李渔时候距离诸葛亮推演天机,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了。 天水麒麟儿虽然不似赵云那般盛名,但也绝非无名小辈,当年诸葛亮兵出祁山,为了得到姜维,放弃了追击主将夏侯懋的机会,还留下一句:吾放夏侯懋如放一鸭,吾得姜伯约如得一凤。 从此姜维名声大噪,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诸葛亮身边学艺,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慢慢被人遗忘。 李渔推辞道:“答应了老友临终遗言,不好半途而废。” 诸葛亮要见自己,能有什么事,这种级别的人物,多智而近妖,自己身上可有一个大秘密。 而且,他是怎么推算到自己的? 李渔生性谨慎,不想冒险,更重要的是,路途太远了。 他,嫌麻烦... 姜维笑道:“西蜀人才济济,民风淳朴,正适合你去寻找至真至善的人。” “哦?”李渔问道:“伯约久历四方,必知当世真人、善人,请试为渔言之。” 姜维哑然失笑,这是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原话,当年陛下和魏王曹操的对话,早就传遍天下,妇孺皆知。 姜维沉思片刻,说道:“我太子刘禅,身份显赫,却敬师爱友,纯良仁爱,文从诸葛丞相、伊籍;武承赵云、陈道,未来不可限量,可称至善至真之人。” 李渔摇头道:“刘禅藉父之名,非至真至善也。” 姜维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会,说道:“我从西蜀来,途径大唐,人都言玄奘法师江流儿,佛法精妙,慧根圆满,又为父报仇,德孝双全,实乃至真至善。” 李渔撇着嘴,摇头道:“佛法只叫人放下屠刀,他自己却报父仇,杀仇人,我对僧侣窃不以为然也。” 更重要的是,张老头就是被大和尚陷害,他对佛门中人,没有一丝好感,更不可能把张老头的衣钵传给他。 “你们大宋,有一个及时雨宋江,我到了宋境内,常听到江湖汉子谈论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说不定是个至真至善的人。” “呵呵。” 姜维手捏着一颗白字,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谁至真至善?” “方今天下,至真至善,唯我李渔一人而已。” 啪的一声,姜维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忘情处,捂着肚子,眼角带泪。 “有这么好笑么?”李渔干笑了两声,去拿姜维扔下的棋子,却发现这小小棋子,像是长在棋盘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姜维见他吃瘪,眼神有些揶揄,李渔不服输,冷哼一声,手指暗暗绕了一圈水雾,伸手一抓,还是拿不动。 姜维随手捏起一个黑子来,放到棋盘上,“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他的黑子一落,整个棋盘瞬间不一样了起来,所有棋子自行移动,黑白双方按围棋规则厮杀起来。 饶是李渔不懂围棋,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激烈,而姜维则聚精会神,盯着棋盘,周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李渔沉下心来,也凝神望去,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时辰。 终于,棋盘上的棋子停了下来,一局平棋... 姜维长舒一口气,扩胸叹道:“此间主人,必定是一个高人。” 李渔也觉得受益良多,茫茫然似乎领悟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十四章 仙草 水潭,虹桥挂半空,水珠晶莹剔透,空气清凉沁人。 李渔坐在瀑布里面,想着怎么把姜维支走。 随他去西蜀,实在是太麻烦了,姜维本事这么大,还走了好几年,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艰难险阻。 不如在大宋,就近找几个人,把张老头的衣钵一传,自己无拘无束,不知道多自在。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脚步声传来,小金莲从水中,慢慢走了过来。 她手里托着几个野果,红彤彤的十分鲜美的样子,走到李渔身边怯生生地说道:“李渔哥哥,我采了几个果子,你要吃么?” 她嫩白的手指上,有一个小红点,是采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扎伤的。 小金莲举着果子的姿势很妙,既能让李渔看到,又不会显得很刻意,一切都很自然。 要是李渔哥哥能安慰自己两句... 哪怕是带着关切的呵责呢... 小金莲玉颊透晕,心底暗暗慌怯,带着一丝期盼。 可惜,李渔好像根本没看见。 他接过果子,左右看了看,一把丢到嘴里,边吃边说道:“这果子无毒,可以吃。本来你可以轻易辨别,可惜你只对水有天赋。过来,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在这种洞府修炼,可比自己当初在河边、在茅草屋里简单多了,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小金莲一下子紧张起来,长舒了一口气,胸口使劲顿了一下,然后胸前的衣服就弹了几圈涟漪。 李渔低了低头,只见小金莲对着水潭,慢慢地有一丝水汽汇聚到她的手掌内。 “抚过另一只手的手指,被刺破那个。” 小金莲顿时脸一红,原来他都看到了。 她抛却杂念,右手掌轻轻抚过自己的左手中指,红点慢慢消失。 “不错...”李渔满意地点头,笑道:“有点进步。” 这个水潭,对于小金莲的修炼,加持实在太多了。 漫说是他,就连姜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这几天劝自己的次数显著降低,倒是经常在洞府内四处乱逛。 李渔还是第一次夸赞自己,小金莲简直不敢相信,手指紧张地在裙边捏着,耳根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不要骄傲自满。”他伸手一挥,水潭中涌起一股雾气,汇聚在岸边。 突然,一个个小水人,从水雾中跃出。 这些小水人,身形就跟真的孩童一样,手拉着手,在岸边嬉戏起来。李渔手指一捏,这些水人慢慢靠近,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真实大小的水人。 水人的轮廓慢慢显现,曲线玲珑,模样娇媚,正是小金莲的样子。 她被李渔出神入化的功法所吸引,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想要伸手去碰那个水做的自己。 手指碰到的刹那,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小金莲的手掌伸到了水人里面, 她猛地抽回,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戳疼你了么?” 李渔呵呵一笑:“笨丫头,这不过是水而已。” 哗啦一声,水人消散,重新流回水潭里。 看着满地的水渍,小金莲不知怎地,竟然有些失落。 “我已识得此阵!!” 外面传来姜维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愤怒,这可不多见,姜维虽然年轻,但是一向沉稳。 李渔拽着小金莲,说道:“走,去看看!” 水潭中,姜维满脸怒色,三只妖怪在一旁指指点点。 “李渔,你来看,这是一个双元铸心阵!没想到,这无名山野内,竟然也有人能布下如此鸟阵。” 李渔不懂阵法,不过姜维是什么人?他是诸葛亮亲手调教出来的,阵法一道,普天之下可能都数得上的翘楚。 “怎么解?” “既然知道了阵法,还不好解?”姜维沉默不言,一只手把诸葛亮给他的罗盘托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向水面。 他浮在水面上,向东走了三步,突然脚底出现一支莲花。 罗盘一转,他向西六部,脚底又出现一支莲花。 三个妖怪大呼小叫,小金莲的手背李渔握着,两颊晕红,眼波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晕陶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渔则聚精会神看着水面,姜维步步生莲,走过的地方,闪烁着一个个光圈,荡着涟漪。 终于,他又回到了起点,所有的光圈被一道青黄色的线连了起来,水潭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三个妖怪抱在一块,满脸惊恐,李渔则把小金莲夹在胳膊下面。 姜维面色如常,收起罗盘,气定神闲地捏了一个手势,凝声道:“启阵!” 水底的轰鸣声之后,慢慢从水底出来一个石台。 所有人都翘着脚望去,石台中央,是一株有些枯黄的小草。 众人围了上去,面面相觑,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李渔问道。 大家一起向姜维看去,他没好气地说道:“别看我啊,我哪知道...”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李渔幽幽地说道,这小子太优秀了,几乎抢尽了所有风头,自己在他身边,老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姜维轻笑一声,“世道之大,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诸葛丞相经常说,就算是他,能知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更何况我姜维。不过这株仙草,被人费尽心思,用两元铸心阵锁住,不让它接触到一丝丝灵气,应该是有所图的。” “不过我在丞相所藏的古籍中,见过一次西方灵河畔的绛珠仙草,与此草有些相像,不知道是也不是。” “好可怜...”小金莲喃喃说道。 “李渔哥哥,你帮帮它好不好?” 李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把她夹在腋下,赶紧放下她来,说道:“不知道是谁锁住的,我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不然将来人家找上门,又是一个大麻烦。” 姜维冷笑一声,说道:“此人不出现还好,若是敢露面,我必杀之!” “伯约兄何出此言?” 姜维叹息道:“若是普通阵法,我纵使看到心痒,也不会贸然解开。唯独这两元铸心阵,必须用童男童女各一百个为引,布阵之后,拘其魂魄维系阵脚,可谓残虐不堪,毫无人性。不管他要做什么,我偏不要他得逞!” 李渔闻言沉默,他手指默默一捏,嘴里念念有此,很快几百道白光,直冲云霄,隐约间仿佛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姜维神色有异,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五行方术,超度婴灵,符篆符祝,这李渔...怎么像是那一门的余孽...不管了,交给丞相定夺吧。” 李渔走到石台前,看着枯草,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水潭四周,顿时白雾弥漫。 第十五章 传说 能布下如此阵法,还有营造出这等洞府,可想而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李渔是个极怕麻烦的人,他本不该来趟这个浑水,但是这一次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刚刚他超度了两百个婴灵,这是两百个刚刚来到世间,甚至还没有长成的生命,背后是四百个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爹娘。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这个洞府仙气纵横,布局巧妙,雅趣盎然,本以为是个世外高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货色。 你纵使再强又如何,我偏要坏你好事! 李渔手指捏了一个法决,水潭内白雾翻涌,在李渔身边旋转凝聚,整整一潭水,不停的凝练,最终李渔的手掌几近透明。 他缓缓抚过有些干枯的仙草,不知道被封印多少时光的仙草,久旱逢甘霖,贪婪的吮吸起来。 在其中一条脉络上,隐隐有些发绿,但是极其微小。 李渔眉心紧蹙,没想到自己尽力施法,还是杯水车薪。 这仙草受损程度太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的水灵元素能修复弥补的。 他稍微仰头,两手摊开,慢慢平伸,整个山林中,无数的水汽汇聚而来。 这是第一次这么拼命救人,听张老头说,曾经有一年,天下灾祸不断瘟疫横行。张老头的师门中,有大能为者,仰身施法,一人之力解四海八荒之天灾,最终力尽而亡,肉体消解,化为尘土。 李渔没有这么高深的道行,不过他也算是拼力而为了,附近山林中的甘露溪水,都为他所攫取,慢慢的,李渔觉得浑身筋脉,饱涨欲裂,一股针刺的疼痛,让他面容有些扭曲。 小金莲泫然欲泣,在一旁默默施法,微弱的水汽,顺着她的手指,抚过仙草,看上去毫无作用。 李渔继续施法,水灵汇聚而来,李渔的双腿一抖,脚下的土地被踩下去几寸,可见他如今面临的压力。 短背和聋羊死死抱住他的双腿,鸡老在他身后撑着。 姜维在一旁冷眼旁观,仙草已经绿了一半,饶是他也有些动容。 他默默收起罗盘,在心底暗道:丞相,若他是妖星,那我看是福非祸。 李渔的手臂,发出噗噗的声音,几道血流如注涌出。 小金莲已经哭成泪人,姜维终于动了,他左脚在地上画了一圈,黑白两道光圈涌出,在他脚下成了一个太极图。 十六个旗子飞出,在李渔身边,自行移动牵引,布成一个阵法。 阵法升天,笼罩着所有人,众人都沐浴在青光之内。 李渔顿时感到压力大减,其他三妖一人,也都感觉自己精神百倍,视听敏锐,浑身力气用了用不完,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终于,在得到了姜维这个强援之后,李渔得已用远超自己道行的方术施法,仙草慢慢变绿,而后转红。 一群人停手,看着仙草的奇异变化,散发着绯色的红光。 “好漂亮啊。”小金莲感叹道。 这道光芒却是很迷人,光芒笼罩下,仙草茎纤细,嫩绿色,似透明; 叶心形,叶柄长,垂直对生,边缘有纹状齿,叶脉清晰,开白色小花。 枝叶翠绿,剔透娇嫩,凄楚婉约,清雅不俗,让人怜爱。 李渔感觉到,这仙草木系灵力充沛,刚想伸手去拿。 突然,绯色红光,吸收了足够的水灵,发出银瓶乍破的声音,如同琉璃一样出现一丝丝裂痕。 全都破开之后,从白色小花的花蕊处,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小人,慢慢舒展开。花蕊缠身,幽香四溢,小人看着李渔笑的十分灿烂。 一道红光带着花中小人儿,升上云霄,临行前看了李渔一眼,脸上说不出的欢喜。 “这感觉怪怪的,我怎么感觉又超度了一个婴灵...”李渔强行施法,身上有伤,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姜维笑道:“或许吧。若是婴灵转世,这家伙木系灵力,比金莲的水灵天赋还高,你可以收徒啊。” 李渔哂笑道:“天下之大,何止亿万,茫茫人海,再遇可就难了。我看还是找一个五根俱全的,传下我老友的衣钵才好,免得一个个来凑,忒也麻烦。” 小金莲偷偷施法,一直没敢抚上李渔的伤处,正在扭捏犹豫的时候,听到这话,不禁羞惭地低下头。 “你就这么怕麻烦么?”姜维若有所指的问道。 “麻烦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么?”李渔反问道。 姜维笑道:“你就是懒而已。” 话音刚落,地上出现一道裂缝,山峰都感觉摇晃起来。 失去了大阵,整个洞府有些崩塌前兆。 姜维急道:“不好,这洞府要塌。” 众人赶紧逃命,其中鸡老速度最慢,被短背驼在背上,生生靠速度往外跑。 李渔又把小金莲夹在胳膊里,还不忘捏轻身符打在所有人身上。 姜维逃命的姿势,依旧很潇洒,腾挪如飞,动作出尘。 四座山峰,一起倒了下来。 山脚下,如同地龙翻身,又像是天塌地陷。 巨大的灰尘直冲云霄,呛得人连连咳嗦,三个妖怪伏在地上大骂不止。 姜维看着这一幕,冷笑道:“好狠的心肠,他这是准备在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就毁灭此地,来掩盖自己的恶行。” “那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李渔问道。 姜维沉思片刻,说道:“传闻女娲补天,有三颗神石不得录用,只因它们各自沾染了贪、嗔、痴三种业火。故老相传,若是有人斩断其中一火,便能白日飞升,在天门关闭的如今,位列仙班,跳出轮回,永生不灭。” “绛珠仙草,生于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日夜受离恨天外灌愁海水浇溉,天生有一段痴节痴气,若是给它脱去草木之胎,再配合补天石中的痴石,与人因果轮回一段尘缘之后渡劫,那么此人说不定能斩断业火。” 李渔似懂非懂,心中暗道,补天神石若是真的,那猴哥就是一颗,猴哥脾气暴躁,难道就是嗔石?宝玉嘴里的,岂不就是痴石... 姜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听丞相说起的,那一日大荒山青埂峰的神石被人骗走,丞相就曾经说过,定是有宵小打这个主意。也是那个时候,丞相跟我说起的绛珠仙草的事,还让我看了古卷上的图册,不然我如何能辨认出来。” “青埂峰神石被骗之后,天地变色,死了无数生灵。从行事手段来看,和今日这大阵的主人,应该是同一个人。三颗神石斩业火,终究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自从封神之后,哪有人跳出三界五行。此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传说,竟然造下如此多的杀孽,着实该死。” 李渔悚然一惊,“这鸟人道行通天,心黑手毒,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坏了他的好事,岂不是要追杀我们。” 姜维笑道:“你若是随我去见丞相,六朝之内,谁又能奈何的了你?” 第十六章 分离 姜维又提出去西蜀,毕竟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李渔打了个哈哈,说道:“容我再想想。” 出乎李渔预料,姜维没有坚持,反倒说道:“也好,不过我要回去,向丞相禀报此间大事。到时候再来寻你,若是你有意,也可以自行西去巴蜀。” “这么急?” 李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是如释重负。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彼此有了一定的交情,姜维是个很好的朋友,至少李渔这么看。 “我与你不同,你无官一身轻,闲散自在。眼下荆州魏吴两国有联手之意,汉中又战事频发,蜀汉危难之际,姜维岂能长期在外游荡。” 李渔从行囊中,掏出一叠护身符来,笑道:“没什么送你的,这几张护身符,是我亲自开过光的,拿回去分分。” 这玩意是他准备去镇上骗钱的,现在想来,那时候轻松自在的日子,恍若隔世啊。 都怪张老头,真会给我找麻烦... 姜维从其中捏了一张,含笑道:“我自己留存一份,李渔,我在西蜀等你。” “我可不一定去啊。”李渔赶紧说道。 姜维回头笑了一下,呼哨一声,从山脚奔出一匹骏马,转眼之间,一人一骑消失不见。 “洞府塌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李渔看向垂头丧气的三兄弟,他们好不容易从虎妖手里夺回洞府,眼下又无家可归了。 鸡老摇头道:“虽然洞府塌了,但是里面还有很多宝贝,我三第挖洞天下无敌,我们准备在这挖一挖,然后找一个山清水秀,远离人类的地方,继续修炼。” “那咱们也有缘再见吧。” 李渔一人给了一张护身符,说道:“这符是我亲手开光的,灵验的很,带着它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良心价只要...算了,相识一场,白送你们了。” 说得顺嘴,差点把兜售时候的话说出来,李渔稍微有些尴尬,三兄弟则兴高采烈地收了起来,短背直接拔了根长毛,串起来戴在胸前。 这三个货刚才还满脸哭丧,一下子又欢喜起来,勾肩搭背朝塌下的洞府走去,李渔摇了摇头,对他们竟然生出些羡慕来。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也走吧...” 小金莲点了点头,娇小的身躯背着大大的行囊,跟在李渔身后。 她虽然还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但是身体素质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也有点累,但是完全可以背得动,而且勉强跟得上李渔的步伐。 清风习习,山下的官道左侧,一间客栈的店幡随着风轻轻摆动,露出五个黑墨大字“三碗不过岗”。 山上天塌地陷,山下却恍若不觉,李渔心里又对布阵的人多了几分忌惮。 打死也不能让人知道,那株绛珠仙草是自己放出来的,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小金莲,后者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李渔甜甜地一笑。 “饿了没有,进去歇歇脚。” 小二弯腰走了过来,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粗布衣衫而慢待两人,小金莲身上,甚至还穿着丫鬟的青衣。 两个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小金莲吸引了。 这小美人稚嫩的脸庞和玲珑的身材,上对七八十的老头,下对少年慕艾的小伙,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太能招蜂引蝶了。 小二定力还不错,笑着说道:“客观,前段时间有贼人劫了蔡相的生辰纲,朝廷派人封路,耽搁了许多的行商。这一放开,人就多了一些,桌子不够用,还请您担待些,和他们拼个座位怎么样?” 李渔眼珠一转,问道:“无妨,不过朝廷怎么不继续封路了,莫不是捉到贼人了?” “查到了,不过让他们跑了,原来生了这泼天胆子的,就是郓城县的晁盖。” “怎么?你还想继续封路不成?”一个小胖男孩,穿的十分贵气,高高扬着下巴,故意挑衅地问道。 在他身边的同伴,都笑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对陌生人出言不逊。 李渔看了他一眼,小胖更嚣张了,鼻孔几乎朝天,道:“怎么,说你一句,你不服气?” 小金莲见他欺负李渔,气的双眼泫红,又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委屈。 她这幅样子,让小胖更加得意,看向小金莲的目光,也有着超越他这个年纪的猥琐。 “一个没人管教,缺少教养的小色批。”李渔心底暗暗给他贴了标签,嘴角轻笑一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小金莲伺候人习惯了,站在他身边,李渔拍了拍凳子,又用手臂给她擦了一下,说道:“坐啊,一会吃的就来了。” 小金莲甜甜一笑,把行囊放下,又擦了擦汗,这才坐在李渔身边,稍微挪了一下。 李渔坐下之后,袖子里的手指捏了一个法决,刚想施法,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小兄弟,不过是孩子,童言无忌,不要当真。” 一股力道,顺着他的手掌,传到自己身上,让李渔手臂发麻,捏着的法决瞬间放开。 他强忍着痛意,抬头笑道:“这个自然...我不是和小孩子计较的人。” “那就好。”来人中年文士模样,相貌儒雅,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衫,拢发包巾,颌下一绺胡须整理的很是干净。 李渔暗暗咬牙,这小胖看来不是好惹的,他身边这些人都是普通服饰,唯有小胖衣服贵气,满身绫罗,而且坐在最中间,其他人都围着他转,显然他才是主人。 技不如人,憋屈啊! 远处还传来小胖的哂笑声,李渔低着头,心里又想起姜维的风采来。 他那个阵法,尤其厉害,巨大的光晕笼罩下,所有人都被加持,激发出浑身的潜能,甚至爆发出远超本身的能力! 这应该是用在战场上的,听姜维说,诸葛亮比他的大几百倍,那是何等威势,岂不是一己之力,就能让十万人的军队战斗力暴涨几倍。 这个世道,果然还是强者为尊,虎妖已经是自己见过最强的对手,可是在姜维面前,只是轻松的一剑,就把它脑袋削了。 这里再也不是安逸的巨野县了,到处都是危险,想要不受欺负,自己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真麻烦... PS:签约了,大家有月票的投一投,支持一哈,能打赏的打赏几个,帮忙上个签约榜。这个榜单现在只看打赏... 第十七章 白吃 “喂,你这个丫鬟卖不卖?” 小胖在那高声叫嚷,小金莲本能地一颤抖,她就是被爹娘卖到张大户家的。 李渔心底已经烦透了这个小胖,但是他的随从中,就有一个稳压自己的,容不得自己任性而为,只能笑吟吟地说道:“这不是我的丫鬟,这是舍妹。” 小胖子哦了一声,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继续说道:“那把你妹妹卖给我吧,跟着你多受罪,不如跟着本少爷享福。” 李渔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要跟着他享福么?” 小金莲赶紧摇头,小脑袋跟拨浪鼓一样,生怕表达的不清楚。 她心里也恨透了这个小胖子,咬着嘴唇,偷偷白了他一眼。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眼神,这嗔白一瞥,简直就是在... 勾引人... 小胖子大喜,乐不可支。他因幼年丧父,寡母又纵容溺爱,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 如今年纪稍微大一点,在家里人护持下,来走一趟商,熟悉下族里的买卖。 李渔暗暗摇头,说什么也要给她做个面纱,这小妮子简直就是个祸水。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桌子上,正有几个人,嘴角挂笑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他们也看出自己有些道行,而且憋着一肚子气,生怕自己要报复。 要是贸然出手,很有可能被他们给害了。 李渔突然想到了吴用... 这厮用了一招藏毒于树,利用骄阳炙烤,蒸腾水汽传毒,把杨志迷翻在地。 若是正常对垒,晁盖他们七个人一起上也打不过杨志,可是吴用就用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拿走了生辰纲。 以小博大,就需要用点脑子了,李渔晃着小腿,小二端着一盘小菜上来,还有两碗米饭。 李渔端起盘子,把菜拨给小金莲一半,说道:“多吃点,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李渔哥哥只有在传道的时候,才会对自己很严格,动辄打骂,平日里却总是很温柔。 小金莲喜滋滋地拿起筷子,她喜欢这样,严厉时就像是严父,温柔是像是哥哥,小金莲沉浸在她从未有过的这两种幸福中。 “客官,一共是四十文。” 李渔掏了掏胸口,这才记起来,所有钱都给张老头处理后事了,连自己的老婆本两只鸡一只鸭都卖了。 他不慌不忙,掏出一个护身符,说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就四十文钱,不用麻烦掌柜的了,小人收取就行。”店小二已经看出这人多半没钱,说话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客气。 店里其他客人,都抱着膀子看戏,他们天生对李渔有一丝敌意,谁让你带着这么水灵一个少女到处走来着。 小二摇了摇头,笑道:“客官,您就是叫谁来,这四十文钱,也得付。吃东西给钱,天经地义,您说是不是?” “我看你手脚虚浮,印堂发黑,是不是最近‘指头儿消乏的厉害’?” 店小二脸刷的一下红了,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除了小金莲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位客官,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渔笑道:“你最近心内发膨胀,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日常倦,下溺遗精,嗽痰带血,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我若是袖手不管,你半个月内,必然一命呜呼。” 小二愣在原地,他虽然顾及脸面,不想承认,但是这人说的一字不差。 终于还是求生的欲望比较强烈,这里的人都是行商,他们走了以后,谁认得自己,谁又知道。 小二忙不迭作揖道:“先生真是神了,不知可有补救的办法?” 李渔手指一动,顺着小二的额头轻轻一划,店小二舒服地哼出声来,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些折磨他许久的毛病,都不见了踪影。 他双眼一亮,知道碰到高人了,李渔虽然打架本事不算高,但是救人一道,已经臻至化境。 小二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李渔的救命之恩。 其实他就是自渎太多,身子虚的厉害,李渔稍微帮他调理了一下,连吓呆蒙,将他唬住了而已。 李渔把护身符递过去,说道:“佩戴此物,一个月内消停一些,病痛自去。” 小二千恩万谢,李渔说道:“我这人淡泊名利,一向对金银不感兴趣...”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这饭钱我替恩公付了。” 说起来怎么也是这小二赚了,不然他去看个郎中,几十文连门都进不去。 李渔吃的心安理得,刚想起身离开,那个小胖子突然走了过来。 “慢!” 李渔眼皮一抹,心里这次真的动了教训他一下的心思,这小子年纪这么点,就欺男霸女,以后还了得? “这位...先生,你手段这么高超,必须帮一下我妹妹。” “你也有妹妹?” 说起妹妹,小胖眼里多了些神采,说道:“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幼妹,生下来爹爹就没了,是我娘的心头肉。” “可惜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叫人好不心疼,看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我看你手指一动就能治病,一定要随我回家,实不相瞒,我府上家底殷实,是一等一的豪富,若是治好了我妹妹,我们自有厚礼相赠。” 李渔看了他一眼,这小胖对妹妹还算不错,总算没坏到骨子里。 本来打算效仿吴用,给他们一个教训,然后顺便搞点钱花的心思,也就慢慢散去了。 “看你穿着打扮,不像是大宋的人,你家在哪?” “先生好目力,我们是大明应天府金陵人士,这位是我家少爷,他所言句句属实,医者仁心,还望阁下宽宏大度,不吝援手。” “太远了,我在大宋还有些俗事,不如你留一个地址,等我到了金陵,自然前去拜访。”李渔笑道。 他这也是留一个后手,万一以后流落街头,身无分文,就去小赚一笔。 “那怎么能行,我胞妹岂不是还要受苦?” 第十八章 求救 “参破方知事事禅,王侯将相尽徒然。富贵香是生前债,儿痴女怨皆前缘。阿弥陀佛...” 一个大和尚,宣着禅诗迈步进来,对小胖子说道:“这位施主,令妹得的不是病,而是命。” 这和尚身材魁伟,宝相庄严,一手数着念珠,另一只手掌放在嘴前。 “大和尚,你说的然啊缘啊的,是什么意思?” “令妹的病,乃是一段因果,治愈需要机缘,若有缓解,贫僧倒是有个方子。” “这位先生刚才显露了一手,你这和尚全凭一张嘴,我为什么信你不信他。” 老和尚哈哈一笑,深深看了李渔一眼,手掌翻动一道金光显现,片刻之后,手里多了一个金锁。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起身,满脸恭敬,似乎是见到了佛光显灵。 李渔对和尚没什么好感,带着小金莲就要离开。 大和尚见他主动走了,便继续说道:“你把这个锁,錾在金器上,叫令妹日夜佩戴。我这还有一个方子,你可要记清楚了,不然天下在没有人能治令妹的病。” “你们几个,都帮我记下,回去后大大有赏!” 小胖子很激动,大和尚朗声道:“我这药方,不要人参、不要鹿茸,不要灵芝,不要太岁,只要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可有名字?” “叫冷香丸。”大和尚说完之后,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中,消失不见。 小胖子拿着金锁,见上还有两行字,顺着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抬头,李渔和大和尚都已经走了,赶紧跑出去,人影也没瞧见一个。 “那小先生怎么走了,我还想请他去看看呢。” 周围的随从笑道:“少爷,这大师佛法如此高强,又没有收取钱财,可见是慈悲为怀,如今药方到手,还有金锁相赠,何必舍近求远呢?” “多一重保险总是好的...” --- “李渔哥哥,那个大师好厉害啊。” 李渔瞪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你的师门和秃驴有仇,以后不许说他们好话。” 小金莲点了点头,吃力地背着行囊,亦步亦趋跟在李渔身后。 在他们离开之后,废弃的洞府内,一个和尚的身影出现,看着被破坏的大阵,眼里浮现出一丝狠厉。 一道金光之后,人影从原地消失。 此时的官道上,一个中年人,看着李渔的身影,快步追了上来。 “道长留步,小道长留步!” 李渔回头一看,是一个员外打扮的男人,便停住脚问道:“叫我?” “小道长,终于追到你了。我是客栈的掌柜,蔽姓何,听说小道长救了我店里的活计,特意前来道谢。” 这中年人有些颓丧,眼皮肿的像是水袋,黑眼圈直比熊猫,脸色苍白,印堂发黑。 李渔呵呵一笑,为了店里的活计?鬼才相信,这样的老板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小子太不懂事了,小道长救了他一命,竟然只给了四十文的饭钱。我已经训斥了他,让后厨做了一桌好菜,还有我们店里最出名的美酒,还望小道长赏脸。” 李渔摇头道:“我俗物缠身...等等,你说好菜,都有什么?” 掌柜的人比猴精,马上说道:“小道长放心,有鹌鹑羮、煎羊白肠、鱼头酱、豉汁鸡...” “前面带路。”李渔咽了口唾沫,说道。 刚才因为囊中羞涩,只点了一碟青菜还有两碗米饭,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掌柜的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舒了口气,只要他肯回去,就有机会帮自己摆脱那个噩梦。 酒楼内,小胖一伙人已经离开,掌柜的殷勤把两个人引到后院,果然一桌子美餐。 何掌柜的殷勤劝道:“小道长快请上座。” “哈哈,你太客气了,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渔扫视一眼,就知道饭菜没有问题,他一屁股坐下,小金莲也怯生生地坐在他旁边。 虽然很饿,也很馋,不过李渔吃东西,还是慢条斯理,先喝汤在吃菜,倒了一杯小酒。 “你喝么?” 小金莲点了点头,李渔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训斥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要是风卷残云一般狼吞虎咽,那么再美味的东西,都会大打折扣。 酒足饭饱之后,李渔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掌柜的有什么事,直说吧。” 何掌柜搓了搓手,笑道:“不愧是有大神通的人,什么都瞒不过您,我这店里,这几天一直不安宁...” “你的意思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何掌柜赶紧点头,“怕是如此。每到半夜,经常有奇怪的声音,凄惨瘆人,而且每天早上起来,都累的要命。我那小伙计您也看到了,情况比我还严重呢。” 李渔站起身来,扩了扩胸,笑道:“我知道了,今夜你给我这小妹开一间上房,我在你客栈内待一晚,明天就没事了。” “道长肯帮忙,小人真是无以为报。” 何掌柜大喜过望,他都快被折磨疯了,家里的妻儿老小,都赶回老家。 他自己辛苦半生经营的小店,不舍得就此关门,所以带了一个伙计两个厨子,继续在这撑着。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劫了生辰纲,这案子如今怎样了?” 何掌柜心情大好,有了希望,人也不再那么颓丧。 “您说那个案子啊,说来可笑,官府虽然查到了做下此事的主,却奈何不了人家。” “不是说调来了许多精兵强将么,怎么还是抓不住么” “嗨!一群酒囊饭袋,就只有欺负百姓的能耐,在店里骗吃骗喝可以,指望他们抓贼,我呸!”何掌柜看来是深受其害,语气里带着一丝痛快,“那晁盖一伙不光是逃了,还杀了几百个官兵呢。” 真他娘是一群悍匪... 李渔想起来自己为了抢树荫乘凉,差点拿小火球丢他们,不禁脊背发凉。 第十九章 鬼怪 鬼这东西,其实并不可怕,他们大多数生前是普通人。 因为郁结着一股怨气,亦或是被人施法,导致阴魂不散,死而不灭。 这样的阴灵,没有法力,也不会道术,能利用的就是人的恐惧,以及隐匿能力而已。 李渔的方术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超度,所以他信心十足。 吃饱了以后,掌柜的果然开了一间最好的房间,李渔招手带着小金莲上来。 进屋之后,小金莲好奇地张望起来,从张大户家逃走之后,她还是第一次住进房子里。 她把行囊放下之后,乖巧地站在一旁,“要喝茶么?” 李渔摇了摇头,走到窗前,顺着窗子望去,幽静的小院尽收眼底。 如今正值盛夏,能够这么凉快,甚至有些阴冷,摆明了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小院子里,种的都是凌霄花,这种花最是喜热,按说在炎炎夏日应该是花朵漏斗形,大红或金黄,色彩鲜艳。 如今却耷拉着,就跟进入了贤者时间一样,花朵小而萎。 小金莲歪着脑袋,也想看看,李渔一把把窗户关上,又在几个门窗处各贴了三张符纸。 “你早点睡觉,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哦。”小丫头两个手垂在腹前捏着,小声回了一句。 李渔又回想了一下客栈的布局,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一回头,发现小金莲还站在那儿,不禁皱眉道:“傻站着干什么,睡吧。” 小金莲脸刷的一下红了,这种妖精一娇羞,天然透着一股媚意无法掩盖。 “这...这么早...天,天还没黑。” 看着百媚横生的小妮子,李渔眼神有些古怪,朝着她走了过去。 小金莲本能要退后,身后就是床榻,一屁股坐在了床边,面如红霞,心如擂鼓。两只手不知道要向前伸象征性拒绝一下,还是该伸向衣带。 啪的一下,李渔在她双丫髻上敲了一下,好笑道:“想什么呢,这院子里有鬼,咱们吃了人家的,总要帮一把才是。” “啊!鬼?” 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李渔撇着嘴说道:“算了,你怎么也是入门了,胆子这么小哪能行?一会你跟在我身后,不许大惊小怪,不要大呼小叫,懂了么?” 小金莲点了点头,又羞又怯,暗恨自己刚才胡思乱想,李渔哥哥该不会看不起自己吧? 李渔经过姜维的讲解,也知道了这小妮子叫媚骨天生,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改天买本女德给她... 李渔笑了笑,带着她来到院子,搬了两张小板凳,带着代人授艺的小徒弟,静静等待天黑。 掌柜的带着活计还有厨子,来到院子里,看着李渔淡定的样子,心里多了些底气,“小道长,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李渔从袖子里拿出三个黄纸来,说道:“马上去房里,把门窗上各贴上一个,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开门开窗。” 掌柜的赶紧接过黄纸,捧在手里,哆哆嗦嗦地后退。 趁着这个时间,李渔跟吓得小脸煞白的金莲讲解起来,“所谓的鬼,就是人的魂魄,普通人怕鬼,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摸不着,你既然学了方术,就不该害怕。我们要做的,就是超度亡魂,灭杀怨鬼厉鬼。” 小金莲突然记起那天,花蕊中的小小身影来,她壮着胆子问道:“李渔哥哥,那天花蕊里的小女孩,也是一个鬼么?” 这就触及到了李渔的知识盲区,但是在小金莲面前,必须保持自己的威严,他轻咳一声点了点头,“没错,被我超度了,如今应该已经投胎了。” “那我们还会再见到她么?” 那个小女孩太特别了,小金莲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天的场景,在李渔催动整个山林的水灵的时候,小金莲可是在一旁,也施法助力的。 虽然微乎其微,但是两个人就此有了一层的因果,绛珠仙草本身就是灵河畔的仙草,是世上染因果最深最浓的存在。 她还不知道,因为那小小的一捧水灵,她们也已经有了一层缘分在。 李渔哈哈笑道:“我手下超度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会是每一个都能再见到,这都是要看缘分的。你像我们相遇就是缘分,我们和姜维、短背他们相遇,也是一场缘分。” 小金莲嘴唇一抿,叹气道:“不知道短背他们怎么样了。” 两个人闲聊的时候,天慢慢黑了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和青蛙的叫声。 一层黑云,将月亮笼罩,残光铺洒下来,显得有些凄冷。 李渔回头一看,小金莲吓得紧闭双眼,在那瑟瑟发抖。 自己口苦婆心说了一天,她还是害怕,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她在不久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 人对鬼的畏惧,几乎是天生的,从懂事起就害怕。 李渔伸出手来,在她小板凳上贴了一张符纸,然后站起身来。 夜雾越来越浓,不知从哪传来淡淡的花香,从院子里的花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来。 她的头顶发式很稀奇,不像是大宋的风格,倒有点已经亡国的旧汉款式。 身上的华服大而奢靡,双肩裸露着白得出奇的肌肤,在月色之下,散发着一道光晕。 容颜竟颇妖媚,而且胸前贲起两团山丘,静时如峰峦叠嶂,动则似怒涛翻涌。 “少年郎,你一个人在这院子里,不觉得孤单么?” 她的声音,充满了魅惑,雪腻粉融,诱人魂魄。 李渔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小看了你,还以为是孤魂野鬼,竟然是个山鬼...” 他指尖捏了个法决,催动金灵,往眼前一抹,双眼闪过一道金光,再看向前面的时候,美丽妖娆的女鬼已经不见。 一只四肢极长、面目狰狞的类人怪物站在原地,正在搔首弄姿,令人作呕。 “你竟然能看破我的真身?”山鬼发出一声恼羞成怒的嘶吼。 李渔笑道:“看来这山上,有一位大汉贵妇的陵寝,被你这厮给发现了。” “女鬼”嘶吼一声,朝着李渔冲了过来,血盆大口散发出一阵古怪的气味。 PS:新书新气象,大家有票的投票,没票的书评区发发帖子,升级一下咱们有点币和粉丝称号拿 第二十章 欲焰 这恶鬼的牙齿尖尖细细的,嘴巴好像闭不上,时不时露出一些恶心的液体来。 李渔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宅鬼,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山鬼,这山鬼在深山中,不知道碰到了哪一个权贵的坟墓,与一般的山鬼想比,实力更加强悍。 而且它还学会了变身色诱,难怪店中的活计和掌柜,都脸色蜡黄,身子虚浮,一看就是定力不行,没少自嗨。 李渔心里暗叫倒霉,本来打算装个高手,驱鬼之后再骗吃骗喝几顿,结果惹到了一个山鬼。 还是一个盗墓之后,升级加佩戴装备的山鬼。 这恶鬼被李渔惹怒,招式越来越凶狠,李渔只能硬着头皮,连连抵挡。 山鬼的攻击,全靠他的爪牙,李渔身钱浮现出藤甲护盾,遮挡了大部分的伤害。 眼看爪牙之利伤害伤不到李渔,山鬼也不恼怒,慢慢退开了几步。 突然,它嘶吼一声,一股妖雾弥漫,笼罩了整个客栈。 李渔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好像失重了一般,左倾右倒,眼看站都站不住了。 妖雾中,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忽而又变成妖媚的笑声。 李渔感到浑身燥热,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衣服撕了,一股原始的欲望,让他双眼赤红。 旁边的小金莲更是不堪,杏眼迷离,娇喘不断,整个客栈都没有逃过,客人们纷纷推开门窗,有几个直接从窗户掉了下来。 好在这客栈只有两层,坠楼的人丝毫不觉肉疼,起身行尸走肉般,撕扯衣服,不管男女,互相搂抱在一处。 “妖孽!”李渔咬着舌尖,努力保持一丝清明,这时候小金莲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慢慢放到了他的胸膛上。纤柔袅娜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秀眸中朦朦胧胧,耳边还有她呢喃春吟。 李渔差点破功,眼神一厉,伸手点在她的脖子上,小金莲一下子晕了过去。 妖雾中,山鬼的笑声越来越猖狂,肉眼可见的阳气,慢慢飘到它的跟前,这山鬼大口吞咽起来,表情满足。 “竟然是以情欲为食...难怪在客栈中,它还真是不傻。这里客人源源不断,今日吸一点,明日吸一点,不但不容易被发现,还有源源不断的新面孔前来。” 李渔感到分外棘手,那鬼东西吃饱喝足了,少不得要来对付自己。 他手上一圈火焰,驱散了身边的妖雾,还是有一股幽香传了进来,简直是无孔不入。 山鬼吸收了众人的情欲,身体慢慢变得发红,目光渐转淫邪。 李渔抱起地上的小金莲,打算开溜,如今局势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突然,两道长满尖刺的触手,卷了过来,打在李渔身上,他赶忙伸胳膊去挡,小臂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这位公子,别着急走啊。” 妖雾散去,山鬼慢慢凝成一尊法身,却是个魅惑众生的少妇,咯咯娇笑:“你不是要捉人家么?” 这少妇身材前凸后翘,衣服左右开叉,浑身肌肤半数露在外面,分外撩人,但是李渔却只是想吐。 他冷笑道:“盗个墓盗的自己男女不分,做鬼也做的如此晦气。” “我要吸干你的阳气,还要用男身来吸,桀桀桀桀桀....” 李渔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拧眉苦思脱身之计,这狗日的到底盗了什么人的墓,怎么恁的邪门。 身后一点荧荧之光,从李渔的行囊中散发出来,突然,他的房间窗户自行打开。 所有的情欲之气,顺着山鬼的身子,被强行剥离出来。 这些绯色的情欲,如有实质,汇聚成线,靠近一个悬在半空的石头。 不同于山鬼慢慢吸收,这石头直接鲸吞一般,很快就吸得一干二净。 山鬼眼看已经吃进去的美食,竟然都能被人夺走,气的毛发直立。 它嘶吼一声,化为鬼面獠牙之相,扑向那颗石头。 两者一接触,突然,山鬼如同触电一般,浑身抖似筛糠。 那石头悬在半空,自行旋转,周身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山鬼被他吸附住,几乎是被瞬间吸干。 片刻之后,凶威不可一世,还有两个法身的山鬼,显露出原形来。 地上多了一条纯白色的小蛇,惊恐万分要逃出客栈,不知道几百年的道行,就此被吸得一干二净。 客栈中其他人,也慢慢倒在地上,只不过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那小石头吸完了,竟然自行钻回到了行囊。 李渔伸手就是一道火焰,将小蛇笼罩起来,它嘴巴张大,似乎在求饶, 李渔摇了摇头,手指一点,将它烧成灰烬。 除恶务尽,是李渔的一贯宗旨,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彻底抹杀自己的对头,觉都会睡不安稳的。 以前李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得到张老头的嗤之以鼻,他总是老气横秋地说:要是你胸怀足够宽广,个人恩怨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李渔弯腰抱着小金莲,迈步跑到自己房间内,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自己的行囊。 犹豫再三,他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从桌上取了一根毛笔,慢慢拨开行囊。 只见那石头紧挨着枯藤,光华消失,变为一颗普通石头,一动也不动。 若是别人看见,肯定会笃定这就是一颗路边的小石子... 它吸干了山鬼,说明有自己的意识,至少有自己移动的能力。 可是它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自己回到了这个枯藤旁边。 这两个东西,似乎不是克制关系啊... 现在,自己连扔都不敢了,它这么喜欢枯藤,自己若是强行把它们拆散... 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李渔一个头两个大,张老头,你的衣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妖雾散去,月光笼罩整个客栈,一股清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感觉到身上的凉意,李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李渔把地上的小金莲,抱到床上,脱去鞋袜,给她盖上一层被子。 这小妮子许久没有换鞋袜,竟然一丝异味也没有,李渔嘴角一笑,说明无论如何,她都是有些异于常人的。 李渔倚着窗户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李渔慢慢合上了眼。 是夜,院子里的凌霄花,也慢慢挺直了腰杆。 第二十一章 进山 我在六朝传道正文卷第二十一章进山第二天一早,鸡鸣日出,天色破晓。 所有客人都满头雾水,精神萎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在床上。 还有衣衫不整的,赶紧收拾一下,心中多少都有些心虚。 昨夜春梦的太逼真,难道梦游了。 李渔早早就醒了,他蹲在门前,正收起一个油纸包。 刚把小蛇的尸体烧成的灰收了起来,蛇性本淫,这东西以后大有用处。 而且从凌霄花下,山鬼钻出来的地方,还有一个钥匙。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李渔也一并收了起来。这小小的山鬼,不过就是一条白蛇刚刚化形,竟然有这么强的威势,搞的李渔很想去它盗的那座墓里看看。 “小道长!” 掌柜的推开门,看到李渔,瞬间眼神一亮,冲了过去。 “如何?” 李渔笑了笑,说道:“你觉察不到,自己的客栈有什么不同么?” “小道长的意思是?” “我本以为你这宅子里,是一个普通的宅鬼,昨夜才知道,竟然是一条白蛇成精,它在山林中有些机缘,学了点法术,不过遇到我算它倒霉,已经灰飞湮灭了。” 掌柜的大喜过望,搓着手问道:“这些客人是?” “昨夜与山鬼斗法,他们被山鬼法术所迷,你若不是贴了我的符纸,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一群客人回屋之后,发现财物没有丢失,除了几个脾气差的吵嚷一阵,其他人都默默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掌柜的态度格外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保住了自家的小客栈,以后又可以继续赚钱了,对李渔千恩万谢。 李渔眼珠一转,心道自己也没地方去,不如在这儿多住几天,顺便在附近找一找墓穴。 他轻咳一声,说道:“何掌柜,看你人还不错,我必须帮忙帮到底,为了防止那恶鬼还有同伙回来报复,我准备在你这儿多住几天。” 何掌柜眼中带泪,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哽咽说不出话来。 李渔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感谢,要不是自己,他和店里的活计厨子,可能真要被吸干了。 毕竟客人们被吸一次,还能慢慢恢复,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 这三个可是日日被吸... “小道长还没吃早饭吧,胖东,快去给小道长准备早饭。” “好嘞,掌柜的。” “小道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买一本《烈女传》来,舍妹年纪小,远离父母,跟着我这个当哥哥的,教养不能落下。” “长兄如父,您可真是一个好兄长!”何掌柜的挑着大拇哥说道。 “还有鞋袜...算了,你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自己去趟县城吧。” 考虑到这毕竟是女孩子贴身的东西,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何掌柜现在是恨不得把李渔供起来,笑着说道:“我陪道长走一趟。” --- 日上三竿,小金莲才醒来。 她和别的客人不一样,昨夜她就在李渔身边,收到的影响最大,而且和她的天性也有关,十分不耐山鬼那下流的法术。 一道朝阳打在她的脸上,雪颊白里透红,晶莹剔透,嫩的好似不掐就能出水。 小金莲躺在床上,瞪大了好看的桃花眼。薄薄的被子被她抓着,盖到自己的鼻孔下面。 轻轻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袜子果然被脱了。 小金莲赶紧松手,死死抓着被子,脸刷的一下,红若熟透的石榴,心砰砰乱跳,一股热流从脚底传到心里,让她浑身又酥又热。 秀气白嫩的小脚,使劲蜷缩着,好像蚕宝宝。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折磨着她,让她又羞又怯。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金莲吓得浑身一颤,转头一看是李渔不满的样子,手里拿着两个包子,一个包裹。 “怎么还不起!这么懒惰,什么时候能学成?” “知...知道了。” 小金莲吓得就要去掀被子,想起小脚甚至一小截小腿还露在外面,手足无措。 好在李渔放下包子就转身了,走到窗边蹲下身子去翻行囊,小金莲赶紧起来,穿好萝袜,坐在床边。 李渔转过身来,说道:“哦,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些衣服,你换上吧。” 他把包裹往床上一扔,皱眉说道:“赶紧起床,随我去山里修炼。” 李渔迈步走了出去,还给她关上了门,小金莲赶紧翻开包裹,脸更红了,心跳的都快停了。 里面不光有翠罗衫子,还有贴身的小衣、小裤,这些都是李渔哥哥亲手买回来的,他都摸过。 一想到这儿,小金莲就觉得身上象是有一只大手正轻轻地滑过... 李渔买的衣服,都是贴身的劲装,为了适合她修炼。反正有掌柜的抢着付钱,李渔专挑好的,材质虽然不是真丝,但也都是精棉的,穿在身上十分柔软。 穿好之后,前凸后翘,把她夸张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这要是穿着出去,走出门不到三步就要被围观。 饶是金莲自己,看着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幸好还有一个宽松的道袍,一下子罩上,把美好的曲线遮掩住。 衣服穿好之后,还有一本书,小金莲不识的字,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是李渔哥哥给自己的,她拿起来翻了几下,没有插画,便塞到枕头下面。 外面李渔拿着柴刀,又向掌柜的要了个铁锹,只说去山里采药。 何掌柜一脸难色,说道:“小道长有所不知,这山中有一个大虫,专吃过往行人,十分危险。这大虫不同寻常,县里聚集猎户前去捕杀,都是有去无回,人人都说它早就成了精了。 如今来往的客人,都绕道从县里走,轻易没有人赶去山中。” 李渔呵呵一笑,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日我得空,顺手就把它料理了,以后行人也省的绕这么远。” “道长法术高超!又肯为民除害,实在是菩萨心肠!” 李渔眉头一皱,笑脸消失。 何掌柜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不知道哪里惹得他不高兴,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还有人夸道士是菩萨心肠,真是个缺心眼。 第二十二章 古墓 手里把玩着一根通体如墨的钥匙,李渔带着小金莲重回景阳冈。 看着崎岖的山路,两侧都是枯枝败叶,很多小兽来回奔跑。 这翠绿浓密的山林,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在他身后,一身道袍的小金莲,左手扶着肩膀,吃力地扛着铁锹,右手里还抓着一个柴刀。背上依然背着自己的行囊,这石头留在客栈李渔不放心,所以干脆让金莲一块背着。 还真不是李渔虐待她,修练方术对身体素质是有点要求的,若是身子弱不禁风,怎么驭使天地五行。 当初张老头教自己的时候,那也是先锻炼的体魄,想一想当初可没少吃苦。 “咦,红玉果。”李渔在路边随手摘了一个果子,回头笑道:“这东西吃了之后,可以强身健体,而且清凉消暑,正好适合这个时候吃,来一颗。” 小金莲两个手都腾不出来,李渔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她嘴边。 小金莲脸一红,张开嘴咬了一口,果然有丝丝清凉传来。 “李渔哥哥,我们来采什么药?”小金莲气喘吁吁地问道。她脸上香汗频频,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沾在耳朵边,有点痒痒的感觉。 李渔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带她来山上,是找死人坟墓的。 “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要是短背在就好了,他在地下掘土挖洞可是一流,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这可以说是盗墓神技。 估计三兄弟能发现那个洞府,也是短背的功劳。 李渔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大海捞针,这密林太大了,郁郁葱葱,周围全是树木,走路都费劲。 “等一回。”李渔叫住小金莲,走到后面,从行囊中翻了一会,拿出一本书来。 这是张老头留下的,他的方术中,其实是有堪舆风水寻宝地一章的,只不过李渔没怎么学过。 “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果然,方术都是基于五行,一通百通,在路边看了一会,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是很快李渔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风水二字,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 他眯眼聚精会神,手指掐算起来,半闭着眼走在前面带路。 这古墓主人不是一般人,她定然是葬在风水宝地,走着走着,路上的灌木丛渐渐多了起来。 李渔要过柴刀来,边砍边走,到了日暮时分,两个人累的浑身湿透,李渔手指一动,福至心灵,暗道一声终于到了。 再不到的话,只能是回去休息一晚,明天继续了。 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昏沉下来,若不是夏日天黑的晚,此时多半已经入夜了。 李渔见小金莲已经累的脸红气喘,安慰道:“累不累?我们到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呼...不累...” 眼前是一个贲起的小丘,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李渔手指捏了个法诀,一个泥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开始往土里钻。 李渔的意识随着泥人入土,感受着土下的情况,最多下去不到几十米,便有一个甬道。 甬道被人破坏过,地上很粗的爬行的痕迹,李渔暗道肯定是那条小白蛇搞的。 甬道的尽头,有一扇门,看来就是从这里进去。 李渔一伸手,道:“铁锹。” 小金莲忙不迭递给他,山林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有些害怕,尤其是时不时传来野兽叫声,更是让她心里毛毛的。 往前挪了几步,让自己靠近李渔,小金莲稍微有些安心,突然她觉脚下一动,吓得惊叫一声,跳到李渔身上。 地上是李渔做法,弄出来的一个泥人,此时聚拢了更多的泥土,慢慢长大,手持着铁锹,正在奋力铲土。 李渔没好气地拍了拍身上的金莲,道:“胆子这么小,怎么练方术。” 他捏了一个火球,放在泥人身上,发出黄色的光来。又把钥匙掏出来,挂在泥人身上。 泥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挖出一个大洞来,直通下面的甬道。 李渔拽着金莲的手,感觉湿湿的,特别凉。两个人走到一旁的枯树前,李渔说道:“在这儿等,不要离开我身边。” 小金莲点了点头,李渔开始专心控制泥人,他自己没有准备进去。这种古墓邪门的很,他可不要冒这个险。 泥人顺着地道来到甬道,地上铺着的好像是汉白玉石,一个泥人身上挂着两个火球开路,在它身后,还有个和李渔一样的人,与泥人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似乎在躲避机关。 这一路出奇的平静,到了大门处,门上有个兽头锁。自右往左画着:龙、虎、马、兔。 泥人拿下钥匙来,发现严丝合缝,才递到兽锁的嘴边,钥匙就被吸了进去。 砰的一声闷响,石门向两侧打开,尘土飞扬,泥人身后的“李渔”掩着口鼻,跟着泥人走了进去。 这个李渔和白胜咬死的那个一样,都是木人。 墓穴两侧,有一排排的尸骨,散发着腐坏的味道。 一股绿油油的雾,在门开的瞬间,飘散出去,不知道在这里面存了多久了。 “李渔哥哥,我们还要待多久?”小金莲紧紧贴着他,依然感觉有些害怕,这地方越来越奇怪了。 “别说话!” 墓穴不是很大,这一点出乎李渔的预料,走了没几步,就是一个石棺。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仓促完工的墓穴,甚至都没有多少的葬器。 石棺却透着一股绿光,盖子已经被人打开,李渔驱使泥人走了过去,顺着泥人的目光,感知到了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一具尸体,穿着华贵的宫服,半边脸肉身不腐,甚至还保留着死前的妆容。 但是另外半边,血肉糜烂,这古墓的主人,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啃食了一半! 那条小蛇,能够化为山鬼,而且法力强横,多半就是因为吃了一半此间主人。 这个机缘很大,就是有点恶心,李渔暗暗摇头,这和自己无缘了。 让李渔去啃另一半死人?打死他也干不出来。 心底多少有些失望,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李渔刚想起身离开,突然泥人那边传来感知。 墓穴的主人,被啃掉半个脑袋的女尸,从石棺中坐了起来,仅存的一个眼睛霍得睁开。 一阵凄厉至极的嘶吼,随后从女尸嘴里传来: “杀!” “杀!” “杀光这些逆贼!” 第二十三章 女尸 这古尸突然活了,吓得李渔一个激灵,就想拽着小金莲逃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孤魂野鬼了,半张脸被啃,让她显得更加可怖。 棺材炸裂,碎片被掀到了十几米远的土地上,露出里面泛黄的白色蜀锦内衬,金银玩物散得棺里棺外全是。 李渔后背一凉,感觉阴森的黄影飘来,想也不想,抱起金莲凌空一个倒翻,堪堪避过袭来的一只纤细、惨白的,指甲长长的鬼爪。 他想也不想,马上捏了一个法决,身上出现一个藤甲盾。 这一招用罢,对面的女尸突然暴怒,仅存的一只眼中,似乎有火喷出来。 “逆贼!” “逆贼!” “逆贼!” 连喊三遍,女尸浑身冒出一股妖雾,恨意滔天。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李渔暗叫一声不好,女尸夹着一阵阴风妖雾,和身又扑了过来。速度快若闪电,血肉模糊的半边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 危急关头,李渔把小金莲一扔,自己迎了上去。 女尸之恨李渔一个,死死抓在藤甲盾上,指甲慢慢渗透到盾中,发出树木破裂的声音。 李渔手抓住抱着自己腰的一双冰凉鬼爪,左右两边分开,身形向下一蹲、一扭,身体翻了个。把自己抓着的一双鬼爪交叉,死死压在她自己的身上,右膝抵在她的小腹上压死,大声喝道:“快用柴刀砍下她的头来。” 小金莲早就吓蒙了,花容失色,手握着柴刀,颤巍巍不敢上前。 这女尸尸变之后力大无穷,李渔渐渐不支,被她的指甲划破一道,伤口处血肉顿时烧焦,发出烤肉的气味。 李渔痛苦地嘶吼一声,这一声让小金莲鼓足了勇气,握着柴刀上前。 “闭眼,砍!” 小金莲到了这个时候,意识已经模糊,脑子里根本没法正常思考,但是身体还保留着对李渔的信任,这也是李渔对她严格的后遗症。 闭上眼之后,不再受女尸恐怖面容的影响,小金莲使上吃奶的力气,李渔对她的“虐待”这时候看出作用来了,一刀就把女尸半个脑袋砍了下来。 李渔只觉得浑身压力顿减,马上一个翻滚,捏了一个法决,几道藤蔓将女尸捆的结结实实。 捆好之后,女尸没有动静,李渔这才运转水灵,为自己疗伤。 他脱去半边上衣,露出胳膊来,上面一道焦黑的伤口。 小金莲在一旁抽噎起来,看的十分心疼,李渔笑着安慰道:“做的不错,你来试试。” “我?我...我不行吧?” “试试,学了这么久,总不会一点都不会吧?” 小金莲舒了口气,胸口一阵波动,手掌上慢慢缠绕一丝水汽。 李渔撇着嘴摇了摇头,水汽抚过自己的胳膊,丝丝清凉沁入血肉,伤口处传来痒意。 过了一会,小金莲累的脸红气喘,李渔的胳膊上,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甚至有的地方还能看到血丝。 她的手掌上,水丝已经完全没有了,小金莲怯生生站在那,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像极了老师跟前答不上问题的学生。 “对...对不起。” 李渔开始自己疗伤,一边训斥道:“以后勤奋点,不要学到点皮毛就尾巴翘到天上去。方术虽然不是什么上乘仙法,也是博大无穷,不用心怎么能学好?” “知...知道了。” “你结巴什么?我们方士,最重要的就是自信!你看我,走到哪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不然百姓怎么会信任你?没有这份自信,连护身符都卖不出去,更别提赚些捉鬼驱邪的大钱了,没钱饿也饿死了,还学个毛啊。” “我看就是对你太好了,再这么不上进,看我不拿藤条抽你手心。” 小金莲吓得一缩手,赶紧挺起胸脯,仰着头道:“知道了。” 李渔点了点头,捏起一个火球,照着地上的女尸。 这女尸就是力气大一点,还有鬼爪上有些尸毒,其他倒还好。 穿着褚黄宫装,看得出生前非富即贵,应该是皇家血脉。 额角垂一串明亮的宝石珠挂,一对长长的银色耳链几乎垂到双肩,是正儿八经的汉宫贵胄的打扮。 她怎么这么恨自己? 李渔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女尸离开大墓,身上的衣服开始慢慢腐烂,浑身的血肉也开始消解,不一会被一阵风吹散。 地上只留下一点点的残存的灰。 “走,进去看看。” “啊?还要...还要进去啊?” 李渔没有理她,提着火球进到墓中,小金莲赶紧跟上,手紧紧抓着李渔的衣角。 大墓内壁上画着壁画,李渔提着火球,从头看了过来。 这是一幅叙事壁画,场面非常血腥,大概就是有一群人造反,然后被无情镇压,在一个地方统一杀掉。 杀人的手段千奇百怪,一个比一个死的惨,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 造反的人中,有几个头目,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似的法器,仰天作法,引来一条金龙,最后被人斩杀。 李渔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棺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空地。 地上残存着无数的骸骨,还有许多刑具,和壁画上内容完全吻合。 李渔倒吸一口凉气,壁画上的内容真实发生过,就发生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是杀人之后他们把墓穴主人葬在了这里,还是在墓穴主人的棺材前杀人,帮她泄愤。 看着这些骸骨,李渔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们生前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几乎没有一架骨头是完整的。 李渔默默捏了一个法决,地上出现七八个小泥人,他们分工明确,通力合作,开始收敛骸骨。 过了许久,才收拾赶紧,李渔这才走了上去,这片土地的泥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可以想象当初是什么样的尸山血海。 突然,他的脚被硌了一下,李渔低头一看,土里露出一个尖尖来,似乎是一个骨刺。 李渔自己动手,挖开泥土,只见下面还埋着一个骸骨。 他好像是被其他人保护着,在他身上已经搬走了许多骨头,这一具相对完整一点。 指挥着泥人刨开之后,骨架的腹部中央,竟然有一个竹简。 李渔咦了一声,拿起竹简,已经频临消解。 他赶紧收了起来,把破碎的棺材清扫之后,李渔把这些人埋在了墓穴中央。 “走吧...” 李渔迈步出去,小金莲赶紧跟上,到了甬道他把钥匙拔了出来,石门慢慢关闭。 李渔用火将钥匙烧成灰烬,对着大墓拜了三拜,才转身离开。 他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些骸骨,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晚间的山风里,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第二十四章 竹简 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小金莲惊魂未定,李渔则心潮澎湃。 自己第一次探险,就有收获,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让金莲点灯,在桌上拿出竹简来。 这些竹简损坏的厉害,应该早就成泥了,不过却能完整地看出原形来。 出来这段日子,让李渔明白一个道理,他救人的本事毋庸置疑,但是打斗能力着实有限。 几次生死关头,要么是靠人相助,要么是突发历变。 “李渔哥哥,这是什么啊?” “我也在研究。” “哦,那你喝茶么?”小金莲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但是跟着李渔这几天,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了。 虽然今晚的事很吓人,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比起昨夜的山鬼还有虎妖来说,都是小儿科了。 “什么茶?”李渔可不想喝这个时候的混合茶。 大宋的茶在六朝中,属于比较先进的了,大概分为两种。 一类是单纯的茶饮,只以一种茶叶点泡而成。 一类是混合茶饮,将茶叶与其他多种物品混合在一起,擂碎后,或冲泡或煎煮而成。 又是花椒,又是大料,喝起来特别酸爽。 小金莲给他端过来一碗,眯着眼像是两道月牙,笑道:“是何掌柜送来的,何掌柜真是一个好人。” 当然好人了,我救了他的命,不然连个茶叶沫子也不会给你。 李渔没有说出来,还在研究这个竹简,小金莲已经脱去外罩的道袍,怀里抱着李渔送她的书,来回走动。 她想问一下这是什么书,又怕李渔笑话她不识字。 她被父母卖到张大户家,张大户只是一个乡下劣绅,不是书香门第,自己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更不会教侍女丫鬟认字了。 她坐到李渔身边,几次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李渔研究的特别认真,几乎要把这个竹简每一寸都看透了。 小金莲在桌边,手托着香腮,盯着李渔。 ...... “真邪门,你说它是破烂,它却能腐而不烂。你说它是宝贝,却一点端倪也没。” 李渔有些气恼,推开竹简,才发现小金莲在他跟前睡着了。 “莲儿?” 叫了一声没反应,李渔伸手在她胳膊上戳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李渔只好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休息。 小丫头躺在自己怀里,穿着自己给她买的窄袖劲装,两团贲起的雪丘撑衣欲裂。乌亮的秀发垂在肩后,额前淡梳刘海儿,虽然不着脂粉,却依然勾人心魄,俨然是个妩媚天成的妖娆尤物。 放到床上之后,李渔给她除去鞋袜,盖好被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让何掌柜再开一间房了。 昨夜是为了保护她,今晚可怎么办,这大半夜的,别人肯定都睡了。 李渔走到窗台前,把竹简放到行囊里,吹灭了蜡烛。 床上小金莲,偷偷睁开了眼睛,脸颊晕红,却原来是在装睡。 她侧着脑袋,偷偷看去,只见李渔在窗边,倚着窗户,看样子是睡了。 “李渔哥哥真是一个好人...” 小金莲把脸搁在柔软舒适的被子上,慢慢进入了梦乡,比以前任何时候睡得都安稳。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窗下,行囊内张老头的那根枯藤,慢慢从腐败的灰黑色,变为普通竹简褐黄色。 一个个闪耀着光彩的文字,在竹简上浮现出来,在它们旁边的石头也被惊动了,绕着竹简一圈,好像没什么兴趣,又落了下来,安安静静待在行囊的角落,紧紧靠着枯藤。 这行囊里的一切,李渔都一无所知,他正在为另一件事烦恼。 一闭眼,就是莲儿窈窕的身姿,这么小的年纪,妖艳媚于言表,而且举止体态天生妩媚,连她自己也掩饰不住。 那下作的身子... “最近怎么回事,总是道心不稳,一定是那破石头害的...” “不然就是昨天那条色蛇...” “反正不是我本性好色...” --- 天色拂晓,远处传来几声鸡鸣。 李渔伸了个懒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薄被。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抹窈窕俪影小心跨过门坎,竟是端着瓷盆清水的莲儿。 “李渔哥哥,你醒啦?洗把脸吧。”小金莲晕红双颊,明显是故意大声喊道。 李渔有些诧异,洗脸就洗脸,你喊什么? 他随即想起来,昨天自己教训她,让她自信一点,这小妮子就试着稍微大声点说话了。 “收拾一下行礼,我们再吃何掌柜最后一顿,就出发!” “啊?我们不在这住了么?” 小金莲已经住的习惯了,一听要走,觉得十分不舍。 李渔点头道:“去东京汴梁,给你找几个师弟师妹。” 东京汴梁对于大宋的人来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传闻中那里是整个六朝最繁华的城邑,甚至超过了大唐的长安。 琼楼玉宇,画舫林立,是一等一的富贵繁华地,花柳温柔乡。 “哦...” 小金莲应了一声,虽然还是很乖巧地去收拾行囊,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李渔哥哥对自己关怀备至,可是马上就要来别人,和自己分享这份幸福。 明明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分给别人。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的何掌柜一听小道长要走,拿出了店里所有的现钱。 “时间仓促,您也不提前说一声,这点钱小道长务必拿着,此去东京路途遥远,或许可以顶个三五日。” 李渔掂了掂,大概有七八两的样子,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财富了。 这个世道,知恩图报的也不多了,李渔笑着接了过来。 “何掌柜,你有玉石么?” “啊?”没有想到李渔主动张口要,何掌柜愣了一会,马上道:“有有有,你说我这老糊涂,竟然忘了这个。” 说完,他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玉牌来,质地不是上乘,不过看得出何掌柜很是在意。 毕竟他也不是豪富,这玉牌估计是传家的,能够拿出来,可见他人品却是不错。 这几天吃他的用他的,还拿了不少钱给莲儿买衣服,李渔心中都有数。 李渔手指一捏,一圈绿色的光晕,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他随手一点,这一圈绿芒被灌入玉牌中,李渔马上又如法炮制,不过这一次是水气。 原本普普通通的木牌,里面有一圈绿色的涟漪,还有一圈透明的水气,两股灵气相互交缠,在玉牌内不停地游走。 李渔把玉牌还回去,笑道:“把这个戴在身上,可保你少生疾病,驱邪避灾。” 第二十五章 厚土 木灵代表生机,水灵驱邪避灾。 李渔把于佩内打入两道灵气,保一个凡人少生疾病,不遇恶鬼还是可以的。 何掌柜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揣回身上。 这么宝贵的东西,他自己是舍不得用的,心里早就已经打定主意,把这东西给自己的孩子佩戴。 “莲儿?” 李渔一回头,看到小金莲还看着这几天他们住的房间的窗子,脸上的丝丝哀愁,显示着她心里的依依不舍。 虽然只待了短短三四天,但是她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要离开当然有些舍不得。 “哦,知道了。” 身上背着大大的行囊,小金莲跟着李渔,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窗户,转身继续走上了官路。 娇小的背影,扛着又变大了几分的行囊,多少有些落寞。 李渔就没有什么感觉,巨野镇的小茅草屋,才是自己的家。 若不是晁盖他们劫了生辰纲,自己这会儿已经走了一半了。 李渔在心底暗骂了几句,也不知道晁盖是不是跑到了梁山,也不知道林冲是不是按照原本的轨迹,来一个火并王伦。 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自己马上就要去繁华的汴梁城,与达官显贵喝美酒、和名媛仕女叙风月了。 这穷山恶水的土匪山贼,就让他们闹去吧,早晚被黑厮带着一条道走到白... 清晨的官道,已经是骄阳似火,六七月的天气里,就没有凉快两个字。 潘金莲累的浑身是汗,把小衣都湿透了,若不是外面罩着道袍,只怕要春光乍泄。 再看李渔,浑身裹着一层水汽,站在他周围,都能感到一丝丝凉意。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术虽然不像那些高深道法、无敌仙术一样精妙,但是想要学好也绝不简单。你这身子太柔弱了,不锻炼一下,承担不住无形之力的。” “莲儿知道了。” 李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弟子,虽然不甚聪慧,但是至少听话,教起来少生不少气。 终于,走了半天,进入了一条山路。 这座山不大,但是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彷彿被泉水洗过般清新,暑气一消而散。 李渔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这里有泉水,你去接点水来,我们在这生火吃饭,继续赶路。出了这座山,做好有个城镇歇歇脚。” “嗯。” 小金莲放下行囊,从里面拿出水囊来,不远处就有一泓清泉,水质清澈甘甜。 李渔拿过行囊来,准备取出柴刀,砍点枯枝生火。 他随手一翻,就找到柴刀,正准备拿出来,目光却好像被吸住了一样。 在行囊中,所有的东西他都一清二楚,但是此刻正有一个陌生的竹简。 这竹简,浑身散发着褐色的光芒,自己放进去的,明明是一个腐烂的竹简。 李渔心中一下激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拿出玉简,已经和前面大不一样。 古朴的竹简,透着一股厚重质朴的感觉,展开第一行,写着:太平清领书·厚土卷 开卷文字晦涩难懂,若是一般人看了,肯定会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李渔却觉得似曾相识,许多东西,和他的方术是共同的。 李渔耐着性子,慢慢看了下去,很快就沉浸其中。 如果说张老道教自己的是方术入门,这才是真正的方术! 方术,区别于一般的修炼法门,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体系。 如今方术式微,偶尔有学的,也都混得很差,要么堪舆风水,做个算命先生,要么干脆就是郎中。 有几个能抓鬼的,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但是古卷中依旧有零星的记载,方术曾经在六朝大放异彩,丝毫不弱于南疆的巫毒、北漠的萨满以及佛、道、儒...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短暂的高光之后,就是一路滑坡。 以前困扰自己的很多问题,迎刃而解,就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所有的死结。 李渔豁然开朗,沉浸其中好似在遨游,他清楚地感觉到,一扇通往另一个境界的门,已经向自己打开。 与之相比,张老头教的,都是些皮毛。甚至有一些,还存在着严重的错误。 “原来,这才是土灵的正确用法!” 这个竹简,给李渔带来的,远远不止是功法的精益,而是让他触摸到了更高的境界。 这一步,虽然就差一丝,但是差距有如鸿沟。如果说张老头的方术是末流,这篇厚土决,就是最精妙的方术。 唯一可惜的,这是土字卷,土灵侧重防御,不如金灵来的好用。 必杀一击,往往是要用金灵的,而且金灵最利,若是可以拿到金字卷,虎妖这个层次的妖怪,自己也可以轻松除掉。 李渔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小金莲守在自己身边,旁边的篝火,已经熄灭还冒着烟,看来她做好饭很久了。 “李渔哥哥!” 李渔点了点头,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说道:“我看这竹简入迷,没想到已经黑天了。” 小金莲摇头道:“这是第三天了。” 三天前,李渔哥哥突然坐在那发呆,怎么叫也不醒,把小金莲吓坏了。 她就静静守在跟前,驱赶蚊蝇,一动不敢动,生怕离开一小会,李渔被山中野兽吃掉了。 李渔愕然,他宝贝似的收起竹简,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在行囊内单独给它隔开,不让它跟那块破石头在一起。 一阵肉香传来,李渔喉咙一动,肚子咕咕乱叫。 三天没吃东西,难怪... “你还烤了肉,不错嘛,抓的什么猎物?” “不是我。”小金莲摇头道:“我可抓不住。” 她也饿坏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女孩子脸皮薄,小金莲脸一红,扭捏地低下头去。 李渔纵身一跃,到了树顶,前面有一块打的空地。 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一群人在里面歇息。 还有一些马匹、货物,一看就是过往的商旅。 他们围着的篝火上,正烧着一头小鹿。 肉香就是从那飘来的,李渔下树之后,笑道:“走,前面吃肉去。” PS:明天试水推,现在给推荐看追读了,三老四少各位老大,不要再养书了,明天起固定加一更,然后有一个万赏就加一更。 有点币的打赏下,冲一下签约榜,这么久不见了跟新人一样,新人新书太不容易了。 第二十六章 薛蟠 “是你?” 李渔带着金莲来到前面的空地,人群中簇拥出一个小胖,可不就是在客栈遇到的那伙人。 “这么巧。”李渔也有些尴尬,问道:“你们走了这么久,怎么才刚到这儿?” “前面小镇采办了一些货物,这里虽然小,但却是六朝难得的紫石古砚产地,买一些运到东京去卖。” “你们也要去东京?”李渔已经存了跟着他们混吃混喝的想法,故作惊讶地说道。 小胖的随从里,有人轻咳一声,这少主第二次见面,就把自家的事给人兜底了,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次出来,赚不赚钱是小事,主要是为了锻炼少主。 小胖满不在乎,上前挽住李渔,笑道:“来,这边坐,兴儿,给这位道长割块肉来,要后脊嫩肉。” “还没请教?” “李渔,打渔的渔。” “我叫薛蟠,蟠桃的蟠。” “久仰久仰。”李渔接过小厮递来的肉,割了一块,递给小金莲。 后者也饿坏了,但是还顾及形象,躲在李渔身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你这就虚伪了些,我第一次出金陵,你怎么就久仰了?” 李渔笑道:“你忘了,我会算。唔,鹿肉是个好东西,味甘美、温无毒、补虚赢、益气力、强五脏,养血生容。一身皆益人,是纯阳多寿之物,能通督脉,又食良草,故其肉、角有益无损。” 薛蟠不依不饶,问道:“休说大话,那你再算算,我看看准也不准?” 李渔哈哈一笑,咬了一口,说道:“没酒算不准。” “拿酒来。” 这小子用的都是好东西,在行商路上,都有鹿肉来吃。 李渔喝了一口,酒香四溢,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说道:“你家世富贵,不过命途多舛,幼年丧父!寡母...寡母姓王,姐妹两个,姨娘夫家姓贾,有一幼妹,闺名宝钗,我说的可对?” 小胖子薛蟠呆在原地,表情凝滞,过了好一会,起身就拜。 “嗨呀,你真是神了。” 李渔虚扶了一把,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鹿肉还有么?三天没吃饭了,有点饿。” “兴儿,快给李渔兄弟切一盘来。扣扣搜搜的,没得辱没了我,仔细你的皮。” 小厮却是没舍得给这个蹭饭的多切,听了这话赶紧去又切来一大块。 薛蟠身后,几个随从表情有些古怪,看向李渔的神情多了几分谨慎。 薛蟠这时候是彻底服了,把李渔当成了个活神仙来看,又追着让他算东算西。 李渔推辞道:“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卜算一事,不宜过多。” 薛蟠虽然混不吝一个纨绔子弟,自小性情奢侈,言语傲慢,斗鸡走马,但是对家人朋友是没的说。 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妹妹的病,把老和尚留下的金锁,还有那个药方拿出来,问道:“小道长,你帮我看看,这方子靠谱么?” 李渔一边吃,一边喝,饿了三天,被鹿肉的香味一勾,饥肠辘辘。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年级相当,兄弟相称就是。” 薛蟠大喜,他本来想说,但是怕李渔拒绝。 薛蟠身后,一个随从拿出药方,交给李渔。 李渔看了看,起初没怎么在意,越看越心惊。 他眉头一皱,心道,按着此方从小吃,早晚吃成一个鼎炉,供人采补。 给他这个药方的人,可以说是够歹毒了。 “还有这个金锁。” 李渔接过来,金灵运转,透过锁身,一股残毒顺着锁出来。 他冷笑一声,把锁举起来,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从锁中,流出一股绿色的液体来,无色无味,看上去很是瘆人。 “这是什么?”薛蟠呆头呆脑地问道。 “你派人捉个老鼠来。” 薛蟠大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抓!” 很快,这些人就捉回七八只老鼠,李渔把绿色液体洒在肉上,随手一丢,几个老鼠上前嗅了嗅,都晕死过去。 薛蟠瞪大了眼,骂道:“好一个秃驴,竟然要害我妹妹。” 李渔吃饱喝足,对他说道:“有人把毒压在金锁中,慢慢散发毒性,让令妹始终吊着那个病。然后就要一直服用他那副鸟药方,你可知道那药方是什么功效?” “什么功效?”薛蟠气的浑身发抖,急声问道。 “令妹估计是钟灵毓秀、灵气丰盈之人,此人的歹毒心肠,就是要用这幅药,把令妹的灵气,集中到...长成之后,破了身子,就一股脑被人采补了去了。这味药全是花蕊,花蕊即是花精,以精引气,阴阳采补,并非正道,对人损害极大。” “哇啊啊啊啊~~~”薛蟠气的口不择言,一脚踢在木墩上,然后捂着脚哇哇喊疼。 他的随从在后面,问道:“阁下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李渔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的话,就是证据,爱信不信。” 这个随从冷笑道:“给药方那位大师,法相庄严,佛法精深,阁下一席话语,就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阻碍我们小姐用药,不知道是何居心?” “我说过了,你爱信不信。” 薛蟠也出言道:“我相信李渔兄弟,不信那个秃驴,他就是假正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李渔兄弟才是好人。” 随从道:“少爷不要被人蒙骗,那位大师道行深不可测,倒是这位小道士,在客栈还想用火球威胁少爷,却连老奴这一关也过不去,畏惧之下只能收手,这样的人怎么能信?” 李渔眯着眼,看着他,道:“我不是要你们相信,但是你说出这话来,看来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 在客栈的时候,就是这个随从,轻轻按住李渔的肩膀,就让他动弹不得。 这才短短四五天时间,他不相信李渔能有多大的进步,轻蔑地说道:“自信不自信先不说,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渔的性子就是,一点亏也不想吃,在客栈吃了个瘪,他其实一直没有释怀。 刚才态度这么差,也是故意激这人来找茬,好趁机揍他一顿。还能唬住薛大棒槌,跟着他混吃混喝到东京汴梁。 老子刚学的厚土决,先拿你这老杂毛练练手。 第二十七章 牛刀 捏了个最熟悉的法决,一个火球出现在李渔的手指上。 “又是这一招,莫非是就会这么一招?” 哂笑声不止一道,除了薛蟠和小金莲,其他人都抱臂坐上观,想要看李渔笑话。 这小子口气比天还大,成功唬住了自家少主,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薛蟠认定了李渔是一个高人,而且折节下交,对自己没有架子,分明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人。 薛大棒槌心里暗暗鼓劲,希望自己刚认的李渔兄弟一下击败这不开眼的下人,才能证明自己的眼光比他们好多了。 对面的随从抱拳道:“老夫这拳法有个缺点,就是打起来自己也控制不住,你如此年轻,不如给我们少主磕头认个错,我再给你点散碎盘缠,任你自行离去如何?” 他这番话歹毒的很,分明是欺负李渔年少气盛,生怕他不打了,故意激怒他。 在这荒郊野岭,打残一个游历的道士实在不值一提,扔在路边让他自生自灭就好。 “多谢你的美意,散碎银两你还是留着看郎中吧...” “哼,敬酒不吃!”随从叫薛蝰,以前姓王,因为救过薛蟠他爹的命,所以被赐姓薛。 他在薛家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次少主第一回出行,薛夫人千叮万嘱,让薛蝰亲自随行,早晚看觑。 他就是看不惯李渔在那装神弄鬼,骗的少主团团转。 薛蝰身形一顿,状如白猿,欺身而来,双拳打出一阵罡风。 “薛管事上来就是杀招,这一招打遍天下无敌手,有这小子受得了。”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小金莲脸色苍白,心中惊慌如小鹿。 砰的一声,出手即必杀技的薛蝰,一圈打在一道突然凭空出现的土墙上。 少年时就练出一层老茧的拳头,血肉淋漓,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李渔点了点头,这随从还是太弱了,试不出如今的土盾真正的威力。 他手指一动,打出一道御岩决,地上泥土中,钻出两个泥人。 这两个泥人浑身闪耀着诡异的银紫色符篆图文,和以前的泥人大不相同,手脚关节处都是石头,其他地方以泥土连接。 最可怖的是双拳处,由紫黑色的石头组成,薛蝰一看就吓得魂不附体,这东西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估计性命难留。 李渔也看得出,薛家这个随从的身体不像是能经受起这厚土决下泥人一击的样子,不过他一时技痒,没有停手。 一个泥人上前,紧紧附在薛蝰身上,另一个一拳朝他的脸挥拳打去。薛蝰手脚一动也动不了,就像是全部被吸附住了一样,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前几天自己轻松制服的少年,还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小贼,原来只是人家不想跟自己一般见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竟然没有看出高人来...薛蝰啊薛蝰,你死的不冤。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拳要是打上了,大管事薛蝰的脸,就要成肉泥了。 有的人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薛蟠大叫:“李渔兄弟,手下留情!” 李渔本意就是吓唬他一下,报前几天按肩之仇,笑了一声收起法术。 他把火球打入泥人身上,原本面无表情的泥人,发一声长嗷,胸口突然透出了丝丝暗红,随后越来越亮,仿佛有熔岩在里边翻滚沸腾,倏地熊熊烈焰自它胸前的每一条缝隙中猛烈喷出,转霎蔓延全身,焰光几乎映赤了整个山头,景象摄人心魄。 这一声吼叫,威势如波荡开,众人顿感气脉浮动心悸难受。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浑身熔岩的泥人,一拳砸在地上,被夯实的地面出现一拳涟漪,大地抖动了几下,惊起无数的飞鸟走兽。 “这是什么?”薛蟠惊得双眼圆瞪,手臂下垂,呆瓜一样愣在原地。 可惜,对手只是一个豪门随从,不过瘾呐... 李渔现在迫不及待,想找一个虎妖那样的对手,试验一下厚土决的真实威力。每一个方术好像都没有变,但是只要跟土灵有关的,威力已经完全不一样。 境界上的事,看似只有一步,其实相差何止万里。 他有些无奈地收起法术,熔岩泥人也就地解体,融入泥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薛蝰垂着手臂,双拳依旧在流血,上前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道长,多谢道长宽宏大量。” 李渔虽然小心眼,但并不是视人命如同草芥的人,他看了一眼薛蝰,说道:“莲儿,你帮他疗伤。” 小金莲哦了一声,紧张地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脸红的更厉害了。 她闭上眼,慢慢抬起手掌,一圈游丝一样的水气,慢慢聚集。 水气拂过薛蝰的拳头,他的手上传来酥麻的感觉,过了一会,气眼难当,约莫半刻钟的时间,拳头已经渐渐结疤。 当初短背被虎妖打了三巴掌,后背肿的跟骆驼一样,李渔只消片刻就给他治好了。 小金莲明显还是道行不够,但是已经足够薛家的人惊诧了。 “多谢姑娘。”薛蝰是彻底心服口服了,再不敢对李渔有半点不敬。 小金莲红着脸,躲到李渔身后,说道:“不...不客气。” “咳咳!”李渔不满地咳嗦一声,说好的方士最重要的是自信呢? 人群中最开心的就属薛蟠,他乐不可支,自己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这群下人什么都不懂,差点慢待了自己的李渔兄弟,更可气的是妹妹差点被那贼秃驴给算计了。 “嘿嘿,李渔兄弟,听你话里,好像也要去东京,不如我们...” “我一向不喜欢人多...”李渔慢慢说道。 薛蟠稍显尴尬,叹息道:“那...” “但是薛老弟不一样,咱们一见如故,说什么也要一起走一回。” 薛蟠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只觉得自己以前虽然走马斗鸡,纵情享乐,都没有这一刻快乐。 李渔看着他乐颠颠的样子,心中暗笑,有了薛大棒槌,这一路的饭票是解决了。再回头看看金莲,莲儿的新衣服也有着落了。 这次不要精棉,得要真丝了。 第二十八章 汴梁 吃饱喝足,已经是深夜,满脸通红醉态可掬的薛大棒槌,一定要把自己的马车让给李渔住,他自己睡帐篷。 李渔拗不过,也想体验一把豪门子弟的生活,就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薛蟠不是出来行商,更像是出来游玩了。 李渔看着豪奢的马车,心里生出几分对狗大户的羡慕嫉妒恨来。 凉爽舒适的坐垫是南疆的藤条编织成的,红驼绒的地毯是西边的安息帝国进来的,就连车身,也是名贵的辽东海西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有宁神助眠的作用。 淡淡的柔和的黄光,从一个琉璃罩中散发出来,李渔过去拿起罩子,里面竟然是一颗夜明珠。 李渔暗叫一声好家伙,这种珠子价值连城,薛蟠拿来当灯泡用了... 李渔在藤椅上躺了,又想拿出竹简来,这才想起装着竹简的行囊,还在莲儿那里。 他赶紧下车,来到小金莲的帐篷,脚步声引起了里面的注意,怯生生又不乏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是我。” 听到李渔熟悉的声音,小金莲这才放松下来,拉开帐篷道:“李渔哥哥,我好害怕,这里都是陌生人,我...” 她根本没敢睡,身上衣服也穿的结结实实,怀里抱着一本书,是李渔给她买的《烈女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也不认得一个字,但是她经常抱着睡觉,很有安全感。 毕竟这是李渔哥哥给她的第一礼物... 这帐篷的条件就有些简陋了,地上全是枯草,有何掌柜给自己准备的被褥,铺在地上。 这种条件,漫说周围还全是鼾声震天的大汉,就是钻进些小虫来,也不足为奇。 李渔心道也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拿了行囊说道:“你跟我到马车里去。” 小金莲低头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一抿,两颊有个小小的梨涡。 两个人一起进了马车,商队的人虽然指指点点,但是也觉得很正常。 李渔和莲儿同处一室很多次了,他自己习以为常,小金莲也习惯了,甚至有些依赖。 李渔隔开一个帘子,是一面蜀锦屏风,说道:“我睡在藤椅上,你把薛大...薛蟠的被褥丢在地上,铺上自己的。” --- 屏风一侧,小金莲穿着那件贴身的衫子,两条雪白的小臂白生生裸露着,额头垂下一缕乌亮的发丝,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头。 侧着头,看着屏风上的人影,时不时传来几声李渔的傻笑。 每次李渔一笑,她就忍不住开心,但是片刻之后,又有些蹙眉。 漂亮的桃花眼,流露出淡淡的惆怅,轻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落寞的少女心思,本该显得忧郁,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妖艳... 这小妮子天生媚骨,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渔还沉浸在今晚的快乐中,刚才自己施展厚土决,那两个泥人与先前已经大不一样,后来的熔岩泥人,更是威势惊人。 漫说是小小虎妖,就是打公孙胜,自己都有点底气了。 那天在黄泥岗,公孙胜大战杨志,道术也很精妙,但是并没有给李渔难以反抗的威压。 当然,像是杨志那种,李渔还是不敢轻易招惹,那天他一刀之威,现在想起来,还让人不寒而栗。 杨志已经如此厉害,真不知道名满天下那些强者,到底是什么怪物。 李渔坐在藤椅上,看着手里的竹简,就像是看着最俊俏可人的姑娘,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他不确定这竹简是怎么变的,更没有想过和那破藤条有什么关系,反而怀疑是诡异石头的功劳。 这石头透着一股邪劲,李渔也知道留在身边未必是什么好事,但就是舍不得丢。 各方抢来夺取,为了它勾心斗角,肯定有它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这石头好像赖上自己了,或者说赖上那根藤条了,上一次它自己主动出来,吸干了山鬼,然后回到行囊的一幕,更像是有灵性一般。 “厚土决,已经这么厉害,什么时候能凑齐金木水火土...” 李渔暗暗摇头,自己这是异想天开,有生之年能再得一本就好了。 不过机缘这东西,都是说不准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他枕着竹简,慢慢进入了梦乡。 ---- 有了商队同行,路途好像一下缩短了,不过半个月就到了开封府地面。 本来李渔打算走两个月的,商队中全是马车,有了代步工具,又不用在采办,自然走的快。 站在高岗处,往下看,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城池,它的城墙高耸入云,吊桥铺展开有十几丈宽,人类在它面前,就如同蝼蚁般弱小。 城墙下,官道上,密密麻麻都是行人。 据说这座城中,有千万人口,地上是六朝最繁华的城邑,地下还有一个鬼市,只要你给得出合适的价格,什么都能买到。 “薛蟠,你们商队都是经营些什么?” 一说起这个,薛蟠就显得兴致乏乏,反倒是旁边的随从笑着回道:“道长不知道,我们薛家产业不拘于一类,能赚钱的都做。有丝绸绫罗、针线盐巴也有酒水饮器。上等的锦州丝、清安线,琼玉做的玉团扇,朔州马,荆川糖,南方时鲜,北地骏马,海外奇珍,应有尽有,走南贩北,以此渔利。” “难怪这么有钱。”李渔呵呵一笑。 他刚才从货物中,感受到了明显的金灵,稍微试探了一下,这商队中,有铁有铜还有兵甲。 “那你们贩卖兵甲么?” 随从一怔,随即堆起笑脸,“道长说笑了,那是犯禁的买卖,我们怎么敢,就算我们敢,这一路上也过不了关卡啊。” “哦,这样啊。”李渔轻笑一声,也不点破,但是他身边的随从,都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薛蟠笑道:“这些东西没什么要紧,李渔兄弟,前面就是汴梁城,你来过没有?” “没来过,听说过。” “我也是!据说这里比金陵还要繁华,这次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第二十九章 住处 跟着商队进城以后,李渔有种梦游的感觉。 从山东济州府,来到开封汴梁城,简直就是土包子进城。 街道上繁华的有点不真实,汴河从城中穿过,浩瀚宽大,一望无垠,说是河看上去像湖,河上商船渔舟往来如织,不时有数层高的楼船扬帆而过,热闹非凡。 河边就是十字大街,清一色巨大磨平的青石板,漫说是李渔这种从巨野县来的土包子,就是金陵恶少薛蟠,也被惊得呆呆憨憨,四顾张望。 “少主,我们住在哪?” 薛蟠大声道:“那还用说?哪里最好,就住在哪里!” “当属樊楼。” “就住在樊楼!”薛蟠拽着李渔,说道:“你可千万不能走,咱们一块去汴梁最好的酒楼先吃一顿,再耍一耍。” 李渔当然不会离开这个饭票,但他深知故作高深是方士必备的技能,脸上故作为难,说道:“好吧,谁让你我投缘呢。” 薛蟠大感有面子,两个人勾肩搭背,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到了樊楼,门口车水马龙,客流如织,伞盖紫罗,可见客人们非富即贵。 店里活计笑着说道:“客人来的不巧,早就满了,这个时候要住店,须得提前三个月预定。” 薛蟠咋舌道:“三个月预定?” 他虽然跋扈,但是也知道高低,樊楼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那吃顿饭,总有位置吧?” “吃饭简单,提前三天预定就行。” 薛蟠垂头丧气,带着李渔出来上了马车,他自己兴致全无,让随从们自行找地方歇脚。 后面的伙计还站在门口,赔笑着道:“对不住勒客观,欢迎您下次光顾。” 薛蟠更觉脸上无光,耷拉着脑袋,心烦意乱。 “李渔兄弟,下次去金陵,咱们想去哪吃去哪吃,想在哪个酒楼住就在哪住。” 李渔笑道:“到了金陵,哪还有比你家更好的酒楼,肯定不住酒楼了。” “说的也是。” “说起来,你们家买卖做的这么大,汴梁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只来一次,不如买个别苑,到时候也方便一些。”李渔循循善诱,“这汴梁繁华如斯,买个院子,只能是涨价,不会亏本的。” “着哇,我怎么没想到!”薛蟠眼色一亮,拍手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就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儿打听好的宅子。” “你放心,不是我自吹法螺,在风水堪舆方面,兄弟还是颇为在行的。”李渔一副高人模样,自矜地说道。 他倒是没有撒谎,如今方术式微,方士们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就是给人看风水,选宅基或者墓葬地。 李渔是当之无愧的方士中的佼佼者,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也已经够用了,毕竟专业对口。 薛蟠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刚才还郁闷不已,这会又沉浸在去买宅子的激动中。 他被李渔一忽悠,要掏钱在汴梁宅子,手底下的随从都面露难色。 薛家有钱不假,但是汴梁的房价,那可是六朝首屈一指的。 要是让他胡乱花钱,回去之后,夫人那里,只怕轻饶不了自己这些人。 临行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看好少主,因着他性子浮脱,又容易相信人,这位李渔小道长,本事是够大的,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几个在薛家伺候了几代家主的老管事,凑着头一商量,还是决定劝一下少主,不要冲动。 李渔优哉游哉,看着汴梁街景的时候,后面传来薛蟠不耐烦地喊叫:“酒楼又住不进,买宅子还不许,难道让本少爷露宿街头么?” 管事们苦口婆心,劝导他的时候,李渔慢慢走了过来,笑道:“几位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谁让薛蟠是我兄弟呢,这样吧,我保证让他只花几万贯,就能买到一个豪宅!” 几万贯在汴梁买豪宅? 所有人都露出怀疑的神色,只有薛蟠满脸高兴,“李渔兄弟,你又有什么高招了?” 李渔呵呵一笑,说道:“随我来就是。” 他坐到马车的车头,手指一边掐算,一边指挥马夫赶车,不一会来到城西一个巷子。 汴梁到处车水马龙,这巷内却绿柳成荫,一片寂静。 周围全是白墙黑瓦,大户人家的府邸宅院,难怪这么幽静。 李渔眉毛一动,示意马夫停车在一处豪宅前,他看了一眼,这处宅子十分豪奢,但是却没有悬挂“XX府”之类的牌子,应该是城中豪富巨贾,但是没有官道背景。 “就是这一家,上前敲门,就说我们要买宅子。” “你说买就买?”薛蟠伸过脑袋来,问道:“他们会卖么?” “一定会...”李渔笃定地笑道。 “为何?”就连一向信任他的薛蟠,都有些怀疑了。 “因为这宅子里面,有鬼。” 薛蟠差点吓得跌落马车,惶恐地说道:“有鬼的宅子,那我们买来作甚?” 李渔冲着他一笑:“这宅子阴气很重,鬼气森森,分明就是有厉鬼霸占。此类鬼叫宅鬼,最恨有人住在他所在的宅子里,势必会不断骚扰宅子的主人。有鬼主人就急于出手,我们正好捡漏,区区宅鬼,我手到擒来,到时候岂不是白占便宜。” 薛蟠还是有点害怕,说道:“不会抓不干净吧?” 李渔摆手道:“你怕什么,大不了你采办完之后,我替你在这宅子里住上半年,保证什么魑魅魍魉都扫的干干净净。” “有你这样的兄弟,这辈子,值了!”薛蟠握着李渔的手,激动地收到,眼中真的涌出了几颗泪水。 把孩子感动坏了... 自己接下来在汴梁的住处,也搞定了。 李渔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脸皮一红,只听薛蟠说道:“你捉鬼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么?” “只要你不怕,随便看。” 薛蟠有些犹豫,既想长长见识,以后好在饭桌上吹嘘。又怕鬼怪太过骇人,还有危险。 “他们出来了。”李渔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此人十分虚弱。 “是谁要买宅子,快里边请!”一个青衣的管家,激动地说道。 他印堂发黑,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宅鬼折磨的够呛了。 薛蟠和李渔对视一眼,相顾一笑,都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第三十章 怨气(给B哥笑言万赏加更) 李渔和薛蟠进入宅子里,发现门柱上新刷的漆还没干。 很明显,这是一个旧宅子,但是刚刚翻新过。 李渔看着墙上一个喜字,愣了一会,管家叹了口气说道:“这宅子是我们老爷买来,给少爷新婚用的,结果刚刚娶完少奶奶,少爷就一病不起。少奶奶更是癔症了,疯疯癫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大家都说这宅子闹鬼,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看我们几个,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再折腾下去,命都要没了。” 李渔略感诧异,按理说自己来买宅子,老管家不应该说这种话。 稍加思索,李渔便知道了,八成是这老管家有私心... 他好像不想让宅子卖出去。 刚才的门子,一听有人买房,几乎是跑着去通知老管家。 宅子里的下人,有人想快点卖掉,有人不想... 薛蟠的眼光还是很好的,毕竟家室在那摆着,他看了一圈,说道:“面宽五间,前后五进,虽然称不上豪宅,作为一个别苑是够用了。” “这位公子好眼力。” 最前面是门房,再往里就是一个栽满柳树的院子,第二进是会客的厅堂,两侧各有一个小门,通往第二个院子。 第三进是内厅堂,用来接待亲近的客人,两侧有书房和暖阁。 再往里就属于内宅,最后面的院子甚至还有个小花园,花园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假山池沼、曲桥游亭样样齐全。 池畔种满了梅、兰、竹、菊、牡丹、水仙各种花。院内两角各有一座小楼,是原本那户人家内眷的住处。 如今内眷早就搬走了,这宅子一直空着,只有老管家带着几个仆人,在这看家护院。 李渔试探性地问道:“贵府的家主,可在汴梁?” “在。”老管家眼神躲闪地回道。 李渔笑道:“那就好,你们去通知贵府的家主,就说我不光要买宅子,还可以治好他儿子儿媳的病。” 门子一听,撒腿就走,他早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一天也不想。 宅子里有鬼,大家都知道了,所以薛蟠和他的随从,都有些害怕,小金莲陪着李渔见过几次鬼了,反倒是最正常的那个。 李渔手指掐算,眉头微微一皱,死死盯着老管家。 “呵呵,这位小哥,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老管家干笑着问道。 “没事,我就是看看你。” “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老管家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两块石头磨出来的声音。 “我这个人,就爱看老头,比美女还好看。” 一群人只看到李渔和老管家一直交谈,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人进来。 “姗姗来迟,让贵客久等了,是哪位可以治小儿的病?” “是他,我兄弟李渔。”薛蟠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李渔抬头一看,来人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叟,他的儿子刚刚成亲,那么肯定是老来得子,难怪如此在意。 “若是阁下真能治好我儿的性命,老朽原将此宅子拱手相送。” 李渔转头看了一眼老管家,笑道:“你家老爷要送给我呢,你怎么看?” “若是阁下能救治我家少爷,老奴和府上所有下人一样,自然是替老爷感念阁下的大恩大德。”老管家垂手说道。 李渔轻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先捉了这宅子的宅鬼怎么样?” “现...现在?”薛蟠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又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心情很是复杂。 李渔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每一次拍上,都有一阵很细微的白烟,但是老管家的身子,没有一丝佝偻。 “老头,何必呢...” “阁下是什么意思?老奴怎么听不懂?” 李渔笑道:“老头,你已经死了。” “阁下真会说笑。” 李渔一本正经严肃地说道:“没跟你开玩笑,再不走,等过了时辰,你就是孤魂野鬼,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管家脸上扭曲起来,露出一抹怨毒的神情,“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身子慢慢雾化,最后凭空消失。 半空中,回响着一个不甘的声音,“一万!一万贯!” 薛蟠愣在原地,喃喃道:“鬼...鬼呢?这就捉完了?” 李渔笑道:“鬼,不过是人死之后的魂魄,他拥有血肉之躯的时候,尚且不能奈何你,失去了躯壳只剩下魂魄,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但是这东西阴气太重,一般人长期和他住在一块,难免要阳虚亏损。” 为什么方士驱鬼,都让人躲避,就是因为这个。 要是大家围观,看着你驱鬼太简单,他不给你钱了怎么办? 李渔早就说过,鬼,其实并不可怕。除非是景阳冈客栈遇到的山鬼,或者有机缘的厉鬼。 李渔转头,看向宅子的主人,问道:“他说的一万贯,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夫不知...” 李渔撇了撇嘴,“这可关乎你儿子,我劝你仔细想好以后再说。” 老头一听,叹了口气,说道:“我小的时候,来福就是我的书童,十五那年,我们一道进京赶考。又一次遇到贼人,抢了财物还把我们绑到了山上,来福背着我逃了下来。我为了让他跑的快一点,许诺逃命之后,给他一万贯。” “后来...后来。” “后来你就食言了,救命之恩,你竟然都食言,真是令人不齿,区区一万贯,给当红的姑娘做缠头之资人家都嫌少,你的命可真不值钱。”薛蟠鄙夷地骂了起来,骂到最后,还啐了一口。 老头有些羞愧,没有还嘴,李渔说道:“算了,去看看你儿子,希望这次你不要食言。” “不会不会,若是救活犬子,定把此宅奉送。” “先签文书吧,宅子先给了,因为你人品不怎么样。”李渔说道。 老头就一个儿子,看了看李渔,还是点了点头。 若是儿子活不过来,自己年纪这么大了,早晚要死,到时候再多的财富家产,也都是便宜了外人。 很快,一群下人,用马车把老头的儿子儿媳带了过来。院子内放了两个软塌,一群下人把他儿子抬上,三个健硕的婆子,把儿媳抬上,并排摆在一块。 李渔看了一眼,在他们眉心处,各有一个紫黑色的小点。 “你给儿子儿媳看病,一共花了多少钱?” 老头怔了一下,随即回头,问自家的账房。 账房先生倒是有数,张口说道:“回老爷,一共花了八千三百贯。” 李渔点头道:“行,你再给我一千七百贯的诊金。” 账房得到主人点头后,给李渔准备了一千七百贯大钱,李渔收下后,说道:“开个字据。” “啊?” “我让你开个字据,就写诊金一千七,记账!” 账房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厮为什么仪式感这么强。 写好之后,李渔晃着手里的字据,一阵火光之后,化为飞灰。 躺着的两个人的眉心,各出现一道紫色的烟,被李渔掬在手中。 两个病人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喜极而泣的老头,叫了一声:“爹...这是哪?” 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看着李渔的目光,也都充满了钦敬。 李渔向小金莲晃了晃手,说道:“莲儿,你记住,这就是怨气。” “老头不过是个讨债鬼,所以怨气不浓,他老爷欠他一万贯,他让自家老爷损失了一万贯,这股怨气就散了。” 薛蟠今天涨了不少见识,赶紧追问道:“那要是怨气很大呢?” “怨气大了,便是诅咒,如影逐形,如附骨之疽,将人活活折磨至死,很可怕的。据说南疆经常有人修习此道,十分棘手,谁也不想惹到他们。” 第三十一章 安身 李渔伸开手掌一吹,两道紫黑色的怨气飘散,薛蟠刚凑上来,吓得赶紧朝后一跳躲开。 “一口气不在,往何处安身,人死债消,赶紧上路吧。” 两道怨气缠绕在一起,慢慢消失不见。 李渔伸了个懒腰,笑道:“薛蟠兄弟,这宅子我可笑纳了。” “理应如此!”薛蟠喜滋滋地说道:“以后来汴梁,就投奔李渔兄弟,再不受樊楼的鸟气。” 宅子原本的主人,见儿子儿媳果然无恙,走过来抱拳道:“多谢这位小道长,唉,说起来都是我年轻时候心术不正,亏欠来福太多了,账房再给道长准备三千贯。” 李渔推辞道:“那就免了,把这些钱用来安葬你的书童吧,少时相伴到老,还救过你的命,虽然有这么一档子事,总归是缘分一场。” 老头眼中湿润,回想起少年时候,悲怆地点了点头。 这家人簇拥着老爷、少爷离开,偌大的宅子,只剩下薛蟠的商队和李渔、莲儿。 李渔大手一挥,说道:“收拾一下,这几天就在宅子里住着,等采办完咱们今晚聚饮一番,给我贺乔迁之喜。” 随从们都大笑起来。 “恭喜小李道长。” “这宅子可真不错。” “汴梁寸土寸金,这一回可赚大发了。” ...... 这其中有真心的恭喜,也有掺杂着艳羡的嫉妒,真真假假,都不重要,李渔一概笑着接受。 他重新审视了一眼,越看越喜欢,指着院内两角的小楼说道:“莲儿,去把行礼放下,收拾一下屋子。” 人群中最开心的,可能就属小金莲了,她笑靥如花,背着行囊就去小楼收拾。 薛蟠叫嚷着,让随从去买一些新的被褥瓢盆回来。 外院的随从们,自觉地解下货物,收拾客房。 人多了就是好办事,这么大的院子,天还没完全黑就被收拾了出来。 李渔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在院子里先是看了一眼种植的花草,拔去了几棵不合五行的花树。 然后踱步来到后院,手指一捏,测了测井水,并没有什么污物。 他又施法,挪动了四个盆栽,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薛蟠已经在打听,东京汴梁哪家青楼的姑娘最好看,名气最大。 李渔笑着摇了摇头,这薛大棒槌才这么点年纪,就开始关心这些,果然是天赋异禀,天生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很多,李渔自己就见过几个,但是像他这么纯粹的,整个六朝也不多见。 到了晚上,忙碌一天的商队,累的不轻。李渔自己掏钱,让人从各个酒楼订餐。早就听说汴梁的外卖行业发达,今天一试果然又快又好。 天气炎热,一群人就在院子里,露天摆了几个桌子,摆满酒肉。 小金莲搬了个板凳,偷偷坐在李渔身边,过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对,心中一阵小窃喜。 薛蟠抓着一块骨头,吃的满嘴流油,很难想象这是豪门出来的少爷,“汴梁就这一点好,想吃什么,各家酒楼做好了给你送来,我看回去之后,咱们薛家的酒楼也要学一下。” 李渔手里把玩着一个木牌,薛蟠大着舌头,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李渔随手丢给他,只见上面刻着字:此间房舍,李渔所有,若有行人,允许暂住,不可霸占,房内家具,竹椅一条,大床两张,木凳三个,橱柜若干,锅碗瓢盆,不得损坏,违者必究。 下面还有两把刀架着一个骷颅头。 薛蟠呆呆地问道:“这是何物?” 李渔笑着解释了一通,把张老道临终的嘱托,第一次说了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张老头可把我坑苦了,为了他我连老婆本都搭上了。” 薛蟠拍着胸脯,大声道:“这件事包在小弟身上了,就是抢,也一定给你抢一个俊俏水灵的媳妇。” 旁边正在小口小口吃着香酥凤爪的小金莲,偷偷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嘴里美味的凤爪,一下子好像不香了... --- 汴河,画舫。 宽阔的河面上,一艘艘画舫往来如织,甚至不时有高达五层的楼船掠过,船上张灯彩结,传来阵阵管弦笑语。 其中有一艘,行驶的格外慢,轩窗外,月色渐明,画舫彷佛贴在水面上滑行,伴随着低哑的桨声,破开水中的月影。 窗下有两人静坐,一人喝茶,一人翻看着什么。 翻看那人身着淡青的长袍,一身读书人打扮,但面若白玉,眼似秋水,眉如柳叶,樱唇粉嫩,长相又妩媚无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倾城美人。 “蔡京无能,又把事办砸了,国师那里有没有发脾气?” 在她对面,是一个通体妖娆的妇人,虽然不施脂粉,依旧黛眉丹唇,更显美艳。她懒洋洋伸了个腰,把惊人的曲线暴露出来,饶是对面的是一个女人,也看的口干舌燥的。 男装丽人啐道:“要死啊你,没有男人,你发什么骚。” “我自伸个懒腰,你自己春心动了,还说别人骚。”妇人咯咯笑道,“说你傻你还真不灵光,国师是什么人,会犯这种错么?实话告诉你吧,国师就是故意让蔡京弄丢的,一来可以趁机打压一下他的气焰,敲打一下朝中这些文臣。二来嘛,那东西邪门的很,国师都驾驭不住,常说留在身边并不是好事。山东一带煞星多,国师特意让那东西去,吸一吸煞气。” 她说道吸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舔了一下嘴唇,端的是媚态横生。 “那可不是一个善物,嘿嘿,山东一带,要永无宁日了。” “该!一个个贼人,凶性顽劣,早该收拾一下。” “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求国师开恩,收我们两个进神霄宫。” 妖娆妇人一下子收起媚态,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心意。 进神霄宫,对她们的诱惑太大了。 大宋的国师,六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姓林名灵素,号通真达灵先生,最受宋帝赵佶的宠信。 他所创建的神霄宫,弟子众多,道法精妙,一度将大宋的佛门打压的抬不起头。 第三十二章 赊刀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随从扶着薛蟠,去到外院客房。 李渔回到小楼里,莲儿已经给他收拾好了房子,小丫头干活挺麻利的。 李渔是属于没有条件的时候,从不讲究,有了条件,从不将就的人。 在路上他席地而睡,枕草而眠不在少数,但是在巨野县,小小的茅草屋也被他拾掇的干干净净。 这房子既然是自己的了,还要在这长住,当然不能凑活。 他拿着鸡毛掸子,想要把角落的灰尘清扫一下,发现这些犄角旮旯也都收拾过了。 推开窗户,月色正好,夏夜繁星灿烂,清风带着花香。 有自己的宅子,不用一睁眼就到处奔波,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李渔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透过窗子向天看,碧霄浮云相映成趣,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薛家的人,带着薛蟠去外面采办,东京汴梁是大宋乃至整个六朝最大的货物中转站。 整个六朝的货物,几乎都能从这里买到。 院子里,另一个小楼出来的小金莲,早就收拾好了,正端着一个木盆,在院子里晒衣服。 李渔轻咳一声,小金莲抿了抿头发,抬头看到李渔,赧然一笑,白里透红的脸蛋煞是好看。 “一会咱们出去一趟。” 来到汴梁,自然是要出去转转的,这里人口稠密,找几个徒弟应该不难。 李渔信心满满! 大相国寺下,是汴梁最大的庙会所在地,这地方的庙会六朝驰名,热闹非凡。 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往来逛庙会的,既有普通百姓,也有达官显贵; 既有穿着镶嵌珍珠的丝履,宽袍大袖,风度翩然的文士; 也有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的穷苦人。 大相国寺依山傍水,据说是在大汉王朝时候,寺里有大法力的僧人,在原本的空地上作法,引来了湖水。 水畔多植柳树,每一株都几人合抱那么粗,组成一排的柳荫。 湖里有几个水上阁楼,轻纱遮挡,时不时传来娇声曼语、慷慨悲歌,是一群才子佳人,王孙公子在聚会。 李渔带着一个小丫头,这里逛逛,那里看看,不一会就买了一大堆东西。 当然,为了锻炼某人的体魄,都由她提着。 李渔逛了一会,来到一株大柳树下,这儿也有几个摊子。 “来这里乘会凉。” 小金莲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点了点头,她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 柳树下,有三五个摊位,排的乱七八糟。 这儿已经不是庙会的中央了,所以游人不多,李渔走到一个摊子前。 地上摆了一个布袋,布袋上放着一把刀,刀鞘很厚,锈迹斑斑。 卖刀刃脸上盖着一顶草帽,抱着双臂倚着柳树,鼾声阵阵。 最奇怪的就是他的这顶草帽,大的出奇,连胸膛都盖住了。 李渔伸手去摸,卖刀人虽然盖住了头,但是却跟看得见一样,伸脚踩住刀鞘,“不买不让动。” “不看看怎么知道买不买。” 他运转金灵之力,偷偷窥探了一下,是把好刀! 材质精纯,是上等的寒铁,李渔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纯粹的金灵。 李渔虽然打斗时候不需要刀,但是心里算计着,等以后遇到金灵之力天赋异禀的徒弟时,把这刀给他防身也好。 “识货的买主,是不需要看的。” 李渔哈哈一笑,说道:“那好吧,不看就不看,你说多少贯,我买了!” 他现在豪气的很,从狗大户那里搞到宅子不说,还额外拿了一千多贯。 “这把刀,只赊不卖。” 赊刀? 别人做买卖,都是概不赊账,这摊主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不亏死才怪。 李渔顿时来了兴趣,在地上一坐,问道:“怎么个赊法?” “谁要买我这把刀,不消出一文钱,只要他名满天下之后,满足我一个愿望就行。” “要是我赊了你这把刀,但是一辈子籍籍无名呢?” “那你就白得此刀!” 李渔默默笑了笑,站起身来,招呼着金莲准备走。 这赊刀人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古怪,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虽然他很想得到这把刀。 古怪的人,往往有着古怪的麻烦,李渔怕麻烦,更怕古怪的麻烦。 “慢着。”赊刀人拿下草帽,露出一张很普通但是却很刚毅的脸来。 他的双臂赤着,穿着一件短袖的汗衫,露出的双臂呈古铜色,肌肉贲起,泛着油光。 他嘴里叼着根草杆,眉宇间英气勃勃。 好雄壮的汉子! 李渔心里暗暗喝彩,这身材可比健美的那些阳刚多了。 “你不想看看我这把刀么?” “不是不买不让看么?”李渔摆手说道。 赊刀人咧着嘴一笑,“你是个例外。” 李渔不想惹麻烦,摆手道:“算了,在下从小有一个毛病,什么事都不想和别人不一样。” “这是为何” “难道你没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爷秀于市孙必摧之么?” “前两句听说过。不过我却觉得,男儿在世,可以穷苦可以困顿,绝对不可以庸庸碌碌。”赊刀人目光灼灼,看着李渔,说道:“买东西就要讨价还价,你可以和我讨价啊。” 李渔有点心动,眼珠一转,回头道:“我这人,不做奸邪恶毒之事,你那愿望...” “成交!” 赊刀人用脚一条,挑起刀来握在手里随手一扔,李渔当空接住,拔刀出鞘,一阵龙吟。 骄阳下,宝刀熠熠生辉,在他轻松拔出宝刀的一刹那,赊刀人眼中精光一闪,一抹喜色闪过。 “这刀归你了!” 李渔握着刀,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赶紧收起宝刀。抬眼一瞧,那个奇怪的赊刀人,已经转身要走。 巨大的草帽,系在脖子上,遮住了魁伟的后背。虽然穿着粗布汗衫,一种气势从他背影散发出来,说不出的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让人心折。 “喂,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赊刀人朝后摆了摆手,朗声道:“李俊。” “在下李渔,有缘再见。” 第三十三章 纨绔 李渔得到这把刀,宝贝的不行,几乎是抱在怀里。 李俊这名字很平常,李渔却觉得有些熟悉,他摇了摇头,宝刀不卖,却要赊刀,真是一个怪人。 大相国寺山门大开,有几个僧人下来,挨个摊位收取摊位费用。 庙会几天一次,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大相国寺近些年来被神霄宫压制,虽然不如以前风光,但是日子过得依然不错。 两个和尚一块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破布袋,问道:“这是谁的摊子?” “一个卖刀的,刚卖完东西,走了。”旁边一个摆摊的,交上自己的租金,谄笑着对大和尚说道。 “走了?在这卖了一早上,卖完就走了?” 另一个年纪小点的和尚就要离开,被大和尚拽住,喝问道:“这个摊位还没收到,你要去哪?” “师兄,人都走了,我们跟谁收去?” 旁边摆摊的又凑上去,讨好地说道:“喏,两位大师,这就是那个买刀的。” 李渔不想看这个,对收租的和尚没有一点好感,带着金莲就要走。 “慢着!”大和尚快步过来,张开手臂拦在他的身前,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你替他把租金交了。” “我又没摆摊,为什么要交?”李渔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冷冷地说道。 “你买了他的刀,你就要付钱!” 小和尚拿着尺子丈量了一番,也跟了上来,宣了个佛号:“这位施主,一共是三方,再加上柳树的荫凉费,共计两钱。” 李渔气极反笑:“荫凉费?” “这柳树是我们寺里的人栽的,在柳树下乘凉,交荫凉费天经地义。”小和尚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一、文、钱、都、不、会、交!”李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不交不行!”大和尚威胁道:“你当大相国寺是好欺负的?” 当今皇帝崇信道教,自号道君皇帝,神霄宫更是煊赫无比。 但是大宋的皇家,对百姓和百官的信仰并不做限制,佛教依然很是吃香。 大相国寺作为东京汴梁第一大寺,也是大宋境内第一寺,实力雄厚,人脉很广,极少有人敢跟他们叫板。 这也养成了和尚们目空一切,看不起普通百姓的性子,收租时候呵斥甚至打骂摊主,是常有的事。 李渔一言不发,抱着刀和他对峙起来,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忍气吞声咽下去。 这边的变故,引得周围的人围观起来,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 有的想上前劝劝,但是畏惧大相国寺的能量,又不敢上前,只在后面小声嘀咕,喂李渔鸣不平。 此时远处的小楼上,一个肥大少年穿着镶嵌珍珠的丝履,宽袍大袖,涂脂敷粉,把本就寻常的脸,涂得油光可鉴。 他的一双贼眼,死死盯着李渔身后的小姑娘,只觉得这小女孩周身无一处不美。 “富安,过来!” 他的随从马上靠了过来,弯着腰,谄笑道:“衙内有何吩咐?” 肥大少年猥琐地笑了笑,指着小金莲,对随从耳语起来。 “明白,小人明白。” “去吧,这次再办砸了,我把你阉了。” “衙内,您就瞧好吧。” 李渔跟两个和尚对峙的时候,富安从楼上下来,他一下楼,就没有在楼上的孙子样,挺直了腰板,背着双手,轻咳一声鼻孔朝天。 几个随从驱赶人群,把富安护了进来,他到两个和尚前跟,小声说了几句,两个和尚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告罪。 李渔本来打算使一个遁术脱身,又顾忌这里是庙会,怕被有心人盯上了,正在忧郁的时候,来了这个明显是豪门随从的人,给自己解了围。 李渔抱了抱拳,说道:“多谢这位兄台相助。” “这帮秃驴,就是市侩,你不必在意。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咱们开封府的人?” 李渔呵呵一笑,没打算和对方深谈,随便糊弄两句,就带着小金莲离开。 富安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 人群中有几个身影,悄然跟上,混在人群中,开始跟踪李渔。 这么简单的跟踪,李渔轻易就能察觉,他的眉心一皱,自己不想惹麻烦,麻烦还是来了... 他手指一捏,一道雾气慢慢从手指处涌出,很快负责跟踪的两个人,同时觉得一阵恍惚,在抬眼时,李渔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人对视一眼,惊诧不已,赶忙回去复命。 小楼内,摆着一桌子酒菜,吃的杯盘狼藉。 一群锦衣衙内,围着桌子,大呼小叫,吆五喝六。 在他们中间的石桌上,有一个圆罐,里面两只蛐蛐正在撕咬。 石桌周围,所有人面红耳赤,叫的嗓子都哑了。 富安挤进人群,对着自家衙内,耳语起来。 “什么?跟丢了!” 啪的一声,富安的脸肿起一块,被扇的原地转了三圈。 “给我找!你要是找不到,我真把你阉了!” “高衙内,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不玩了不玩了!”高衙内收起蛐蛐罐,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娘的一群废物!” “别介啊,衙内,您巴巴赢了一上午了,这时候撂下我们走了,是不是玩不起?”一个输红眼的公子拦住高衙内,大声问道。 高衙内一瞪眼,骂道:“我这大将军,百战百胜,你们的蛐蛐都跟蚂蚱一样,不够它咬的,我会玩不起?我走是抬举你们,让你们少输几个子。” “我刚买了一条好犬,什么时候把你的黑虎牵来,咱们斗一场!” “我呸!你那是什么杂种狗,敢跟我的黑虎斗?”高衙内得意洋洋,显然是对自己的狗很有信心。 “你就说敢不敢吧!” “不敢我是你孙子。” “这我可不敢认,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高太尉不敬。” 摆脱一众纨绔子弟的纠缠,高衙内走出来揪住富安的耳朵,揪的十分用力,耳根处都流出血来,“给我找,就是挨家挨户找也要找到,找不到那个小娘,我把你娘卖到窑子里去。” “哎吆,哎哟,您慢点,别生气,小人这就去找。” 第三十四章 北湾 李渔怀抱着宝刀,回到宅子,爱不释手。 一开门,就看见薛蟠无聊地坐在外院树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渔兄弟!你可回来了!” “咦?你不是去采办货物了么?” 薛蟠打了个哈哈,说道:“酷暑难耐,采办又繁琐的很,那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性子粗枝大叶,也不怕手底下的人贪墨,干脆就做了甩手掌柜。 李渔走到水池旁,拿了一块磨刀石,小心翼翼地研磨刀鞘上的锈迹,一边说道:“什么地方?” 薛蟠挤眉弄眼,笑着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渔抬眼瞥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一个突飞猛进的捷径,就是一块去探索神秘的地方。 薛蟠乐不可支,李渔兄弟果然是和自己志同道合,喜得他抓耳挠腮。 小金莲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隐隐觉得这笑容有些熟悉。 呀!这不就是张大户经常露出的表情么,那时候觉得好猥琐,怎么李渔哥哥这么笑就显得很好看呢? 李渔咳嗦一声,正色道:“莲儿,我教你的避瘟符画的怎么样了?” “学会啦!” “学会了?什么叫学会了?学无止境,必须保持一个谦虚谨慎的赤子之心,你才画了几张,就敢说学会了,真是不上进。” 小金莲唯唯诺诺,不敢顶嘴,虽然她觉得自己确实会了。 “去书房拿黄纸,自己画两百张,细细琢磨,回来跟我说说自己的体悟。” “啊?”小金莲肩膀一垮,这东西并不好画,两百张估计要画到天黑了。 “还不快去。” “哦。” 李渔赶走了小累赘,把自己的宝刀挂在大堂的墙上,才和薛蟠一道出门。 薛蟠年纪还小,在家里有寡母管着,金陵虽然走马斗鸡,但是青楼还没去过。 他指使小厮离开,自己和李渔赶着马车,兴冲冲地直奔汴河。 “你知道在哪么?”李渔怀疑地问道。 “怎么不知道,我早就打听好了,就在汴河上,那些画舫就是。” 李渔见到汴河的第一眼,就怀疑这条河是人为挖出来的,因为它实在太大了。 比自己原本时空长江还要大好几倍,中流四望几乎看不到边际,如果说这是入海口,自己还信几分。可这里明明是大江中游,离大海还有近千里的水路。 甚至,它还是从汴梁城中穿过的,由此可知汴梁到底多大,难怪能容纳千万人口。 到了河边,水面聚满各式各样的船只,小的只是一个舢板,大的则高及数丈,桅杆直入云霄。大宋的商税很低,也正是因为如此,各国的商人都喜欢来大宋。 汴梁位于天下中心,北接大漠,东连大明,西临唐魏,南边与吴国毗邻。各国商船此来彼往,络绎不绝,彷佛天下的船只都汇集到此处。 有两条船只并排驳接成的舫船,还有长达数十丈的庞然大物,泛江巨炯。 薛蟠和李渔,算定了青楼画舫,不会开在货物集散的码头。 哪里大船少,就去哪,保准没错! 终于,薛蟠绕了几圈,在一个略显幽静的水湾停靠。 水湾内有很多精巧的画舫,这些画舫有的是青楼歌舞地,有的则是汴梁豪门仕女贵妇的小楼,闲暇时候来画舫住几天。 一来消暑,二来临江观景。 两个少年,看着浩渺江面,都有些茫然。 李渔再次感叹自己就像是一直井底之蛙,六朝的繁华,好像才刚刚在自己的眼前解开小小的一幕。 “薛蟠,你去过么?” “当然没...没少去了!”薛蟠梗着脖子,脖子里插着一把扇子,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你呢?” 李渔伸出一根手指头,临江而立。 薛蟠稍微有些鄙夷,道:“就只去过一次?” “一直去。” 两个人在江面上,来回逛荡,也没看到哪一家主动揽客。 江上一个楼船内,有中年文士,在船上垂钓。 看着下面的薛蟠李渔,中年人笑道:“道夫,这两个年轻人,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被叫做道夫的人,虎背熊腰,身材魁伟,只不过颌下只有稀稀疏疏的胡须。“两个贼厮鸟,八成是想逛青楼,来错了地方。” “哈哈哈哈哈...”中年文士狂笑起来,“道夫,你看他们像不像我们年轻时候。那时节你和我初到这东京汴梁城,也是来北湾寻花问柳,可惜那时候不知道,这里是豪门画舫所在,并没有姑娘。” 汴梁人都知道,大宋第一权阉,姓童名贯字道夫。 回忆起年少时候的事,童贯也忍不住哂笑一声,“两只搓鸟。” “你看!”垂钓的文士突然激动起来,童贯撇了撇嘴,这老东西很久没有激动了。 仿佛是想起少年时候的糗事,引得他多了几分少年的朝气。这么多年在大宋朝堂,见惯了风风雨雨,浮浮沉沉几度拜相,早就让他养成了波澜不惊的养气功夫。 童贯上前一步,却见两个少年,正对着一个画舫指指点点,大呼小叫。那个画舫的主人,可是连自己都不敢惹的,出了名的刁蛮霸道。 “这下有好戏看了。” 钓鱼的正是大宋宰相蔡京,他把鱼竿放下,和童贯手扶栏杆,并肩站着,等看热闹。 蔡京、童贯,两个大宋权柄最重的人,难得露出一丝少年心性,八卦之火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 此时画舫上,一个娇滴滴的美妇人,乌黑的秀发挽了一个堕马髻,秀额上束一条紫霓勒子,眉心悬着一只水滴状的红玉,生得玉貌花颜,雪肤丰肌,把一对圆滚无处安放的傲人雪峰搁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往下看。 “唉,好无聊啊。”美妇人叹了口气,胸前的衣服顿时荡起一圈圈涟漪。。 突然,水边有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胖乎乎的,一边跳着一边挥手,还在那大呼小叫,“喂!赶紧靠过来,来客人了!” 另一个稍微沉稳一点,但是一双贼眼,也是滴溜溜乱看。 在她身后,一个鬓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妇,怒道:“两个登徒子,我去收拾他们!” “慢着。”美妇人展颜一笑,“无聊透了,正好让他们上来,戏耍一顿再丢到水里。” 第三十五章 落水 画舫慢慢靠了过来,薛蟠满脸得意,“怎么样,我就说这个肯定是。” “厉害!”李渔点头道,说实话他有点小紧张,这种风月场所,还是第一次来。 济州府巨野县城里,虽然也有,不过他从来没去过,因为舍不得钱。 李渔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男人不来一次,那是不完整的,是有缺憾的。 画舫靠岸之后,整个船散发着如兰似麝的馥郁芬芳。 “竟然没有龟公...”薛蟠探头探脑,发现没有人出来接客,转头看了一眼李渔。 李渔轻咳一声,迈步走了进去,“你怕什么,咱们是来消费的,是顾客。顾客你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薛蟠呆呆地说道。 “顾客,就是玉皇大帝!” 薛蟠一听,胆气顿壮,也跟着走了进来 小船有两层,楼梯上铺着红驼绒的地毯,上面洒满了花瓣。 李渔手指运转木灵之力,有些职业病似地试探了一下,这些花瓣都是新鲜的,而且没有毒。 上楼之后,是一个绣阁,隔着珠帘隐隐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薛蟠和李渔虽然自吹自擂,实际上都是第一次来,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坐在哪儿,这里好像根本没有为客人准备座位。 珠帘被一个老妇人慢慢卷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只见一个软塌上,侧卧着一个倦慵丽人。两个人马上被这丽人吸引了全部目光。 她一手支着粉腮,侧躺的身子修长,梳着家居的坠马髻,秀发乌黑垂在榻上,纤细的皓腕露在外面,佩着一只羊脂玉镯,仔细一看,肤质竟比镯子还要腻润。 一双水盈盈的明媚杏眸,美的难画难描,明眸皓齿,微微噘起的双唇饱满滋润,面孔看来十分年轻,腴沃雪白的身子却充满成熟的魅力。 汴梁果然非同凡响,随便一逛,就遇到一个千娇百媚的绝世尤物。 “两位公子,请坐。”声音温柔如水。 李渔还好,在绣阁内席地而坐,薛蟠有些手足无措,跟着李渔坐下。 “两位公子,既然是来汴河寻欢,为何如此拘束,莫非是第一次来?”丽人没有起身的意思,那个卷帘的老妇人,派头架子好像比丽人还大,看也不看两人一眼。 李渔干笑一声,说道:“那怎么可能,实不相瞒,姐姐别看我们弟兄二人年轻,实际上已经是花丛老手。在下人称花间浪子小豌豆,我这兄弟也有一个诨号,叫玉面公子小胖龙,我们弟兄二人,都是青楼的常客,嫖客的领袖,姐姐万万不能轻视了我们。” 榻上的美人捂着嘴偷笑起来,“小豌豆,那你们是准备一起上啊,还是一个个来?” “啊?”李渔喉咙一动,说道:“这个不急,我们不是急色的人,今晚就是想和姐姐共叙汴河风月,畅谈诗词歌赋。当然了,要是混得熟悉之后,姐姐有什么要求,在下也绝不推辞。” 薛蟠从旁边自己找了套茶具,倒了两杯水,身后的老妇人眼色一寒。自家小姐用的茶具,从来不许人碰,这一套价值不菲,估计要扔到汴河了。 床上的美人眼神一动,示意她不要出手,继续调笑道:“哎呀,这位小豌豆公子,请自重。姐姐我只卖身,不卖艺。” 李渔刚咽下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涨的面皮发红,过了一会他转身拍了拍薛蟠:“兄弟,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啊?哦...”薛蟠晕晕乎乎的,刚要起身,突然反应过来,急声道:“凭什么!” 床上的美人,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在桌前先是窃窃私语,过了一会争的面红耳赤,就差扭打起来。 她笑的花枝招展,两个玉手拍着,咯咯笑道:“打,谁打赢了今晚我就陪谁睡。” “还不收钱!” 兄弟两个耳红脖子粗,美貌丽人只在一旁看热闹,身后卷帘的老妇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冷哼一声,训斥道:“瞎了你们的眼,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造次?” 李渔回头,“咦,这里还有一个人。” “老东西,你怎么跟我们说话呢,不知道顾客是玉皇大帝么?” 老妇人忍无可忍,欺身上前,一人一个大嘴巴子。薛蟠被打的原地打转,李渔手指一动,强强躲了过去。 老妇人稍微有点诧异,随后继续出手,她虽然老迈,但是速度却奇快无比。 榻上的丽人,看到李渔的手法,突然愣住了。 她一挥衣袖,老妇人也被震开,李渔只觉得被一个绫子裹住,眼前一片赤红,晕眩不已。 情急之下,他捏了一个最擅长的厚土决,却发现无济于事。这才想起来,如今是在河上,没有泥土,自然也就没有泥人。 他生受了一袖子,天旋地转,马上捏了一个法决,水气护住自己的心脉,准备跳窗逃走。 却发现一条红色的流苏,缠绕在自己身上,越缠越紧,很快就把自己绑的如同一个蚕蛹,只露出脑袋。 “碰到高人了...” 李渔知道,自己和这个老妇人交手,还有逃走的可能,这个美人一出手,自己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 榻上的丽人,坐直了身子,死死看着李渔。 “你是什么人?” “严格来说,在下是一个方士。”李渔老老实实回答道。 “哼...你和于吉是什么关系?” 李渔脱口而出:“没有听说过。” “你的方术,是谁教你的?” 说好的来逛青楼,怎么就成了被审讯了,李渔稍微一怔,身上的流苏又紧了一层,勒的他呼吸困难。 “这个属实不方便透露,那老头不让我跟人说,不过他不姓于。”李渔赶紧坦白。 “姓什么?” “张!弓长张!” 丽人眉心一簇,掐腰站了起来,走到李渔跟前,挑着他的下巴,“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一个字也不带扯谎的。” 一阵流光之后,红丝被抽走,李渔终于恢复了自由,一下子跳出三丈。 “你这不是青楼!” 美貌丽人的态度,又变了,她笑着说道:“怎么不是,你们两个带钱了么?” 薛蟠懊恼地说道:“以前都是小厮带着,这次我忘了,把他赶走了。” “没带钱也赶来,我这儿聊天喝茶,都是要缠头费的,你们说怎么办?” 李渔大声道:“把我兄弟留在这里,我回去拿。” 薛蟠连忙道:“他没钱,我回去拿!” “我看不用了。”美貌丽人一挥手,两个人被缠住了手脚,从窗户里扔到汴河。 一到水中,李渔顿时如鱼得水,水灵绕身,护着薛蟠往岸上游去。 在旁边画舫看热闹的蔡京童贯看到这一幕,终于如愿以偿,哈哈大笑起来。 美人从窗户望下来,大声道:“小豌豆,今晚嫖资两万贯,你要是不送来,自己小心着点。” 李渔气的拍水,薛蟠呛得直咳嗦。 蔡京看着窗户里的佳人,叹道:“这江东的大乔,果然是个绝色,不负国色之名,就是不知道,她妹妹是不是也名副其实。” 童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不要引火烧身。” 第三十六章 大乔 李渔和薛蟠,游过汴河,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宅子。 “李渔兄弟,这个仇一定得报啊!”薛蟠气鼓鼓地说道,他喝了一肚子水,浑身是水,衣服沾在肉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李渔随便应付两声,心里暗道,还报仇?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那妖妇肯定不是青楼女子,完全就是拿自己和薛蟠寻开心的。 可恨自己还是江湖经验不足,被她耍的团团转,丑态百出,还自称“小豌豆”。 一想到这儿,李渔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想来想去,都怪薛蟠这个菜鸟,胡吹大气,根本也是头一回,带着自己出尽洋相。 薛蟠还不肯罢休,喋喋不休地说道:“这要是在金陵,我保准她吃不了兜着走。哼,在金陵!在金陵只有我把人丢进水,谁敢丢我” 薛蟠这么久没回来,他的随从都急的团团转,贴身小厮被几个管事围起来,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众人聚集在大门口,一听大门吱哟一声,赶紧围了上来。 “少主回来了!” 在外院把薛蟠丢给他的随从,一群人大惊失色,又是熬姜汤,又是准备热水,少主跟着他们出来,回去要是有个闪失,夫人不要了自己的命才怪。 他自己早就弄干了身上的水,这个亏吃的太大了,果然人还是要本分一些。 小楼里,莲儿点了烛灯,见到李渔进来,有些哀怨地说道:“李渔哥哥,二百张画完了。” 李渔嗯了一声,说道:“去休息吧。” “啊?你不看么?” “明天再看。” 小金莲咬着嘴唇,手腕有些发酸,满脸的不高兴。 今天是第一次,李渔出门不带着自己。他让自己画了一天,他自己还不看! 过分! 李渔见她不肯走,笑了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起一张符来,说道:“确实不错,进步很大。” 小金莲这才心满意足,展颜一笑,离开了小楼,去自己的卧房。 随着两个人相处久了,李渔慢慢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畏惧或者说敬畏减少了,但是更依赖自己了。 自己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不要让她走上邪路就行。 小金莲走后,李渔一屁股坐下,身上还有点疼。 他细细回想今天在小楼的时候,一点点抽丝剥茧地回忆,看看自己再次面对那个美的出奇冒泡的女人,有没有机会翻盘。 躺到椅子上,翘着腿推演了几十遍,李渔绝望地发现,没有一丝机会。 那个妖妇还没用全力... 若是在地上,用厚土决,或许有点机会。 我要是能得到水字诀,在大江大河上,还怕谁来? 李渔懊恼地想着,自己的方术,在巨野小县无往不利,到了汴梁就稍微有些不够用了。 总不能一辈子就抓抓鬼,算算命,卖假护身符吧...每次一跟人介绍自己是方士,就被要求算个命... 嘭~嘭~嘭~ 三声敲门声响起来。 “谁啊?” “是我,李渔哥哥,你喝茶么?” 李渔喉咙一干,这才觉得口渴,说道:“进来吧,我还没睡。” “咦,我看你没亮灯,还以为你睡了呢。”小金莲点着蜡烛,果然端来了一壶茶。 “被子我给你晒过了。”小金莲背着手,笑嘻嘻地说道,扬着下巴,一副等着被表扬的样子。 “嗯,知道了。” 十息以后... 小金莲失望地转身,她还想继续聊几句,但是李渔一副兴致乏乏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李渔问道:“莲儿,你用的什么胭脂?” “啊?”小金莲脸一红,捏着裙角说道:“人家还没有买胭脂呢。” 李渔哦了一声,笑道:“明天带你去买。” “真的嘛!谢谢李渔哥哥。” 莲儿欢快地出之后,李渔马上脱光了衣服,走到小楼内的红泥小炉旁,手指捏了个火球,把衣服烧了。 莲儿没有胭脂,但是自己却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李渔一下子警惕起来。 几乎是同时,汴河北湾的画舫上,大乔轻笑一声:“小豌豆还挺谨慎,可惜晚啦,姐姐知道你的住处了。” 她已经换了一身明黄色的薄纱睡衣,薄纱里仅有一件葱绿抹胸,裹着的两个恩物,就像是大葫芦横着放,曲线动人。 “吴婆婆,明天去买一套茶具回来,他们用过的我已经丢了。” “大小姐,他用的真的是于吉的妖术么?”老妇人面带忧色地问道。 “不会错的,我能觉出来。” “于吉...”老妇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皱着眉说道:“其实...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大乔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于吉不好惹,她当然知道,号称江东猛虎,两军阵前回头一喝,吓死敌军两百人的孙策,也终究敌不过他的妖术,一命呜呼了。 而于吉最擅长的,竟然不是这个,他毕生都在学如何救人,在江东至今还有人,偷偷给他建庙宇,四季祭拜。 老妇人一阵心疼,她们本来是庐江郡乔家的小姐,孙策和周瑜打破城池,虏获二乔姐妹,孙策自纳大桥为妾。 当时和她一道被俘的,还有袁术的女儿,袁家四世三公,身份比乔家高贵太多了。 六朝民间一直传说,孙策和周瑜娶了两乔为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其实也是纯属谣言。 当时孙策和周瑜都已经二十五六,早就有了妻子,怎么可能把掳来的女子扶正。 就算是要扶正一个,孙策也只会扶正袁家的女儿,毕竟她的门楣显赫。 孙策死后,没有人关心大乔,除了一些落魄文人,编造出她和孙权的香艳传说。 其实大乔早就渡江逃到了宋国的汴梁,建康城吴皇宫那一档子波谲诡异的事,凶险无比。牵涉其中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老妇人不想让大乔继续调查下去,劝道:“今天来的那个小子,本事低微,道行连于吉的万分之一也没有。就算他是于吉的徒子徒孙,老奴看他也不知道多少内幕。” 大乔只是转着头,不睬她,淡淡地说道:“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老妇人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PS: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新书期这些东西蛮重要的,现在起点改革的我有些看不懂,总之大家多支持一下吧... 第三十七章 纸鹤 夜色如水,皎月高悬。 大乔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李渔使用的方术。 那熟悉的法决手势,熟悉的灵力律动,都像是梦魇一般折磨着她。 虽然威力天差地别,但是绝对是同宗同源。 绣榻上,大乔坐直了身子,白皙粉融的身子,在月光下闪出一道柔和的光晕。 她双手轻轻一动,一只纯白色的小鸟,从她手掌凭空出现。 小鸟扑腾着翅膀,从窗户飞出,大乔从枕头下摸出一面小镜子。 这镜子六边压金线,大乔玉指一点,镜子里缓缓呈现出路上的景象。 不一会,飞到了一处宅子里,小楼中的卧房内,一个男子躺在床上,赤裸着睡觉。 “呸呸呸。” 大乔俏脸生晕,雪颊飞霞,脸红耳赤,将镜子塞到了枕头下面。 “这小豌豆看着瘦,还挺精壮的...” 纸鹤在房梁的角落停下,贴在梁上,不再动弹。 翌日清晨,薛蟠还没起床,就听到几声鸡叫。 “哪来的鸡?” 小胖子一跃而起,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就见李渔带着小金莲正从外面回来。 李渔手里提着一公一母两只鸡,小金莲捧着个胭脂盒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么早?” 薛蟠李渔两个都有些尴尬,昨天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被人扔到汴河游了回来。 男人的默契,让他们虽然没有合谋,却都守口如瓶,谁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李渔笑道:“早...” “你买鸡做什么?是斗鸡么?咦,品相好差。” 李渔开玩笑地说道:“一公一母养起来,一来可以吃鸡子,二来可以孵小鸡,将来攒的多了,就找个媒婆...” 薛蟠马上不以为然地说道:“兄弟放心,我不是说了么,一定给你抢...哦,是找一个。” “我谢谢你了。”李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买只公鸡是为了打鸣,提醒自己早起修炼。 虽然张乘风教的,自己已经学到了顶,但是也不能整天混日子啊。 “你别不信,这也就是在汴梁,要是在金陵,我绝对不会...” 小金莲歪着脑袋,好奇宝宝一样,“不会怎么着?” 李渔赶紧打了个哈哈,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无所事事,还不赶紧去修炼。今天用水灵之力,把园子里菜浇一遍。” 小金莲马上垂头丧气起来,学方术太累了,比以前在张大户家干活还累。 薛家的随从们,生怕少主再整幺蛾子,全体出动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快就把货物清空,然后再汴梁买入,带回金陵,沿途高卖低收。 不到中午,薛管事就来辞行。 李渔正在院子里开垦,把原本主人种的牡丹都拔了,栽上了几棵枣树。 “李道长,我们商会在汴梁的营生都干完了,下午就出发返回金陵。一路上承蒙照顾,又不嫌弃容纳我们住下,特来辞行。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看到薛管事,还有他身后的薛蟠和薛蟠的小厮,李渔接过礼物,愕然道:“贵商会办事还真是利索。” 他手暗暗掂量了一下,礼物挺重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薛管事干笑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我家少主...” 薛蟠依依不舍,赶紧打断他,抹着眼泪说道:“李渔兄弟,到了金陵,一定要去找我。” 李渔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说道:“兄弟一场,没什么送你的,这个护身符虽然是我做出来骗钱用的,没什么用处,但是戴在身上也是个念想。” 薛蟠突然一拍脑袋,问道:“对了,我妹妹的事?戴着这个护身符,能缓解么?” 李渔也哦的一声记了起来,把护身符一扔,“那这个就不管用了,你有金子么。” 薛蟠赶紧指使小厮,拿来一个金元宝。 李渔手托着金元宝,嘴里念念有词,很快拳头大的金元宝凝缩为一个扇坠大小。李渔伸手一指,掬来两道水灵之力,在金色扇坠中游走。 “金生水,水驱毒,回去之后让你妹妹佩戴此物,应该可以遏制病痛。等到我有空去金陵,或者你们来汴梁时候,我再出手医治。” 薛蟠如获至宝,赶紧收了起来,依依不舍地说道:“你可早点去啊,我这次路上闯了不少祸,我娘可能都不许我再出来了。” 李渔点了点头,笑道:“我送送你。” 送到门口,薛家的商队已经收拾完了,都在等着薛蟠。 李渔挥了挥手,正想回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把薛蟠拽到一边,低声道:“薛蟠,做事之前,要多思量一番。善恶皆有报,不光是报在你的身上,也会报到你至亲至近人身上。我知道你秉性不坏,为了你慈母幼妹,不可伤人性命,不可欺压良善。” 薛蟠呆呆傻傻的,嘴里念叨几句,像是懂了又像是啥也没听进去。 李渔又嘱咐道:“切记切记!” “我知道了。” 送走了薛家商队,李渔回到院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兴冲冲地回到小楼,打开行囊,看着那节枯藤。 这枯藤是有点神奇的,它竟然能得到这破石头的青睐,想必有独到之处。 李渔小心翼翼拿了起来,运转木灵,探查起来。 “不应该啊...” 这枯藤的木灵之力不多,而且几近枯萎耗尽,难道真的就是一截普通的木棍? 李渔道院子里,自己开垦的菜地上,挖了一个小坑。 慢慢把枯藤放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尖尖,然后盖上土,浇了点水。 突然,行囊内飞出一块石头,在土外转了一圈,然后钻了进去,紧紧贴着被埋起来的枯藤,跟块狗皮膏药一样。 李渔撇了撇嘴,这石头是真邪门,它好像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旁边一道水气过来,小金莲累的气喘吁吁,将水气凝化,慢慢撒到田垄里。 几滴水下来,很快混到尘土里,连地面都没被打湿。 她看着李渔的眼神,充满了幽怨,这个活比直接挑水浇地还累。 小金莲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不过她也感觉到了,自己操纵水灵的手法,正在一点点进步。 “看什么,别偷懒,当年我练的时候,浇了三茬韭菜。” 小金莲哦了一声,闭着眼手指捏了个法决,闭着眼继续浇地。 第三十八章 白毛 深夜,汴梁西郊,密林中灯火通明。 一队队人马,紧张地搜寻着,他们不敢落单,几乎都是几十人结伴而行。 为首的将官坐立难安,手臂不停地抬起,擦去额头的汗珠。 一队人马靠了过来,将官脸色顿时紧张家里,上前问道:“找到了么?” 小队内领头的公人,脸色难看,摇了摇头。 “混账!我们闯了弥天大祸了。” “头儿,要不要上报...” “不急,找找再说。” 一想到上报之后的下场,将官不寒而栗。 一个手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北斗司,自从成立以来,为汴梁除掉多少的魑魅魍魉,如今不过是弄丢了一个妖怪,难道朝廷还会赶尽杀绝不给活路?” 将官模样的人脸一垮,骂道:“你懂什么,那妖王修为通天,而且最为记仇,北斗司关了它整整十年,一旦让它逃了,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矣。” “那我们找到了,也捉不回来啊。”在场的人都心惊胆战,尽管他们都是能人异士,捉妖驱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 “你们放心,它被神霄宫林国师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封印,如今实力大减,只冲破了其中的一半。又强行闯过咱们北斗司的困仙阵,元气大伤。想要恢复,至少需要三五年。” “唉,当初就该一刀宰了它。” “那妖怪早就练到刀枪不入,雷电难侵,极难杀死。” “唉...继续找吧。等它修养几年恢复了法力,肯定会来复仇的,国师说过,这是普天之下,最记仇的活物了。” ...... --- 月光照进卧房,李渔枕着胳膊,睡不着觉。 薛蟠走了之后,整个宅子一下子僻静起来。 这么大的宅子,只住了两个人,确实有些空落落的。 李渔心里盘算着再买一些鸡鸭来养,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异动,好像是有鸡在叫。 自己的鸡很有规律,一般是清晨打鸣,李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摸起一根棍子,就往鸡舍赶去。 “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偷鸡...” 月光下,一个影子被拉的很长,李渔偷偷摸了过来,只见墙下有一只白毛狐狸,正在啃食自己的鸡。 这一下把他气得牙根痒痒,鸡,是养来送给媒婆的。 它吃的不是鸡,是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 “哈哈哈,这群愚蠢又弱小的人类,关了本王十年。等我恢复了法力,一定杀你们一个血流成河,我要把那老杂毛道士,连皮带骨吞了。还有北斗司那群王八蛋,我要把你们全部碾为肉泥。” 狐狸大口啃食活鸡,胃里有一股翻江倒海要吐的感觉,生吃活鸡这么刺激的事,它从洪荒化形之后,就没有再做过了。 但是没办法,受伤太重了,只能靠这些能吃到的活食,来补充气血。 砰的一声,白毛狐狸觉得眼前全是金星,恍惚间它只看到一个人类,举着棍子满脸狞笑。 大胆的人类,敢偷袭本王,我记住你了! “敢偷我的鸡!”人类愤怒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怎么好像比本王还生气。 砰~~ 又是一棍子! 白毛狐狸彻底晕死过去。 第二天一道早,小金莲就听到敲门声。 她惺忪的睡眼一睁开,暗叫一声不好,“怎么天都明了,没有听到小红打鸣的声音。” 小金莲赶紧爬了起来,打开门笑吟吟地说道:“李渔哥哥,早啊。” “早?”李渔气极反笑,“太阳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是不是看不起方术?不想学就趁早吱声,你要是再这么懒,就别怪我用带刺的藤条打手心了!” 李渔看上去很是生气,而且手里握着一根棍子,吓得小金莲瑟瑟发抖。 她赶紧辩解道:“今天没有听到小红打鸣...” 李渔更加生气了,恨恨地说道:“小红死了,被这玩意吃了。” 小金莲顺着李渔的木棍看去,只见小红的鸡笼子里,关着一只白毛狐狸。这狐狸身形不大,尖脸圆耳,尾巴蓬松。 看到小金莲望了过来,狐狸变得森冷而狰狞,狠狠的盯着小金莲,与此同时它整个身体半伏在地上,像是只嗜血的凶兽般咧开长嘴,露出两排森白的滴着口水的獠牙,喉咙中更是发出骇人的“呜呜”闷吼声。 “好可怕!”小金莲怪叫一声,紧紧抓住李渔的胳膊。 李渔一棍子敲在笼子上,骂道:“你还敢吓唬人!” 白狐狸身子一抖,这棍子带给它的疼痛,比大罗真仙还多。 它趴在笼子里,心中暗暗恨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本王法力恢复... 咦,这鸟人拿个刀子过来干什么,他笑的好瘆人。 突然,笼子被打开,狐狸感觉到后背一疼,自己的后脊肉被揪了起来。 气死本王了! 等我恢复法力... 嗷呜!好疼! 李渔在狐狸的腿上,割了一个口子,暗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小金莲紧紧抱着他,李渔回头道:“这东西吃了我们的鸡,不能让它白吃,以后就是我们小白鼠。来吧,你运功来治好它的这处刀伤。” 小金莲歪着脑袋,疑问道:“这不是小狐狸么,为什么是小白鼠?” “少废话!”李渔板着脸训斥道:“快点练。” 小金莲闭着眼,手指一圈淡淡的水雾,抚过狐狸的前腿。 狐狸终于明白,他们在练功,把自己当成了道具。本王当年和青玄九阳天尊不分伯仲,和六天洞渊大帝斗三天不落下风。 等本王恢复了法力... 一丝丝清凉的感觉传来,腿上的伤竟然好了,而且还特别舒服。 白毛狐狸忍不住舒服地嗷呜了一声... 突然,疼痛感再次传来,那个可恶的人类,又在自己腿上割了一刀。 “来,继续,这次我割的深了点,你试着操纵更多的水灵。” 白毛狐狸恨得牙根发痒,它瞥着李渔,心中暗道: 很好,你已经成功取代了神霄宫的老杂毛,成为本王的头号仇人,等我恢复法力...噢...噢...嗷呜,好舒服! 啊!好疼! 混蛋,这里不能割! 第三十九章 故事 白毛狐狸被割了十七刀。 然后被关在了鸡笼里。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渔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它现在已经懒得看向李渔了,绝世妖王虽然混得很惨,但是他是有眼光的。 小小院子里,藏了不少的秘密,白毛狐狸现在根本不想走。 那小子竟然会这一招,可惜他太弱了,不然真能帮自己揭开老杂毛的封印,甚至医好自己的内伤。 白毛狐狸眼珠滴溜溜一转,对着菜地说道:“你留在这,是为了什么?” 土里没有一点动静,白毛狐狸冷哼一声,“贪得无厌的东西,小心撑破了肚皮。” 它舔了舔毛,安静地趴在笼子里。 本王美美地睡一觉,北斗司那些饭桶,肯定已经找翻了天。 谁能想到,本王这种身份,会出现在这里,哈哈哈哈... 跟我斗? 哼哼... 突然,它尖尖长长的耳朵竖了起来,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小王八蛋的仇家来了? 只见一个人影,飘过小楼,进到李渔的卧房内。 李渔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 他一睁眼,有一个人在自己床上,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自己鼻子上扫来扫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马上朝后一滚,低声喝道:“什么人?” 他习惯性地捏了一个火球在手指上,照出眼前的人来,只见那人一袭水蓝色纱子,曲膝跪在被上,黛眉水目朱唇贝齿,美得不可方物,正是汴河画舫把自己和薛蟠扔到水里那位。 “小豌豆,我说过了,两万贯嫖资不给,我会上门讨债的...” 李渔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女人,咽了口唾沫,说道:“这位姐姐不要相逼太甚,两万贯不是一个小数目,总得宽限我几天吧。” “宽限几天可以,不过得涨利息。” 李渔心里暗暗盘算,这女人深更半夜,到自己府上做什么? 首先排除投怀送抱... 这种相貌身材,随便勾勾手指,汴梁城的男儿谁不愿意做他的裙下之臣。 李渔轻咳一声,问道:“利息怎么算?” “一天翻一倍。” 李渔白了她一眼,说道:“姐姐,你不会是来玩我的吧?” “你猜对了,好无聊啊...”大乔在胸前拍了拍手,娇笑着说道。 她这幅身材,做出这种小女儿特有的天真活泼的动作,非但没有半点做作,反而散发出惊人的魅力。 李渔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如何应答。 大乔瞪了他一眼,说道:“要么还钱,要么让我不无聊。” 她和妹妹的身上天生带着一段体香,香甜腻腻,袭人魂魄。 说话时候,犹如兰麝喷香,沁人心脾。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若是姐妹两个在一块,那么香气混合萦绕,带给别人的不止是双倍的快乐。 李渔身躯紧绷,随时准备搏命,嘴上却笑着问道:“怎么才能让姐姐不无聊?” “讲故事喽,每天晚上一个,讲完了就要还钱。”大乔笑吟吟地说道。 小时候,她和妹妹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江边,让清凉的江水,洗涤自己的小脚丫,然后听府上的婆子讲故事。 讲到鬼故事的时候,笨蛋妹妹总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 她说完,很自然地坐在床头,呶了呶嘴,“开始吧,小豌豆。” 李渔心里又气又恨,当你的本事不高,能耐不够的时候,一个绝色美女坐在你的床头,你只能搜肠刮肚地给她讲故事... 他现在有点相信这女人是真无聊了,汴河画舫上,好像就只有一个老妇人陪着她,难道是某个宋国大人物的禁脔。 闲散的外室二奶,碰到了自己这种精壮的小伙... 自己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肉没吃到,惹一身的腥膻,莫名其妙被人弄死了。 “小豌豆,你在发呆么?哼哼...”大乔眯着眼,威胁道。 “咳咳...”李渔坐到床的另一边,尽量和她保持距离,“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房间,小金莲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竟然没有看见手持棍子的李渔。 她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独自来到院子,练了一会还没有看到李渔出来。 小金莲来到他的小楼,轻轻敲了下门,没有人应答。 小金莲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而入,只见李渔哥哥躺在床上,还有轻微的鼾声。 李渔一向起的很早,没想到他也有睡懒觉的时候,小金莲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慢慢退了出去。 她先是浇了一会菜地,然后抱着一个篮子,来到鸡舍,撒了几把米进去。 白毛狐狸呲着牙,这弱小而又愚蠢的人类,竟然拿喂鸡的东西,来给妖王吃! “呀!忘了问问李渔哥哥,你是吃什么的了。” 它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来,眼珠滴溜溜一转:好水灵的小丫头,本王要是把你活吞了,肯定大补! 它眯着眼,自以为杀意滔天,凶威不可一世,能把眼前的人类女孩吓的魂不附体。 谁知道小金莲双眼冒红心,笑着伸手抚摸它的脑袋:“好可爱啊!” “嗷呜!”白毛狐狸这才记起,自己法力尽失,哪来的凶威... 它无奈地趴下,在鸡笼里,随意咬着几粒米解闷。 李渔推门而出,伸了个懒腰,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走到院子里,树下用网子罩住了饭菜,李渔随便吃了几口,见到小金莲在那练功,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晚搜肠刮肚,讲了几个三国的段子,没想到那妖女还挺喜欢听。只不过讲到一些片段的时候,她的情绪波动有些打,甚至还给了自己一脚。 李渔现在后悔死跟薛蟠这个菜鸟去寻欢了,这件事沾上之后,麻烦不断啊。 果然黄、赌、毒,一个都不能碰! 他昨晚找了一夜,也没有在房里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那天的衣服上带着的香气,应该就是自己住处暴露的罪魁祸首。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房里搜查的画面,被人在被窝用一面小镜子,看的清清楚楚,乐的前俯后仰,花枝招展。 薛蟠这狗日的,拍拍屁股回金陵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PS:孩子过百天,第三更晚了,抱歉! 第四十章 艮岳 这幢宅子的内院被李渔拾掇的,更像是农家小院。 以前的雅趣全无,只有布置精巧地水苑,依稀可见当初的风采。 “李渔哥哥,早啊。” 李渔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环视一圈院子里,只有那只懒洋洋的狐狸还有小金莲。 “奇怪...” 他走到鸡笼前,揪住狐狸的后脊肉提了起来,“这狐狸怎么挨了那么多刀,身子一点没有虚弱的。” “难道莲儿的功力进步这么快?” 白毛狐狸心里哂笑起来:本王是什么修为,区区肉体凡胎,也想让本王虚弱? 李渔被大乔整的有些不自信了,看向小金莲,不会连徒弟也比我强了吧? 他拿出小刀,在白毛狐狸的腿上割了一刀,狐狸心里暗骂:第十八刀,你给我等着! 放下小刀之后,李渔手掌一动,一股几近透明的水雾,缠绕在伤口上,很快血痕消失。 白毛狐狸心中一动,仔细感受着腿上的水灵,内心狂喜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 只有这个功法能治困仙阵的内伤! 可惜,这蝼蚁一般的人类太弱小了。 这点水灵,让他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施法,想要彻底治好自己,也得几十年吧。 白毛狐狸身子一动,把极少的水灵留在腿上,其他地在体内积攒起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慢慢驱散它体内灼烧的感觉,让它几乎舒服地呻吟出来。 不行,本王必须让他功力大涨,然后帮我疗伤... 有什么办法能帮眼前这个小子,把功力提高呢? 白毛狐狸侧着脑袋,沉思起来。 “唉~~” 李渔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差。 单从刚才的效果来看,莲儿和自己竟然差不了多少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水灵被狐狸给藏了,还以为莲儿的水灵之力已经快追上自己了。 “我要在书房闭关,你做好了饭菜,给我放在窗台。” 李渔迈步走向书房,心情很是沉重,功力没怎么涨,但是麻烦缠身。 刚学厚土决时候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了,只剩下愁思烦绪。 书房内,有前任主人花大价钱买来的书籍,但是翻都没翻过一次。 李渔埋头在书桌内,眼前摆着厚土决的竹简,眉心紧蹙。 五行相生相克,本来是方术的优势,但是此刻却成为困扰李渔的难题。 他的土字决,明显高出其他四行一大截,想要继续发挥土字决的优势,就需要其他四行之力也赶上来。 五行就像一个由五块木板组成的木桶,上限取决于最低的那一个。 就是精通四行,差一个都不会圆满,更何况现在是差四个。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外面传来小金莲的敲门声,“李渔哥哥,有人来找你了。” 李渔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是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穿着青色皂袍,头戴方形四角濮帽,腰里悬着朴刀,一看就是公人。 “我们是开封府南衙的,你就是李渔?” “正是。”李渔客客气气地说道。 “这间宅子是你买的?” “没错。”李渔丝毫不慌,自己有文书,还有地契、房契,一应俱全。 “你是干什么的?” 李渔稍微有些慌,他在黄泥岗,捡过一块石头,莫非查出来了? 他没有时间多想,越是犹豫,越是可疑。 “在下,是个方士。” “哦,算命的。”问话的公人点了点头,回头跟自己手下道:“记上。” “其实,方士和算命...” “行了,这些都不重要,不过是走个过场。在下南衙都头,你既然是此间宅子的主人,这几日别忘了去南衙,登记在册,你们鹿儿巷这几天可能要拆迁了。” 李渔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南衙都头抱拳朝天一拜,面带恭敬地说道:“国师和蔡相一道上奏天子,要为吾皇建一个艮岳寿山,地基就设在此处。不光是你,周围几十里都要拆,不下千余户。南衙最近忙的很,你莫要迟误,若是错过了登记时间,到时候补偿款可就拿不到了。” 说完之后,南衙都头一挥手,手下跟着他迈步离开,去通知下一家。 不是他敬重李渔,而是敬重这个地方,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当然李渔除外。 李渔看着三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狗皇帝劳民伤财,建甚么鸟寿山,我祝你寿比朝露,福如扫把。 这时候拆迁,估计分不到多少钱,能损失少一点,就烧高香了。 李渔送他们出去,在门口就听到整个鹿儿巷怨声载道,这里很多户主都是非富即贵。 在李渔宅子旁边那家,就是当朝国舅的宅子,他根本不怕蔡京,虽然不敢骂国师,但是跳着脚大骂蔡京谄媚小人。 刘国舅斯是多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对着南衙的公人就是一顿乱喷,喷的都头满脸唾沫星子,一个劲告罪。 他女儿颇为受宠,还生了一个帝姬一个皇子,谁也不敢得罪他。 事先南衙分派,分到去他家的,只能是自认倒霉。 李渔心里解气,但是却不敢跟着一块骂,人家是国舅可以骂,自己一骂估计就要进大牢了。 俗话说“生不进公检法...呸,生不进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 李渔可不想体验一把大宋的牢狱,事实上,六朝起于乱世,所以每一国内斗施行严苛的律法,来约束国民。 大宋虽然号称是最宽松的,但那只是针对公卿士大夫,对下层普通百姓,比别国还要严厉一些,动辄刺字发配,秋后问斩。 而且别看刘国舅骂的狠,也正说明了他也不敢不拆,不然干嘛这么生气。 眼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国舅府出来几个人,把刘国舅拽了回去。 要是有闲言碎语传到大内,被有心人利用,就说刘贵妃家眷,不愿意为圣上建寿山,还横加阻拦,对刘贵妃也大大不利。 李渔眼看没热闹看了,摇了摇头关上大门,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咣~咣~咣~的敲门声。 第四十一章 妖王 李渔折返回去,打开门,一群锦衣校尉一拥而入。 他们的行头可比南衙好看的多了,清一色的短衣双袍,头戴红缨,外裹赤锦,腰间别的是带穗的剑。 为首的一个更是锦衣玉带,生得长眉朗目,俊雅非凡。 “听说,这里有人会抓鬼?” 李渔眼珠一转,说道:“好像是。” “叫他出来,就是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 在他身后,一个校尉说道:“回提举,叫李渔。” “哦,对!李渔,叫李渔出来。” “你们是?”李渔已经准备好跑路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他说完之后,又探出头去,对着刘国舅家大喊:“老刘,你在这鬼哭狼嚎什么,巷子头上蔡太师的别苑都拆了,你的面子再大,能大过太师去不成?” 这俊俏的少年将官不知道什么来历,说完之后,连刘国舅也不敢顶嘴,嘟囔几句把大门关了。 “这位官大哥,在下就是李渔。”眼看混不过去了,李渔赶紧笑着说道。 “原来就是小子,那你在这墨迹什么。”说完扔过一个牌子来,幸灾乐祸说道:“最近北斗司跑了一个大妖,那群孙子都去捉妖了,人手不够用。宫里时常有鬼冒头,要你们这些人轮流执勤,明儿个你去皇城司点个卯听安排,你只管放心,报酬少不了你的。” 李渔接过牌子,上面写着皇城司三个大字,他心思一转,自己帮宅子主人驱散了讨债鬼,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肯定是一传十,十传百,引起了汴梁皇城司的注意。 去帮他们捉捉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赚点外快,反正在这儿也是闲着没事。 “有劳几位,进来饮杯茶?” 锦衣提举摆手道:“免了,还有几个呢,你这算是好找的,那几位不是在深山就是在破庙,麻烦得很。弟兄们,出发!” 李渔回到小楼,准备收拾东西,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但是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知道他们怎么安置自己这些人,是统一分配房子,还是给钱。 --- 汴河北湾,画舫内。 大乔舒展了一下手臂,拧腰而起,裸着一双玉足,自顾自的对着铜镜梳头。 身后老妇进来,端着一瓷盆温水,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昨晚好像出去了?” 大乔袅娜起身,弃了梳子,腰肢款摆的踱到水架前,掬水洗脸。 “出去了一趟,收账去了。” 想起昨晚的事,大乔扑哧一笑,秀丽脱俗。 老妇人面带愁色,苦口劝道:“大小姐,咱们可是避难来的汴梁,建康吴宫的浑水再也不要去摸才好。说句不好听的,那孙策只不过是打破城池,掳走了两位小姐,和我们乔家有仇无恩。” “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大小姐实在犯不上冒险去查。” “虽然东吴民间有风言风语,说那于吉的墓中,有孙权杀兄的证据,但是那也只是传言而已。” 大乔瞪了她一眼,“不要再说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大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些怅惘... 不追查的话,岂不是更无聊... 她气鼓鼓地往床上一趴,臀圆腰细,曲线惊人,是个尤物。 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镜子,见到“小豌豆”竟然白天也在房中,大乔这才露出一点笑脸,开始了自己的偷窥时光。 她慢慢喜欢上这种感觉,因为这可以让她觉得不太无聊。 镜子里,李渔正在收拾东西,他要逃跑? 大乔还不知道拆迁的事,想当然地认为李渔为了逃避两万贯的“嫖资”,要连夜跑路了。 大乔噘着嘴,冷哼了一声:“看你能逃到哪去!” 李渔这里碰碰,那里看看,以前还没觉得怎么着,马上要搬了,他发现自己很是有点舍不得。 甚至地上的地板,今天看来都格外的好,恨不得撬下来带走。 “小子,你的五行方术,想更进一步么?” 耳边突然想起这么一声,吓得李渔浑身一紧,手指已经自然地捏起一个火球。 “谁!”他环视一圈,发现在房梁上,一只白毛狐狸,正在盯着自己看。 “是你在说话?”李渔朝后退了一步,“你是妖?” “没错,确切点说,是妖王。” 李渔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刚被自己拿棍子敲了它七八下,还砍了十八刀的白毛狐狸,是一只妖王? 就算不是妖王,是妖就不好对付。 妖和鬼不一样,鬼大部分是普通人死了阴魂不散,而妖少说都是修炼几百年的怪物,而且各有自己的天赋本能。 “哈哈,这位妖王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海涵。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 白毛狐狸心里算计道:等你治好了本王的伤,咱们的帐再单独算。 它在梁上走了几步,问道:“你还没回到我,你的五行方术,想要变得更强么?” “想。”李渔很老实地回答道。 白毛狐狸很满意,点头道:“我来帮你。” “你?” “怎么,你不信?”狐狸看着李渔,慢慢问道。 “不是不信,就是...我就直说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还有一些误会,你为什么要帮我?” 白毛狐狸心道,这小子还挺谨慎,它凝声道:“我有一个朋友,它被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伤了元气,我帮你其实是为了帮它,你学成之后,要帮我这个朋友疗伤。” 李渔狐疑地看着它,看的妖王心里毛毛的,呲牙问道:“你看什么?” 李渔眼皮一抬,问道:“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 “哈哈哈,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试问四海八荒,谁能伤我?” 回想起前几天,刚给了它几棒子,还划了十八刀,李渔心底哂笑一声,这厮果然很难受伤,主要是脸皮够厚。 “你这五行方术,虽然威力一般,也不是什么上乘功法,但是在几十年前,还有很多人学,现在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你运气不错,本王见多识广,有我帮助,你何愁修不到完整的五行方术。”白毛狐狸舔了舔嘴唇,说道:“尤其是水灵之力,上一个有点道行,等得到本王认可的,还属死在江东的于吉。” “又是于吉?”李渔心里一动,这名字好熟悉。 “于吉死在江东猛虎孙策手里,被他的信徒们拼死夺回尸体,运过江来,葬在了大宋。只要找到他的墓,就有机会寻到离水决。” 此时,北湾汴河的画舫上,大乔眼色一亮。 第四十二章 怪人 “那么于吉墓在哪里?” 李渔攥紧了拳头,急切地问道。 他现在迫切想要变强,身边的麻烦越来越多,越来越诡异。 包括这个突然出现的妖王... 水字决若是能拿到手,至少保命技能再进一步。 “我哪知道?” 白毛狐狸这一句,差点让李渔重新摸起棍子来,照着它的脑袋再来几次。 “但是有一个地方,肯定有人知道。” “是哪?”李渔顾不上和它生气,这白毛狐狸,欠揍的很,难怪被人伤成这样。 “鬼市!” “鬼市?”李渔一头雾水。 “汴梁城有一千万人口,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城,又有汴河流过。为了泄洪防水,他们修建地下水渠比建城用的心力还多。地下水渠纵横,俨然是一个新城,只不过见不到太阳而已。” 白毛狐狸走到李渔跟前,张嘴道:“鬼市,就在你的脚底下,现在你懂了么?” 李渔叹了口气,“鬼市也是市场,既然是市,就得买卖。就算有人知道于吉墓的消息,我也没什么拿得出的东西换啊,总不能花几千贯就买到了吧。” 白毛狐狸嘴里出奇没有腥臭的味道,它张嘴一笑,看上去更加欠揍了。 “于吉当年死的蹊跷,传出好多风言风语,他的墓也成为一个香饽饽。是个人就想进去看看,就跟...你一样。咯咯咯咯~~” 这白毛狐狸的表情口气,实在太欠揍了,李渔强忍着给它一棍子的冲动,问道:“那价格不是很贵?” “贵!怎么不贵,非但很贵,还有许多人乘机卖假消息。本王也狠狠赚了一笔,哈哈哈哈。” 果然人品...哦,是妖品很有问题。 李渔又在它的可信度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它不笑的时候,顶多就是眼神看着欠揍,一旦笑起来,就像是开了群嘲,让人恨不得给它两个大耳巴子。 自古白毛多骚包,眼前这个特别骚。 白毛狐狸笑着说:“我虽然不知道于吉墓在哪,不过我的朋友肯定知道。你可以找他换啊,他要的东西,说值钱多少钱都买不到,说不值钱,一文也不值。” “他要什么?” “他要当今大宋皇后的抹胸和亵裤。”白毛狐狸说完,在梁上打起滚来,笑的前仰后合。 李渔一头黑线,果然是物以类聚,妖以群分,这厮的朋友比它还损。 “这厮当年吹下牛皮,要集齐六朝所有皇后的胸围子和亵裤,刚开始各国不知道,让他屡屡得手。五国皇室颜面丧尽,派人追杀,将他的腿打断了。最后的大宋更是加强了大内禁中的警戒,布下层层机关,让他浑身肋骨断了一半。” 这个人没死,真是本事不小,李渔对这件事更加不感兴趣了。像这种作死的鸟人,离他越远越好,沾上一点关系都后患无穷。 “如今这厮躲了起来,只有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只有我能找到他。” “在鬼市?”李渔问道。 “没错。” 李渔撇着嘴,没好气地说道:“我去哪给他找皇后的亵裤,就算能拿到,也没命拿出皇宫。就算拿出了皇宫,以后面对大宋的追杀,我也活不了几天” “这有什么难的,他们又不堤防你,总是有机会的。”白毛狐狸挤眉弄眼地劝他。 李渔挥了挥手,说道:“算了,阁下还是从哪来到哪去吧,这几天多有得罪,在下也是无心之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行,我朋友的伤你还没有治,我哪也不去。” 李渔摊手道:“不管受伤的是你还是你朋友,我水平有限都没法治,你自己想办法吧。” 白毛狐狸笑道:“不急不急,你会想明白的,在此之前我哪都不去。” 说完之后,白毛狐狸一跃而起,自顾自地在李渔的房顶晒起太阳来。 李渔一屁股蹲在椅子上,哀叹道:“麻烦,太麻烦了...” 与此同时,画舫内,大乔满面羞红,啐了一口,“真是下流,竟然以偷别人的亵裤为乐。”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带,翘着腿趴在床上,开始琢磨起来。 于吉墓... 眼下就有机会进。 不过...去皇宫拿这两个东西,自己女儿身会不会方便一些。 --- 南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 李渔挤在中间排队,周围都是些邻居,不过他认识的不多。 今天必须户主亲自来,有些关系硬的,当然不会在这排队,人家直接就进去,被奉若上宾。 忙完那些人的,才轮得到外面这些排队的,李渔等了半个时辰,排成的长龙一动没动,反倒是后面又多了一截。 在他身后,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笑道:“这位小兄弟,我是鹿儿巷东第三户,你是那一户啊?” “真巧,我也是鹿儿巷的,西边有柳树那个第六户。” “闹鬼那家?” “正是正是。”李渔虽然不想和他闲聊,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中年人谈兴很高,跟谁都自来熟,压低声音道:“那宅子可真不错,就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把那家人的儿子儿媳害惨了。我听你口音不是东京人,是不是被那老头给坑了,买了一间鬼宅。” “不过这次拆迁,你倒是占了便宜了,反正是鬼宅,被拆了也不吃亏。我就惨喽,刚买的宅子,还没装点完呢,一天也没住啊。” “那你确实够惨的...” 中年人终于等到这句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来,低声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在南衙有人,这次分的钱非但不亏,还有赚头。” 他渲染半天气氛,就是为了炫耀,但是李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不禁大为扫兴。 李渔正心思着是不是明天再来,远处飞奔而来十几骑,扬起一串黄尘。 他们到了跟前,下马挨个看着,直到看到李渔。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去皇城司报道么?” 李渔怔了一下,说道:“南衙的手续还没办好。” “呸,我们皇城司的人,来南衙办事,还得排队?”他拽着李渔的手腕,大步往衙门走去。 第四十三章 皇城 皇城司内,是汴梁最嚣张跋扈的一群人。 因为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而且只受皇帝管辖。 他们不管犯了什么事,都只有皇帝能处置他们,而皇帝根本不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算是皇帝真的知道了,八成也会包庇自己的这些亲信。 大宋如今的皇帝赵佶,更是出了名的护短,以至于皇城司的跋扈,也到达了顶点。 李渔享受了一把皇城司的特权,在一群邻居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进了南衙。 “皇城司办事,赶紧让你们的吏目过来。” 开封府衙的公人不敢怠慢,陪着笑脸,很快就办好了拆迁文书。李渔心满意足地看着拆迁的款项,果然皇城司的人,享受的是内部价格。 这些钱,应该可以买一个宅子了,虽然肯定不如鹿儿巷这个。 但是没办法,很多人甚至就是白白被征收,给皇帝建寿山,你要是说不愿意,上来给你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皇城司的番子一路上耳提面命,让他本分守纪,不要到处走动,要按时点卯。 因为走失了妖王,负责驱邪抓妖捉鬼的北斗司人手不够,皇城司从汴梁城里招了一批民间闲散高人,暂时负责保护皇城不受魑魅魍魉的侵扰。 李渔就是其中一员,俗称:临时工。 等到北斗司的人回来,他们就自由了。 而北斗司的人回来之前,若是有人私自走了,在大宋境内将寸步难行。 如今六朝的通牒制度,非常先进,走到哪只要想走官道,就得出示自己的通牒。 李渔第一次进到大宋的皇城内,感觉和汴梁城的巍峨不同,大宋皇城显得有些普通。也许是把所有的财力物力,都用来建造这个城池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汴梁城实在太突出了,显得皇城很一般。 进了三道宫门,两侧都是红墙,每一处都有大量侍卫, 走过一段长庑走廊,出现一个月亮门,进去之后是个大院子。 院子里聚集了大批皇城司番子,以及他们寻来的民间奇人异士。这些人闲散惯了,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三五成群,吹天日地。 李渔随便找了树下坐着,旁边也在乘凉的是一个道士,礼貌性地跟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正襟危坐,不再说话。 看得出来,这道士都是第一次进皇宫,有些紧张。李渔隐隐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如此年轻,就会驱邪捉鬼,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渔一转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胖大和尚,慈眉善目,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 他见李渔是刚到的,从别处缓缓走来,上来就搭讪。 “大师客气了,我不过是被抓来凑数的,算不得真。”李渔深谙低调最重要的道理,摆着手说道。 “哦?敢问施主是...” 李渔笑道:“在下李渔,来自山东济州府巨野县的一个小小方士。” “原来是算命的,失敬失敬。” 李渔很想揪住他的秃头,大声告诉他:方士不是算命的。 额...至少不完全是。 他没好气地转过头去,心中暗道,自己跟秃驴果然犯冲,离他们远点好,免得晦气。 “这位道友,从何处来?” 坐在旁边的道士叹了口气,说道:“贫道包道乙,杭州人,敢问大师?” “贫僧法号如来。” “原来是佛祖法驾光临,失敬失敬。” “包道长不必客气。” 李渔差点呛着,心里暗骂:一群神经病。 “贫道第一次来大宋皇宫,没想到守备如此森严,不愧是大国气象。”包道乙和老和尚聊了起来。 和尚笑的有些猥琐,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皇宫虽然也有守备,但是增设这么多,还是最近的事。” “这是为何?”包道乙来了兴趣,皇家八卦谁都想听。 李渔也竖起了耳朵,暗忖那白毛狐狸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老和尚笑的愈加猥琐,“只因有一个采花贼,放出风声来,要取六朝所有皇后的亵裤。他已经得手五次,就剩咱们大宋了,事关皇家颜面,能不严加提放么。”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这件事太过劲爆了,连紧张到极点的道士包道乙也起了兴趣。 “说起来,还和你有些关系,因为这采花贼也是你们道门中人,姓左名慈。” 包道乙吸了一口气:“原来是他...难怪...难怪如此特立独行。” 李渔眼珠一转,那狐狸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一直没拿着当回事,只当是这狐狸连吹带骗,在传一些小道消息。 这左慈可真够猥琐的,李渔隐约记得,他好像戏弄过曹操,是个玩世不恭的人。 其实左慈和曹家交往很深,曹植就在自己的《辩道论》中,写道: 左慈善修房内之术,差可终命。然自非有志至精,莫能行也。 包道乙和自称如来的老和尚相谈甚欢,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这时候一个将官进来,李渔认得正是去鹿儿巷通知自己的那位。 他手里握着一杆银枪,往地上一顿,大声道:“都安静!” 所有人抬起头望向他,年轻将官朗声道:“以后在宫内,不许大声喧哗,免惊贵人。本司已将你们两人一组分为七组,每天一组值勤,不许进大内禁中,只在此处听候差遣。好了,记号自己的值勤的日子,然后各自散去吧。” 说完之后,有人刷浆,在墙上贴了名单。 李渔凑上前看了一眼,自己和跟前的如来的和尚一组,他还真是报的法号如来。 一个敢叫,一个敢写,李渔暗叫晦气,值勤的时候是三天之后,希望那时候北斗司的人就捉了妖王回来了。 “咦,妖王?” 李渔想到,自己家那个被当做小白鼠的狐狸,不是自称妖王么? 他随即摇了摇头,我一定是疯了,那玩意要是妖王,自己割它十八刀都没暴起伤人? 李渔出了皇宫,一路上若有所思,心事重重。 要是于吉墓中真有离水决...李渔心里一下子痒痒起来。 要不要尝试一下,趁着自己干临时工的便利,去皇宫偷个...亵裤。 第四十四章 合伙 回到鹿儿巷,小金莲正在收拾东西。 她的嘴嘟的好像酱油瓶,刚刚有点家的感觉,又要搬了。 这一次比客栈那次还难过,小金莲在心里,已经把皇帝骂了几万遍了。 见到李渔回来,她也没有显得很高兴,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李渔扔了一个胭脂盒子过来,道:“知道你不开心,送你的。” 小金莲接住之后,打开一看,是上次自己看了很久那个,不禁喜笑颜开。 “谢谢李渔哥哥。” “不客气,叫我李哥就行。” “李哥?好难听...”小金莲俏目以翻,做了个鬼脸,“就叫李渔哥哥。” “哦,对了,那只狐狸不见了。” 李渔看了一眼,白毛狐狸自爆身份,当然不肯再住在鸡笼里,“别管他,那是只小妖。” 小金莲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一听是妖怪,也不害怕,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但是最近也得提前找住处了。 回到房子,李渔往床上一趟,长叹一口气。 “离水决...” 欲望,就像是只小虫,在他心窝乱爬一样,搞的李渔心烦意乱。 要是能搞到离水决,他眼睛一闭,畅想着那份美好。 李渔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低声道:“不就是一条亵裤么!” “你要拿谁的亵裤?”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吓得李渔浑身一激灵,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困酣娇眼,欲开还闭,睡眼朦胧,一副刚刚醒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 李渔气喘吁吁地问道,刚才是真吓了一跳。 “讨债!” 大乔理直气壮地说道。 李渔瞬间没了脾气,这女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一般,竟然赖在自己床上睡了一觉。 看她那夸张的身材,前凸后翘,秀美的面容千娇百媚,关键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也就是自己打不过,不然可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呵呵,相识这么久了,还没请教姐姐芳名。” “我叫乔靓,他们都叫我大乔...” 李渔愕然,“大乔?难道是大小乔?” “小乔是我妹妹,叫乔婉,你知道我们?” 我太知道了,李渔挠了挠头,问道:“大乔姐姐不是应该在东吴么?” “要你管!” 李渔朝后退了一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大宋见到两乔之一。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难怪这么如花似玉,真是名副其实,他笑道:“大乔姐姐乃是天下闻名的美人,以后千万不要在再提什么嫖资一类的,不风雅的下流话。” 大乔眼睛一眯,抿着嘴笑道:“小豌豆,你想赖账?” “什么小豌豆只是那晚一时孟浪,说的胡话,在下乃是济州府巨野县一个贤良方士。” “贤良到要去偷人家的亵裤?”大乔哂笑一声,满脸地看不起人。 李渔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头疼,自己这个院子,还是赶紧拆了吧。 没有一点隐私不说,动不动还来一些千奇百怪的人...还有妖。来偷鸡的妖王,来偷窥的大乔,天知道还有什么鬼东西没有冒出来。 大乔突然冲他眨了眨眼,凑近一些说道:“我帮你偷...那个,你去于吉墓的时候,必须带我一个。” “你还知道些什么?”李渔现在直接一摊手,破罐子破摔了,自己好像光这屁股一样,什么秘密都没有。 “你猜?”大乔就是喜欢看他这幅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的更加开心了,两个雪颊各出现一个梨涡,娇媚迷人。 李渔抚着额头,“我也就是说说罢了,真去干这种龌龊的事,先不说不符合我这个人贤良守正的品德,主要是也很难得手啊。” “你少来,到底去不去?”大乔靠得更近了,李渔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尤其是说话的时候。 原来真的有吐气如兰一说。 “你怎么帮我?”李渔终于还是动摇了,离水决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根本拒绝不了。尤其是品尝过得到厚土决的滋味,李渔更加期待其他几本。 于吉的大名他也听说过,当初江南瘟疫,他一个人治活了几十万人,功力深不可测。 要是不去试一试,只怕从此之后,每个夜晚都睡不好觉了。 大乔笑道:“当今宋主最是附庸风雅,我的名声这么大,去他宫里做客,他根本不会拒绝。” “辛苦姐姐了,原来是想出卖色相...啊,打我做什么?” 大乔掐着腰,啐道:“想什么呢,我就说去教他的宫女舞蹈。” “原来姐姐精通此道,厉害厉害。” 大乔神采风扬,“我和妹妹,是江南最有名的大家,一曲舞罢,可以让枯草逢春,兰庭生香,两个人一起才厉害。” 李渔冷静下来,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说道:“我觉得,不能这么贸然就去,万一我被骗了呢,万一那家伙不在汴梁呢?” “你的意思是先去一趟鬼市?” 李渔现在是彻底明白,自己被监听了,大乔连这个鬼市都知道,说明自己和白毛狐狸说话的时候,她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先去一趟鬼市。” 大乔来汴梁这么久,早就听说过,那个地底的世界。传闻中,那是六朝最神奇,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的可能不是金钱。 买凶、买婢、买奇物、买消息、甚至买身份... 她先前没有想要去的意思,但是今天,却跃跃欲试,心里甚至有点兴奋。 “我们一起去。” 李渔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这女人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有她在,多少安全一点。 李渔走到窗户跟前,大声喊道:“白毛前辈,你还在不在?” “喊什么,我不是一直在么。”房梁上传来白毛狐狸独有的欠揍的声音,李渔笑着道:“还请前辈带路,我们都没有去过鬼市。” 大乔跟着点了点头。 白毛狐狸舔了舔嘴唇,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不知道回忆起以前的什么事来,走路的姿势更拽了,四个爪子各走各的,咯咯一笑: “鬼市太有意思了,我可是那儿的常客了。” 第四十五章 鬼市 “鬼市的入口,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想走最保险的,你们得听我的。” “你不带我们去么?”李渔有些打退堂鼓了,这白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东西。 它自己不去,难道有诈? “你小子是不是傻,我都说了,我是妖王。满世界都在抓我,我去鬼市岂不是自投罗网。那里面的鸟人,肯定趁我虚弱,抓了跟北斗司换钱。” 李渔怀疑地看了它一眼,还是不太相信,这玩意能是33妖王? 你见过偷鸡吃的妖王? 大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李渔,问道:“最保险的是指哪里?” “大相国寺!” 李渔和大乔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大相国寺?” “没错。”白毛狐狸说道:“其他路口,时常不同,而且有可能会有朝廷的人守株待兔,抓捕在逃的钦犯。只有大相国寺,是最安全的。” 说到这儿,白毛看了一眼李渔,笑道:“只不过,你得准备一些钱财。” “多少?”李渔紧张地摸了摸腰里的钱袋子,惴惴不安地问道。 “一百两。” “进去就要一百两?”李渔几乎要跳起来了,“这也太黑心了吧。” 白毛一脸鄙视,舔着爪子嘲笑道:“谁让你小子本事低微,要是有本王的道行,其他入口随便你走。你要是不怕被劫,我还有十条路指给你。” “你敢走么?咯咯咯咯...” 李渔心里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笑道:“不敢不敢,稳一手,就走大相国寺。” 白毛狐狸哂笑一声,“你要是再给一千两,大相国寺还可以派出高僧,一路护行。你要是能拿出一万两,根本不用自己进去,大相国寺会派人到鬼市把你要找的人接出来,坐在禅房沏壶茶慢慢谈。” 李渔咽了口唾沫,干笑道:“不麻烦寺里的大师了,在下喜欢亲力亲为。” “不光是你,穷人都喜欢。”白毛的嘴还是一贯的毒,好在李渔已经习惯了,没打算和它一般见识。 白毛爪子一晃,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地图来,说道:“顺着这张地图走,红点处就是左慈藏身的地方,全天下只有我知道。” 李渔知道这玩意每说两句话,必定吹嘘自己一番,也没放在心上。 大乔来到汴梁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虽然和皇室关系不错,也因此得到了庇护,但是轻易不出来走动。 这一次静极思动,跟着李渔去鬼市,心里直觉新奇刺激,紧张地心砰砰跳,雪玉一般的俏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两个人打了一辆驴车,来到大相国寺山门下,寺里搭的棚子里,坐着一个小沙弥,满脸微笑。 “两位施主,是上香还是还愿?” “我们进鬼市。”李渔微笑着点头道,让自己尽量从容,看起来像个老手。 小沙弥稍显诧异,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那就不是小僧负责做主的事来,请两位施主随我来。” 这大相国寺,还真是业务众多,财源广进,李渔心里酸酸的。 两个人来到一处禅房,不一会出来个年纪稍长的和尚,笑的更加和善,一看待客的功力就比小和尚高很多。 “就是两位要进鬼市?” 李渔笑道:“正是。” “好的,两位请坐,悟明,给两位上茶。” 大乔不耐烦地说道:“喝茶就免了,我们急着去鬼市有点事。” “女菩萨莫要心急,容贫僧向两位介绍一番我们寺内的章程。蔽寺进鬼市,是整个汴梁最安全的,选择我们大相国寺,足见两位施主心思通达,深谋远虑。我们有三种....” 李渔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介绍了,我们不是第一次进,就选第一种一百两的就行。” 和尚一听,脸色顿时一沉,“既然如此,那就不是贫僧负责了,悟清,你来带路。” 不一会出来一个和尚,态度就差了很多,手里拿着一个账本,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给钱。” 李渔从腰里,小心翼翼拿出钱袋子,取了两个元宝,说道:“一百两。” 悟清和尚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秤来,仔细量过之后,先记上账然后把钱收好。 “两位施主,这边请。” 禅房后院,鸟语花香,地上都是磨平的青石板,路边经常有精巧的佛像。 进了一个月亮门,有一间不起眼的厢房,悟清小和尚敲了两下,一个僧人懒洋洋地开门,见到是悟清,选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师兄好。” “这次两个人,选的一百两,带他们进去吧。” 李渔跟着看守房间的和尚,进到房内,只见和尚走到屏风后面,不知道拨动了什么机关,整面墙下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来。 “两位,请,一百两只能待半天,还请尽快出来。” 大乔和李渔对视一眼,并肩进入,只见眼前是个巨大的楼梯,顺着楼梯下去,里面阴风阵阵,伴随着浓浓的水气。 李渔拿出地图,上面的红点自动和自己所在的位置相连,出现一条红线。 每前进一步,红线就缩短一点,李渔故意走偏,红线又重新规划起来,自行找出最近的路线。 大乔看着地图,小声道:“那狐狸还有这种好东西啊,喂,小豌豆,你是怎么认识它的?” “偷鸡被我逮住了。” 大乔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刚想继续问,楼梯已经走到了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出口,走出去之后,豁然开朗。 这里到处都闪着灯火,不知道是什么灯,将地下照的亮如白昼,但是没有丝毫烟火气。 李渔看着巨大的灯柱,里面赫然飞着许多的虫子,如同麻雀大小,屁股后面闪着光。 大乔笑道:“这个我知道,是月光虫。” 鬼市的道路两侧,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竟然和上面的相差无几。 李渔本来以为这里是阴森恐怖,如同地狱一样,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谁知道,一切井然有序,路人甚至会和你微笑示意。大家看上去都很平和,“鬼市”这个名字,似乎带着点偏见。 李渔刚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仔细一看两边的店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头顶。 第四十六章 疯癫 “苦力店”、“精怪店”、“女奴店”、“童男童女店”.... 一个个店铺的名字,清楚直白地显示出自己的货物,大宋明知道都城下有这么一个地方,为什么要放任不管? 李渔心里笼罩着一层阴霾,皱着眉头不再看两边的店铺,一旦静下心来,果然耳朵里时常出现几声惨叫哀嚎。 大乔好像也发现了不对劲,紧紧跟上李渔的步子,一言不发。 两个人走在路上,也没有人来盘问,很快就到了地图上红点处。 这是一间很奇怪的房子,它并没有门,只有几扇窗户。 窗户很小,李渔在外面转了好几圈,都不得其门而入。 “这是什么破房子!”大乔掐着腰,气鼓鼓地说道。 “说归说,别骂街啊。”房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散。 李渔从小窗户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左慈前辈,是左慈前辈么?” “不是!”里面的人大声道:“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前辈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是你的老友叫我们来的。一只白毛狐狸,你还记得么?” “太好了,你们从屋顶进来。” 李渔和大乔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房子,一跃而起,屋顶果然有个...大门。 谁家的房子大门在屋顶? 简直是个奇葩,难怪会有那种癖好... 拉开门,李渔先是伸了一只脚进去,腿上传来一股奇妙的感觉。 “快进来吧。” 李渔咬着牙,跳了进去,却发现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力,漂浮在空中。 大乔也跳了进来,惊呼连连,房们突然关闭,一时间黑漆漆的屋子亮起了橘黄色的光。 这个房子内,所有东西都漂浮在空中,有几个丹炉,还有一块石砖,刻着晦涩的图案。 中间一个老道,头发花白,蓬松杂乱,不修边幅,咧着嘴笑道:“原来是那狐狸让你们来的,太好了,他是让你们来还钱的吧?” “怎么原来他欠前辈很多钱么?” “当然了,那时候他和我打赌,输给了我十万贯!” “赌的什么这么大?” 左慈笑道:“当初我们一块去南疆,路上碰到滚球虫,那是天下最臭的东西。玄狐问我敢不敢吃,吃了他就给我十万贯。” “前辈吃了?” 左慈冷哼一声,一脸得意,道:“我眼皮都没眨一下!” 李渔飘在空中,十分别扭,失重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反倒是大乔伸着手,玩的不亦乐乎。 李渔挠了挠头,“这个白毛倒是没说,不过他告诉晚辈,您知道于吉墓的下落。” 左慈看了他一眼,拍掌笑道:“原来你是罕见的五行灵根,你找于吉墓是要修他的离水决么?” “正是。”李渔激动地说道:“还望前辈不吝告知。” “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李渔干笑两声,说道:“原来前辈的风闻竟然是真的...难道是要大宋皇后的...那个?” 左慈笑道:“没错,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个房子么?” “为什么?” “因为我的腿断了,这样不需要腿,我也可以走路,方便一些。” 李渔调整了一下身子,努力地适应失重,问道:“前辈,您法力高深,是谁把你的腿打断的?” 左慈也不害臊,捻须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当年我发下宏愿,要集齐六朝皇后的亵裤,刚开始一帆风顺,谁知道到了蜀国,先是被黄月英和诸葛亮设计困在锁仙阵内,孙尚香放狗咬人,然后又被赵云追了百十里地,活活打断了我的腿。要不是我的遁术超群,早就被他们打死了。” “曹操倒是大度,听到我的来意,主动送了我一条,然后还要设宴款待我。我见他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就没忍住,在席上戏耍了他一番。谁知道曹操只是在那方面大度,气量还不如刘备,被作弄之后觉得丢了面子,咬牙切齿派人追杀我。我遁术虽快,奈何他麾下有一个夏侯渊,跟条疯狗一样,跑的忒快,打断了我十几根肋骨。” 大乔满脸的幸灾乐祸,小声啐道:“活该。” 李渔也有些无语,问道:“前辈为何这么大的执念,非得集齐六个...不重要的东西。” “你这小辈懂什么,我马上大圆满,平生只差这点执念,是我成仙的唯一阻碍。一旦集齐,配合我的丹药,我必立地成仙。” 真是人以类聚,李渔看着他,一下子觉得白毛狐狸都没那么欠揍了。 左慈飘在空中,比他们都灵活,倏地一下凑到李渔跟前,电光火石之间,摸了摸他的头顶,然后又回到原地。 李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敌人,自己已经没命了。 “你小子天赋不错,学什么五行方术,又不能成仙,可以说毫无前途,不如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我将金丹大道传授与你,咱们师徒改日一道成仙,岂不快哉?” 李渔摆了摆手,心道你厮这疯疯癫癫的,很有可能就是吃丹吃成神经病了。 “也就是说,我们把大宋皇后的...内衣带来,前辈就肯把于吉墓地址相告?” “那当然了。”左慈捏着胡子,说道:“我跟你们认识的那只狐狸不一样,平生最讲信用,你看我说集齐六国皇后亵裤,就是死也要做到,还不值得信任么?” 李渔点头道:“有道理。” 他看了一眼大乔,后者也点了点头,李渔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找到之后再来寻前辈。” “去吧,去吧。”左慈笑的很是猥琐,大乔一刻都不想多待,拽着李渔就出了房子。 失重的感觉瞬间消失,两个人蹲在屋顶,还有点不适应。 坐在房顶,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办?你去还是我去?” 大乔白了他一眼,道:“还是我去吧。” “辛苦姐姐了。”李渔满脸高兴,这件事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搞不好容易掉脑袋。 第四十七章 蛮族 从大相国寺出来,李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次鬼市之行,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先不说那疯疯癫癫的左慈,行事戏谑笑骂,荒唐无稽,竟然道行如此深。 就说鬼市内的种种店铺,以及路上行人的彬彬有礼,只能让他想到一个词:衣冠禽兽。 六朝,诗书礼仪,才子佳人,文人墨客,或许只是裹着一层华丽的外衣。 张老头一直在说的大道,看起来并非无病呻吟... “小豌豆,你想什么呢?”大乔掠了掠发鬓,斜着玉颈道:“你是不是也在怀疑左慈的话,我总觉得这就是一个疯子痴汉而已。” 痴汉是大唐骂人的词,唐宋毗邻,商旅交往频繁,没想到大乔学的还挺快。 “我在想白毛随便打赌就是十万贯,都可以嫖姐姐五次了。” “要死啊你!”大乔捋起罗袖,雪腻的玉臂抬起来,作势要打:“信不信我...咦,那是什么?” 李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汴梁的十字大街上,一队人马缓缓骑马而行。 他们留着难看的金钱鼠尾辫,身材粗壮矮小,胯下的大马足足有中原马匹两倍大,看上去如同巨兽。 汴梁百姓围在街道上,指指点点,调笑围观,就像是在看一群稀奇野兽。 李渔拽着前面一个中年文士,问道:“兄台,这是什么人?” 中年文士摇着扇子,笑道:“此乃北疆蛮族,叫什么...女贞族,想要与我大宋结盟,一道攻辽。你看他们,相貌丑陋,粗鄙不懂礼仪,还在左顾右盼,怕是辽东北疆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城池,着实可悲可笑。” 马背上的蛮族骑士,四顾周围,眼神冷的不像活人。他们的眼睛喜欢眯成一道缝,看上去凶狠异常。 据说女贞只有寥寥几个部落,已经打得疆域辽阔的契丹毫无还手之力。以前大宋和辽时常交战,彼此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次女贞人来结盟,朝廷已经大肆宣传,好像契丹马上就可以被自己所灭一样。 没有人看的起这群女贞蛮子,因为他们的人口太少了,是一个实打实的小族而已。 李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自大的汴梁百姓,如同看猴子一样看着眼前的蛮族,没有丝毫堤防之心。 已经走到连金灭辽了么? 不知道六朝的历史,和原本时空中,会有多少的不同。但是李渔一点都不想看到一场靖康之变,可惜,自己人微言轻。 虽然挂名皇城司,可惜是临时工,连个正经编制都没有。 李渔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大乔中途“呀”了一声,拍着额头道:“我要回画舫了,今天去宫里看看。” “得手之后,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知道啦。”大乔转身就走,背着身子,朝李渔挥了挥手。 李渔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一笑,没想到大乔竟然是个性格如此欢脱的姑娘。 不知道小乔什么样... 鹿儿巷内,即将拆迁,走在路上能轻易分辨出哪一个是鹿儿巷的居民。 凡是愁眉苦脸的都是,这些人不知道在心里骂了狗皇帝多少次了。 有些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搬家,路上满满当当都是马车。 平日里走一刻钟就到家,李渔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才从巷口回到宅子。 推门进去,白毛狐狸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进去鬼市了,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鬼市臭味。” “白毛前辈,你欠别人十万贯,怎么不提前说清楚。”李渔没好气地说道。 “十万贯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白毛一副完全看不起十万贯的样子,好像这比巨款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若不是他偷鸡被抓,李渔都要相信他了。 “唉,今天见是见到左慈了,但是他行事癫狂,不像是个正常人,不知道靠不靠谱。” “你放心吧,他肯定知道于吉墓在那。” “咦,白毛前辈,你头上怎么多了一个包?”李渔幸灾乐祸地问道。 这么欠揍的玩意,被人打了也不稀奇。 白毛瞪了他一眼,不肯说原因,这时候小金莲端着一碗汤进来,捂着嘴笑道:“狐狸前辈在院子里,想吃李渔哥哥种的枯藤,硌掉一颗牙不说,还被一块石头追着打了满头包。” “胡说,明明是势均力敌,要不是本王受伤了,这破石头...” 李渔撇着嘴,没好气地看着他,“那是我老友的遗物,莲儿师傅的衣钵,你都要吃还有没有人性?” “本王又不是人,为何要有人性?”白毛骄傲地挺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李渔懒得和他废话,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枯藤。 还是老样子,干干瘪瘪,没有一丝绿色。它身上,也没有闪着光彩,怎么看都像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枯藤。 李渔也从来没有听张老头说过这个东西,更没有见他用过。张老头也是五行灵根,但是每一个都很弱,所以他虽然一直在修炼,但是威力都很有限。 “唉,什么时候能发芽就好了。” “咯咯咯咯~~”白毛狐狸捂着肚子在院子里打起滚来,笑的前仰后合,“你想让这玩意发芽?哈哈哈哈~~” “前辈,这东西有什么名堂?” 白毛一个骨碌翻身起来,伸着腿道:“你知道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就怕知道后吓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那你还是别说了。”李渔捏着额头,一阵头疼。 本来以为张老头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谁知道张老头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自己的道行不高,但是碰到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白毛乜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弄到手?” 小金莲在跟前,好奇地问道:“弄什么?” “咳咳!”李渔轻咳一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你要在一边,回屋练功去。” 小金莲腰背一垮,垂头丧气地回自己的小楼。 李渔这才说道:“让大乔姐去。” “那个女人傻乎乎的,能办成么?” 李渔也有同感,“她不成我再出手。” “得了吧,你还不如她呢。” 李渔牙根一阵痒,这个白毛怪,属实有些讨人嫌。 第四十八章 明教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 李渔早早起床,穿戴整齐,要去大宋宫城点卯。 他预计自己也就去个一两次,没必要横生枝节,还是提前去的好。 除了宅子,看着幽静的鹿儿巷,李渔长叹一口气。 这地方没了,不知道去哪再找合适的。 东京城人口众多,房舍鳞次,高低宽窄相间,建筑十分密集,可谓寸土寸金。 李渔捏了一个轻身符,直趋御街,到五门并列、巍峨壮丽的宣德楼验明身份,在宫内小院子里坐着,有一个內侍端上一杯茶水。 李渔笑道:“谢谢。” 小内侍伺候人估计是第一次被人道谢,受宠若惊地笑了一声垂着手退了出去。 “算命兄,竟然来的如此之早。”自称如来的大和尚,慢吞吞地进来,见到李渔满面诧异。 他自以为起的够早了,没想到这个人比他还小心。 李渔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算命自己也不是没干过,随便他们怎么叫吧。 他抿了一口茶水,坐在房内眼观鼻、鼻观心,状如老僧入定,打定了主意在这混一天日子,啥也不说啥也不干。 言多必失,在这种地方,多说话可不是好事。 大和尚凑了上来,笑道:“算命兄,你为何不掐指一算,今日我们有没有差事。” “但愿没有...”李渔眼都不睁,轻声说道。 如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刻也坐不住,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 “算命兄,你捉过多少鬼了?” “没见过...” “那你怎么来的?” “不知道...” “你该不会是关系户吧?” “.......” 大和尚把房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无聊地围在李渔跟前,问个不停。 这和尚的声音,就跟苍蝇一样,让李渔心烦意乱。 他眉头皱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涌出,攥住拳头,就要拍向桌子。 突然,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从他脑子里传来,片刻的冷静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自己不是这么易怒的人...大和尚也没有说很过分的话! 一转眼,只见大和尚脸上露着诡异的笑,李渔对着他轻笑一下,合上了眼,两耳不再受大和尚的影响。 “差点着了这秃驴的道。” 李渔心底冷哼一声,这老和尚没存好心,他绝对是有蛊惑人心的法术。 刚才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可怕的,很多人往往不会往深处想,只当自己是一时冲动。 大和尚见他识破了自己,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不再说话。 李渔平心静气,回想着刚才的感觉,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我若是生出心魔,将会是什么样子? 张老道曾经跟自己说过,心魔便是‘障’,不过就是关卡,跨过去便海阔天空,跨之不过,后患无穷。 在黄泥岗时候,自己受那块怪石的影响,就差点生出心魔。 这一次被秃驴算计,感觉上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是贪欲,一个是嗔怒,贪欲那一次更加强烈。 若不是借助枯藤,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抗衡,只怕会沦为一个满脑子贪婪和欲望的怪物。 自己和这秃驴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完全恢复过来的李渔睁开眼,笑道:“大师,还没请教大师从哪里来。” “哦?算命兄真是贵人多忘事,贫僧来自江南。” 李渔眯着眼,笑道:“江南?好地方啊。” “跟汴梁没法比。”大和尚一下子正常起来,李渔手指一捏,一道水气萦绕,笑道:“江南号称水乡,大师可曾见过这般精纯的水气?” 说完之后,他驱使着水气,慢慢靠进和尚。 和尚呵呵一笑,浑身一震,宣了个佛号,冒出片刻金光,所有水气全都蒸腾消散。 李渔不动神色,手中轻轻转动着茶杯,茶水慢慢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水蛇,从地上朝大和尚爬去。 “咦,哪来的一条蛇?”大和尚伸手擒住透明水蛇的七寸,水蛇哗的一声,散为无数细微水珠,瞬间凝聚为发丝一样的冰针,朝着大和尚的眼睛刺去。 “算命兄,好俊的手段,不如跟我去江南,做个朋友可好?”大和尚笑着,冰针打在他的眼睛上,和尚双眼精光一闪,毫发无伤。 李渔用的是攻击性不强的水灵,故意麻痹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他哈哈大笑的时候,两个泥人,瞬间缚住了他的脚腕。 泥人身上几道篆文闪耀闪着奇异的光彩,四肢缠绕着岩浆,散发灼热的气浪。 在大和尚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脚上的时候,房梁上,一个缩小几十倍的木人李渔,只有蚂蚁大小,悄悄从窗户爬到了窗外的树上。 小木人抱着树干,身子慢慢消失,融入到树里。 大和尚脸色凝重起来,忍着灼烧感,凝声道:“这位小兄弟,刚才是我不对,贫僧给你赔个不是。今夜我等有要事在皇宫内做,你只要袖手旁观,便算我们江南明教欠你一个人情。” 李渔感觉到和尚在克制,自己已经用出了最强的厚土决,但是依然无法伤到他。而且大和尚还搬出了明教来威胁自己,这和尚之所以没有暴起伤人,是因为他怕打草惊蛇,难怪他上来就用精神攻击,原来是怕自己误了他事。 若是自己稍微有些掉以轻心,就被他害成傻子了。这么歹毒的心肠,视人命如草芥,不管他今天要干什么,真教他成功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李渔脑子里飞速转动起来,这个时候,若是呼叫皇城司的人,当场揭穿大和尚,只怕来不及,还容易把他惹得狗急跳墙,被他所杀。 若是修成离水决,或许可以一战... “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一向不喜欢惹是生非。” 李渔收起泥人,地面恢复如初,不过他的心里,却更加的警惕起来。 这和尚的话,自己若是信半句,就是死不足惜。而且张老头早就说过,李渔是那种被人打了一巴掌,若是不及时还回去,都会睡不着的人。 更何况,这秃驴差点坏了他的道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像是没事人一样,默契地低头喝茶。 这时候若是有人进来,不会发现半点异样,但是这间房子里的两个人,已经进行了一轮生死相搏。 稍有不慎,就会死的那种。 李渔抿了一口茶,看着大和尚脸色一变,转着杯子笑道:“大师,我在喝解药,你在喝什么?” 第四十九章 巨变 李渔跟吴用学了一招,憋着害人很久了,在客栈时候得到了山鬼的尸体粉末,藏在身上就等这一天。 大和尚也已经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他看着李渔,眼睛慢慢变成赤红色。 李渔面色如常,但是心中也有点发憷,这个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他不是畏惧,也不是愤怒,而是单纯地赤红。一阵若不可见的水雾从他的指尖流出,大和尚整个人的气质徒然一变,片刻之后,他竟然笑了:“好算计,洒家竟然小觑了你。若是你肯入我明教,洒家愿意在明尊面前保你个护法做做。” 李渔没想到这个人正经起来,如此大度,丝毫不在意自己对他下毒,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为了方腊拉拢人才。 在他说出明教的时候,李渔就知道了,这是江南方腊的人。 “江南太远了,在下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李渔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大和尚笑道:“那也无妨,你的心机临变都是上乘,本事虽然低微,但是来日方长。若是你将来想通了,就到江南找我,洒家就是‘宝光如来邓元觉’!” 原来是他... 李渔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危险行为捏了一把汗,宝光如来邓元觉,是方腊麾下的国师,四大元帅之一,和鲁智深打了五十回合不分上下... 鲁智深李渔没有见过,但是杨志已经如此厉害,想来这些人都差不到哪去。 两个人斗法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阵绚烂的烟花。 皇宫中,处处都是打斗的声音,大内侍卫们呼喊着向内宫集结,要保护皇帝。 明教举事在即,竟然要大闹宋国皇城,李渔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邓元觉看了他一眼,笑道:“记住我的话,洒家随时在江南等你。” 说完之后,他祭出一条铮光浑铁禅杖,迈步出去。 “你们两个不要乱动,外面...” 皇城司番子话没说完,被邓元觉一禅杖打飞,整个身子被击出一个大洞。 随后他挥舞禅杖,这次声势更大,一下将整个院墙打碎,石块全部化为齑粉,尘土弥漫,邓元觉胖大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天空中,有人射出九道火箭,化为火球,悬在半空不坠。从九个火球中,发射出无数的火苗,散落在大宋皇宫内。 皇宫中有人凌空而起,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将九个火球一一打灭。侍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看来此人是大宋皇宫的守护人士。 马上就有明教的人,与他厮打在一块。空中飞剑、法宝、剑气、火光....好一场乱战! 李渔这才敢动,冷汗把浑身上下都打湿了。 回想起黄泥岗,李渔擦了一下额头,“这才是造反的亡命之徒,凶威滔天,悍不畏死,和他们一比,黄泥岗所谓的七星,简直就是蟊贼...” 皇宫内大乱,联想起前段时间,北斗司突然走失了妖王。 这一切似乎都连了起来,有人蓄谋已久,大闹东京。 李渔心中一动,皇宫乱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经过刚才的斗法,他对于离水决越来越渴望了,这个世界强者太多,不能总是混日子吧。 一次两次甚至三次,都可以运气好,但是稍微不好一次,可就没机会了。 他一咬牙,纵身而起,顺着窗户出来,悄然潜入了大宋的禁宫枢要。 这场大乱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平日里守备森严的后宫,侍卫们都抽调去保护皇帝了,在树上静静地匿伏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李渔才抓住两支禁军巡戈队伍离开的刹那机会,遁入禁宫深处。 皇宫大内不同于普通的豪门大户,一处处巍峨的宫殿,飞檐斗角,看上去都很相似,想从中找出皇后的所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渔不知道明教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反正一大批侍卫,呼喊着源源不断前往皇帝寝宫支援,可想而知他们的目标就是当今的天子赵佶。 他稍微一顿,眼珠一转,从树上掬出木灵来,随手一抹制成一个木头面具,戴在脸上。 这张面具包住了整张脸,无眉无口,眼际是两道细眶,鼻尖处也只露出两个小孔。 李渔耐心等待,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跑了出来,躲在大树下,一边恨恨地咒骂:“让我去探查消息,不就是要我的命!爷们偏偏不去,在这树下躲一躲,等着刺客们出去了,回去胡说一气。” 李渔忍不住一笑,这小太监还挺机智,估计是后宫有人要让他去看看皇帝的安危。 他慢慢下来,伸手捂住小太监的口鼻,沉声道:“皇后的寝宫怎么走,你只有一次机会,说错了就会死。” 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说不出话来,李渔稍微放了点缝,小太监喘匀实了,颤巍巍地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就是皇后的寝宫。” 李渔一掌将他拍晕,笑道:“你要是不受点伤,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治罪,让我帮帮你好了。” 他伸手一凌空划,在小太监身上出现几道看上去很严重,但是没有损害身体内脏的皮肉伤。 顺着小太监所指的路,李渔用土遁,慢慢来到一处宫殿。 两个泥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李渔自己跃身来到树上,控制着泥人向里。 顺着泥人的目光,只见宫殿上写着“坤宁宫”三个大字,李渔心中一喜,确实是皇后的寝宫。 宫里空荡荡的,大部分的宫女太监们,簇拥着皇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几个,聚在一块,瑟瑟发抖。 泥人终于摸到了皇后的凤榻,李渔靠近了一点,纵身跃入。 一个杏黄色的床帘,罩在凤榻上,李渔心道这周围肯定有柜子,拿了胸围亵裤,自己马上逃命。 突然,床上传来一声略带稚嫩的刚刚睡醒的娇憨呻吟...李渔吓了一跳,但此时欲逃,已是不及,只好躲入帏幔之后,贴壁立着。 床帘被人打开,露出一个少女的脸庞来,刚刚睡醒的她发丝沾在鬓角,脸上带着潮红,生得唇红齿白柳嫩花娇。 “来人呐,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