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听说，鹤望兰那个鸟人终于要对咱们裴哥动手了！”
午休时分，戚羽兴致勃勃地八卦。
一个是校霸，一个是校草，这个劲爆的消息很快捉住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这个点儿，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班级里寥寥几个人，聊什么都可的氛围。
戚羽人来疯，对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愈发来劲儿：“好像是因为外校的几个校霸大佬开会的时候，当着鹤望兰的面说咱裴哥才是城南的\'帝皇\'，那个鸟人就放言要把咱裴哥打一顿，再拖去阉了！什么帝皇，让他当太监去！”
“啧啧，这么凶残的吗？”
“不是啊，裴神又没招他惹他，是别人给他瞎取外号，他还要挨打，不至于的吧？”
“你懂个屁。那是Alpha的面子问题！面子！裴哥虽然不挑事儿，但你想，其他校霸只认裴哥，鹤望兰这个校霸岂不是当的没有排面！”
“那班长会不会真被阉了？”有个omega有点害怕地问。
鹤望兰那帮子人打起架来挺凶的，据说在初中还差点弄成人命来，他对班长同志的小弟弟心有戚戚。
话音刚落，窗门一暗。
几道阴影不紧不慢地自走廊一面扫过，是裴衍带着他那一帮人从外头进来。
刚步入成年期的Alpha，一米八五的个子，脸上神情淡淡的，甚至还在跟几个朋友闲聊。
虽然藏起爪牙，收敛声音，举止彬彬有礼，戴上克制儒雅的面具，也藏不住身为Alpha天生的侵略感。
一眼望去，就知道不好惹。
众人互相传递着眼色：班长的小弟弟，应该很安全。
而且，据说还蛮大的。
正主来了，再背后八卦人家不太好，话题很快就跳到其他地方去了。
戚羽从坐着的桌子上下来，规规矩矩坐好，低声问：“诶，你们说，Omega的信息素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啊？”
作为一个Beta，他一直很好奇。
“哦，看上哪个Omega了？”
“我就是天天听他们说这味儿那味儿的，好奇呗。这些味道真的存在吗？Alpha和Omega真的闻得到吗？有那么玄乎？”戚羽摸了摸下巴。
“呵呵。”一直在旁看书的男生少年老成地笑了笑。
刚才那场八卦，在座的只有他没参与。
他从头到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一本课外读物，专心致志，高高挂起。
没有好好打理的头发长长了，从侧面只露出一枚小尖下巴。
此时，他低笑一声，打开自己的保温杯，慢悠悠呷了一口，眼睛依旧没从书里拔/出来。
他难得主动发声，戚羽忙不迭给他递话：“洛神有什么指教？”
洛行云抬头，语重心长道：“狗的鼻子比你灵光1000万倍，可以分辨出2-10万种不同的味道……”
右侧传来啪地一声响，李遇猛地合上了桌板：“你骂谁是狗呢？”
洛行云脖子一僵，回头，第一时间没对上开腔的李遇，反而对上了沉默的裴衍。
高大英俊的Alpha很随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似没什么情绪，眉眼却眯了起来，嘴角略下压，幽邃的眼里流窜过一丝危险的不悦。
一旁的李遇更是咬着虎牙凶得要命。
洛行云僵着脖子扭了回来，磕磕绊绊继续往下讲：“……鹰的视力能达到36公里，可以在20000米高空高亮标记猎物的行踪……你只能用三原色视锥细胞感知色彩，皮皮虾能用16种，色域覆盖紫外线和全部可见光……总之，你能感知到的世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现实，不但是气味，你连很多颜色都看不到。”
“原来是这样啊……”戚羽胆战心惊地捧哏，随后对着李遇和裴衍的方向谄媚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普通学术交流，没有那个意思！”
李遇切了一声，骂了句“狗逼”，转了回去。
裴衍的眼神在洛行云身上停了停。洛行云说完了，就僵着脖子凑进书里，尽量压低存在感，仿佛自己不存在。
洛行云这一波男生，全都是Beta，成绩一般般，体育也不好，存在感很低，班里的边缘人物。
因为个子高剩在最后排，平时连个说话的女生都没有，自闭团体，随处可见的路人甲。
胆小怕事，遇到一点点冲突就又怂又苟。
原先夸夸其谈的Beta此时像鸵鸟一样躲了起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耳朵，只露出了一点耳朵尖。
白净的耳朵尖，微微一点粉。
裴衍的目光在上头打了个转，淡然收回。
感觉到Alpha宛如实质的目光挪开，洛行云心里暗自骂了句操。
老子偶尔装个逼，就被你们给吓回来了。
以后再也不装逼了。
￥
晚上下学，被Alpha挤兑的阴影差不多已经散了，几个大老Beta自得其乐地结伴走到校门口。
洛行云告别自闭团体，骑上了他心爱的吉安特女士自行车。速度是15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今晚要去城郊给富家子弟上补习课，一晚上三百块，发财！
在食堂省点吃，他能吃上一个月。
“再炒瓶辣油。”洛行云暗自盘算着，美得飞起来。
他得回家换身衣服，绕道学校后门走。
经过一条偏僻巷弄时，突然听见拳拳到肉的声音。
眼一瞥，惨烈的斗殴尽收眼底。
一地伏地呻/吟的残兵败将之上，校霸鹤望兰跟他们班长裴衍，正打成一团。
吉安特女式自行车的轮辐慢了下来，长腿点地，中午的八卦之音涌上脑海。
“……鹤望兰那个鸟人终于要对咱们班长动手了！”
“好像是因为外校的几个校霸大佬开会的时候，当着鹤望兰的面说咱裴哥才是城南的’帝皇’，那个鸟人就放言要把咱裴哥打一顿，再拖去阉了！什么帝皇，让他当太监去！”
“不至于的吧。”洛行云想。
不过他还是从车上下来，把车靠在墙边，背贴着墙，很隐蔽地偷偷探了一眼。
正瞧见校霸结结实实一拳打在裴衍腹上，恐怖的声音。
洛行云吓得把头缩了回来，果断摸出电话要报警。
小巷里传来痛苦的喘息，随即，弹簧/刀锃地弹出。
洛行云听见鹤望兰那蜂蜜般甜蜜惑人的声音：“校草大人，听说您是咱们城南的‘帝皇’，您是吗？”
“大清亡于1912年。”低沉清冽的声音，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虽然处于虚弱的下风，依旧淡然自若，“我是学生会主席。”
“您学习确实不错，不过别的方面也没看出有什么了不起啊，怎么人气这么高呢？”
“怎么，你看上的Omega又是我粉丝？”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鹤望兰的痛点，他嗤笑一声：“校草大人，您这东西反正不用，不如剁了，也省得一天到晚祸害这些个痴男怨女，您说呢？”
“那就一起。”裴衍丝毫不显紧张，游刃有余地挑衅，“痴男怨女都看不上你，你闲着也是闲着……”
洛行云一听就停止了拨打110的行为。
坏菜了，来不及。等警察来，他们班长都头七了。
果然，裴衍话音未落就被掐住了尾音，鹤望兰冷笑：“哟，还有闲情雅致管我的事？”
洛行云吸了口气，不再犹豫，拉开了校服拉链。
已是深秋，他里面套了件高领针织衫，蓝色的，薄而有弹性。
那领子相当大。平日里，他记得了，好好卷个两三卷；不记得了，堆在脖子上，胡乱一团，作堆堆领。
此时，他就记起了这条好领子。
两手一抻，彻底提上，好领子不负众望地把他整个头都给包了起来。
他再把校服穿好，整就是一个没有头的状态。
更准确的讲，是校服衣领里探出一条奇长、奇宽的蓝色脖子，隐隐凸出五官，上面没有头。
洛行云以这副鬼样子跳出去的时候，不光纵横城南的校霸大佬惊了，他们班班长也眯起了眼睛。
那针织衫虽然薄，但鼻子脸蒙在里面，还是不太透气。
洛行云闷得慌，决定速战速决。
他就着无数针孔中艰难得到的视野，抡起地上的一根撬棍，上去就给了鹤望兰一闷棍子。
鹤望兰能把裴衍打成这样，自己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光天化日来了个无头怪，已经被重重一下抽在背上，下意识松开了对裴衍的限制。
裴衍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拳头抡了过去。
Alpha的拳头又暴力又血腥。
胜负已成定局。
巷口光影一闪，重新变亮。裴衍抬头，眼前空无一人。
那个行侠仗义的蓝脖子无头怪，消失了。
裴衍扶着墙壁往外走。
外头撬棍落地，当啷一声响。
他忍着剧痛，加快了脚步。
当他钻出巷子时，眼前是下班的人流，车流。
地上一截空落落的撬棍，滴溜溜地滚着，滚到他脚下，停了。
天边暗金勾勒层云，光芒万丈。
￥
洛行云骑到了最近的公共厕所，双手拉住衣领，飞快地剥掉了那件高领针织衫。
少年清瘦，脊柱清晰，白色后肋恍如机械管道，一根一根整齐排列在光裸脊背上，恍如某种完美的造物。
他动作飞快，把脱下来的针织衫塞进书包。
这件衣服，以后不能再穿。
他又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摸过的东西仅有那根撬棍，用校服衣袖垫了下，没留指纹。
他垂眸看了眼袖子上的铁锈，掸了掸，回去就洗了，不留证据。
这样一来，谁也猜不到他是哪个。
洛行云把校服拉链拉到颔下，空壳套着校服出来，顶着寒风一脚踢开脚撑。
鹤望兰不是什么好人，戚羽被他揍进过医院，哥几个想报仇，想了很多年了。
至于裴衍……没多接触，但没看他向谁动过手，也从不讲脏话。大户人家的公子，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这个分寸。
洛行云就趁这个机会拔刀相助，伙同裴衍，暗搓搓阴鹤望兰一波。
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干的。
鹤望兰的仇他吃不消，裴衍那里，他也不想多接触。
眉目平淡、不显山不露水的Beta慢悠悠跨上了自己的吉安特女士自行车，汇入了下班的人潮。
平平淡淡便是真。
第 2 章
2、你身上的香水味
回家吃了顿饭，换了身衣，骑到城郊某高档别墅区。
开门的是阿姨。
洛行云说明来意，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最后，指了指楼上：“少爷在左边第二个房间。”
洛行云已经从孩子的小爹那里听说了，这孩子不太好惹。
不过他就是来个补习的，问题不大。
洛行云换上拖鞋，上楼敲门，里头传来一声滚。
洛行云不滚。
他已经收了三百块钱，他就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得熬到两个小时、上完一堂课后再滚。
小洛绝不退钱！
他握住门把手，充耳不闻地推开：“同学你好，我是你的补习老师……”
接下去的话哽住了。
昏灯下，城南校霸、刚被他阴了一闷棍的鹤望兰，正坐在地上，处理血糊淋剌的伤口，看他的眼神像一条冷酷的红毒蛇。
洛行云无比想穿越回三秒钟之前，重金求一个没有开过门的自己。
他跟鹤望兰对视了几秒钟，挤出一个温和儒雅的笑容：“好的，您忙，我先滚。”
说着便和来时一样，行云流水地把门缝合上，阻隔了掠食者的视线。
冷汗刹那间从背后每个毛孔钻出来。
洛行云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什么运气……
大难不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里头传出喑哑的声音：“滚进来。”
洛行云想跑，但是仔细一权衡，不敢。
他这次可没戴头套，名字什么的，鹤望兰他小爹也知道。
酝酿了几秒钟，他重又推开了门，脸上堆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同学，你叫我？”殷殷勤勤，狗狗腿腿。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血糊淋剌的大场面，只是对着叫唤家奴的小少爷。
鹤望兰浅色的瞳仁里聚起兴味，慵懒拍了拍沙发：“来，坐。”
“诶，好。”洛行云提着书包，乖巧坐到他拍的位置，一分不差，一分不少。两腿并得紧紧的，发着抖，突出一个知识分子的胆小与扭捏。
鹤望兰被裴衍阴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伤口，心情正不好呢，凑上来个家庭老师供他发泄，聊胜于无。
“你很怕？”开始猫玩耗子。
洛行云扯动嘴角，一个没多好看的笑。
“知道我是谁吗？”
洛行云抬了下眼睛就立刻低头敛目，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求你了。
“是吗？”鹤望兰坐在地上，整个人随意地往他腿上一歇，右手肘搭上了他的大腿，下往上地瞅他的脸，“老师看上去挺年轻的呀，听口音本地人？哪儿上的学？”
Alpha的面孔深邃立体，漂亮到放肆，一双桃花眼聚着光，饶有兴味地在他脸上、身上打转。
意思很明显——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我？
洛行云努力表现得又愣又傻又害怕，小声嘟囔：“我念大学了。”顾左右而言他，“同学，你这个伤，不用去医院的吗？”
“懒得去啊。”鹤望兰呵呵一笑 ，掏出一支烟咬着，点火。“老师帮我？”
洛行云没敢拒绝，苦哈哈地顺过茶几上的酒精棉。
Alpha摊在地上，愈发松散。
长手搁在他背后，彻底展示出精壮的上半身，以及上头的伤疤。
红毒蛇般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似笑非笑。
洛行云顶着那股被肉食动物盯上的压力，单膝跪了下来，尽量离他的手远一点，飞快检查一遍他的身体。
打得那么凶，竟然只是多了几块淤青。看他那吞云吐雾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严重内伤。Alpha这是铜皮铁骨啊……
洛行云仔细把擦伤破皮的地方用酒精消了毒，挤上消炎药，贴上纱布，下意识避开蔓延进松散居家裤里头的深刻人鱼线。
鹤望兰眯了下眼睛，毫无廉耻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怀里。
五指朝下，扣在他腿上。
洛行云额上渗出细汗，听见自己心跳骤然飙升，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地帮他把这些伤口也处理了。
血污被轻柔擦拭，伤口上了药，最后仔细包扎好绷带。
鹤望兰收手，转了转手腕，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细小的暂时性餍足：“谢谢老师。”
“不客气不客气。”洛行云抬手挠头，突出一个知识分子的憨厚良善。
手还没放下，鹤望兰突然揪住他的领子，往前一拉。
洛行云失去了平衡，朝他倒去，下意识撑地，把脖子抻得开开的，仿佛被他碰一下就要死了。
“老师身上什么味儿啊？”两个人凑得极近，鹤望兰却还嫌不够似的，鼻翼翕动，凑上去闻了闻他的脖颈。
刹那间——
“狗的鼻子比你灵光1000万倍，可以分辨出2-10万种不同的味道……”
“Alpha也可以。”
脑袋里一旦闪过这个念头，洛行云眼眸一暗。
他忘记了这一点。
也许他所有的伪装，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戳穿了。
坏菜。
他不是裴衍，明年今天他坟头草高两米了。
洛行云起了警惕，神情便淡了下来，卑微讨好的模样消失，眼眸一低，凝视着拎着他衣领的鹤望兰。
浑身都绷紧了，随时准备暴起自卫。
奇怪的是，鹤望兰只是饶有兴味地捧着他，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洛行云突然想到另一层：“……我来之前，喷过香水。”
也许鹤望兰只是闻到了这个。
鹤望兰果然调笑着报起了香调：“粉红胡椒，乳香，檀香，雪松，琥珀，乌木……”报到结尾，缠着白绷带的五指按住了洛行云的后颈，轻轻一摁，“老师是Beta？你不适合这种味道。”
辛辣，侵略性强，烟火气太重。
“随便喷的。”洛行云收敛眼神。
鹤望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放开了他，转身跪趴在沙发上，露出后背。
“老师，我背上……还有一处伤。”他侧压着脸，从沙发上露出一只满怀恶意的眼睛，“老师帮我处理下？”
那是一处长长的淤青。
外边是白黄的，而后黛青，中心鲜红似血。
像是被鞭子抽过。
他身上所有的伤都不及这道，像是鞭子落在洛行云眼里，震得他头皮发麻。
他知道……他不知道……他故意……他不是故意……
洛行云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泵出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脑海里充满了摇摆不定的揣测，昏灯下密闭的房间连呼吸都紧凑。
可是，从表面上看，这贸然闯入龙潭虎穴的少年，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那一瞬间，白到透明的太阳穴下，青色的血管微微一突。
他带着恬静的微笑，对上那只充满恶意地眼睛，轻缓平常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取了药油，放在手里温热，双掌贴上了Alpha的后背。
“老师，我好疼。”鹤望兰的头发也长。有一绺蔓延到了嘴角，被那薄唇轻轻抿着，撒着娇，似笑非笑。
“你忍忍。”手势又温柔了一些。
Alpha转过头去。手底下肌肉结实的脊背松散了，光滑平坦地蕴在昏灯下，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哼。
过了十分钟，洛行云收手，抽了一张纸巾：“可以了。”
他懂一些推拿，知道鹤望兰没什么事。他抽的鹤望兰，他负责处理一下后事。要是鹤望兰……真的认出他，可以轻点揍。
“老师真厉害，我都不疼了。”鹤望兰起来，冲他嫣然一笑，“下次来继续。”
洛行云没应。
下次来才有鬼。
鹤望兰光裸着上身，慵懒地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四四方方，开口系着黑色蝴蝶结，上头镶着一粒滚圆的白珍珠。瓶子很秀珍，只有尾指那么大，躺在Alpha宽大的手心里，更显迷你。
“这个送给老师。”鹤望兰呈到洛行云跟前，声音放低，放轻，原本就甜如蜜糖的声线听上去竟然无比缱绻。
“这是什么？”
“香水。”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剥皮蚀骨的眼神在洛行云身上一寸一寸掠过，“刚才那个，不适合你。”
“……”
“谢谢啊，”洛行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过我不收礼。”
鹤望兰没有理会他的拒绝，拔开瓶盖，悬至洛行云头顶，食指一叩瓶底，透明的香水一滴，一滴，落在Beta的发上。
香水迅速渗入偏黄干枯的发丛，沾湿了一绺，顺着他的头皮往下流，一直流到后颈，流入那截清瘦、纤细的骨椎。
如果是Omega，就会是腺体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俨的甜香，像是一整个花园在盛夏午夜绽放。
洛行云闭上了眼睛。
鹤望兰倾身，在他颈边深深一闻，又缓缓吐出热气。
妖冶的眼角勾他：“你很甜。”
“……”
这个发展方向让洛行云始料未及，他有些无奈地嘴角一抽：“你作业做完了没？”
鹤望兰笑：“老师，我想做点别的。”
洛行云退到沙发上，把书包放上膝盖，取出了纸笔教科书：“我来这里给你补课。”
鹤望兰瞬间黑脸：“我不爱听。”
“那你把你的考卷给我。”
鹤望兰败了兴致：“自己找。”说罢上床，拿出手机打游戏。
洛行云从他房间里搜出为数不多的试卷、作业本，摆在茶几上，一张一张看过来。
鹤望兰自己都没有这么认真看过自己的试卷，每个老师都对对他头痛不已，说他无可救药。
“怎么样？”鹤望兰调侃他。
“嗯。”洛行云没说什么。
分析鹤望兰很难。他天性散漫不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考试题都是看顺眼了做两道，没心情全给他空在那里，要搞清楚他哪些真不会，哪些懒得做，花了点时间。
本着多退少补的原则，洛行云把他没学好的知识点罗列下来，草了个大纲，标注了在课本第几页、各挑了几道例题，给他全写好。
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裤扮大人的少年，虽然身材已经差不多长全，其实还是有点撑不起来。
只不过他神情平淡、蹙眉下笔的模样，确实有那么点人民教师的意思。
鹤望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不狗腿献媚的时候，清隽的书卷气就出来了，无端让人宁静。
目光最后停落在骨肉亭匀的手指上——按摩的手法也好。
￥
等洛行云忙完，两个小时已经过去。
他把清清楚楚的大纲摆在鹤望兰桌子上：“你就按着这个学。”
说完又怂又狗地冲他笑笑，小幅度欠身：“我先走了。”
鹤望兰挑高唇角，又痞又坏：“老师再见。”
“再见，再见！”他还挺热情。
出了鹤家，洛行云就赶紧给鹤家小爹发微信：不好意思，我爸病了，我得赶回老家照顾他，以后不来了。
反正这堂课已经钱货两清，他也不管对面怎么想，回家洗了个澡洗掉一身甜烂花香，赶紧睡觉。
身体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鹤望兰是真滴吓人。
不过看他的后续表现，洛行云倾向于他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阴了他一闷棍的带恶人。
￥
第二天，洛行云哈欠连天地捧着保温杯，去饮水机边泡茶。
一会儿是英语早自习。要是语文，他还能补觉，可惜他英语太差，愿意用十年睡眠换听懂一次几点几分。
正弯腰灌着滚水，教室里嗡嗡嗡的交谈声音突然小了。
这是哪个Alpha进门了，洛行云懒懒地想。
“班长好！”
“早！！！”
“班长早啊~”
“裴哥！”
众人此起彼伏的招呼声解答了他的疑问。
洛行云没有反应，依旧弓着腰泡茶。
他在班里很少跟陌生人说话，自闭症十级，只跟同样的自闭团伙交流。
他跟班长不熟，何况他在干别的事，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是很自然的事。
经过昨晚那通吓，他不想再沾这些Alpha的事。
Alpha真滴可怕！
余光中，一双笔直的长腿走到他身边，停下。
明明是静止的姿态，却释放出等候回应的感觉。
洛行云愕然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幽邃的眼里。
瑞凤眼，线条流畅，眼尾又深又长，秀气。
清贵的少年低垂着眉眼，对着角落里无人在意的Beta，淡然问候：“早。”
洛行云活像是见了鬼。
不过他在班上是很腼腆的，闻言只是点点头，露出安详的微笑，活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祖父。
裴衍眸光内敛，没什么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稀松平常往自己的位置上去。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你身上什么味道？”
洛行云这下是真见了鬼，迟疑地把袖子举起来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Alpha眼眸转深：“很甜。”
洛行云：“……？”
第 3 章
3、你的人？
洛行云回到位置上，点了点前排霍思明的肩膀：“老霍。”
霍思明转过头来：“啥事儿？”
洛行云压低声儿道：“你平常闻得到我的味道吗？”
霍思明是个Alpha，性格火爆又傲娇，白他一眼：“你当你是Omega？”
“怎么地，我们Beta还不能拥有自己的体香了？你这是性别歧视！”戚羽闻讯赶来抬杠。
“你们的体香就是一股汗臭，狗都不带理的。”霍思明发出了hei tui的声音。
“哼，那也是铁骨铮铮的男人香~”戚羽自恋地抬了抬瘦弱的胳膊，宝宝贝贝地瞅了瞅自己的腋窝。
“呵呵。”Beta不要脸的自卖自夸惊动了过道对面的李遇。
李遇是裴衍的死党，见他往这边看来，洛行云不敢再问，低头看单词。
“你今天是不是洒香水了？”霍思明逮着他不放。
大家都是单身狗，不带洒香水的，戚羽的八卦之魂瞬间有了指向，大胆猜测：“洛神，跟哪家花姑娘约会滴干活？”
是伙同校草把校霸给打了滴干活，洛行云心想着，默默把英语书立了起来。
霍思明掰下了他的书：“不是吧，真有啊？！谁？薇薇？”
戚羽眼中放光：“洛神，牛逼啊！”
在这个同时拥有Alpha和Beta的学校里，异性的选择倾向很明显，连普通女生大多都折服于Alpha出众的身体素质，和天生自带的雄性魅力，谈恋爱B事没有。
不过戚羽默认洛神狗狗祟祟找到了女朋友。
他清楚洛神的实力，洛神不是一般的Beta！洛神暗搓搓借着上奥数物理班的由头，跟1班那个年级前三的学霸眉来眼去很久了！
正巧微信响了，贴着腿颤。
洛行云掏出来一看，是新朋友申请。
申请理由简单粗暴：背疼
透字而出的欠。
洛行云恍若无事发生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假装自己拥有一双没有看过此条申请的眼睛。
说实话，他也疼，胃疼，有人管他了吗？
霍思明看他这狗狗祟祟的样子，越发深信不疑，紧张中透着一股嫉妒：“真的假的啊，动手挺快啊你。”他这Alpha都打单身呢，凭什么洛行云这老狗B有女朋友？
洛行云十分不习惯以自己为中心展开的八卦，忙道：“班长来了。”
裴衍检查完卫生自前门进来，霍思明和戚羽赶忙缩回了各自的位置。
过了会儿，戚羽小声问：“咱们为什么要躲？”他们除了聚众八卦洛神的女朋友，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吗？
隔壁裴衍拉开椅子落座，戚羽又赶忙低头假装看书。
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Alpha的威压就是这么酷烈。
￥
这天有体育课，裴衍一早带着人下去打篮球了。
几个大老Beta围在桌子边，商量体育课玩什么。
洛行云：“下围棋吧。”鹤望兰家忒远，他昨天自行车来去将近30公里，累的够呛。
“你再这么下去都快变王八了。”霍思明数落他，从课桌里拿出一副羽毛球拍，“动一动动一动！一点朝气都没有，我看你就像看见我祖宗。”
“我不想打。”戚羽平衡性不好，对这种要跑跑跳跳的运动天生抗拒，“要不咱打乒乓球？”
洛行云左右衡量了一下，站了乒乓球，这个运动量相对于羽毛球来说小点儿。
对于洛行云来说，生命在于不动，能不动就不动，动了就要多吃饭，费钱。
霍思明一人难敌两个祖宗，又拉了头大身子小的张亮，一个Alpha和三个大老Beta抱团滚去体育楼。
作为边缘自闭男生团体，他们跟体育好的那批人没什么交情——不然也不会自闭。
足球、篮球这些集体活动，他们不擅长，去了也是扯后腿，久而久之就不参与了，只能捡些单双人活动玩玩。
上学期，四个人还跟女生一起去学了健美操，戚羽出的主意，说是能跟女生打成一片。
结果不但没跟女生打成一片，还沦为了笑柄，每节课都有人进来拍照。
要不是脸皮厚，紧抱团，互相之间可以取笑+心理疏导，简直分分钟想自杀。
经过操场的时候，洛行云瞥见裴衍摸着球站在寒风里。
单薄的衬衫，风一吹勾勒出消瘦却绝不单薄的躯体。
他手上戴着一截黑色护腕，神情淡淡地跟听对面的鹤望兰说话，明明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一眼望去，就是刻骨的冷峻。
“又对上了啊……”洛行云想。
昨天才打过一回，今天又要打。
怎么就没打住院呢真是……这群不省心的Alpha。
￥
“昨天没决出胜负，咱们再来一场？”鹤望兰指尖转着球，冲裴衍挑衅。
裴衍身边的李遇一扬下巴：“我怎么记得，你昨天是爬着出去的？”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今早都在传，校霸领着一群人把校草堵在弄堂里，结果被他一个人全都给收拾了，颜面尽扫。
“裴老狗又不是单打独斗。”鹤望兰漂亮的眼尾阴毒地一扫，确定他们一个都笑不出来以后，视线重新落在裴衍身上，“而且……还会躲在背后阴人呢。”
相较于李遇满脸“裴哥你在外面有人了”的惊讶，其他人或多或少重新打量起了裴衍。大家心目中，裴衍不是这种人。
然而那一贯以来的优等生，竟吃了这倒打一耙，平淡地嘲讽了回去：“战略性包围。”
“昨天谁跟着你去了？”关于那场惨烈的巷战，过后裴衍只随便提了一句，沈书意也好奇。没有跟裴哥一起包围鹤望兰，太可惜了。
“自己人。”裴衍站在人群中央，漆黑幽邃的眼睛投向远处，几个Beta正从绿色铁丝网外头经过，其中有颗营养不良的黄毛，微微驼着背，走得像个爹。
鹤望兰跟着他朝外掠了一眼，不太满意他的漫不经心：“我还没死呢，好端端站在这里——裴衍，你怎么这么没用？”
换做是他，明年今天该给裴衍上坟了。
“你活着挺好。”裴衍的话里听不出情绪，“闲着无聊，可以找点乐子。”
鹤望兰把球一收，随意丢给裴衍：“这么无聊，比一场？”
裴衍沉默接下。
两人各自回头挑人。
阴阴的天，太阳钻进乌云里，勾勒惨白的云边，操场上的风愈发烈了。
￥
“鹤望兰又要跟咱班长斗球！”
“走走走快去康康快去康康！”
“校草和校霸你喜欢哪个？”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言？我当然是两个都要！”
“我也可以忍受我的床上同时有他们两个。”
“醒醒，你他妈是个男的！！！！”
……
体育楼一层，乒乓球桌瞬间空了，只留下洛行云四人。
戚羽是为看热闹而生的，心里痒痒：“咱们不去？”
隔壁桌的霍思明和张亮顾自推球，对面的洛行云不动如山。
戚羽受不了了：“不是啊，咱也太自闭了，这种大事儿都不去观摩一下？咱们还称得上是光荣的城南学子吗？上回校霸和咱们校草在运动会上打球，可是连十七中的女生都来看了！”
霍思明：“看尼玛看！”
同样都是Alpha，霍思明混的这么自闭，看到那些球场上光芒万丈的Alpha就眼睛疼。
戚羽被他吼了回来，委屈地撇撇嘴，继续跟对面的洛行云没有激情地推球。
洛行云原本觉得，打乒乓节省体力，结果戚羽这个逼心不在焉，动不动把球打出去。
他背后就是厕所，那乒乓球蹦跶着进了男厕，洛行云任劳任怨跟进去捡球。
刚蹲到洗脸台盆下，就听见隔间里有人走了出来。
随即一声大喜过望的问候：“老师？”
洛行云一僵，从镜子里看到背后开心得仿佛过大年的鹤望兰。
瞎猫碰上死耗子，喜事！
“伯父安好啊？”Alpha双手环胸，眼里涌动起纯粹、戏谑的恶意。
“……”洛行云觉得自己应该去哪里拜拜，最近是不是招惹什么脏东西了。
他因为打球热，脱了外套，鹤望兰伸手，揪住一小片衬衫衣料，左右翻看：“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啊。老师，您转学啦？还是从大学退回了高中？”
洛行云沉默片刻，嘴角一勾，笑而不语。
对，他是大骗子，他骗了鹤望兰。
他何止是骗他，他还打他了呢！
带恶人洛行云腼腆笑着，软绵绵站在鹤望兰面前，一副你要怎么样都可以的模样，窝囊中带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仙气。
老阴逼被当场打脸，就是这副样，不慌不忙，甚至还想开口叫人来举报他。
鹤望兰折腾人的花样不少，眼前就有一个。
他按上洛行云的肩膀，凑近的姿势十分危险：“老师，早上跟你说我疼，你怎么不理睬我？”
“那给你看一下吧。”洛行云能怂能狗，淡然得像个周六看诊的老中医。
裴衍从外头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平静内敛、近乎成年的Alpha，眼神无比幽邃，先是对上鹤望兰，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如愿以偿看到了洛行云。
“洛行云。”低沉清冽的嗓音没有波澜地叫他的名字，“准备好了吗？该上场了。”
洛行云上一次打球还是在初二，他也从来没有跟裴衍打过球，在裴衍走进来之前，他都不知道操场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裴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邀请他一起做什么，熟练到好像他们一直以来都那么亲密。难以想象今早之前，他们之间连声早都没有过。
说实话，乍一听，挺奇怪的。
但是鹤望兰的手就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切都有了理由。
洛行云冲裴衍镇定地点点头：“好的。”镇定得几乎乖巧。
裴衍退开一步，让出路来：“走了。”
短短几句话，两个陌生人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这样的对话曾经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洛行云想走，鹤望兰的手却还搭在他肩上。非但没放开，还不轻不重地一捏：“哦，他是你的人？”
裴衍一直盯着洛行云，此时淡淡对上鹤望兰的眼：“是。”
那一刹那，隔了五米远的霍思明，突然竖起了浑身寒毛。
他咬牙切齿对着厕所门前的背影操了一声：“喂，你！信息素收一收！”
排山倒海的Alpha信息素，让他浑身不适！
话音刚落，另一股信息素汹涌地蔓延出来。
鹤望兰嚣张地抬了下下巴：“巧了，他是我老师。”
“我草泥马！”外头的霍思明大吼一声，“我要昏古七了！”说完娇弱无力地往乒乓球桌上一趴，除了喘气什么都做不了。
“不应该啊。”张亮捡着球回来，看他这样，怀疑地看了下自己的球拍。
他只是使了个平平无奇的回旋球？
“让让让让——”戚羽驾轻就熟地送来氧气罩，给霍思明戴上，“吸两口，吸两口。”
霍思明吸了两口氧气，这两股信息素，太尼玛霸道了。
￥
处于对峙中心的洛行云，半点没有感觉到信息素，只觉得校霸和校草这番对视有点太长了。
他建议：“先打球？”
鹤望兰前一秒还阴沉冷酷，后一秒就春暖花开：“老师在8班？”
洛行云颇有名师风范地嗯了一声。
“好。”鹤望兰松开了手，带着绷带的五指捏上了他的后颈，“我听老师的。”
洛行云感觉自己颈后爬过一条毒蛇，难得挺直了脊背，震落毛骨悚然的感觉，快步离开。
他与裴衍擦肩而过，裴衍垂下眼眸，转身跟上。
一米八五的个子，阻隔了鹤望兰望向他后颈的视线，也断了那股争先恐后朝他身上追去的信息素。
第 4 章
4、穿上
洛行云从厕所里晃出来，后面跟着冷峻内敛的裴衍。
霍思明操了一声。
他从来没闻见过班长的信息素。
衡量他们Alpha的身体素质，通用的是海格拉姆赋值，也就是俗称的A值。
A值越高，身体素质越强，信息素越横，不容易收束好。鹤望兰就是香飘万里的代表。
但是裴衍身上从来没有味道，也没见他用什么阻隔剂。
换句话说，他们班长理智得可怕，对信息素的操控度也远超普通的Alpha。
可是现在，他A爆了。
作为一个柔弱的Alpha，霍思明立刻受到了影响。他烦躁，恐惧，头晕，失去理智。
——他真是烦死这些校霸大佬了！
他正想跟班长理论理论，为什么要炸信息素吓唬他，突然瞥见裴衍身后又晃出来个鹤望兰。
他卑微地把话咽了回去：嘤。
卑微小霍卷入神仙打架，不配问理由。
洛神自动告诉他理由。他拧开了保温杯喝了口茶，交代：“我要去打球了。”
戚羽操了一声：“洛神，能带我吗？”
他想打球！他想和帅逼一样驰骋在篮球场上！
洛行云刚想说那敢情好啊，你去吧，戚羽就很有眼力价地注意到不远处等着的裴衍和鹤望兰，秒怂：“算了算了，我去给你加油！——对了洛神你哪边的？”
平地一声雷，唤来两位Alpha的注视。
洛行云心底里操了一声。
这只小戚，应该拿去喂狗。
￥
打球，洛行云自然是裴衍那边的。
但是敏感时期，一语双关，校草和校霸的注视有逼人站队的嫌疑。
小洛当然谁的边也不想站，他就想平安活到老。
鹤望兰见他左右为难，嗓音似蜜地诱惑他：“老师，你是8班的，你就跟着你们班长……”
战，略，性，包，围。
鹤望兰当着裴衍的面，无声地对洛行云做着口型。
一种极其恶劣的行迹，等同于当着正主面爬床，还用他用过的姿势。
洛行云：？
他没听懂，但不妨碍他理解鹤望兰的意思。
主要就是多给裴衍使绊子，当个叛徒。
洛行云心想：我要能给裴衍使绊子，我早就把你打死了，还轮的上你上这儿跟我gay里gay气的。
脸上还是笑得一团和气，意味不明地略点了两下下巴，幅度很小，介于点头和若有所思的沉吟之间，总体来说你也不知道他答应没答应。
戚羽拿胳膊肘拐拐霍思明：“洛神他几个意思？跟校霸很亲啊！他要跟着校霸干咱们班长？洛神堕落了？”
霍思明爬起来观察了一阵，操了一声：“这俩又互喷信息素！”赶紧趴在球桌上吸氧。
“Alpha真能喷信息素？到底啥样的？”戚羽左张右望。
“走了。”裴衍注意到了不舒服的霍思明，率先朝外走去。
￥
球场一边，裴衍用洛行云替掉了沈书意。
李遇惊了，上下打量风一吹就倒的Beta，真诚发问：“您是有多强？！”
洛行云温和腼腆地点了点头，比起灌篮高手，更像个聋哑人。
背后戚羽大声尖叫：“洛神！洛神冲鸭！！！！”
李遇不明所以，怎么洛行云这个B就封神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莫非他们班人杰地灵，真有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等打了半节以后，他就确定了——
“你怎么打个篮球还带边路OB的？你跑两步能死是怎的？上辈子你是特斯拉家充电桩吗拧在哪儿是哪儿？”李遇语文不咋好，可喷人一套一套不带停，“你瞧瞧你站那儿跟个爹似的，你干什么来的？别是鹤望兰派来的卧底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福至心灵，闻了闻空气中的信息素，从单纯的不爽演变到了暴怒：“操，怪不得我总闻着鹤望兰的骚味！！”
鹤望兰出了名的不爱收敛信息素，以至于全校Alpha和Omega争相多带一瓶气味阻隔剂，在校霸大佬经过时冲他喷上一喷，共同维护校园安全、杜绝集体发情。
“有吗？”一旁的裴衍捡着水，拧开，仰了一口。
眼尾又深又长的瑞凤眼扫过寒风中单薄的少年，喉结明显一滚。
“必须有。”李遇撑着球架，骂骂咧咧。“鹤望兰这个逼真的阴险，还玩六打四……”
他刚想说要不是他机灵，就被鹤望兰得逞了，眼前飞过一件衣。
校服外套，裴衍的。
一道抛物线，精准落在洛行云头顶。
洛行云运动细胞不好，反应速度有点慢，站在那里神游天外地挨着骂，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衣服彻头彻尾地包裹了起来。
李遇住口了，那句叛徒断在喉咙里，活像见了鬼。
感知力强的Alpha，某种程度上能看到信息素。
嗅觉与视觉，强烈的通感。
在那个瞬间，他看到洛行云周身张牙舞爪、烈焰般的赤红色信息素，被裴衍深沉幽邃的苍青色彻底压灭。
“穿上。”裴衍揉了揉自己的黑色腕带，轻描淡写地吩咐。
观战的女生齐齐喔了一声。
洛行云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从来没被那么多女生注视过，哪怕只是当衣架子，也挺美的。
篮球场边观战的Omega就没这么矜持了：“卧槽裴衍的外套！”
“他刚才释放过的信息素应该还留在上面！”
“这是什么传说级别的圣物！请问披上这个可以怀孕吗？”
“你别穿了你还要打球请给我穿靴靴！”有人冲洛行云怀中之物伸出了罪恶的手。
洛行云素来对女生和Omega风度有佳。虽然篮球场上吹风挺冷，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把裴衍的校服给出去。
正往场中走的Alpha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一下头。
夕阳下的剪影，仅是侧脸线条，就无与伦比的英俊，以及，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花痴的声音小了，Omega的手缩了回去，洛行云二话不说披上了他的外套，嗖一声把拉链拉到顶端，把自己密密实实包裹起来。
“不应该啊——”篮球架下的李遇看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场，费解地拨弄了下额头的黑色发带。
“哦豁。”沈书意捏了下自己的金边眼镜，发出了快乐吃瓜的声音。
￥
洛行云虽然是个不太爱动的人，但李遇数落他，倒是冤的。
他不是鹤望兰的卧底，他是确实不会打。
平心而论，他挺积极主动地在场上乱晃，可是跟那些天天打球的Alpha和Beta还是不能比，看上去像是一个迷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哲学家。
连戚羽都不想给他加油了，在场边用“我不认识他”的眼神盯着他。
洛行云扶着膝盖想，这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班长的身影。
年轻的Alpha卷起了衬衫袖子，举起胳膊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白皙的脸上有了红晕，通身冷峻的气息也蒸得热气磅礴。
他把着球指使李遇去边线发球，大声布置接下来的打法。
清俊的眉峰聚着，显而易见的棘手。
说实在的，洛行云不太喜欢打篮球，不过他尊重这些少年人的喜欢。
班长好像……还挺在乎的？
不论是比分，还是输赢。
他瞅了眼场边36：31的挂牌，在自己帮不上忙的情况下，他们班打得挺艰难的。
洛行云不喜欢欠人情，就算他没搞清楚状况，他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班长护他。不然他现在肯定在厕所隔间里被鹤望兰用不知什么花样炮制。
人家护他，他不能扯人家后腿。这不仗义，也不爷们。
洛行云扫视一圈，走到正在吸氧的霍思明面前，向唯一熟悉的Alpha虚心求教：“老霍，我现在这个情况，有什么短时间内大量提升的办法？”
傲娇小霍：“没有，等死叭！”
洛行云：“……”
霍思明骂完，怜惜他是他们自闭团体走向篮球场的第一人，这是洛行云的一小步，他们四人小组的一大步，说不定洛行云打好了，他们就能打开外联的通道，于是勉强说了两句好话：“你就努力跟球跑。如果走狗屎运拿得到球，立刻传给咱们班其他人。拿不到球，就在十班面前乱晃，瞎他们的眼睛。拿分什么的也别多想。你能不拖后腿就是万幸。”
洛行云迅速脑内了几套行动方案：“行。”
霍教练的指导果然有效，洛行云再上场，明显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他跟着球跑来跑去，跑步姿势生硬又搞笑，别人一开始也懒得管他。这给了他非常多的机会，背刺他的对手！
主要就是在紧张对峙的情况下，神出鬼没出现在敌人身后，一巴掌拍掉人家手里的球，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经过，装的好像不是自己干的。
“真他妈阴啊……”沈书意看着这个打法，对一旁吸氧的霍教练刮目相看。
霍思明风评被害：“这不是我教他的！”
几个来回，球到了鹤望兰手里。裴衍专门盯他。校霸和校草正面刚上，一时间谁也没动。连观众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能感觉到两个Alpha身上冷酷强悍的气息。
就在这个档口，洛行云不知天高地厚地晃到鹤望兰身后。
鹤望兰凶狠一回头。
洛行云被吓得腼腆一笑，很识时务地碰了碰鼻子，又慢悠悠扭头走了。
“这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是你们班的吗？”
“对，不过以前没见过他打篮球，他跳健身操的。”
“哦哦就他啊！我手机里还有他表情包。”
“他是来搞笑的吧？”
“你还别说，他心理素质挺好的，我被兰兰这样瞪一眼我就受不住，会受孕。”
“兰兰他瞪你了！！！！！！啊啊啊啊他也瞪我了！！！！awsl……”
裴衍听见了，撩眼，眼神在鹤望兰和洛行云之间扫。
一个凶得像假，一个懒得不怕，好像是有那么点别的意思。
刚才在厕所里也这样。
Alpha捏着Beta的脖颈，如果是Omega，就会是腺体的地方。
鹤望兰瞪完一片起哄的，继续用死亡目光震慑洛行云，怀中突然一空。
眼前蒙上一道阴影，是裴衍劈掌把他球截去了。
鹤望兰惊了，这狗逼什么时候怼到他眼前的？
裴衍抢了球，也不走，修长食指一顶，球在指尖旋转，竟在他面前炫。
“我说，看什么呢？”裴衍舔了下嘴唇，撩过雪白的犬齿，眼神漆黑幽邃，“是你的吗？”
第 5 章
5、抱
裴衍个子极高，气质冷清，说话既轻且缓，没多挑衅。
就是单纯的质问，挺认真。
鹤望兰以为他说球呢，呵呵一笑：“可把你厉害的！”伸手就去抢。
赛场上又重新胶着起来。
洛行云的套路被看穿，1班那边再也没有给他背刺的机会，他又在场上闲逛起来。没隔多久，前面一群人抢球太过激烈，球滚出来滚到了洛行云手里。洛行云捡起来赶紧丢给了李遇，之后找到了新的活儿干——传球！
他像是那球烫手，碰着就打出去，碰着就打出去，十分钟以后，进化成了黑子哲也。
活着，就是为了传球！
正当洛行云又抡出一道得意的直线后，李遇跑到他身边，强压着火气：“你能不能别再传给对家了啊？”
眼看1班一窝蜂跑到篮筐下，裴衍盖帽没成，给鹤望兰进了个球，李遇内心是崩溃的。
“那个人是1班的？”洛行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妈的你都高二了班里人都没认全？！”李遇佛了。
洛行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严肃地问他：“如何区分咱们班的和1班的？大家都穿的差不多。”
李遇：“……”
要不是洛行云身上穿着裴衍的外套，让李遇不敢造次，李遇估计自己早把他打过十七八遍了。
这都什么人啊，欠的！
李遇磨牙：“我他妈以后再跟你打球，我就跟你姓！”
洛行云：“诶，客气了呀，没必要，真没必要。”
李遇看着他一团和气的柔顺眉眼，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操！”
这B有毒。
洛行云和李遇在场上他乡遇故知，说起了相声，前方裴衍带着球风一样穿过层层防守，在篮下纵身而起，伸长手腕把球送进了篮筐！
居——
56：55，两班只差一分。
离结束不到一分钟，不论是场上还是场边的气氛都逐渐涌向了高潮。其他项目的同学还完器材，也走向了篮球场，人越聚越多。
沈书意：“呵呵，裴哥还是强，这样下去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霍思明摘下氧气罩：“洛行云！还有最后一分钟你站那儿别动！”
沈书意愈发对霍思明刮目相看了。接下来的决胜点，不但取决于裴衍这个主力输出，也取决于洛行云这块短板。霍教练，上道！
戚羽也跟着瞎激动，拢手叫唤：“洛神稳住！！！！！！！！！”
洛行云友好颔首，怡然自得得仿佛整场比赛MVP。
“这是你们班的主力吗？”不明所以的新来路人被他的大将之风折服了。
沈书意：“……”
这B有毒。
他瞥了眼裴衍的背影。裴哥这波看人水准，未免太骚。
稍事休整，十班发球。人影交错，气氛紧张，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球鞋在橡胶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洛行云听话地站在原地，替人群中央的队友们意念加油。
突然之间，裴衍发觉自己被盯死了，而场上唯一能传球的人竟然是——
噗地一声。
洛行云懵逼地看着自己怀中多出来的东西。
裴衍奋力甩开盯防的人欺近他。
鹤望兰争强好胜，眼看场上只剩下一个球的时间，当机立断喝他：“给我！”
明明是漂亮的桃花眼，沉下来的时候却阴郁得疯狂。
鹤望兰把玩洛行云的时候居多，很少有这样纯粹恐吓的意图，洛行云打了个寒噤。
如果他不传给鹤望兰，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鹤望兰脸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裴衍没有说话，修长的肢体无声地跟盯梢的人胶着。白皙俊秀的脸上，汗水滑落，不断悬在下颔，漆黑幽邃的眼睛亦是死盯洛行云。
场上的三角就这样定住了。
鹤望兰，洛行云，裴衍。
隐隐以来一直缠绕着洛行云的“站队”问题，此时完全具象化。
洛行云捧着球，额角滴下一滴汗水，目光从两位强势Alpha身上缓缓划过。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迈开了腿！
当那道苍白人影旁若无人地穿过鹤望兰和裴衍中间时，全场一片寂静。
随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暴吼：“洛神！三步上篮！找45度！”
是霍思明。
洛行云听进去了，迎着乌云背后刺目的阳光，闭上了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蹬地！
球软绵绵地跃上了篮板，反弹到球框边缘，滴溜溜地转。
3，2，1——
结束的哨声响起。
球噗地一声滚进了篮网。
“进了！！！！！！”戚羽尖叫！
“兄弟这波可以！！！！！！！！！”霍思明扶着氧气面罩站起来冲进场内，抱住了洛行云。
“牛逼！！！！！！”张亮也跳到了他身上。
席卷整个看台的欢呼声中，自闭四人组抱成一团，热泪盈眶。
迄今为止头一次，他们Beta，在篮球场上取下了赛点！！！！！
洛行云身上挂着好几个人，呼吸紧促，头脑发晕：“真的假的？我进球了？”
“假的。”沈书意和裁判一起走过来，面色复杂地推了推金边眼镜，“你走步了。”
洛行云：“我没有啊，我就走了三步。”
沈书意：“……”
沈书意：“众所周知，三步上篮，只走两步。”最后一步就得跳了。
洛行云一愣：“这不应该啊。”
￥
最后，比赛在鹤望兰的罚球得分中，定格在58：55.
如果说有什么比失败更惨烈，那就是自以为胜利过后的失败。
大家原本已经做好了要输的准备，但搞这么一出，心态刹那间全崩了。不但丧气，而且有怨。
“我说你怎么牛逼啊，他妈的靠谱一次就有这么难吗？”李遇走到洛行云不远处，一抖手腕，将手中的球重重砸了过去。
他一出手就后悔了。
他们都是经常打篮球的，砸来砸去习惯了。这个速度跟距离，对面也就是接下来吃点力气。
但是洛行云，他完全没有接球的打算。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把两条手臂擎到眼前，护住头脸，缩起整个上半身。
李遇第一次发觉他虽然个子长得挺高，但其实……挺小只的。
就当球要砸在洛行云身上时，半空中突然横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啪一下接住了球。
因为凌空硬接，没有任何缓冲动作，那一声，在场的李遇和沈书意都听得牙齿发酸。
球从高速运动瞬间静止，甚至因为那双手过于宽大，没有掉落下来，反而被牢牢控制在Beta身前。
裴衍淡淡扫了李遇一眼，侧脸问洛行云：“没事？”
洛行云从上篮以后就头晕目眩，此时放下了手，恍恍惚惚的，嘴唇发着抖：“那个，班长，对不起……”
说完身体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裴衍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腕，洛行云还是站不直，整个人歪斜着，弓着膝盖要往地上躺。
李遇气消了一半：“你说就是了，怎么还跪上了？”
裴衍单手架不住他，俯身勾住了他另一侧的腰，将他揽起来。少年的腰极薄，套着他的校服，像是罩着一面旗帜。
后腰和手腕都传来非常坚实可靠的力量，可即使是这样，洛行云还是没办法保持平衡。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眼前天旋地转的，手脚心冰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冷汗直冒。
李遇看傻了：“裴哥，这不是我干的。”
“送去医务室吧。”沈书意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救了。
裴衍几乎是整个抱着洛行云了：“还能走吗？”
“让一让让一让！”戚羽举着一听含糖量极高的巧克力奶挤过人群，插好吸管递给洛行云。见他没反应，抓起他的手摁在他手心，“快喝！”
可下一秒，那条手臂又垂了下去，像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
“卧槽！”戚羽赶忙接住半空中坠落的巧克力奶。他跟洛行云认识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哪次发病这么严重，没了主意。
裴衍问：“只要喝了就能好？”
“一般是这样的！”
裴衍没说什么，一手圈住洛行云的腰，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保持平衡；一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放在颊边的拇指撬开他的唇缝。
干燥到起裂的唇瓣，里头却湿润、微暖。
“张嘴。”洛行云恍恍惚惚听见耳旁有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下意识地服从。
裴衍接过戚羽递过来的巧克力奶，把吸管喂给他。戚羽担心地探着脑袋，生怕他连吞咽能力都失去了。
过了几秒钟，两排整齐、细小的牙齿轻轻咬住了吸管。
乱发丛中那枚莹白的小尖下巴，轻轻靠在裴衍肩膀上，努力吞咽起来。
“他得的什么病？”李遇好奇地问。
“低血压加低血糖，不吃饱就要晕倒。”戚羽看了眼手表，“这次可能是打篮球消耗了太多体力，提前饿了。”
“饿了啊……”李遇觉得这也忒夸张。
沈书意没有李遇那么头脑简单：“长期低血压还会导致心肌缺血。”
裴衍一直垂着双眼，凝视落在怀中的焦黄长发，此时抬头问戚羽：“情况严重吗？”
“这个我不知道。洛神没提起过。”
戚羽老实交代完，突然觉得好奇怪啊，洛神怎么靠在班长怀里喝奶？
哇，进篮球队真的好，打篮球真的增进男人之间的友谊！
洛行云这个时候已经神智清醒了不少，求生本能让他嗦得飞快，五秒钟干掉一包巧克力奶。
沉甸甸的胃里传达出热意，涌向四肢百骸，冲开了冰冷沉滞的感觉。
“还有吗？”他从裴衍怀里抬头，原本总是有光内敛的圆眼睛，此时迷迷瞪瞪，反应很慢。
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到了眼尾裂成细细的两道，仿佛画了眼线。
裴衍顺着那两道线，目光落定在薄而透明的太阳穴：“李遇，把你兜里的零食都拿出来。”
李遇：“卧……”
裴衍看了他一眼，李遇不敢说脏话，委屈地开始背过身掏兜，沈书意在一旁监督他。
神志逐渐清醒的洛行云这才惊觉自己靠在班长身上。
他刚打完篮球，衬衫没干，可以清晰看到宽阔的胸膛与八块腹肌的形状。Alpha的身体既强悍，又温暖。
洛行云觉得太几把gay了，手撑着他的肩膀努力站直。
裴衍绅士地握着他的手腕递出：“站得稳吗？”
洛行云点点头。
裴衍收回环在他腰上的手，改扶他的肩膀，搀着他走到场边观众席坐下。
沈书意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捧着征收粮回来了，香蕉、巧克力、火腿肠、瓜子仁、干脆面，更多的是各种运动饮料，鬼知道李遇的兜里怎么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洛行云时还没恢复力气，想吃干脆面，手指却使不上劲儿。裴衍很自然地接了过去，帮他撕开口子。
之后，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去皮，一个吃，流水线工作。
“你吃的这也太快了吧？”李遇眼都直了。
几乎什么东西落到洛行云手里都是秒没。关键是这人看起来还吃的蛮斯文，这场景就更加诡异了。
沈书意斜了他一眼，你这个重点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你睁大眼睛看看耐心给洛行云递零食的裴哥啊，诡异的是他好不好！
要不是他跟裴衍很熟，他都快以为他裴哥有什么把柄在洛行云身上。
……说不定还真有。
沈书意审视洛行云的眼神愈发幽深。
￥
洛行云几乎把所有东西吃光了，才缓过气来，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他舔了舔惨淡的嘴唇，终于有力气重拾之前没说完的话头，不好意思地冲裴衍道歉：“对不起啊班长，我不太会打篮球，害你输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三步上篮只走两步。”
他怕自己晕倒像甩锅，一醒来就赶紧自我检讨，给班长道歉。
都这么菜了，态度一定要好。
裴衍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走过路过的异性们都在看他。
他长得极为英俊，但也出了名的冷情。
只是此时，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腼腆低落的Beta，幽邃的眼眸有些散漫，看上去也就没这么冷了。
“没事，多练练就好。”低沉清冽的嗓音平淡无波，“下次我教你。”
第 6 章
6、管牢
球场上的小意外很快平复，Alpha团体和Beta自闭团体一前一后往教学楼去。
戚羽看着前头平均身高一米八几的Alpha们，激动：“洛神，这场篮球打得很好，相当好！你这就算是搭上班长了。”·
洛神点评：“这个’搭’字用的非常有灵性。”
戚羽分析：“搭上班长，好处大大滴有。你跟他好，咱们就能跟他好；咱们跟他好，就会有女生请咱们给他传情书。班长是那么神圣不可勾搭，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她们，到时候女生伤心欲绝，我们就趁机而上！这样，大家的初恋就都有着落了。”
霍思明点评：“想得很美。”
戚羽考虑到霍思明的特殊性别：“Omega也是同理。”
傲娇小霍：“哼！”他那么帅，用得着蹭其他Alpha的大腿来找初恋O友吗？
霍思明的头脑里不止两性关系，所以比戚羽更善于抓主要矛盾：“老洛，你怎么跟班长还有鹤望兰那个逼搞到了一起？”他对洛行云从厕所里走出来、后头跟着一吊校霸校草的事，记忆犹新，细思恐极。
洛神点评：“这个‘搞’字我觉得用的不是很好。”
戚羽也发现了主要矛盾：“所以到底怎么搞上的？”
洛行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他为了小戚同学阴了鹤望兰一闷棍，后面发生了一系列让他很头疼的事。想了想，皮了一下：“可能是看我长得帅吧。”
戚羽：“哇，这也太gay了。Alpha唧唧好大的。”
18cm霍思明：“感觉有被冒犯到。”
走到岔路口，霍灵和林芝芝手挽着手过来找他们。
霍思明一看弟弟和女生勾搭成奸，蹙起了眉头：“你这样子不怕被诸仁良收走嘛？”
诸仁良是城南的教导主任，主业抓早恋，副业搞教学，FFF团资深强者，能拆一对是一对。
霍灵无所畏惧地挽着妹子：“不怕，我们是姐妹！”
几个大老Beta：“……”
Omega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哥在吸氧，霍灵不闻不问，一张灵秀的小脸扬起来，跟洛行云搭话：“洛神，裴神什么味儿？”
作为唯一和自闭团体有一丢丢关系的Omega，霍灵跟几个人都熟。
今天，校草和校霸那场世纪大战里，竟然出现了洛行云的身影！
林芝芝还说，他们班那个Beta又是穿裴神的衣服，又是蹭裴神的身子，听的Omega热血沸腾。
只是林芝芝虽是8班人，就坐在沈书意隔壁，可从来没跟洛行云那波人搭过话，想打听点内幕消息都开不了口。
霍灵心说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洛神我熟啊，我哥死党，兴高采烈拖着姐妹来打听情况，也好安抚一下躁动不已的裴神后援会。
霍思明觉得自己的弟弟很不矜持：“有你这样的嘛？开口问人家什么味儿？”这跟女生问男生那里有几厘米有什么区别？他这个当哥哥的要站出来维持霍家的家教。
霍灵小脸文静，内心黄暴：“我就是想知道！我要配同款香水做我的侍寝香！每天闻着睡觉！”
洛行云已经把外套还给裴衍了，主动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洁净衬衫：“你来闻吧，可能还有一点余香袅袅，再晚就散了。”
霍灵张开双臂就要抱上去，霍思明把他推开，揪住洛行云两片衣衫使劲摇晃：“老洛，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弟夫？”
他们玩闹的声音不小，前面正在与人说话的Alpha，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停留的时间太久，霍思明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过敏状况，但却从尾椎升起一股凉气，直冲天灵感，双手僵硬地放开了洛行云的外套，还非常怂地拍了两下，帮他抚平。
Alpha漆黑的眼睛意味不明地一眯。
霍思明嗖地收回了手，规规矩矩摆在两侧。
洛行云懵懂地对上班长恢复平静的幽邃目光，下意识地尴尬，碰了一下鼻子。
班长救了他狗命一条，他对班长十分敬畏。可能班长觉得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和Omega搂搂抱抱太轻浮了？他们Alpha好像挺忌讳这个的。
洛行云规规矩矩往戚羽那边靠靠。
裴衍这才回过头去，步履平常。
自闭团体沉默了将近十秒钟才缓过来。
霍灵深吸一口气，幽幽望着裴衍的背影：“我愿意用我一生换裴神这样看我一眼。”
霍思明、洛行云：“您请！”
他们当时都感受到了一股杀气。霍思明都忍不住重新开始吸氧。他不想裴衍做他的弟夫，他不想。
“你跟班长是什么关系？”林芝芝拿出了纸笔，开始采访洛行云。
作为校报资深撰稿人，裴神后援会副会长，林芝芝觉察到此中有大新闻。
洛行云：“大姐，他就坐你斜后方，你还问我们什么关系，有没有天理了？”
林芝芝：“在校时期你们没有任何交流，这我知道，可私底下呢？你们有一段怎样的过往？”
“没有。”洛行云顿了顿，又道，“就算有，我敢说吗？我看过你写的班长x鹤望兰高H同人文，好鸡儿吓人！”
林芝芝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那就是有。”
“真的没有。”戚羽作证，“洛神很自闭的。 ”
洛行云：“你可以不加后面那句话。”
戚羽：“对不起洛神，你的人设深深印在我的脑海。”
“他们是一群真正的大老Beta。”林芝芝回头跟霍灵确定，“他们的皮我可以听一年。”
“裴神跟他们混的好，说明裴神私底下也很皮。”霍灵面露向往。“诶，好想听裴神皮一下。”
……
“管的很牢嘛。”沈书意眼见裴衍回过头来，发出了调侃的声音。
他裴哥今天不正常，对洛行云那Beta。走在路上都要回头看，这是什么深情厚谊？
“也管管你？”裴衍闻言，随意将长手撩上沈书意的肩膀。
沈书意回去以后问霍思明借了氧气面罩吸了十分钟的氧。
￥
沈书意被裴衍皮了一下，连至关重要的“为什么”都没问出口。
不过嘛，作为一个以头脑好使著称的Alpha，沈书意拿脚指头缝都猜到了。
他猜，洛行云就是昨天对鹤望兰进行战略性包围的老阴逼。
昨天下课后，裴衍一个人去了大学园区图书馆。他们哥几个都没跟去，裴衍也不太可能事先找个不熟的Beta商量这种事。所以这种“战略性包围”，很可能是洛行云自发。
“很勇嘛，撞见校霸校草打架还敢冲上去帮。”沈书意对斜后方专心致志写作业的哥们刮目相看。
高高瘦瘦的Beta，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写英语作业，没有好好打理的头发遮了半张脸，看上去很不起眼，怎么都不像是会动粗的人。
真叫人想不到。
沈书意又把目光挪到他裴哥身上。
裴衍也在写作业，戴着一副beyerdynamic入耳式耳机，耳机线蜿蜒漫过敞开的衬衫领口，勾勒明晰的锁骨下，一道青黄的淤青。
昨天那一仗，他裴哥，赢的也绝不像轻描淡写的描述中那样容易。毕竟对方是鹤望兰，鹤望兰还非常无耻地带人偷袭，即使最后躺了满地的对手，裴哥也绝对付出了很惨烈的代价。
那么，洛行云那个B，对他们裴哥，算是救命之恩？
嗯……
“看什么？”觉察到他的审视，Alpha清贵冷峻的眉眼蓦然一抬。
沈书意皮皮虾一样狡猾试探：“裴哥，咱们跟着你这么多年，陪着你东征西讨、流血牺牲，你好像……也没对我们这么好？”
意有所指地朝那Beta一扬下巴，表示你们的小秘密，我可知道了。
裴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脸上依旧淡淡的，只唇角微勾：“补偿你。”
说罢，把大手按上他的肩膀。
……
张亮顶了顶霍思明的胳膊肘：“隔壁老沈问你借氧气罐。”
霍思明正擦着吸嘴呢，冷哼一声：“他刚还不是借过吗！唾沫星子都还没擦干净，靠。”
他错过张亮看了眼过道对面快被裴衍信息素炸死了的沈书意，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把氧气罐递了过去。
霍思明：“你明天赔我一罐。”
沈书意：“你他妈真的小器。”
￥
晚上放学，自闭小组都回家了，洛行云一个人晃去食堂。
因为做了一张英语试卷，洛行云饿得慌。他多打了两毛钱的饭，找了个位置坐下，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咸鸭蛋，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咸鸭蛋是菜市场买的，十块钱8个，一筷子戳下去，红油刺啦。
一只能过半斤饭。
美哉！
洛行云面前摆着一盆白花花的大米饭，一手捏筷，一手端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吃口，喝口，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吃出了你大爷温酒八个菜的风范。
沈书意住校的，也在食堂吃饭。他原本想上前跟洛行云打个招呼，但是门口一阵骚动，鹤望兰带着他那一帮混子横着进来了。
沈书意虽然是个Alpha，但不是所有Alpha都是裴衍。如果裴衍在，他会选择站在裴衍身后，对鹤望兰报以正义的蔑视。如果裴衍不在，他就猫起来。这是遇见鹤望兰的基本操作。
沈书意低头，假装自己是个聋哑人，暗中观察。
洛行云正眼神迷离地美着，身上笼罩下一道阴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老师~”鹤望兰发出了甜蜜的呼唤，漂亮的桃花眼心满意足打量着这Beta。
洛行云呈现出一种仓鼠被人打断进食后的麻痹状态，腮帮子鼓鼓的，一脸懵逼地望着他，琥珀色眼睛无辜地睁得大大的，嘴里的饭粒可怜兮兮地往下掉了好几颗。
鹤望兰忍不住心情大好，更加用力地揉捏他几下：“今天干的漂亮，想要什么奖赏？”
洛行云多嚼了两口饭，觉得有可能他带球跑犯规，让鹤望兰觉得他是故意坑害裴衍。他不动声色地偷看了眼鹤望兰，面相是货真价实的喜气，坐实了这猜测。
洛行云就坡下驴，含冤接受了这番赐予二五仔的表扬，可他不敢在校霸大佬头上大肆薅羊毛：“……我想吃饭。”
鹤望兰当场翻脸：“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洛行云苦着脸解释：“不是……我是真想吃顿好的。”食堂五块钱的肉菜给他打三个就差不多了。
鹤望兰看他不像胡说八道，松开微凉的手，轻轻一拍他的黄毛脑袋：“就这点出息。走，打游戏去。”
说完长腿一迈，从椅子上站起来，侧身等着他。
洛行云在一群校霸的注视下赶紧扒了两口饭，老实听话地站起来跟着他走，走出好远还在回头看自己的饭盆，眼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渴望。
“……到底是有多能吃？”沈书意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掏出了手机，向他裴哥汇报了这个消息。
￥
裴衍正在车里发呆，手机一震。
他垂眸扫了眼，对司机说：“老宋，掉头回学校把我放下。”
司机愕然。
清贵冷寂的少爷没有波澜地解释：“我去网吧开黑，今晚不回去了。”
“是，少爷。”
宾利车静静地掉头，滑入夜色。
第 7 章
7、不如跳舞，打游戏不如跳舞
鹤望兰带人去网吧打撸，热烈庆祝在篮球场上赢了裴衍。
虽然他胜之不武，派去了一个卧底，在紧要关头给了裴衍一背刺，但这不重要。
妈的，作为一个校霸，他还要赢得合理合法吗？
只要赢了裴衍，就是天大的喜事！
不要脸又咋的，脸还能吃啊？！他要是热烈拥护核心价值观，他怎么不去当校长？！
鹤望兰，一个纯粹的校霸，一个脱离道德框架的校霸，一上完体育课，就逃课买了鞭炮，完全不管尼玛的治安条例，开心得仿佛在裴衍的坟头自由地飞翔。
鹤望兰带着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进网吧五连坐开黑，刻意把自己身边的位置恩赐给立了大功的洛行云。
洛行云原本还因为没吃完那顿饭丧眉耷眼的，此时一颗脑袋杵在光怪陆离的屏幕前，眼睛亮晶晶。
兰兰请他打游戏！
赞美兰兰！
然而他这边还没开机，外头就响起低沉清冽的声音：“五连坐。”
洛行云浑身一颤，探了一眼吧台，长身玉立、气质冷清的Alpha正把身份证递给店员，沈书意、李遇、丁默凡他们几个闲散地靠在旁边，从站姿到眼神突出一个挑衅。
鹤望兰也发现了敌情，漂亮到放肆的眉眼倏然一亮：“哟，裴衍——你来啦！”
鹤望兰有3D晕眩，只打撸，不吃鸡。
这导致整个城南校霸团体只打撸，不吃鸡。
鹤望兰放话了，谁他妈背着他吃鸡，手给他折断。
这话被教导主任诸仁良拿去吓唬其他同学：“吃鸡，吃鸡，一天到晚吃鸡，被1班鹤望兰知道，呵呵。”
鹤望兰的校霸人设更加丰满了。男生们对他恐惧有加，整个S城传唱着鹤望兰的神话，说这个城南大佬连鸡都不让吃，每晚突击校园周边网吧，比教导主任更称职。
作为LOL城南区域代言人的鹤望兰，手拿一区王者号，对自己的水平充分自信。
只可惜，裴衍从来没跟他在召唤师峡谷决一死战。
裴衍是学生会长，年级第一，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人家都不稀得来网吧，这一度是鹤望兰的伤心之事。
现在，终于，裴衍踏入了他的地盘，他的主场，鹤望兰发自内心地高兴——hasaki，他要杀裴衍一百次！
裴衍办完手续，迎着鹤望兰疯狂悸动的眼神，单手插兜走到他面前：“来一场？”
“好啊。”鹤望兰的眼神毒蛇一样森然，声音又像蜂蜜一样甜腻，“输了叫爸爸。”
裴衍不理会这种低级的挑衅，目光淡然一扫，揪出鹤望兰隔壁那个暗中偷窥的黄毛。
Beta触到他的目光，明显怂了一下，腼腆地矮到挡板后头，乱发丛中白净的耳朵尖慢慢变粉。
洛行云挺不好意思的。刚跟班长打过篮球，就被抓到在跟鹤望兰并肩打游戏。
诶，他也不想的，可校霸强拉他，他连一秒钟都不敢让鹤望兰多等。希望班长能理解他们这些普通Beta的生活处境，不要计较他这种墙头草的行事作风。
洛行云因为心虚，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裴衍却也什么都没说，表情平淡地走到他对面开了机子。
洛行云的心，更虚了。
虽说班长是很高贵冷艳，对他这种小角色视而不见很合理，可是他俩现在也不算纯然的陌生人。
下午打完篮球，班长非但没怪他是个坑货，还救了他一条狗命，照理说，有过命的交情。
早上也明明主动跟他打招呼的。
怎么现在不理人了呀？
答案昭然若揭——
“他真的以为我是个二五仔。”
我太难了……小洛同学深深叹了口气。
￥
愁肠百结的小洛身边，鹤望兰正低头跟狐朋狗友互发微信——
“裴狗坐不住了！”
“那可不是，下午输惨了，想要掰回一城，呵呵。”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优势项目，想什么呢这孙zei。”
“杀得他叫爹！”
……
鹤望兰做好战前鼓动，突然想起件事，问身边的洛行云：“你一区有号吗？”
洛行云蔫蔫的：“没有。”
他家里只有台查资料的破电脑，平时也不上网吧，没玩过。
不但一区没有号，其他区，全都没有号。
鹤望兰给了他个全英雄全皮肤一区号，拉他进来：“你打什么位置？”
洛行云心想我他妈也不会啊：“随便吧，你们先选，剩下的给我。”
鹤望兰笑得会心：“这么强。”
五个位置都能打，大佬啊，他原先还怕洛行云是个菜鸡坑他。
洛行云没听懂这怎么就强了，只腼腆笑。
鹤望兰看他恬静怡然的模样，更加放心了，拉了裴衍他们，进了选英雄页面。
他和其他几位校霸团伙高层人士都是固定战队的，彼此配合很熟悉，就上单今天没来。洛行云领了上单位置，按照鹤望兰的阵容匹配，选了个慎。
一进游戏页面，立刻发现这个英雄猥琐的样子，跟自己好像啊！
洛行云就这样猥猥琐琐的，跑去上路发育。
￥
洛行云没吃过猪肉，见过几次猪跑，对这个游戏的基本机制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在上路勤劳朴实地砍小兵。
他的对面，是裴衍。
跟他一样，勤劳朴实地砍小兵。
不过跟他冲进小兵堆里大开杀戒的low逼行为不一样，裴衍不太动。
他只在小兵快死时上去补一刀，其他时候都站在洛行云对面，跳舞。
没错，裴衍，在跳舞。
他的狗头人有皮肤，跳舞的效果很炫酷。
洛行云看着这骚气的舞姿，心情起死回生：还会跳舞，看来班长爸爸没有被我这个不孝子气死。
眼看对面的狗头人做出各种姿势，洛猫猫被挑起了好奇心。
他也想跳舞。
他不知道怎么操作，本能地从显示器后探出了脑袋，想问问班长这怎么搞。
裴衍就坐在他对面，一双安静的、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好像早就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洛行云出于二五仔对前主公的愧疚，一对上他，脸又红了，不好意思地矮下身偷窥隔壁的鹤望兰。他们下路已经打起来了，鹤望兰和李遇都在乱叫，满嘴脏话，很不矜持，不像他和班长，岁月静好。
不过他要是这个时候跟班长交流舞蹈，鹤望兰会在明年今天上他坟头舞蹈。
人是不会逼死的，办法总比问题多。
洛行云打开了QQ，在班级群里点开管理员的临时聊天界面，做起了双面二五仔。
洛行云：班长，请问怎么跳舞？
裴衍秒回：ctrl+1、2、3、4
洛行云试了一下，他的英雄也开始翩翩起舞。
裴衍看他掌握了正确的舞姿，操纵狗头人走到他身边，热情友善地邀他共舞。
勤劳朴实的小洛接受到爸爸的邀请，彻底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大胆地绕着班长跳起了国标。
这个时候，裴衍的狗头人身上光芒一现。
他升级了。
前一秒还在跟他进行文化交流的狗头人瞬间操起了一人多高的大斧，一套QWE+点火直接把他带走。
洛行云对着变成黑白的屏幕：“……？”
我是谁，我在哪儿，谁sa了我？
是班长sa了我！
他对面，裴衍嘴角微微翘起。
操纵狗头人在小洛同学的尸体上，抚掌大笑。
￥
洛行云被裴衍阴死了，非但不生气，反倒腼腆地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被逗乐了。他好像死的挺搞笑的。
诶，只要班长别觉得他是鹤望兰的二五仔，问题都不大。
如果杀他可以消消气，那就杀他好了。
反正这又不是他的战绩，嘻嘻。
一旁鹤望兰看他开局五分钟就死了，骂他：“稳住，别把裴衍那狗逼喂肥！”
洛行云收敛笑容，打消了送人头的心思，规规矩矩地回到线上，老实补兵。
不论班长的狗头人在对面怎么跳舞，他都不跟他跳了。
他现在算是班长的二五仔，但是他也不能做的太过是吧，毕竟身在曹营，很危险的。
狗头人跳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顾自走到草丛边上，背对他站着不动了。
洛猫猫又被轻易挑起了好奇心——班长干嘛呢？
他歪着脑袋，偷偷从显示器旁探出眼睛。
裴衍正手托着腮，很松散地支在桌上，感觉到他的注视，漆黑的视线瞬间锁住他，没有平时那么深沉，似乎还带着点清浅的笑意。
洛行云心想，心情很好嘛。
可这不是在玩吗，怎么不动？
不动的话，是不是在等我？
等我自己老实交代为什么做起了二五仔？
洛行云审视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未免有点自恋，不过反正班长不问他，他也要说的，赶紧抓紧一切机会，在碎裂的屏幕上点点按按。
洛行云：班长，是鹤望兰把我叫我来打游戏，我平时不玩的
裴衍：嗯
“不愧是班长，这么明事理！他理解弱小无辜又卑微的我！”洛行云心想。
洛行云愈发激烈地表起了衷心：班长，偷偷跟你说，我不会打你的
裴衍：那倒不必
洛行云：难道我可以打你的吗？
裴衍：嗯
裴衍：竞技讲求公平
洛行云被深深地折服了，斜睨了眼身边骂骂咧咧的暴躁小兰：你看看咱们班长这个气度，这个情操，跟你这种成天在别人身边培植二五仔的人压根不一样！
二五仔洛行云跟班长报备完了，一身轻松，眼神再次聚焦在屏幕上。
裴衍的狗头人依旧对着召唤师峡谷，沉默地看风景。
“班长说，我可以打他的，不打就是不给他面子。”洛行云心想。
他再也苟不住了，偷偷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摸了一下裴衍的狗头人，砍下一丢丢血，又赶紧跑回来。
快落！
卑微小洛发出了菜鸡的声音。
鉴于班长一直没有反应，小洛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一开始还矜持一下，后来一回生二回熟的，晃得离狗头人越来越近。
就在他觉得，也许他也可以QWE一套加点火把班长带走的时候，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三个大汉，尼玛十万个技能丢在他身上。
卑微小洛，当场去世！
“你怎么又死了？！”鹤望兰开始觉得出大问题。
“他勾引我！”洛行云赶紧把锅甩在裴衍身上。
“死裴狗有种你不要跑！”鹤望兰是打野，赶去上路，等洛行云复活了跟他一起抓裴衍。
裴衍苟在塔下。
鹤望兰：“你给我出来！”
裴衍不出来，并且跳舞。
鹤望兰：“我日你妈！”
裴衍不说话，只在公聊上打了一行字：“我跳的好不好看？”
李遇：“裴哥好看！”
沈书意：“裴哥好看！”
丁默凡：“裴哥好看！”
洛行云：“班长好看！！！！！”
鹤望兰猛地扭头盯住洛行云。
洛行云遭遇死亡视线，装傻充愣：“他的特效，是挺好看的，是那种很少见的……很难形容的……”越说越低，在鹤望兰身边老实砍小兵。
鹤望兰绝不允许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不过裴衍（除了学习）。
裴衍的挑衅，他要是能忍，他也就不是鹤望兰了。
于是，鹤望兰，也开始跳舞！
来啊，比比谁才是城南舞王！他的英雄还有性感的顶胯动作！
就在鹤望兰打开公聊，请敌我双方公正公平地评评理的时候，三个大汉从河道口包抄而来，十万个技能丢到他身上。
鹤望兰，卒。
“我刚才就是这么死的。”陪他一起死的洛行云以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地跟鹤望兰讲。
鹤望兰破口大骂：“裴狗你%#￥&*（%……&￥*&*）”
裴衍又收了两个人头，优哉游哉回家买装备。
第 8 章
8、好看吗
因为洛行云给裴衍送了8个人头，裴衍的狗头人很快就无敌了。
又肉又狗，满场杀人，一Q一个小朋友。
城南校霸团体，感觉他们当晚好像没有活过。
一波惨烈的团战以后，地上横七竖八8具尸体，十个人里，只剩下裴衍的狗头人，和因为太怂一直在后方划水的洛行云。
上路冤家再次相见，你已是六神装MVP，我0-11-4。
洛行云：确认过眼神，是我打不过的人。
他想跑，可裴衍的狗头人轻而易举黏上了他，黏上了他也不杀他，就直勾勾站在他跟前一动不动。
“你们干嘛？”丁默凡不是他们班的，还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召唤师峡谷还兴站桩say嗨的？”
鹤望兰觉得裴狗发神经，是个机会，复活了以后凑齐了其他四人，暗地里冲裴衍包围过去。
裴衍站在敌方视野中，给洛行云跳舞。
鹤望兰大喜过望：“干死他！”
身先士卒扑了过去！
裴衍瞬间拔出斧头开了个大，满场杀人，一Q一个小朋友。
把鹤望兰的人都杀了，淡然自若地回到原地，继续给洛行云跳舞。
鹤望兰：“……”
他算是品出来了。
小洛，是裴衍的二五仔。
裴衍这个狗逼，拿小洛钓他。
鹤望兰狗脾气一上来，飞起一脚踹在洛行云椅子上，把他整个人踹溜了出去：“操/你妈你还给我演？！”
洛行云坐着椅子滑出好远，撞在别人的椅子上，脸吓得煞白。
鹤望兰还待再补上几脚，裴衍站起来，扣住了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明明很秀气，却硬生生把鹤望兰摁在了原地。
霸道的力道传达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鹤望兰立刻从盛怒中平息下来，阴冷地调转枪头，警惕又凶悍地瞪向裴衍。
没想到，占尽先机的裴衍，没有趁机把他抡在地上，只是平静安抚：“别生气。”
鹤望兰的桃花眼一下子瞪圆了，肝火熊熊燃烧：“我操/你妈你个老狗逼！你请演员阴我你还唱白脸，裴衍你可他妈做个人！”
“那你把他还给我好了。”裴衍说罢，不等鹤望兰回答，冲不远处吓懵的洛行云道，“回来。”
洛行云连椅子都不敢要了，抬起屁股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裴衍顺势侧过半边身，将他放置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沈书意。”裴衍用眼神指使他把位置让出来。
沈书意操了一声，他今天已经被洛行云替了两回了，篮球场上一回，召唤师峡谷一回。为什么让位的人总是他？！
“你可以另外开个机子吃鸡。”裴衍提议。
对面鹤望兰额角青筋暴跳，琥珀色眼睛里闪过阴冷的怒意。
可他没有说。
他这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可把沈书意乐坏了。他站起来，高深莫测地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小洛，坐。我去吃鸡。”
他沈书意，将会是鹤望兰眼皮底子下吃鸡第一人。
赤鸡！
洛行云乖乖坐好，裴衍清淡地跟鹤望兰道：“让我们公平公正地比一局。”
明明是很敷衍的官方用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着无比令人信服的真诚。
“呵。”鹤望兰冷笑一声，眼神在裴衍和蒙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洛行云之间一转，尖细的虎牙暗自一嗑。
有点问题。
￥
洛行云捡回一条狗命，看鹤望兰终于发作完了，有点哀怨地问侧脸问裴衍：“你为什么……”
害我。
后两个字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裴衍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他。
刚才那一局，裴衍明显有利用他挑衅鹤望兰的意图。如果前期还是因为他菜，裴衍拿他当ATM机，这是游戏机制无法回避；到后来那种除了他都杀光的行径，就简直在昭告天下——这只小洛，是我的队友。
玩潜伏，最重要的就是隐秘。
裴衍却好像巴不得鹤望兰知道似的。
这天下有被二五仔迫害的主公，可有被主公迫害的二五仔？
洛行云被鹤望兰那么一通吓，心里有点小委屈。
爸爸们打架，锅都是小洛背，惨兮兮。
可是此时，对上裴衍带着点微妙笑意的目光，洛行云心中一突。
Alpha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双手搭着鼠标键盘，心思却不在游戏里，眼眸半敛，看他。
眼神没有平常那么深，有点清浅，有点促狭。
原本应该很松散的姿势，无端显露出一种期待被回应的认真。
似乎这一刻期待已久。
“我怎么了？”裴衍眼中笑意更浓，声音也比平常轻缓。
洛行云突然反应过来了。
也许裴衍不是想挑衅鹤望兰，在他面前显摆自己有能耐安插个二五仔。
他其实……是想跟他一起玩。
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他故意激怒鹤望兰，故意将他跳反，好顺势把他从鹤望兰那里……讨过来。
爸爸还是爱我的！知道我在敌营过得不好！卑微小洛找到了一尊会体恤他的靠山，简直热泪盈眶。
“害我”两个字一转，改口成真心实意的——“谢谢班长……”
明明心里叫了无数声爸爸，脸皮却是薄，欢欣道谢都腼腆，忍不住碰了下鼻子。
裴衍觉得蛮有意思的。
一个老神在在的Beta，不设防的时候，那么乖。
￥
鹤望兰拉了他们开第二局。
鉴于洛行云的实力已经公开，己方队友强烈要求把他打发去下路，做裴衍的辅助。
裴衍给他挑了个盖伦，好上手。
新手英雄就这么几个，可供挑选的太少，不过洛行云还是被其中某位女士深深吸引了注意力，心中躁动。
他现在自恃裴衍宠他，胆子也大了，凑过去悄悄问他：“班长，我可不可以玩这个胸大的？”说着兴奋地指了指屏幕上的寒冰射手。
肤色苍白的Beta，将小尖下巴软绵绵地枕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因为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不入流，说的小小声，音调就尖了。
头发很久没剪，零落散在眼前，见自己瞧他，眼睛下意识眨了两下。
很长的睫毛，微卷。
裴衍低眸看了两眼，觉得挺奇怪的，这幅样子。
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为什么。
……有点娇。
像小女朋友撒娇。
洛行云看裴衍若有所思，久也不回话，心中自觉跟这位胸很大女士恐怕没有缘分了。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孩子，洛行云选英雄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胸大，他一开始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下午他跟Omega搂搂抱抱，被班长瞪了。
班长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这么轻浮？
洛行云刚刚投靠了班长，有点忐忑自己表现不好，也不敢坚持要这要那。
他正想说算了，我就选这个膀大腰圆的铁憨憨，不想裴衍也凑下头，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声地跟他讲话：“这是ADC，你不会玩。我选她，你一会儿进游戏就能看到。”
“吼！”小洛开心得飞起来。
反正都是胸，谁有都一样，能看就行。
然而进了召唤师峡谷，他怎么都没瞧见哪儿有胸。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一块黑色扑克牌站在泉水里，这就是那位胸很大女士的建模，和立绘半毛钱关系没有。
裴衍打字：好看吗？
卑微小洛感觉自己被玩弄了感情。
第 9 章
9、可以抢
裴衍带着洛行云打了个一级团，来到下路。
洛行云：“班长，我具体要怎么配合你？”
裴衍用鼠标指了指草丛：“你躲在这儿，鹤望兰过来抓我的时候，你负责保护我。”
洛行云：“吼！”
膀大腰圆的铁憨憨跟随他的鼠标窝到了洛行云指示的地点，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裴衍在一边安静补刀。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辅助，总是在小兵只剩下最后一丝血的时候，从草丛里跑出来跟他抢。
生怕跑得不够快，甚至还开技能抢。
裴衍都快给气笑了，转头叫了他一声。
洛行云回头，脸上刹不住的小开心。
裴衍提醒他：“兵线是我的。”
“哦……”洛行云恍然，惴惴地自言自语，“原来我不能抢的吗？”
他还觉得自己发现了这个游戏的一点内在规律，不停计算着自己的伤害值和小兵之间的血量，觉得自己又进步了一点儿，帮上忙了。
裴衍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操作，洛行云也老实蹲回了草丛里，没有事情干。
他闲着无聊，把书包里的物理试卷抽了出来。
盖伦失去了操作，在草丛里单手倒立着玩耍，裴衍不禁去看他干什么。
竟然在做题。
准确来说，也不是做，洛行云只是拿着一张试卷，在看。
他一道一道浏览下来，看的很仔细，不过，一道都没写，脸上始终带着怡然自得的神情。
直到选择题倒数第二道，才摸出了铅笔盒子里的黑色水笔，在试卷上写了行小字，又顺势点了几点。
大约20秒钟后，神情豁然开朗。
他在D选项上随手一勾，毫不留恋地继续向下了。
裴衍做过这张卷子。
他们高二了，高考虽然还远，但题海战术初见狰狞。黄冈的，人大附的，周围几个学校的……题目大范围在交流，花样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
重复率大，做来做去这些东西。
这张卷子里，选择题倒数第二道是新题，形式非常新颖。
D是对的。
裴衍不禁多看了洛行云一眼。他解得比自己快。
“他好像是奥赛物理班的。”裴衍想起来。
一边洛行云已经翻面了。这张试卷整体偏简单，对于洛行云来说像是考阅读理解，能把题干看懂就全是老东西，只有最后两道大题有点意思。
他跟物理老师说好的，他有特权意念做题。
班上在教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太简单，简单的东西天天做，洛行云有顾虑：“我怕我过拟合。”
物理老师幽幽道：“不做你会泛化不足。”
最后讨价还价，两人协定看见新题拿笔算算，其他就看看算了，反正他能拿满分，物理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还在学安培，洛行云已经在用毕奥-萨伐尔定律解电流了。
也不仅仅是强，主要是物理老师晓得洛行云有足够的自制力，不会偷懒。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坚定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的小孩，他都惊了，都到高中了，还会有小孩的梦想是当科学家，而且指向非常明晰，考虑得非常清楚。
当洛行云来找他聊天，告诉他自己以后的研究方向是可控核聚变的时候，物理老师整个都喵喵喵了——他仿佛面对着自己的博导。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洛行云可能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对整个物理学的知识框架已经有成熟的概念，选可控核聚变也经过深思熟虑。
理科办公室的一票老师虽然不说，但心里全都默认，整个高二，甚至是整个城南，最聪明的小孩是考年级一百五十多名的洛行云。
他的聪明跟别人的聪明，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别人的聪明，是为了做出课本上的题；他的聪明，是为了以后把自己的肖像印在课本上。
是那种出生就是为了搞学术的苗子。
据他自己讲，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感知到这种命运了。
物理老师是985毕业的物理学硕士，找了个名牌高中的教师工作，心里一直有点郁郁寡欢。但是当他看到洛行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还是正确的。
像这种真正要突破全人类知识边界的事儿，果然还是应该交给真正的天才来做。
洛行云被安排到奥数物理班上，拿了全市第一，接下去就是全省比赛、全国比赛。要是真能有好名次，也许能够直接保送Q大物理系。不然以他的英语成绩，高考勉强上个一本，人类猴年马月可以拥有可控核聚变技术！
物理老师把自己的大学物理教材收拾出来送给了他。他人到中年，思维没之前活跃，高中物理题又一年比一年难，他有时候遇到做不出的题，还要托洛行云帮忙。洛行云不想在简单问题上过拟合，物理老师也不敢反抗。
￥
洛行云正坐在网吧里意念答题，对面鹤望兰突然操操操操怪叫起来。
鹤望兰那么激动的事，肯定跟裴衍有关，他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三个大汉从河道过来抓他俩！
洛行云吓得心跳骤停，从草堆里冲出来就往回跑。
小洛冲鸭！！！！
因为跑得够快，还交了闪现，胖墩墩的铁憨憨成功苟到了塔下。
但是好像少了什么……
洛行云一瞧自己身后，班长死了。
“老狗逼，你死了！”鹤望兰还要鞭尸。
裴衍没有理睬鹤望兰，只敲了敲洛行云的桌板：“说好的保护我呢？”
洛行云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低眉顺目说对不起。这么多大汉冲过来，他出于求生的本能，把脆皮又跑不动的班长忘在脑后了。
他该死。
一双大手插入了他的发间，轻轻揉了两下。
温热的掌心，很舒服的力道。
修长的手指从柔软枯黄的发间抽出，不是那么干净利落。
犯了错的Beta受了爸爸爱的教育，偷偷把物理试卷藏了回去，发誓今天不搞物理了，要专心致志保护好他脆弱的爸爸。
然而很快，他俩都发现，这跟专心不专心没有关系，就算是洛行云不一心两用，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丢下裴衍逃跑的。
这是命！
“……你真就是个怂逼。”李遇打野，三次支援跟他们两人抱团死在下路，简直心肌缺血，“我都骂不动你——你是个肉啊你要顶前头去！”
“我怕死。”
“你出点肉装你买这个……操这都十五分钟了你怎么就这么点钱？”
“我太穷了。”洛行云哀嚎。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洛行云这个性格是真不适合打前排，只好让他挑个能远距离输出的。他终于如愿以偿，拿了个胸最大的阿狸，穿最骚的衣服，做整个召唤师峡谷的最美的小公举。
因为又怂又狗手又长，听话地跟着裴衍的孙悟空满地钻草丛，竟然也打的有模有样。
鹤望兰被他们俩阴死两波，在桌子底下猛地踹了洛行云一脚：“你他妈是不是故意？！”
跟着他的时候，像个菜鸡一样；到裴衍那边就杀到超神。不把他放在眼里？！
洛行云连忙把脚缩回来，巴巴看着裴衍，裴衍轻描淡写：“这人输不起，别跟他玩了。”
说罢，鹤望兰就瞧见河道的草丛里，狐狸和猴儿钻出来，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们这叫跟我玩吗？！这是馋我的人头，下贱！
￥
玩到十点，两位大佬都没有要歇手的意思，倒是夜宵来了。
沈书意跑回来：“裴哥你点的？”
丁默凡：“谢谢爸爸！”
李遇：“诶有烤蛏子！！快给我来碗饭！”
已经端起了白米饭的洛行云：“……”
裴衍点的烧烤，白米饭是添头。洛行云刚才又是算血又是解了两道题，饿得发晕，料想没人会放着肉不吃要吃饭，谁知半路杀出个饭桶李遇。
李遇：“饭给我！”
李遇跟裴衍是同桌，关系很好，家世也不相上下，是个二世祖。洛行云不敢得罪他，把饭递给了他。
沈书意下意识看了裴衍一眼，裴衍顾自玩电脑，没什么反应。
裴哥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嘛，他莫名松了口气。
大约十分钟左右，又有外卖小哥到，这次是精致的日式料理，用绘有神奈川冲浪的礼盒妥帖包着。
“谁的鳗鱼饭套餐？”外卖小哥四顾张望。
“这里。”裴衍曲起手指，在洛行云桌子上扣了扣。
洛行云正在跟李遇抢里脊肉串，叼着一串肉猛地竖起了耳朵。
外卖小哥已经将食盒摆在他面前了。
洛行云瞪了两三秒这一看就很贵的便当，朝裴衍投去疑惑的目光。
裴衍优雅地将便当取出来。
用檀木盒子装的鳗鱼饭，油润多汁地鲜嫩，粒粒饱满的白米饭上淋着黑芝麻，配菜有章鱼样的小香肠、清口的蒜片、金黄酥脆的天妇罗以及鱼骨味增汤。
“是给我的吗？我在吃烧烤了。”洛行云刚才抢了不少肉。
“这个好吃。”修长手指随意将鳗鱼饭往他面前拨了拨，细腻地邀请。
沈书意：“卧槽裴哥！”
丁默凡：“卧槽裴哥！”
李遇：“卧槽裴哥！”
刚才他的那碗饭超几把硬！
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书意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扫了眼鹤望兰。
他现在只想知道，昨天洛行云这个B到底把鹤望兰打成什么样，才会让他裴哥对他如此俯首帖耳、礼遇有加。
难不成洛行云表面又怂又狗，其实天生战狂？！
鹤望兰还没点夜宵，眼见对面吃上了，又开始阴阳怪气：“校草大人，怎么没有我的呀？”
“有啊。”裴衍随便叫沈书意捡了一盒没开过的便宜烧烤给他。
鹤望兰接过，阴沉一笑，踩开了垃圾桶：“死裴狗！”
裴衍抬眸。
鹤望兰啪地一声丢了进去，脸上绽放出疯狂的笑意：“看到了吗？给我我也不要吃！呵呵呵呵哈哈哈！”
沈书意：“……”
丁默凡：“……”
李遇：“……”
今天的兰狗，依旧又疯又欠。
“别看了，吃你的。”裴衍提醒洛行云。
洛行云扒拉着鳗鱼饭，时不时心疼地盯着垃圾桶的方向。
￥
吃喝玩乐很尽心，各有输赢，已经算是最不错的结果。除了鹤望兰临走对洛行云说了句“你死了”，其他事情都很美好。
洛行云站在班长身边，非常膨胀，觉得兰兰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就这样嘛，其他人更是不放在心上。
几个Alpha领着个Beta懒洋洋地回去，渐渐的，裴衍和洛行云就落在最后头了。
洛行云家在附近，于岔路口跟裴衍道别：“谢谢班长！”
带他打游戏，还请他吃夜宵。
高高瘦瘦的Beta，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眉眼弯弯，眼尾笑出深而秀气的两条眼线，细细碎碎全是开心。
裴衍眼神散了。
“班长？”大约是他看得过久，洛行云叫他。
裴衍回过神来，微微一颔首：“可以抢。”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偏偏洛行云懂。
他刚才抢了班长的兵线，自言自语：难道我不能的抢吗？
班长没说话，现在才给他回答。
然而听懂了，依旧还是没头没尾，洛行云费解地挠挠脸。
裴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写上自己的号，递给洛行云：“加我，以后随你抢。”
第 10 章
10、他是太阳
洛行云回家以后洗了个澡，洗衣服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那张便签纸，挺拔超逸的字迹。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ID，把便签纸夹在台灯下，关灯睡觉。
他家里只有个破电脑，带不动LOL，除非班长天天请他去网吧，否则，没什么以后。
不过，就算班长当真天天请他去，他也不去，这样占人家便宜不好，所以，还是没什么以后。
他有点可惜，不过心性克制，网瘾不大，也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说不准班长会愿意一起打王者荣耀。
这样想着，他很快昏睡了过去，梦见召唤师峡谷，胸很大的寒冰女士。
￥
第二天一早，戚羽刚到校，就给兄弟们传递一个很牛逼的消息：“鹤望兰在悬赏一个人，一条线索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霍思明虽然是个大少爷，但作为一个主机游戏党，手头永远有点紧，“什么人？”
“前天他跟班长约架，据说本来是他占上风的，后来有个不知道谁窜出来给了他一闷棍，把他给气得呀。”
霍思明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
戚羽诶了一声：“诶，校园风云人物，光是线索就值一千块钱，我们呢？我就算把我自个儿卖出去也值不了这么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洛行云坐在位置上，盯着纸页上的谢泼德表示定理，寒毛都竖起来了。
小戚还是年轻，不懂平平淡淡就是真。
自闭小组的茶话会告一段落，李遇走进了闹哄哄的教室，把书包一摔，喊他：“菜鸡！”
李遇嗓门很大，又很会打架，他这一喊，自闭团伙四人组集体抻长了脖子，一致对外。
李遇没心没肺的，也不介意，坐在前座桌子上指了指手机：“给你发了份阿狸的攻略，你努力学习一下。你要是一直这么坑，哥哥可不带你上段。”
自闭团伙立刻调转枪口，一致对内，看着洛行云这个率先出圈的叛徒。
戚羽仿佛面对出轨的妻子：“洛神，你什么时候成了李遇的臭弟弟？！昨天晚自习你跟李遇打游戏去了？都有哪些人？”
见洛行云不言不语，肯定是隔壁桌那几个Alpha都在，甚至班长本人都在，戚羽嫉妒成了柠檬精：“你怎么不叫我？！！”
他也想跟帅逼一起打游戏，他也想做帅逼门下走狗！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小戚难道舔得不够用力吗？
霍思明是个高贵的主机游戏党，对什么一起打游戏嗤之以鼻，但竖着耳朵听。
他感觉洛行云突然之间跟隔壁那帮Alpha走得挺近的。如果说打篮球还是班级活动，私底下去网吧开黑，那就真的融入帮派团体了。
万万没想到，外联靠洛神……
戚羽推着洛行云的胳膊摇晃：“下次我也要去！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洛行云：“你这是在利用我。”
戚羽：“对！我想问班长抄英语作业，想了两个学期了！他就在我过道对面，我却抄不到，不敢抄，你能理解这份痛苦吗？！”
英语很差洛行云：“能！”
裴衍一进教室就听到他们的心声，淡然把英语试卷递给他。
戚羽俯首接过心心念念的英语作业，扒拉着洛行云的肩膀1551：“谢谢班长！这只洛神送给你当臭弟弟！”
洛行云被戚羽摇来晃去，看着英语卷子上挺拔超逸的字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又是吃人家东西又是抄人家作业，这羊毛薅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
洛行云对着答案，想请班长吃好吃的。
￥
早操过后，洛行云把自闭团伙丢下，主动去找裴衍。
他们的站位差一截，小操场上人山人海。
洛行云眼看五米开外的裴衍转身，跟李遇和沈书意他们说着话，心里有点着急，怕他走。
不过周围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喊。
这时候，裴衍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回过头来，眼神一掠，也是找人的姿态。
洛行云大喜过望，抬起手，小幅度地挥了挥。
裴衍的眼神有了焦距，逆着人流朝他走来。
成功会和，小洛迫不及待：“班长，我有事找你。”
“正好，陪我去趟门卫。”
“吼！”反正不着急，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洛行云看看裴衍身后，一只Alpha都没跟着，大胆开口：“班长，去完门卫以后，你可不可以跟我去奶茶店，我请你嗦奶茶。”
抠门小洛，只请一个，多的没有！一滴都没有！
裴衍闻言，手捂上了嘴唇，眼神惊讶，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似地细细打量。
有点女性化的动作，因为Alpha本身太过英俊和清贵，冲淡了那种违和感。也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表情，令身边人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洛行云歪头。
“没什么。”裴衍放下了手，嘴角线条柔和，气质没那么冷了。
进了门卫通讯室，保安认得裴衍，笑着将KFC全家桶递上：“拿外卖来了？”
“去吧。”裴衍眉眼低敛，声音柔得像哄。
洛行云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裴衍那么惊讶了——
班长找他，也是想请他吃好吃的。
￥
洛行云不敢收受：“我吃过早饭了。”
“是点心。”
小洛尽心尽职捧过全家桶和大可乐：“哦~拿去一起吃。”
“你吃。”
洛行云意味深长地探了裴衍一眼，看来，裴衍也是故意甩掉其他人来的，连这一点都奇异地凑巧。
他是因为穷，班长是因为……想先把他喂饱？
“我也不是什么饭桶……”小洛没有逼数地低声嘟哝，觉得有点糗。
他的饭量确实比一般男生大一点，中午去吃饭经常因为面前一堆小米山被人吐槽。
“大脑占人体比重2%，耗能却占25%。”裴衍没有取笑他，反而给出了科学的解释。
今天上午，数学老师一进来，就把洛行云叫上讲台，给了他一张A4纸，洛行云整堂数学课都就着从未见过的课本写推导。
裴衍在Q上问戚羽：“他在做什么？”
戚羽：“！”
戚羽：“班长是你吗班长！”
戚羽：“谢谢今天的英语作业！”
裴衍：“……回答我。”
戚羽毛手毛脚张了眼洛行云的书，发现他娘的一个字都看不懂，全都是符号和数字，只能捡着页眉的中文标题念念：“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第三章：含幂运算的皮亚诺算术的不完全性”
讲台上，数学老师一板一眼讲着三角函数。
后来的课间和语文课，洛行云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唯一的休息动作就是喝水，直到做操。
每个人的大脑里有1000亿个神经元，即使保持静息电位，都需要在钠钾离子通道上花费1/10的供能。
裴衍坐在最后一排，俯览整个班上那一颗颗黑压压的人头，想象着每一个大脑中，蛋白质消耗掉ATP控制着钠钾离子通道的开关，产生火花似的电流，以120米/秒的速度在髓鞘包裹的神经细胞上传递。
那些在郎飞氏结上跃动的电信号构成复杂网络，像是夜晚时分，从宇宙深处俯视这颗小星球。
而他隔壁的隔壁，洛行云的位置，却是百万倍的流明。
高速传达的数字信息让神经节点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光——
那是太阳。
截然不同的耗能等级。
“……你的话，会比25%还多，吃多一点也正常。”裴衍认真道。
洛行云盯着他漆黑的眼睛，愣了半晌，腼腆地笑起来，摸了摸鼻子。
￥
洛行云一手抱着全家桶，一手抱着大可乐，从门卫室里出来：“班长，你中午要吃什么？我请你！”
裴衍问：“不是请我喝奶茶吗？”
“我突然想到一家很不错的面店。”
当然不是临时想起，只是觉得请吃奶茶不太够了。
班长昨天投喂他的鳗鱼饭，纸盒里头有发/票，200多块钱。
再加上他手上这一桶，委实慷慨。
虽说交朋友要在经济上量力而为，但是这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昨天晚上，还勉强可以算作顺手；那今天这一桶炸鸡，让洛行云感觉到了某种细腻的在意。
说实在话，他哥都没有那么关心他的。
身边的同学也一直取笑他饭量大，他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之间有人不把你当另类，努力了解你，还会关心你，这种感觉……挺窝心的。洛行云还是想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而为。
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的嘛，将心比心。
“大不了……再去给兰兰讲两课，薅点钱。”他暗自想。
反正班长是一定要请的。
裴衍装作认真思考他的提议，想了想，做出了选择：“我想喝奶茶——你不喜欢吗？”
洛行云闻言，眉眼弯弯：“那好，我们先去喝奶茶，到时候去吃面！”
“嗯。”裴衍淡淡应了一声，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过Beta温和的笑容。
洛行云是领贫困生补助的，到时候自然是他请，不过洛行云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只要捧着他满满当当的自尊心，请他喝奶茶就可以了。
￥
Beta自闭组抱团走在楼梯上。
霍思明：“老洛秘秘干什么去了？”
戚羽烦躁地诶了一声，狗狗眼垂了下来：“洛神是不是有别的舔狗，不要我们了？”
霍思明：“只有你是他的舔狗。”
张亮：“洛神真的强。”
霍思明：“……只有我不是他的舔狗。”
Alpha团体从隔壁超上来。
李遇：“老裴神神秘秘干什么去了？他不会又丢下我们去跟兰狗单挑吧？”
沈书意：“……单挑个屁，裴哥刚才明显在找人。”
Alpha高富帅团体和Beta自闭团体在楼梯上错身，老阴B代表霍思明听到了智力担当沈书意的话。
两人对了一眼，互相审视彼此的队伍，同时发现对面少了班长/洛行云。
沈书意：“哦豁。”两个人偷偷摸摸离队干什么去了？
霍思明果断掉头往下：“走，捉奸去！”
第 11 章
11、“是我。”
奶茶店洛行云熟，领着裴衍走。
到店就神壕地选了最贵的桃花波波乐，25块钱一杯。
这个他喝过，特别好喝，清口的甜，里头加了特殊波粒，透明的，中间沾着一点粉，凉滑甜酸的嚼劲。
他自己是舍不得买，但是给班长还礼，必须得舍得。
“想起来，我上机费用还是兰兰付的……”洛行云一边等饮料交付，一边思考。“算了，他踹了我一脚，我没问他要精神损失费就够可以了。”
冷酷.jpg
“你不要吗？”裴衍站在人堆里等奶茶的样子引来了围观，他不常出现在这里。
洛行云忙把一边怀抱敞给他看：“我喝阔落。”
裴衍没说什么。
饮料很快做完了，很漂亮的一杯，底下色深，顶上色浅。粉粉嫩嫩的液体里漂浮着透明的波粒，迷蒙得像雾气。
就在这个时候——
“裴狗！”
“洛神！”
Alpha小分队和Beta自闭团体联手突击，在五十步开外锁定了他们。
戚羽：“卧槽洛神你手里是什么？！”
李遇：“毫无疑问，那是一桶肯德基！”
戚羽：“你为什么偷偷藏起来吃肯德基！”
霍思明：“你又为什么会买肯德基，肯肯基才是你的目标单品！”
虽然两大四人小组老死不相往来，但洛神穷逼的美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遇立刻明白了此中隐情，难以置信地伸出一根食指对准了他裴哥：“——是你！裴、老、狗！”
昨晚给洛行云投喂鳗鱼饭，今早又给他投喂肯德基！
李遇怒了：“没有天理！！！！”
丁默凡：“天怒人怨！！！”
沈书意瞄了眼裴衍手中的桃花波波乐，捏了捏金边眼镜：“哦豁。”裴狗从来不喝这种东西。
洛行云被发现背着兄弟们单独请班长，下一秒就要被叫请客，堪称人生十大危机，这时裴衍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跑！”
洛行云：“？”
众人：“？？？”
一群人眼看裴衍拽着洛行云跑得飞快，都被他的卑鄙震惊到了！
一般人吃独食被抓到，都会迫于舆论压力分一分，裴狗竟然护食到底，一口都不给他们吃！
洛行云一手抱着全家桶，一手抱着大可乐，根本跑不快。眼看要被追上，裴衍抽出可乐瓶丢了出去。
沈书意：“注意脚下！”
“收缴阔落一瓶！”李遇捡起来拧开。
霍思明：“不要！”
晚了，震荡过的可乐像喷泉一样，对六人雨露均沾。
众人：“……”
玩战术的心都脏！
￥
洛行云跟着裴衍跑过教学楼，躲进楼梯底下。
哈哈哈哈！快落！洛行云都快笑断气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裴衍告诉他：“你先吃，吃剩的再分。”
嘿嘿嘿嘿。
洛行云感觉到了一种另类的快乐。
不是挑逗笑神经的那种快乐，而是轻飘飘、软乎乎，弥漫在每一个心脏细胞。
洛行云把手中未拆包的吸管递给裴衍：“那你也喝。”
裴衍插了进去，吸了一口。
“好喝吗？”小洛同学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
裴衍品道：“很甜。”
这在洛行云听来是种夸奖。这也确实是种夸奖，只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
裴衍又灌了几口，喝到看起来不像不喜欢的量，递了过去：“给你。”
小洛惶恐：“是太腻了吗？”
裴衍摇摇头：“饱了。”顿了顿又道，“怕胖。”
体脂率14%的Alpha说。
那洛行云可不客气了，顺从地接过，大大咧咧含住湿润的吸管，快乐地捡漏。
洛行云嘴唇很干，被液体沾湿了，终于有了点莹润的色泽。
但是那些裂开的小口子还在，覆盖在苍白的唇上，血色沉淀出深色的脉络，像是一瓣柔弱的桃花。
因为冲他笑着，桃花微张，隐约露出小小的、整齐排列的牙齿，昨天下午轻轻在他肩头咬过吸管。
Alpha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幽邃，平静的表面下卷起旋涡，像是暴风雨前浪潮压抑的大海。
“洛行云。”
“嗯？”吸着波波乐的Beta抬眼，阳光下的面孔怡然天真。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裴衍倾身，眼眸低垂。
洛行云的直觉很敏锐，他还很聪明，对裴衍总有一种天性中的默契。
他压根用不着思考，就知道裴衍指的是哪一件事。
弄堂里的那件事。
顶着蓝色高领针织衫阴鹤望兰那一闷棍。
同样的，他用不着思考，下意识就给出了回答：“……没有。”
因为，他感觉到了裴衍眼里，那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
直到坐到位置上，洛行云还在想刚才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拒绝承认自己救过裴衍。
裴衍不是鹤望兰，他对裴衍有恩。
他也相信裴衍的人品，绝不会向别人透露他的名字。
即使哪天走漏风声，裴衍也有能力保护他。
可是当他面对着裴衍，他竟然选择了不承认。
很奇怪。
洛行云理智地分析，向裴衍坦诚，看起来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丝毫坏处的选择：他会和裴衍更加亲近，裴衍会把他正式纳入自己的小圈子，他们有共同的秘密也有共同的敌人，他们知识结构相近、人品三观契合，会变成很好的朋友……
裴衍好的像个梦。
但他犹记得当时在楼梯下的感觉——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否认，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他逃离！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当裴衍问完他，他就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洛行云长长呼了一口气，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抬眼偷窥裴衍。
裴衍松散仰在后座，修长的双腿搁在桌下横杠上，椅子翘了起来，沉思的面孔恍如大理石雕就。
意识到洛行云的目光，凤眼一挑，投来漆黑幽邃的目光。
没有笑意。
洛行云猛地低头，假装整理课桌，心跳遽急，难言的心慌。
肾上腺素在飙升，人类感知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洛行云依旧没有想到任何一点理由，可以让他如此惧怕裴衍，然而他决定遵从本能。
人类的意识，建立在感知之上，而他对裴衍，感知得到多少？
他跟裴衍做过一年多的同学，却只待过一夜一天。他不了解他，亦无从揣测他。理智从来没有经历过和一个Alpha深度交流的例子，理智在这方面无知得像个孩子！
但是本能，他的本能从六亿年前埃迪卡拉纪第一个神经网络构建，至今经过了兆亿代的演化，每一位先祖的人生都烙印在他的基因里，集体潜意识里沉淀着六亿年生老病死的曾经！
裴衍是一座冰山，他看到的裴衍只是他看到的裴衍而已。
而凑巧，他的本能也是一座冰山。
比起理智，他选择本能，遵从身体的呼唤——
远离裴衍！
￥
教室外头突然躁动。
躁动由远及近，整个年级都在沸腾。
李遇率先跑了回来，在班级门口喊了一声：“老裴！！”
裴衍抬头。
李遇走到他面前，脸上写满了揶揄：“哼哼~原来你的战略性包围合作伙伴，是他呀~桃花不错嘛~”挤眉弄眼的。
“谁？”裴衍不动声色地朝洛行云一扫。
躁动的队伍刚好挤到他们班门前，黑压压的一群。躁动的中心，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校服大一码的校服我见犹怜，一张圆脸上稚气未脱，唯有那双柳叶眼，看人的时候有点媚。
他一出现，教室里就传来一声声揶揄的起哄。
“顾清积！又来找我们班长啊！”有好事的人喊他。
那少年不说话，毫不掩饰地穿过人群看着裴衍，单手插着裤兜走到他面前。
相比于班上看热闹的、八卦的、偷笑的，人群中央的裴衍和顾清积都很淡定。
“他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戚羽忍不住小声逼逼。
前不久就大张旗鼓地冲进门里跟他们班长表白，当场被拒，现在还要再来一次。
如果他去追人家女孩子，他绝对不敢这样。不要说再来一次 ，第一次他都不太敢当着众人面来。
更别提顾清积是个Omega了，他追个Alpha怎么这么豁的出去呢？
戚羽顶了顶洛行云的胳膊肘：“洛神，从心理学上分析一下这小O的心态。”
洛行云：“……”
顾清积一回生，二回熟，顶着全世界的观赏，脸都不带红的，笑盈盈走到裴衍身前，扣了扣他的桌子：“喂。”
很亲昵的称呼。
裴衍把椅子腿放了下来，端坐在座位上，修长十指交叉摆在面前，面无表情，像听报告的党委书记：“什么事？”
顾清积清了清嗓子，有点羞涩地说：“前天在巷子里帮你揍鹤望兰的人，是我。”
平地一声雷，炸的整个班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了顾清积。
包括洛行云。
他现在可以回答戚羽的疑问：这个小O到底什么心态。
毫无疑问，他发疯了。
他万万没想到，殴打校霸这种事情，还有人替他宣称对此事负责的吗？！
这也太几把强了吧！
第 12 章
12、钓一条小美人鱼
被洛行云判定为脑子不对劲的顾清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精神失常。他那一双柳叶眼直直勾着裴衍，含情带怯。
前天鹤望兰带人去堵裴衍，关键时刻杀出个程咬金，让裴衍转败为胜，这件事在学校里传遍了。
鹤望兰对此颇为恼火，放言他要是抓到那个背后使闷棍的，非把他的皮给扒了不可。
他打听不出那人是谁，放出了1000块钱的悬赏。谁能提供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就能领到这笔钱。
相比于鹤望兰那里的大张旗鼓，裴衍这边，半点动静也没有。
顾清积猜，裴衍也不知道。
首先，那人不可能是裴衍一伙的，不然没道理鹤望兰不认识。
其次，如果裴衍真跟那位仁兄有所接触，肯定迫不及待昭告天下把他纳入同伙了，这样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什么都没发生，说明仁兄藏得深，裴衍也不晓得。
那就好办了。
《小美人鱼》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吧？
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子以为是谁做的。
“牛掰啊小顾！”
“一个Omega揍了校霸？这么莽的嘛！！！”
“那可说不准哦。鹤望兰说了，是背后使闷棍，你看他好手好脚的，抡棍子的力气总有的吧。”
“厉害了，我也想追男神，怎么就没遇到这种英雄救美的高光时刻……”
“这回裴神栽了栽了！救命之恩呐！”
教室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到处流窜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相比于大家伙的不淡定，风暴中央的裴衍依旧无甚表情，只是抬头看了顾清积一眼：“哦。”
“只是’哦’吗？”顾清积一愣，随即又柔柔绽开笑容，“鹤望兰那边，光是我的线索就值1000块钱，裴神不给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你做我的男朋友。”顾清积笑意微敛，圆圆的脸显出认真。
李遇：“卧槽！”
戚羽：“卧槽！”
沈书意：“哦豁。”
他同座的林芝芝抬头，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卧槽声，全都表达了一层意思：处对象还能这样的？！
连洛行云的笔杆子都一停，惊的。
裴衍不着痕迹地朝他的方向一扫：“奖赏只有一次，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中午告诉我。”
说罢就将耳机重新塞进耳朵里，事不干己低头看书。
如此平静内敛，使得一桩带着促狭的公开求爱变得极冷，极无趣。
￥
洛行云盯着眼前的题，化为了石头。
隔着戚羽的位置上，气氛像是烧滚后的开水，没有静息下来的意图。
李遇：“这小O真的好不要脸。尼玛帮忙打次架，开口就要男朋友，那老裴十年前就该是我男朋友！我穿开裆裤就跟他一起打架了！”
他旁边的沈书意三观全毁，满脸疑惑地问裴衍：“那人是顾清积？”
他以为是洛行云来着，裴哥待他这么好。
裴衍重新撑着横杠，把椅子立起来，望天：“也许吧。”
沈书意：“你不知道？”
洛行云在一旁支着耳朵，这句话他也想问来着。
裴衍冷呵了一声：“谁知道呢。”
沈书意又问：“那姓顾的要求，你要答应他？”
裴衍抬眼望天。
李遇大大咧咧：“要我说那小O真是胆大包天。他这么兴师动众的，下节课鹤望兰就得剁了他。”
他说到这里，迷迷糊糊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那咱们是不是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剁了啊？”
人家说了帮你打架，你再因为这谁儿让别人受欺负，好像不太合适，损面子。
弄不好还落得渣男的名头。
沈书意也觉察到了此事棘手：“裴神，你这男朋友……好像不当也得当了？”
“哦？”Alpha调子懒散，尾音上扬，事不关己地疑问。
沈书意分析：“就算不答应，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干净利落地抽刀断水，这样忒不是个东西。”
洛行云心底里操了一声。
李遇还是崇尚自由恋爱的：“那裴哥也太尼玛惨了——你喜欢他不？”
洛行云忍不住抬眼。
只见裴衍收回望着天花板的目光，脑袋一歪，倒向他的方向。
错过戚羽，漆黑幽邃的眼神对上他的。
薄唇一动：“你说我喜欢吗？”
￥
洛行云中午没在学校吃饭，骑了自行车往家赶。
操他妈的裴衍，绝逼是故意。
洛行云心里是默认裴衍认出他来的，不然不会在这些天表现得那么反常。
第一次打主动打招呼，第一次约他打球，第一次跟他一起打游戏，接连不断地喂食……
还有那句——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
简直就差赤/裸裸跟他拍肩：小洛啊，那天做的不错，爸爸赏你。
但他觉得裴衍这个人，表面上什么都好，就是不知为何总让他汗毛倒数，不敢认下。
这下可好，窜出来个顾清积。
其实顾清积要不要冒充他，他半点无所谓。他甩锅都来不及，来个人公开宣布对此事负责，那敢情好啊，你行你上吧，我可走了。
洛行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左手数学右手物理，裴衍和鹤望兰打包送走那是坠好不过。
可是顾清积他冒充也就算了，他还要讨赏；别的赏也倒算了，他要裴衍做他男朋友！
洛行云承担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裴衍都说了，不喜欢，拒绝过，但是现在的道德压力和两方态势都让他不得不偿顾清积的情，抽不了身。
妈的，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还导致裴衍被迫和亲了操！
他心底里怀疑裴衍故意。
裴衍把顾清积戳穿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他非得等洛行云站出来解救。
还给了时间限制——中午之前。
表面上是给顾清积小朋友一点时间，仔细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事实上是给洛行云发个最后通牒：中午不来，我可就被人抢走了。
钩直饵咸。
洛行云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骂娘。
就算只有个万一，他也不敢拿良心开玩笑。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Beta，自己都没谈过恋爱的，能承担让人家不自由恋爱这么大的事儿吗？
不过要是这时候直接跳出去跟裴衍说：“班长，顾清积他说谎，我才是那条小美人鱼。”这也不是洛行云的行事作风。
他堂堂正正见义勇为，被顾清积一句“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弄得好像抢男人一样。洛行云一个Beta，丢不起那个面儿，也不好这么直白打人家Omega的脸。
而且裴衍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早为什么不说？
现在说，别扭得没边了，左右都不是。
幸好，洛行云已经想出个不用出面解决此事的万全之策。
他冲进家里，从抽屉深处翻出那件蓝色高领针织衫，塞进了书包，踏上脚踏车回校。
走进教室，刚好遇到副班长在号召众人给贫困地区捐衣服。
这事儿前两天班主任就布置了，此时大纸箱子旁边站满了人，女生和Omega争相检查彼此淘汰下来的私服究竟是个什么水平，气氛热闹得像菜市场。
洛行云原本没准备捐，他没那么大的衣柜，每一件都是不可替代的孤品。
现在——
他走过人群背后，随手一甩，趁乱把蓝色高领针织衫丢了进去。
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位置上。
无人在意。
这次，洛行云终于能安下心来做题了。
￥
裴衍吃完饭回来，身后那帮子人没有往日那么悠闲，笼罩着被迫和亲的惨淡气氛。
副班长是个女生，看到裴衍迎上来：“班长，捐助衣物清点完了，总共146件，要送到楼下去。”
裴衍嗯了一声。李遇不等他吩咐，任劳任怨地过去抬纸箱子。
班里换饮水器之类的体力活都是他们Alpha的。他们作为班长的亲信，身先士卒。
李遇和沈书意跟着副班长去了，裴衍也不多管，长腿一迈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突然，他脚步一顿。
将近150件衣服，大电器的包装箱也塞得满满当当。
纸箱子边沿探出一截蓝色的针织衫衣袖，软趴趴地搭在那里。
裴衍改换了方向，走到李遇身边。
李遇：“咋，你要抬？”
裴衍伸手拽住那截袖子，把它从衣服堆里拎了出来。
白皙五指微微攥紧。
蓝色高领针织衫，宽大的领口设计，是那天的那件。
他回头。
正在暗中窥探的洛行云赶忙低头，手中水笔飞转。
裴衍嘴角一勾，出了门。
李遇手痛：“你都不搭把手，跟个爹一样——你去哪儿？！”
裴衍往左拐，那里是6班的方向，顾清积就是6班的。
沈书意一想到这层，啪地把纸箱子放下：“等等我！”
“靠！”李遇拿脚背垫了一下，才勉强缩回了自己的八根手指头，“什么事这么着急！我也去我也去！”
副班长：“……那这衣服？”
正当她站在讲台上，无可奈何向其他男生征召劳动力的时候，洛行云把几道数学题整理好，拿在手上，不显山不露水地自她身后经过。
他刚好要去一趟理科办公室。
￥
顾清积正在班上和人闲聊，霍灵突然推推他，指指门外冷峻高挑的Alpha：“你老公来了！”
顾清积脸上显出嗔怪，却什么也没说，很平淡地接受了“你老公”三个字，晃出门去。
裴衍手臂上搭着一件蓝色针织衫，漫不经心地靠在那里看风景，见到他，淡淡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顾清积甜甜一笑：“我要裴神做我男朋友。”
裴衍没吭声，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
顾清积不解其意。
“换上。”清贵的Alpha居高临下，没什么情绪，但那股压迫感显得这两个字很像是命令。
“wow~”有裴衍的地方总有热闹，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顾清积。
早上这俩绯闻男主的消息可传得全校都知道了。这一层楼的5-8班全体出动，大批吃瓜群众涌上走廊，看下半场。
顾清积的脸有些红。
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莫名的……屈辱。
Alpha看他的眼神，没有暧昧，和看其他人一样冷峻透骨。
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当众换衣。
如果裴衍的眼神再热烈一点，清浅一点，也许就是难以言说的欲情。
像是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那个Beta穿他的外套，标记般的占有欲。
可惜此时此刻，除了冷，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快。”Alpha没有波澜地命令。
顾清积轻咬了一下嘴唇，报复似地当着他的面，拉开校服。
校服自肩头滑落，落在他脚边。
手指摁上了纽扣，挑开了一颗，袒露出底下鲜明的锁骨，挑衅地望向裴衍——他里面什么也没穿。
起哄声更大，还有人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只有Alpha的眼神还是那么无动于衷，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里头写满了三个大字：您随意。
顾清积的脸愈发红了，到底还是没有底气继续脱下去，有些气急败坏地抢过裴衍手中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是Omega，只有一米七，身量单薄。
如果说宽敞的尺寸可以勉强说成是oversize，那么过长的袖子，臃肿的堆堆领，就是显而易见的不合身。
顾清积在校服衬衫外套着这么一件针织衫，觉得自己丑爆了，委委屈屈问：“……裴神，这是干什么？”
“哟！”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又坏又痞的招呼声。
看热闹的让开一条道，把鹤望兰一行人给放进来。
鹤望兰早就听说始作俑者已经跳出来了，现在来视察情况。
他横着走到他俩跟前，破天荒地没有理睬裴衍，而是满怀恶意地上下打量起顾清积。
“你看我做什么？”顾清积不假辞色。
“您不是号称暴揍了我一顿吗？怎么连当初自己穿什么衣服干的这桩大事都给忘了？您记不住，我来帮您回忆回忆？”
鹤望兰啧啧两声，勉为其难地伸手，把整条领子拨起来，蒙住顾清积的头，随即意味深长地隔着衣领拍了拍他的脸，展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们背后，一个捧着数学草稿的人默默无闻地经过，微微一蹙眉，很快消失在拐角。
第 13 章
13、打脸
顾清积愣在当场。
“这样就对了~”鹤望兰一手勾上裴衍的肩膀，两个Alpha居高临下对着他。
鹤望兰仔细点评：“好像还矮点儿？那人有个一米八？我看得不仔细，老裴你来说说。”
裴衍沉默。
事到如今，他说不说都无关紧要，反正鹤望兰全替他说了。
当事人集体到场，校霸还一语惊醒梦中人，脑袋好的已经转回弯儿来了，脑袋不好的还要听讲解。
李遇：“他们搞什么飞机？”
沈书意：“听兰兰的意思，当初第三者是穿着这件衣服上场的，还用领子蒙了脸。”
李遇投向顾清积的眼神一言难尽：“……操，这种事他妈还敢冒充？！一个冒充的还要这要那，胆子真的大！真是不要脸！”
围观群众回过神来，反应大抵和李遇差不多，对顾清积的人品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裴衍拂开鹤望兰的手，冲顾清积淡淡道：“请把衣服还给我。”
顾清积赶紧把蓝色针织衫扒掉扔他怀里。
刚才鹤望兰亲手把他炮制成这样，没裴衍开腔，他都不敢动。
不过说实在话，蒙衣领里还好点儿，不用遭受这么多人异样的眼光。
顾清积压着唇角，脸上温柔乖巧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做这事儿，会被裴衍和鹤望兰两个联手打脸。
他以为这是小美人鱼，其实是出灰姑娘。人手里有只水晶鞋呢，操。
他没对上码。
“我没法当你男朋友。 ”裴衍抱回了蓝色针织衫，在上头轻拍了两下，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当众给予他回应。
原本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人求爱是大忌。只是顾清积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既没救人，还趁乱逼宫，有这下场，也不过分。
裴衍收拾了顾清积，转身欲走，一只手拽住了蓝色针织衫的另一边袖子。
“我说，姓裴的，你怎么会有这件衣服？”鹤望兰挑着眼角问。
裴衍的表情仿佛他问了什么蠢问题：“我为什么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顾清积受了二次打击，原来裴衍和那人很熟？那他倒是蠢得直接撞枪口上了。
鹤望兰则面露狐疑。
原先裴衍说，那是他的人，他还不信——裴衍的人揍他需要蒙脸？
可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不由他不信了。
“谁？”鹤望兰捡着那截袖子，冷笑着凑到鼻尖。
裴衍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了：“放开。”
“见者有份啊。”鹤望兰的嗓音甜得像蜜，“你连人都有了，分我半件衣服怎么了？我也需要一点安慰啊。”
鹤望兰之心路人皆知。
Alpha的鼻子比狗还灵，就算一时之间闻不出是谁的味道，这学校就这么大，统共就这么点人，路走多了，总会遇上的，不是吗？
眼看鹤望兰要闻，裴衍脸上丝毫不显慌乱，反而古怪一笑。
鹤望兰多疑，停住了动作：“你笑什么？”
裴衍敛了笑，望着他，眼神还是促狭。
鹤望兰把衣袖拿远些，漂亮的眉眼一沉：“有屁快放。”
裴衍呵呵一声，又长又细的瑞凤眼尾一闪而过的轻佻：“实不相瞒，我拿着这衣服……做过一些事情。”
说完便敛了眼眸，像是在回味什么有趣的事。
鹤望兰愣了一下，赶紧松手，仿佛那衣服有毒。
他直起了身，啪啪拍了两下，要把身上的有毒物质拍下来：“姓裴的，你他妈变态！”
都是Alpha，那么明显的性暗示，鹤望兰不可能不懂。
他跟裴衍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裴衍什么本性，他比别人都清楚——看起来根正苗红，知书达理，真剖开来未必就比他好多少。鹤望兰半点不怀疑他真能做出这种事。
一旁的顾清积则听得脸都白了。
因为离裴衍和鹤望兰站的近，他们的私话，顾清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觉得裴衍变态，他只是浑身上下充满着挫败感。
他以为他借机上位，裴衍就会对他好，毕竟裴衍对谁都那样。
可是裴衍私底下会对那件衣服……
他瞄了眼那件蓝色针织衫，眼皮跳了跳。
——这东西谁的？
裴衍云淡风轻地把衣服团起来，看得两人不忍卒睹，丢下一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施施然离去。
“以后做人要诚实。”李遇非常有灵性地补上一句，嚼着口香糖冲顾清积比了个中指。
￥
洛行云推开理科办公室的门，坐下来把证明草稿交给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姓程，是个五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面向普通，气质恬静，洛行云跟他坐在一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程把他的证明过程看完，点了点头，很满意。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事，需要1%的天赋+99%的汗水才能够成功的话，数学就不一样了。
数学，需要100%的天赋。
当然，高中数学还绝没有达到需要天赋的程度，只是洛行云已经把大学本科阶段数学系的课本啃了快一半了。
他一堂数学课自学的知识点，比他们一个学期的信息量还要大，还要多。
消化得也快。
他能做出这几道题，说明确实吃透了。
洛行云乖乖等着老程给他下一本教材和难题。
不料老程并不着急，而是把一张试卷摆在他面前。
那是他的试卷，128分。
洛行云经常拿这种分数，见惯不惯，左右一翻，果然差在证明题步骤上，安下了心。
他能给出正确答案，但永远写不对正确步骤。
在理科办公室跟物理老师谈情说爱的英语老师探了一眼：“小洛同学怎么这么偷懒？”
她记得这个学生挺认真的，每次上英语课都老努力了，虽然成效甚微。好几次她还遇见洛行云早上在河边背单词呢，没想到在数学课上不用心，证明也不好好写。
“不是偷懒。”老程替他解释，“他真的不会写。”
普通学生做题，一行一行挤牙膏，哪怕最后答案算不出来，中间步骤分倒是能拿一些。
但是洛行云，永远只有三行。
因为，所以，得出答案。
顶多顶多再加一行。
最关键的步骤是写出来了，但对于高考来说远远不够。
比练习卷背后的答案还省。
一度让人怀疑他考试作弊到发指。
其实他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要写，他的思维就是因为，所以，求解，完了。
物理倒好一点儿，你做出来你就牛逼，数学的步骤分实在太关键了，答案都只值2分，洛行云考不到满分就是差在思维太快一步到位。
老程把另一张卷子给他，150分。
裴衍的。
“你仔细学习一下怎么写中间过程。”老程郑重告诫，“这会影响你去燕大。”
“为什么去燕大？”物理老师不乐意了。“Q大不好嘛。”
老程：“数学是燕大强势一些。”
物理老师：“说好的搞核物理呢？搞什么纯数？”
老程：“数学不好物理怎么搞？”
两个老师争执不下，将目光投向洛行云。
洛行云摸了摸鼻子：“我是想搞核子物理。”
物理老师舒心。
“不过数学太有趣了。”洛行云无奈。
老程捧茶，呵呵一笑。
数学，上帝的语言，科学的女王。
这种纯粹逻辑推演对天才的吸引力简直比Omega对Alpha还要强烈。
旁观全场的英语老师表示费解：小洛同学成绩不咋好的吧？怎么这些人都Q大燕大的上了……
她正坐在男朋友身边怀疑人生，洛行云收起了两张卷子，抬头状不经意地跟她举报：“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鹤望兰好像在骚扰6班的顾清积。”
鹤望兰的威名在城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顾清积，可是个Omega。
英语老师是6班班主任，不疑有他，当机立断给教导主任诸仁良挂了个电话，让他上6班一趟。
第 14 章
14、你的味道很好闻
裴衍一走，鹤望兰就胳膊一撑，把顾清积堵在墙上。
漂亮的桃花眼一掠，看热闹的人一窝蜂全散了，要看也偷偷看去。
“挺牛逼啊，顾清积。你打我？呵呵，你倒是打啊！”鹤望兰恐吓。
鹤望兰又不是裴衍，顾清积也不和他装：“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裴衍和他的……那个人，不还是逍遥法外？”
“我爱什么时候搞他们，就什么时候搞他们，今天我打算搞你。”鹤望兰拍拍他的小脸。
“那来吧。”顾清积把半长不短的头发一撩，转过身去露出后颈。
鹤望兰吓退了一步。
Omega做这个动作跟女生脱裤子对着你有什么区别？！
“咬我啊。”顾清积没皮没脸道。
“你他妈的有病是吧！”鹤望兰瞪圆了眼睛。
他虽然坏但他不傻啊！就这一嘴巴咬下去，他下半辈子可不完了。
他找Omega也不能找这种心里只有裴衍的，看上去还有点精神不正常。
“你们俩干嘛呢！”诸仁良一声暴吼，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窗台一溜脑袋缩了进去，又在诸仁良经过之后不嫌事儿大地探了出来。
鹤望兰的天敌诸仁良带着一行保安直冲到他面前：“你干什么？！”
鹤望兰惊了，他虽然是个校霸，可是不是他干的坏事儿他可不认：“不是我！他说让我咬他——是不是这样？”
顾清积放下了头发，低下了头，乖巧中带着一丝委屈。
“你骗哪个鬼！”诸仁良怒吼。“走，去教导处！”
鹤望兰：“……”
今天的城南校霸鹤望兰，也在持续不断地倒霉。
￥
顾清积目送鹤望兰远去，晃进了教室。
“你怎么想的呢？”霍灵都快被他骚死了，为了追个Alpha脸都不要，忍不住把课本朝自己的方向撤了一步。
其他人也一样，无形中把他孤立。
顾清积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胆大做爸爸呀——没看见我差点就得手了吗？”
窗外，洛行云慢条斯理地经过。
他原本还担心，这个头脑被冲昏的Omega会被鹤望兰活活打死，顺道举报了一手，没想到，他好像想多了？
“小顾心态还是蛮好的。”洛行云在心中中肯地评价，“希望以后他搞事不要再牵扯到我了。”
￥
洛行云回到教室，仔细把裴衍的解题步骤誊抄下来，托戚羽传过去。
不想他前座的李遇说：“你去他宿舍找他吧。”
洛行云：“？”
李遇：“他说他中午不回来了，如果有人找他，就去他宿舍。”
洛行云捏着手上的试卷，心想，这话明显带给他的。
数学老师也说了，看完给他还回去。
算了，走一趟吧。
￥
裴衍的寝室在413。
他平时不住校，走读，但宿舍里也有自己的床位，偶尔中午来休息。
裴夫人为了这事儿还亲自来过学校一趟，那天学校开了音乐喷泉。
洛行云找上去的时候，门缝已经替他留好了。
他推门而入，裴衍坐在里头，修长的双腿叠着，眼神望向前方，很专注。
“来了啊。”听见开门声，裴衍冲他点点头，“什么事？”
挺奇怪的。
明明就是在等他，却问他什么事。
他就没发现这两句话根本就是矛盾的吗？
幸好，洛行云还真有旁的事可以顾左右言他。
他把那一张试卷摆在裴衍面前：“数学老师托我给你带来。”
“哦，有什么问题？搞懂了吗？”裴衍多问了两句。
他的试卷经常被人外借。比起旁人，洛行云懂没懂，他显得更为关切。
洛行云老实巴交，态度良好：“我已经抄下来了，一会儿回去学习。”
“好的。有问题问我。”
比起上午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Alpha，裴衍此时和颜悦色，眉目舒展，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深沉幽邃，那些狂风暴雨全部都被抚平了。
洛行云搞不懂他。
他也不准备搞懂。
“那我先走了。”洛行云假意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裴衍托着腮，很松快地放了人。
洛行云暗地里松了口气，转过身去。
眼中突兀地印入了一片蓝——
他的蓝色高领针织衫，正挂在裴衍的床位上，直直对着裴衍坐着的位置。
洛行云整个人都僵住了，思维像是生锈一样，失去了运转能力。
“怎么了？”耳边突然炸开又低又磁的声音。
炙热的呼吸和那道清冽的声音同时钻入了他的皮肤和耳朵，是裴衍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洛行云猛地转身倒退了一步。
饶是他心理素质很好，也失去了往日那份淡然——
裴衍一个人跑到宿舍，坐在那里，竟然是在看他的衣服？
“是因为这个吗？”裴衍绕过他的肩膀，注目那片蓝。
长腿迈开，走到那件衣服旁边。
白皙的手指挽上了衣袖，恍若绅士邀舞般捧到脸侧，轻轻一嗅。
“味道很好闻。”漆黑幽邃的眼睛盯着他道。
￥
洛行云冲进教室的时候，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他平时没有丝毫存在感，突然之间弄出这么大动静，不少人抬头看了他几眼。
这Beta显然是刚跑过，头发都有点湿。
他行色匆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好像终于找到一点实感，绷着的脸稍稍松解，只有下眼睑还在时不时跳一下。
“怎么了？”戚羽看他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这还是原来那个谈笑风生的洛神吗？
洛行云没有吭声，过了几秒，点了点前面霍思明的肩膀：“你们Alpha夸人味道很好，是怎么个意思？”
霍思明蹙了蹙眉：“就跟你们男人夸女人奶/子大一个样。”
下流，轻浮，强烈性暗示，要被抽耳光。
洛行云惊愕。
性……
竟然是性……
他终于理解了那份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关于裴衍很危险的直觉来源于何处！
Alpha在性关系上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可他是Beta，他根本就没有……胸部啊！
洛行云思来想去，深感自己对于ALpha这种生物全然不了解，起身往外走：“今天下午帮我请个假。”
戚羽：“你去哪儿啊？！”
洛行云：“图书馆！”
第 15 章
15、一个简单推理：你是一个Omega
裴衍立在阳台上，低敛着漆黑的眸子，看底下空无一人的小花园。
刚才洛行云夺门而去，从那里经过。
……吓跑了吗？
双指摁上了眉心，用力拧了拧。
他从洛行云在弄堂里跳出来的一刹那，就认出他来了。
紧绷的雾蓝色针织衫，把他的五官勾勒得清清楚楚，鹤望兰不是他们班的认不出来，他好歹是8班的班长，真当他们Alpha不需要视力？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洛行云见义勇为，他自然也想对他示以善意。
没有他那一股棍子，事态会怎么发展，还真不好说。
原本只是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没成想，这人还挺有趣。
有趣到……做了好事不留名，千方百计不承认，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
他是觉得自己护不住他吗？
还是不想跟他接触？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巴着他，没有他巴着别人。
洛行云的抗拒让他做了一些不理智的决定，比如说，没有当面戳穿顾清积的谎言。
一种很幼稚的较劲，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有那么点分量。
之后洛行云解决得很漂亮。
没有私底下找他承认，但让他惊艳。
这个人啊，确实很聪明。
聪明的让他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裴衍收回目光，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针织衫。
唯一的变数就在这里。
他松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
一股令人心旷神怡、又令人迷醉的味道。
像是荒原上的雪，寂寞，洁白，辽阔，甚至于圣洁。
说起来，洛行云是个Beta吧？
可是他为什么总是隐隐闻到这种冷雪味？
非常好闻……
以至于无法克制自己，问了他一个轻浮的问题。
当时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希望他说……我其实是一个假扮Beta的Omega？
Omega……
无声地念动这个词，头脑中有什么被揭开了封印，蓦然爆发。
他抬眼，隔着玻璃看向刚才挂衣服的位置，朦胧中，自己将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堵在床头，一手撑着白墙，一手掌住他的后脑。
俯身相就，辗转反侧。
现实当中，白皙指尖不经意弹动了一下，犹记得穿过他的发的感觉。
眼神愈发幽深，最终演变成席卷一切的旋涡。
那旋涡存在了几秒钟，逐渐凝缩成一点。
理智回归，裴衍醒过神来。
现在是下午两点，第一节课，他在他的寝室，捧着一个Beta的衣服，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回过头来想想，这种事情，这两天来，他可没少做。
理智发出了警告。
裴衍摸出手机，联系上了母亲：“我可能需要看一下心理医生。”
Alpha暴躁，狂乱，好斗，极度不稳定，裴衍表现得是个另类。这十七年来他谨慎，克制，彬彬有礼。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很神明。
他很清楚什么时候需要求救。
￥
洛行云逃课去了市图。
ABO三分性别中，Alpha和Omega更受学界重视，Beta只是普通男女。
鉴于洛行云本身就是普通男女，初中生理卫生课上学来的那些AO生理机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讲的也不深。
洛行云来到书架前，挑了几本。
《AO性别总论》
《AO起源》
《Alpha形态与分类》
《分化医学》
《AO发情机制新论》
《AO心理学》
《Omega社会保护学》
《信息素学》
他现在主要是想了解Alpha的性别机制以及信息素相关，这有助于帮他理解裴衍的行为，以及他那句古怪的“你的味道很好闻”。
……
同一时间，H大心理研究所。
心理医生听完了Alpha的叙述，含笑反问：“在我看来，邀请一个Beta打球，打游戏，请他吃夜宵，都是一种友好的表示。更何况你觉得他救了你的命。”
近乎成年的Alpha仰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修长双腿交叠，指尖夹着一支烟，烟蒂红亮。
云似的烟雾从那饱满的唇峰处飘散，黑发零散垂在额前，侧脸迎着光，被光打亮了白皙脖颈上存在感强烈的突兀喉结，缭乱中失去了清秀内敛，满身染着不符合他年岁的欲情。
“我还看到了一些幻觉。”Alpha的声音本来清冽，此时低沉得有些沙哑。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白皙手指抬起，抿烟的动作很干渴。
心理医生微微抬高了眉弓，这倒确实有点不正常：“什么样的幻觉？”
“你不会想知道的。”Alpha低敛眉目，出神地望着窗外。
那些疯狂的、堕落的、黑暗的臆想。
他默了几秒钟，抬眼看向心理医生：“这是发情吗？”
……
洛行云翻开《Alpha形态与分类》。
“Alpha刚出现的时候被当做精神病患者、天生罪犯、反社会分子……”
“同时拥有极佳的身体素质和极不稳定的心理状态……”
“经过数个代际的研究，Alpha和Omega被确认为人类新亚种……”
“Alpha发情期间将会展露出：独占欲，侵略欲，保护欲，破坏欲，强烈性/欲。”
他在发情？
洛行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操场上丢过来的外套，嬉闹时前方投来的视线——独占欲。
强大的压迫感——侵略欲
跟随，投喂——保护欲
？——破坏欲
对他身体部位过长的凝视，以及对他衣服的移情作用——强烈性/欲
一个个对勾打过去，5条里面中了4条。
他拿起《信息素学》 ，在总纲的“Omega信息素感染Alpha发情”字样下划了几道。
……
“看起来像。”心理医生道，“不过你还控制得住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这在整个发情期中，尚处于易感期。”
Alpha素来清正的眼睛垂着，眼角燃着一道薄红，海棠春睡。
“接下来我们首先得解决一下你会对Beta发情的问题。”心理医生温和道，“放轻松，这不是什么道德上的瑕疵，可能是一种病症。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闻得到他的味道吗？”
“闻得到。”眼帘微抬，漆黑的眼睛没有焦距，“一股子冷雪。”
“然而Beta是没有味道的。”心理医生提醒他，“他们脖子后面没有性腺，不分泌信息素。”
……
《信息素学》。
“每个Omega的信息素都是唯一的……它就像是一张名片，提供了个体的身体信息……”
“Alpha鼻腔内有特殊的受体，可以感知Omega信息素，以此过滤、读取、筛选配偶……”
“两人契合度越高，Alpha感染、进入发情期越快，脱离易感期越久……”
搞清楚发情机制的洛行云大概猜到裴衍得了什么病。
每个Alpha的受体蛋白都是一把锁，Omega掌握着那把“钥匙”，使他陷入狂乱。
裴衍的锁坏了。他甚至对着一个Beta发情。
……
“受体紊乱症。”心理医生宣布，“很大程度上是这个毛病。表现在没有办法辨别Omega，容易受各种气味分子的干扰，会长时间处于发情期等等。我陪你去隔壁第一医院做个检查。”
Alpha点了点头，没有反抗地站了起来，有一种无力感。
……
得出结论“裴衍有病”的洛行云捧着一叠书到还书点，打算有空提醒他一下，他可能得了一种名为“受体紊乱症”的稀缺疾病。
突然脚步一顿。
“等一下，如果他得了这种病，他不该只对我一个人发情。”
“照理来说，他甚至辨别不出我和顾清积的差别。”
“有没有可能他没病，有病的是我？”
“比如……我是个Omega？”
……
走到门前的裴衍突然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说了进门以后最长一句话：“‘如果对于同一现象有两种或多种不同的假说，应该采取比较简单或可证伪的那一种’。”
心理医生愣了下：“奥卡姆剃刀原理。怎么说？”
“比起我罹患一种稀缺疾病来讲，更符合逻辑的结论是，他是个Omega。”Alpha目如点漆，仿佛沉睡的野兽醒来。
第 16 章
16、染上你的信息素
洛行云离开市图，乘公交车去第一医院，全市最好的性别检测医院。
拉着吊环挤在人堆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Alpha大多体格高大，看起来比普通男人更有压迫感，公交车上有那么几个像。
但他们此时此刻都看着窗外，有点沉默地看着风景，让他想起了裴衍。
跟裴衍不一样的是，他们全都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兴趣，甚至没有多看他。
“我是Omega的可能性不大。”洛行云仔细分析，“半年前的体检，我还是个Beta。现在我已经18岁了，一般Omega分化是在12-14岁，最晚不会超过15岁。18岁分化的Omega听都没听说过。”
“除了裴衍，其他Alpha也没有对我格外关注，连鹤望兰都闻不到我有什么味道，还送了我一瓶香水。”
“而且我掏出来说不定比他们还大。”
洛行云想到这里，心中稍定，不一会儿到了站，下车进医院。
他来的比较晚，医生都快下班了，办公室里没有别人。
听说他要验性别，医生先让他去抽血，一刻钟以后，洛行云带着四张报告单回来。
18个数据，一个不正常，TI因子偏高，3个+，呈阳性。
洛行云脸都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拿来看了一眼：“你以前测出来是什么性别？”
“Beta.”
“这个指标正常吗？”
“正常。”洛行云努力回忆，“如果不正常我肯定有印象。”
医生抬头看了他两眼。
“我变成Omega了吗？”洛行云小声求证。
“还没有。”医生盯着那张化验单，“光这一个指标呈阳性不能说明问题。”
洛行云松了口气。
“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性别？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父母是AO，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Alpha.”
“最近身体有什么变化？”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过……”洛行云挣扎了一番，还是据实以告，“我们班上有个Alpha，他老是说……他闻得到我的味道。”
医生啧了一声：“18岁，年纪有点太大了，照理说不会出现分化的状况。”
“我是在分化吗？”
“有可能。”医生操作鼠标，“你去做个信息素生化吧。如果真的有在释放信息素，那说明要分化了。”
洛行云：“好的。”
医生把信息素生化的单子开给他，洛行云看了眼，1000多块钱。
“这么贵！”1000块钱难倒小洛。
“对于12-15岁之间的青少年，国家会报销性别测定的费用，但是你18岁了，报不了。”
洛行云赶紧问洛风有没有钱，洛风没回，打电话也不接，估计在排演。想去霍思明那里薅羊毛，又想起霍妈妈最近要过生日，霍思明手头大概也没有余钱。
洛行云脸上讪讪的，他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太穷没法验明性别的Omega。
医生看他囊中羞涩，咳嗽了两声：“还有一个办法，你过一个月再来查一遍血。到时候如果这个指标恢复正常，就说明不是分化。”
洛行云：“如果没恢复呢？”
医生：“那肯定更多指标都不正常，你得去改性别。”
洛行云：“……”
医生叮嘱：“你这个年纪，如果要分化，可能不会太顺利，你最好随时复查追踪进度。”
洛行云：“那有没有办法阻止分化？”
他还是想当个Beta，Omega太烦人了，什么抑制剂阻隔剂发情期，最要紧的是Alpha女性不是他的性向，Alpha男性更不是，他是个纯直男，铁打的那种。
医生呵呵一笑：“犯法。”
国家对AO性别管制很严格。当然，目前也没有很有效的手段从人工层面操控性别。
洛行云郁闷地拿着检验报告离开，没走几步，背后医生又把他叫住：“你刚才说，有个Alpha闻得到你的味道？”
“是，怎么了？”洛行云回过头来。
医生沉吟片刻，缓缓道：“假设……我是说假设，你是个分化当中的omega，而他感染了你的信息素，他可能会对你发情，你要小心一点。”
洛行云从善如流：“我一定有多远离多远。要是他真的有过激行为，我就报警把他隔离。”这是针对发情期Alpha的一般管制措施。
医生笑了：“发情行为只持续24-72小时，三天过后，他就会被放走。但后续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处于易感期，对你抱有恋爱中的感觉。心理状态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发情。你真要保护自己，不是会报警就可以了的。”
说着拿出一本《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交给他：“去买一本这个，学着点。”
洛行云一翻，尽是什么摸摸抱抱亲亲之类，简直不忍卒读：“这不就是……做他小情侣吗？”
“那不挺好吗。你治他心病，他以后帮你临时标记。”
“那我们成什么啦？”洛行云惊愕地涨红了脸，“我……我们是很清白的男同学跟男同学。”
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给医生逗笑了：“每对Alpha和Omega的契合度不一样。像他这样，在你分化那么前期就能闻到味道的，我敢打赌，跟你契合度非常非常高。说不定，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呢。”
洛行云脸都白了：“我才不要！我命中注定的人，必须是个漂亮小姑娘。”
医生语重心长道：“alpha在身体素质上有过人之处，又极容易因为求偶受挫出现变态人格，为了社会安定也好，为了自我安全也好，总之不要让他产生太多负面情绪。你要喜欢漂亮小姑娘也忍忍，等他过了这段易感期再去浪。”
洛行云心神不定地拿着报告单离开，仿佛手里捧着一个炸弹。
结果刚转过拐角，迎面就撞入一人怀里。
￥
裴衍跟着心理医生来第一医院做受体检测，刚进了ABO专科，就跟洛行云撞了满怀。
病历本、挂号单、化验报告散了满地。
裴衍足足愣了两三秒钟，才蹲下身。
对面洛行云已经飞速整理完蹿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行云抱着乱七八糟的单据先发制人。
Alpha身上有股烟草味：“我有点心理问题。”
洛行云眨了下眼睛，心里凉了半截：“严重吗？”
裴衍的表情很平静：“还可以。”
洛行云点了点头。
“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漆黑的眼睛锁住他。
“配点低血压低血脂的药。”洛行云飞快地晃了一下收费单，“其他科室的医生都下班了。”点了一句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哦，”Alpha看上去一点异样都没有感觉到，“那你快去拿药。”
洛行云嗯了一声，说了声“再见”，匆匆走了。
他走出很远，裴衍还停在那个拐角，一步都没有往前。
心理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笑。
冷峻的少年，露出得偿所愿的微笑，一切暴躁的、不安的、阴暗的情绪统统化作一潮春水。
“医生快下班了。”心理医生催促他，“要做受体检测得快一点。”
“不用去了。”裴衍噙着一丝淡笑，“我没问题。”
心理医生：“……？”
当时裴衍抛出“对方是Omega”这种观点的时候，心理医生不看好，18岁还未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太低，他们也不可能拉着那个Beta去做性别检验，这种时候还是查自己的受体蛋白来的快。
现在看来，却没必要。
“他是Omega。”Alpha安静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微笑浅而甜。
洛行云很聪明。
他们也有默契。
他怀疑自己出了问题，洛行云也是。
为了以防万一，他来这里测性别。
“他要是查出来是个货真价实的Beta，刚才一定会迫不及待跟我讲。”裴衍单手把额头上的散发推了上去，略显兴奋的动作。
可是洛行云惊慌。
他蹲下去先捡的是检验报告单怕被他看到。
然后拿低血糖低血脂做幌子。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问过医生，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药可以长期吃。
那他当时手里拿的单据是什么？
加大加粗的五个字：信息素生化。
他同样不知道，Alpah动态视力是普通人的慢三倍速。
他很轻易捕捉到了那上头的字样。
“他真的是个Omega……即使现在不是，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正在分化中。” 笑容逐渐扩大。
Omega……
无声且低缓地咀嚼这个词。
仅是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让脊椎发麻。
等独自消化完这个喜讯，裴衍的眼神逐渐聚焦在心理医生身上，情绪平和地说：“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了。”
“刚才那个就是？”心理医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的。”
心理医生点点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偶遇，对于AO是必然。
AO存在基因层面绝对契合的伴侣，总会受彼此的吸引，无数次遇见。
如果对面是个Omega，裴衍能够闻到他的气息，能够感知到他的分化，甚至因为他的信息素发情，那就再正常不过。
不是他的受体失效了，是他的受体在60多亿人中，准确辨别出了真命天子。
这是它演化诞生的意义。
“我有个提议。”心理医生道，“你还是应该去做个受体检测。”
“嗯？”
“也许你对你的伴侣很敏感，但这也建立在猜测上，你难道不想拿到证据吗？你是正常的Alpha，而他必定是Omega的证据。”
裴衍思考了几秒钟：“很有道理。”
第 17 章
17、谁让你变态
洛行云从医院出来，默默逆着长街走了一段路。
街上车水马龙，风却是冷，他裹紧了衣服，找公用电话亭。
现在手机人手一个，公用电话亭少之又少。他走了整整四十分钟才找到了一个，黄橙橙的顶大片大片的脱落了。
洛行云躲进蘑菇状的亭子里，插进了电话卡，用发僵的手按了一串铭记于心的数字。
对面很快接起来了，是极温柔的声音：“小云？”
“妈妈……”洛行云喊了两个字，就哽住了。
“怎么了？”
洛行云原本想把今天的检验报告单告诉她，但是听到母亲声音中明显的紧张，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找了个话题：“我……我马上要月考了。”
洛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了一声：“放轻松，不要太介意，最近课业重不重？你和小风哥哥都好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女人温柔的絮语让洛行云忘记了时间。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母子三人不住在一起。根据《Omega保护条例》，洛婉抹掉了所有的名字和过往，在北方一座小城镇里生活。
平时打电话，只能找公共电话亭，尽量不留下接触痕迹。
洛行云整个人钻在黄橙橙的亭子里，额头顶着电话机，脚后跟一摇一摇，小孩子靠在大人坏里撒娇的模样。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闲话，电话那里的女人突然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
“别！”洛行云喝止了母亲，“你再等一下……再等一下，还有两年。等我上大学，我考出去，带你去国外。”
洛婉笑了一声，笑意里多了点酸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不难。”洛行云口袋里的把手攥紧了些，“我……我有在好好学，也不累，多亏你给我打好了基础。”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近况，洛行云的电话卡显示欠费，通话断掉了。
他把电话卡抽出来，藏进了口袋，胸口的位置。
￥
洛风晚上回家，发现他弟脱光了衣服坐在一摊纱布上往身上抹透明“果冻”。
“你在干嘛？”洛风活见了鬼。
洛行云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去医院验性别，验出来有个指标不太好。”
“生病了？”洛风担心地把电吉他放在桌上，转身过来贴了贴他的额头。
“不是什么病……”洛行云坐了两三秒，强打起精神继续往身上刮溶剂，“医生说我有可能要变成一个Omega。”
“你？Omega？”洛风惊了，猛地抬头看着他，眉头逐渐锁紧。
他失神地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水灌下去，眼神又扫到弟弟身上：“确定吗？”
“医生说光看那个指标，看不出东西来，要验信息素。”
“然后呢？”
“要一千多块钱。”
洛风：“……”
两兄弟一个坐一个蹲，环顾这20多平米吃喝拉撒全在了的小出租屋，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贫穷。
“信息素的成分就是醇类和酯类，定性不定量的话，我自己能测。”洛行云下巴一抬，冲着桌面，“实验设计在那儿。”
他根据一个犯罪电影得到的思路，叫《香水》。里头提供了收集少女体香的步骤，这对于AO来说并不是超现实。Omega的后颈有性腺，除此之外每一个毛孔都会释放信息素。找到合适的溶剂，酯类和醇类会溶解在溶剂中，通过蒸馏得到纯净信息素。
分化这种事，他等不起一个月，越早确定越好。
洛风坐到书桌前看了眼：“你去哪儿蒸馏啊？”
“化学实验室。”
洛风是个搞音乐的，高中都没上完，自然看不懂，但他还是原原本本把洛行云的实验设计看了一遍，以他浅陋的知识，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洛风转过身来，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医生也说了，只是一个指标，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说着不要放在心上，嘴角却绷得紧紧的。
omega有多容易吃亏，他们俩心里再清楚不过。
洛行云青春期的时候，洛风信了教，天天祈祷他别是个Omega，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这世上谁都能是omega，他弟弟不行，他受不了的。
想不到熬过了12岁，13岁，14岁……没有熬过18岁。
洛风心想，这是不是主对他从没去教堂做过礼拜的惩罚。
“没关系的。”洛行云冲他哥哥笑了下，和平时一般的淡然，“也不定就是分化了，再说吧。”
￥
第二天，洛行云拎着一大袋凝脂来上学，一坐到位置上就赶忙塞进课桌板里。
李遇很熟络地朝他一点下巴：“诶，你和裴哥昨天干什么去了？”
戚羽添油加醋：“逃课怎么不带我？！”
洛行云：“……？”
他想了想，昨天裴衍去看心理医生，说不准下午也没来上课，赶忙撇清关系：“我昨天去市图查资料。”
李遇靠了一声：“你俩真无聊。”
戚羽犹豫了片刻，也发表了立场：“我也不去，你们以后别叫我。”
洛行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都默认他和裴衍双宿双飞啊：“……我一个人去的。”
李遇：“那裴哥去哪儿了？”
戚羽：“是啊！班长哪儿去了？”
洛行云崩溃地在他耳边大叫：“我哪里知道啊！！！！”
这时候沈书意进来：“你跟裴狗昨天干什么去了？一晚上没回来。”
洛行云：“……”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为什么都默认班长不在就找他啊？班长是他腿部挂件是怎的。
洛行云浮躁起来。虽然知道他们都没什么深意，就是觉得裴衍跟他走得近，但是“裴衍跟他走得近”这件事，本身就令他不快。
之前他对班长的印象一直很好，甚至带着几分敬仰，昨天轰然坍塌了。
妈的，班长可能是想上他。
这是会挑起一个直男全部反抗欲的。
这个时候，裴衍走进了教室，代替他开始接受左邻右舍的盘问。高中男生又无聊又gay，逃课半天都能成谈资。
相比起洛行云的抗拒、别扭和敌意，裴衍表现得很坦然：“我去看心理医生。”
李遇：“你终于变态了啊？”
裴衍：“差不多。”
李遇：“那还给抄作业不？”
裴衍把作业拿出来。
李遇嘿嘿一笑：“还会给我抄作业，那问题不大。”
没有脑子的人埋头抄作业，有脑子的人转了过来：“裴神，谁让你变态？”
Alpha不会自主发情，只有感染契合的Omega信息素才会被诱导。
换句话说，有Omega让裴衍动情。
“别他妈是顾清积吧！”没脑子的人一边做作业一边吵吵。
“就你这水平还是别八卦了。”裴衍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不会是……”沈书意下意识往洛行云那边看了一眼。
他一眼横过去，就觉得不对劲：洛行云他妈是个Beta，我看他干嘛。
可是洛行云竟又凶有狠地瞪了回来。
满脸写着：看尼玛看啊！
沈书意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讪讪地把头扭了回来，刚巧对上裴衍黑如点漆的目光。
“是什么？”裴衍饶有兴致地问。
沈书意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说了就会死，灰溜溜地留了一句“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转过头去。
￥
洛行云吃完晚饭，问化学老师借了实验室钥匙。
生物化学他也钻得不错，何况他在理科办公室刷脸刷的熟，报了一个香水课题就得到了准许。
他的实验前期简单但耗时，主要思路就是把溶剂溶解在酒精里蒸馏，得到纯粹的信息素样本，然后再根据各种可能存在的有机分子进行测试。
他把装置拼装完，发现蒸馏起码要等大半个晚上。
洛行云丝毫没有不耐烦，倚在装置边上，一边上知网查论文，一边继续完善后续实验设计。
一晃眼，喇叭播放起《回家》，晚自习下了，住校生浩浩荡荡地回寝室，过了一刻钟整幢教学楼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窗口接连熄灯。
洛行云看了眼烧瓶，里面还剩1/5。
戴红袖标的学生会风纪组开始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检查，脚步声很快停在生化3门前：“同学你快一点。”
“快不了，做实验呢。”洛行云笑眯眯地跟门前的漂亮小姑娘搭话。
“我们这要清楼了！”
“我这实验通宵呢，化学老师同意了的。”洛行云睁眼说瞎话。
小姑娘犯难：“可是晚自习铃响以后不准人留在教学楼，要扣分的！”
“那你别扣了呗。”洛行云弯起了眉眼，逗这高一小学妹。“老师没教你要对学长好一点儿吗？”
小女生狠狠一跺脚：“这个我没办法做主，我要去汇报给会长！”
“诶，你去吧。”洛行云和蔼且不要脸地把人送走。
没一会儿，小姑娘带着她会长回来了。
食指一点：“就是他！”
洛行云懵了。
高大英俊的Alpha穿着校服，不送声色地从黑暗中踱出来，右臂上戴着红袖标。
像是在后台等待已久的演员。
洛行云瞬间收敛了那副老神在在调戏学妹的表情，从倚着的桌子边立直了，薄唇抿得紧紧的：“……班长。”
第 18 章
18、抓住你了
Alpha的眼神几乎立刻锁定了承接蒸馏液的试剂瓶。
盯了几秒钟后，撩眼看他：“做实验呢？”
洛行云尴尬：“……啊。”
裴衍：“还要多久？”
洛行云：“一个小时吧。”
裴衍冲小学妹讲：“做实验就是这样。你回去，我在这里看着他。”
洛行云发话：“不用了不用了！”
他妈的他一个疑似Omega在这里蒸馏自己的信息素，裴衍个Alpha在旁边盯着，这是什么羞耻的场面！
小学妹狠狠瞪了他一眼，冲裴衍叮嘱：“会长，你可把他看牢！你看他贼偷狗脑的，肯定想干坏事，实验一结束就把他揪寝室里去！”
洛行云：“……”我招你惹你啦！
裴衍嘴角轻扬。
洛行云今日在校服外头套了一件白大褂，戴着实验用的防护眼镜，衬得脸越发小，连乱发都服帖了几分，长身玉立，清隽至极。
如果说话不是那么皮，会有小学妹喜欢他。
裴衍收回了目光，对小学妹讲：“放心吧，我保准对你学长好。”
保准两个字，咬得挺重。
￥
学妹一走，实验室里就剩下他俩人了。
裴衍摘了墙上的白大褂套上，一颗一颗慢慢扭着，掩盖起突兀的锁骨。
他身量极高，长得又俊，几绺乌发垂在眼前，白大褂牢牢扣到颔下，没有办法挑出一丝错的清正。
可是这么文静的人，却有一双无法揣测的幽邃眼睛，以及形状饱满、适合接吻的嘴唇。
似笑非笑时，坏的，邪的，徒然凭添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欲情。
禁欲的色气在四下蔓延。
同样穿着白大褂的洛行云倚在桌边，脊背发紧。
要是可以，他不想跟裴衍一起呆一秒钟。
更何况裴衍一直盯着他的试管。
那里有可能是一份纯净的Omega信息素液。
“做什么实验？”清冽的嗓音，更多的笑意。
“分离某种酯类。”洛行云神情很平淡，细看眼角在抽搐。
“只是分离？”
“先分离，再定性。”
“要帮忙吗？”裴衍把他的手稿拿过去瞧。
洛行云有点着慌，但如果动手抢，会离裴衍很近。
裴衍看了几分钟，抬头，微微眯着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测信息素啊？”
￥
洛行云从来没觉得自己能逃过裴衍的眼睛。
昨天晚上回家以后想想，也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裴衍已经闻到了他的气息，知晓了他的情况。
发情，看医生，在医院的偶遇，自己拙劣的借口……
要是裴衍连这都猜不出来，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游刃有余地试探。
“我在测茅台。”洛行云不喜欢这种试探，于是他开始耍赖。
醇类，酯类，说啥不行。
“我确定了茅台的成分我发财。”洛行云说着，状似随意地拿过了一旁的氯/气瓶，杏眼微阖，看着瓶盖。
深棕色玻璃瓶光滑冰凉，纯净氯/气颜色黄绿。
剧毒，强刺激性，破坏呼吸道黏膜。
如果裴衍再敢走近一步，他不介意真的让他得上受体紊乱症。
这里是化学实验室。
没有人可以在化学实验室对他动手。
他是，数理化的皇帝。
洛行云捧着氯/气瓶，那点被震慑的弱势渐渐恢复过来，故意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质问裴衍：“——你们Alpha脑子里是不是只有信息素啊？”
很不友善，甚至针锋相对，和前两天的乖巧懂事判若两样。
裴衍不以为杵，也没有再尝试靠近，修长的手指平静地把稿纸放下：“你好像对我们Alpha有点偏见。”
洛行云的眼睛仿佛在说就是这样。
“你是觉得我们靠信息素发情，只有野性，没有人性？”
洛行云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裴衍看着导管中一滴、一滴流下圣洁的白液，清冽的嗓音缓缓道：“普通人陷入爱情，难道不是激素调节的后果？看到漂亮的面孔，视觉上认可对方的基因表达，肾上腺素激增让人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多巴胺令两人在一起快乐，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令伴侣忠诚……我说的没错吧？”
洛行云有一点很好，他讲道理，不论这份道理是不是站他那边：“……没错。”
他在网上看过一张图，是纯粹剥离的神经系统。大脑朝下蔓延出无数神经细胞，一摊神经细胞上睁着两个眼球，本质上来说，人类就是这种东西。
对于这种东西，自然之手演化了一堆莫名其妙但很有用的调节阀。
激素是一种，信息素是另一种。
谁比谁高贵。
“比起我们只对一个人的信息素有反应，像你这样好看的学妹就要去调戏几句，好像更没有节操？”裴衍微仰起脸，居高临下，兴师问罪。
洛行云没想到这事儿在这里等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最后狼狈错开：“我不想谈这个。”
两个大老爷们坐在深夜的实验室里蒸馏着信息素谈爱情的生发机制，太奇怪了。
更何况……好像这个ALpha还在抓出轨。
裴衍从善如流：“那来谈谈你的实验吧——我觉得要用你的方法彻底测定有机分子的种类和含量，这点样本远远不够。”
“我可以再造一点儿。”
“有个更好的办法。用液相色谱仪，20分钟就能检出来。”
“我要是找得到这机器我至于那么辛苦吗？”小洛一脸“吖屎啦雷”。
“我知道哪里有。”
洛行云把“吖屎啦雷”的表情敛了会去，替换上看爸爸的眼神：“你搞得到？”
裴衍也不多说，打了个电话，挂掉以后跟洛行云点了点头：“样本提纯以后直接送过去就成。”
洛行云这一整天都不想理睬裴衍。他觉得自己变性是裴衍的锅，一切都是裴衍的阴谋，以后遇到裴衍都想绕着走。
但是裴衍帮他搞到了液相色谱仪：“牛逼666！”
两个人等信息素液彻底蒸馏完，倒进一个瓶子里，洛行云宝宝贝贝地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放进绒布垫的盒子小心装好，最后放进书包。
刚走出教室，就瞧见远处有两个手电筒摇晃着过来，是巡夜的保安。
洛行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了墙角后头，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炙热的呼吸刹那喷在他耳后。
洛行云心里后知后觉闪过一个念头。
——他跨出了化学实验室。
——被抓住了。
第 19 章
19、他有多躁
洛行云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推开。
但是裴衍更加用力地箍住他的腰。
鞋底在楼梯上摩擦出声音。
保安的手电筒统统往这边一扫：“谁在那里？”
洛行云不敢再动了。
双手屈在胸前，保持着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连呼吸都压低。
裴衍侧过脸，瞧着光束的方向，额发几缕。
清淡月光下，完美的侧脸线条。
清秀白净，却有很突兀的喉结。
然后，他看也不看地伸手，点在洛行云的唇上。
那微凉，干燥，淡色的唇。
——嘘。
距离太过接近，整个人都被掌在他怀里，推搡的姿势因为失去力量显得欲拒还迎，洛行云本就对这种情况相当不满意。
如今这一点。
苍白的脸就腾得烧了起来。
静谧的楼道，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很狂野的风在穿堂而过。
洛行云却热。
他嘴唇微张，唇上的手指修长好看，用力微妙。
介于让他安静和抚触之间。
因为这长时间的抚触，干燥的嘴唇泌得湿润晶莹。
身旁的几道手电筒光重新晃动起来。
“有老鼠。”
“老鼠药还有，明天撒点儿。”
“这些学生，人走了都不知道关灯，明天去查查是哪个班的。”
“还有哪个班的，8班那个姓洛的呗，他成天窝在这里做试验，被我抓过好几次了。”
“洛这个姓倒是少见，没听说过，像是武侠小说里的。”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修自行车的姓这个……”
保安关灯关门，一路闲聊着，沿来路慢慢走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洛行云才用力挣开裴衍的手，退后了好几步。
嘴唇下意识地紧抿，眼中的戒备无所遁形。
“对不起。”裴衍敛了眼眸，收束了满身的侵略性，“他们来的太快，来不及说。”
他的睫毛又长又直，低头时让人有乖巧的错觉，洛行云那些又凶又冲的话全被他堵在嗓眼里发不出来。
“你不喜欢别人靠你这么近？”裴衍看他沉默，又文质彬彬地后退了一步，“你看这样行吗？”
洛行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裴衍又极有耐心地、小小地退了半步，松散立在原地等待他检阅。
字面意义上的让步。
洛行云品出味道来，裴衍在学习。
学习站在哪条红线外能不被他抗拒，学习怎么跟他相处，试探他的最大接受度在哪里。
这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裴衍会守他的规矩。
坏消息是他们会有很多以后。
既然裴衍主动表现出按他的意思来，洛行云当然要把握住当前，退了几步，用脚尖在裴衍面前欠欠儿地画了条线：“这样。”
一米。
始终隔着一人的距离。
裴衍点点头，没有异议，垂在腿边的手指却轻轻勾了勾。
那湿润的，燥热的，指尖。
两个人并排走下教学楼，肩膀始终彬彬有礼地离得很开。
￥
洛行云晚自习蹭的学校，却经常晚上跑出去做家教，经验丰富。他先领着裴衍到河边小树林，打算顺着河走到桥边，那里有个斜坡，翻上去就是公路，美滴很。
不想当天是诸仁良值班。他们刚进小树林，就被他逮住了：“洛行云！站住！大晚上不回家钻小树林干嘛呢！”
洛行云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声操。
这么大黑天的光看一个背影，日理万机的教导主任就能准确喊出他的名字，这是怎样的业务能力！
当即一声令下：“跑！”
裴衍悠闲地迈开长腿，洛行云却是个跑步不及格的废柴。
眼看裴衍渐行渐远，诸仁良越来越近，洛行云慌得一批，伸手拽住了裴衍的袖子——班长，休想丢下我！要死一起死啊！
还好裴衍良心未泯，手一翻牵住了他，洛行云立刻从漏了油的三蹦子升级为四涡轮驱动。
近乎成年的Alpha跑起来跟飞一样，洛行云吃了一嘴冷风，只觉得自己被他拖着走，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书包。
诸仁良拿手电筒晃他俩，气得要死：“跑！跑！还牵手！”
洛行云这才回过神来，裴衍的手温暖又干燥，力气很大，没有要放开的意图。
“那位同学！”诸仁良抓起了喇叭，把他粗哑的声音放大得滋滋响，“你现在放下洛行云你还能回头！给你三秒钟！”
洛行云真他妈受不了了，认得出来平平无奇的他，却认不出校草·学生会主席·8班班长·年级第一，凭什么？！！
诸仁良开始倒计时：“3！”
两人一起发疯一样跑到斜坡边上。
“2！”
洛行云把手撑在桥面上，刚打算发力，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握住了，用力往上一送。
洛行云上半身轻易趴上了桥，就是姿势不太好看。
接下去，他感觉他的屁股被人拍了一下。
洛行云：“！”
诸仁良：“！”
诸仁良也不想数了：“好了你俩明天一起吃处分，一起！！！！”
裴衍抱住了洛行云的膝窝，把他的腿也送了上去。
等裴衍爬上桥面，洛行云依旧一脸懵逼地保持着ORZ的动作。
诸仁良拿手电筒一照：“爬个墙屁股撅老高！”是他抓过最差的一届了！
洛行云感觉到了来自教导主任的嘲讽，赶紧爬起来，下意识接过裴衍递来的手，两个人一溜烟跑了。
￥
跑出很远，裴衍停步，低头看着他们紧紧相牵的手，好像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牵的他。
洛行云脸红了。理论上来说，确实是他主动牵的裴衍，裴衍的手只是刚巧等在那里而已。
“我是不是犯规了？”Alpha主动认错。
手心里的力道松开，洛行云得以抽手，若无其事地揣进兜里。
“这次算了，事逼从权。”小洛清了清嗓，压下脸上的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那再有紧急情况呢？”
洛行云觉得这个口子要是开了可就没法收拾了：“你最好还是跟我说一声。”
“好。”Alpha线条流畅的下巴微微点了点，很自然地说，“都依你。”
洛行云巴不得风再冷一点。
太燥了这也。
￥
H大的氛围和隔壁城南大相径庭。晚上十一点了教学楼还灯火通明，学院里人来人往，很热闹。
当代大学生修仙之地。
洛行云不住地四下打量，想吸口仙气。
他想快点念大学，自由自在学习。
裴衍带着他驾轻就熟地到生化楼四楼的实验室，里头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在等他，年纪轻轻已经秃了。
裴衍说明来意，那人要样本，洛行云把书包里蒸馏所得的信息素溶剂递给他，他拿着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台多层文件箱式的仪器，年轻人在那边操作。
“你怎么搞来的？”洛行云问。
“我妈是H大的。”裴衍回答。
Omega分化以后在心理学领域有其他性别无法企及的天赋，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要对自己的Alpha进行疏导和安抚，很多Omega选择心理医生作为自己的终生职业。
裴衍母亲是H大心理学教授，研究方向是非常前沿的ESP领域，目前在附属研究所工作，昨天接待裴衍的就是她的同事。如果不是因为心理医生没法对丈夫以外的亲人做心理疏导，她早就亲自上了。
过了一刻钟，检验结果出来了，比第一医院还快。
年轻人拿着几张纸出来，裴衍比洛行云快一步，伸手抽了过去。
“你去拿样本。”裴衍堵他的话。
洛行云进去应付了几句测茅台的谎话，年轻秃头笑而不语。
洛行云捧着信息素出来，裴衍站在走廊里，对着他的检验报告看得仔细。
“你看什么！那是商业机密！”洛行云倾身要抢。
裴衍随手举高，眼神从纸面挪到洛行云身上。
洛行云咬牙扑腾：“还给我！”
裴衍微微扫了一眼他身后。
洛行云跟着看过去，地上什么也没有：“看什么看？”
裴衍对上近在咫尺的鼻尖：“为什么你离我这么近，嗯？”
清冷的尾音，近乎缠绵。
洛行云身体一僵。
因为他没有Alpha高，为了抢报告单整个人都恨不得往他身上窜。
两具身体胶着在一起，Alpha强悍却温暖的热度透过校服渗进来。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突然飙升的心跳，和Alpha胸口传来的轻笑。
这让他说不出来话，毕竟那条三八线，是他自己亲脚划的。
“没关系。”因为太近格外有立体感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像直接扎进了他脑内，“不罚你。”
第 20 章
20、睡了
“是你抢了我东西！”小洛瞪圆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除了鹤望兰）！
裴衍依旧高高擎着手：“仪器很贵，验一次价格不菲。”
洛行云咬牙：“多少钱？”
裴衍漆黑的目光锁定他手中的小瓶子：“这样，你把样本给我，我把成分含量表给你。”
“你疯啦！”这有可能是一整瓶纯粹的信息素！
洛行云双手把瓶子拢起来，看都不给他看。
裴衍又摆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洞明。
洛行云觉察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反正看过成分含量了，你回头自己配去。”
“这你可为难我了。就算一模一样的发酵方法，隔了一条河酿出来的茅台就变成了郎酒，光知道成分含量有什么用？”裴衍说着，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少年的脖颈，“而且你可以再造，不是吗？”
“你要它干嘛？！”洛行云觉得自己就跟个开水壶一样一整晚都在热气腾腾地乱叫。
裴衍眼里现出一丝意味深长，刚想开口，洛行云就眼不见为净地扭头：“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Beta被逼到了绝路上，把信息素这种东西替换成了其他更熟悉的近似体，越想越羞耻，黄毛丛中的白耳朵尖都慢慢变粉。
想象太丰富，连对方拿去做什么也有十七八种猜想，以至于那粉色一路往下，蔓延进了校服衣领里。
Alpha见状，回复了清冷的模样，不再逗他了，从裤兜里掏出一瓶浅绿色液体：“这样吧。我吃点亏，用这瓶换你那瓶，这张检测结果算是搭给你的。”
“什么东西？！”洛行云吓得小退了一步。
别尼玛裴衍也把他的信息素蒸馏出来了吧！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有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对把自己的信息素做成香水还带着到处跑甚至拿来以物易物的AO！
再次把信息素等同于其他东西的洛行云觉得这个场面真是色情的不要不要的了！
眼看他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绿，花花绿绿十分有意思，裴衍按下喷头，滋了他一脸。
“啊啊啊啊啊啊！”洛行云捂住了眼睛。
可恶，他被颜/射了！
下一瞬间，夏日的青草味弥漫开来，密密实实包裹住了他。
裴衍晃了晃手中的喷瓶，歪头：“想什么呢？”
“……”洛行云顶着热气腾腾的脸颊，还有满身的盛夏味道，呆愣在原地。
“以后如果不舒服了就喷一下。”裴衍把检验报告和手中的喷瓶同时递给他。
洛行云看着这两样东西，心里知道结果大概是不怎么好的，怏怏地接过，揣进了兜里。
“不看？”
“明天再看。”小洛把头插进土里，做起了鸵鸟。
￥
洛行云走在回家的路上，余光时不时瞟身边的人。
“我走得不好吗？”Alpha的声调原本冷冷的，今晚听起来却一直很慵懒，若有似无的撩拨。
洛行云神色复杂。裴衍倒是始终规规矩矩走在一米线上，问题是……“你为什么跟着我？”
“有吗？我回家啊。”Alpha淡淡道。
洛行云：“……”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除了鹤望兰）！
总算到了街口，裴衍适可而止地停了下来说再见，洛行云松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洛风正洗完澡：“这么晚？”
洛行云啊了一声：“做实验去了！”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虚。
后来想想，他确实是做实验去了，没说谎啊，又趾高气扬了起来。
只是脸上的薄红未退。
别的实验洛风管不着，昨天那个实验他可挂心了：“结果呢？”
洛行云不说话，甩了鞋子把自己甩上了床。
洛风心里也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闻了闻味儿：“绿野仙踪？”
“什么？”
“一种很贵的气味阻隔剂。”洛风玩音乐，别的不多，Omega送的香水很多，立刻翻了一瓶整的给他。
因为AO平常需要气味阻隔剂，现在的香水很多都添加了相关成分，开拓这片庞大的市场。
洛行云身上是法式中性香，跟便宜货不同，不但在嗅觉层面有效掩饰他的味道，还有特殊物质分解他散发的信息素。
“哪儿来的？”洛风有点紧张，他可不信他弟自己会想到喷这个。
洛行云嘟囔：“别人送的。”
“挺靠谱的。”
没有受过标记的Omega笨拙地散发气息会遭人觊觎。永远不要小瞧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和破坏欲，他们很危险。洛行云自己没经验，好在有人帮他考虑到。
洛风原本问了两句就想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瞧着他弟。
“他送你回来的？”洛风看着洛行云满身缭绕的苍青色，多问了句。
洛行云回过神来：“送？”
“改天谢谢人家。”这一带那么乱，要不是那位小Alpha把他裹得密密实实的陪伴，会不安全。
洛行云默了半晌，盘腿扒拉到书桌前，摸出了那枚小喷瓶。
比起正装华丽的外包装，裴衍给他的小喷瓶，从头到尾都是透明PVC塑料，没有一点标签，也看不出里头是什么东西。
像实验室里干干净净的试管。
是怕他知道是气味阻隔剂心里不好受？
还是怕他被别的同学看到会害羞？
心挺细的……
“这就是Alpha在生理卫生课上学的东西？”洛行云暗自想着。
裴衍那门课，大概也考了满分吧。
￥
裴衍目送洛行云消失在街角，在原地默了一会儿，插着口袋迈开长腿，跟上了雾白色带青草绿的信息素。
那色带漂浮在夜空中，让一切坠入迷梦，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
裴衍发觉，只要空气中存在一个属于洛行云的气味分子，他就始终不会丢失他的行踪。
终于明白，AO为什么被称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一夫一妻制。
绝对契合不是一种冷冰冰的理论，而是视觉，嗅觉，强烈的通感。
将近子夜，周围的街区依旧热闹。
乐队，调笑，斗殴，拥吻……各式各样糜烂的放纵在街道两旁上演。
裴衍清醒地审视着，跟着那道信息素拐进一个阴暗的小巷。
巷子后面是酒吧的后门，再往上是铁制楼梯，通向便宜的出租间。
出租间里透出灯光，昏黄的灯光被圣洁的白雾所笼罩，印出一张秀气的侧脸。
裴衍嘴角微微下压。
住在这种地方。
￥
“我带一个同学回来住，你们觉得怎么样？”裴衍把钥匙扔进碗里，问显见也是刚下班的童晓年。
童晓年正在吃阿姨做的夜宵，闻言一哽：“我觉得……有点问题。”
裴衍挖苦：“除了一成年就结婚生子还有其他什么问题？”
一成年就结婚生子的童晓年小声逼逼：“你仔细看你爸走路，会发现他有点瘸。”
裴衍：“……？”
童晓年意味深长：“怀你时候你外公打的。”
裴衍往沙发上一倒，盯着华丽的吊灯：“我不是我爸。”他自制力很强。
童晓年：“人家爸爸可不这么想。”
裴衍双手环胸看了会儿童晓年吃夜宵：“那我想给他打钱。”
童晓年又哽了一下，她儿媳妇经济状况这么差劲？
她眼高于顶的儿子到底找了个咋样的，好好奇。
童晓年说了两句过来人的话：“你这样做，太简单粗暴，会伤到对方自尊心的，人家Omega不喜欢。追omega呢，要静水流渊，细水长流。你对他好，不要简单明了地写在脸上，要深藏于细节，就像野餐蓝上一定要铺一张寻寻常常的小手帕。以后他蓦然回首，掀开手帕，看到里面全都是糖，就会感慨哎呀你怎么这么好呀。”
裴衍：“这不是我的风格。”
他不是静水流渊。
他是天罗地网。
童晓年在家庭教育中是十分民主的，裴衍对于初恋有自己的想法，她就不再干涉：“那我跟你们校长打个招呼，给他设立个专项奖学金，以学校的名义奖励他一笔钱——他学习成绩还好吧？”
裴衍：“挺好的。”顿了顿，“年级一百五十多名吧。”
童晓年：“那有什么特长没有？”
裴衍掏出口袋里的试剂瓶晃了晃：“他把自己信息素给蒸馏出来了算不算？”
童晓年面色凝重。
他儿子到底找了个啥呀这也太皮了叭！
裴衍炫耀完，一手插兜、一手摇晃着试剂瓶上楼。
打开瓶子，往枕头上滴了两滴。
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床上盘旋而起的纯白雪雾，伸手略一撩拨，从嗓眼儿里发出一声低笑。
“睡了。”
第 21 章
21、他想要他的
洛行云半夜做梦惊醒，带色的梦，痴缠不休。
具体印象挺模糊，但他记得对方的脸。
清正的五官，极度英俊，只是那双瑞凤眼和尖而上挑的唇角，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情。
“……”
小洛好几把烦。
梦里都不放过。
这都没分化都这样了，以后真变了性，是不是连梦里都没有胸很大的女士了啊？
诶……
洛行云再也睡不着了，熬到6点起床刷牙，叼着牙刷恹恹地看镜里。
一夜都在辗转反侧，散发掠到了脑后，露出一张小瓜子脸。
清秀的五官，琥珀色的双眼，像极了他母亲。
分化成omega以后会更漂亮，精致，也更柔弱吧？
如果不幸被什么人占有、支配，而那个人又不能算人……
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放大，陷入了一段暗无天日的回忆当中。
——阴暗的地下室，幽闭的空间，身上的伤痕，强烈的无力感……
手指轻轻发抖。
洛行云顾自在镜子前立了几分钟，从创伤中回复过来，垂下眼睛，自嘲地扯起一抹苦笑。
“如果真的遇到变态，被锁起来，糟蹋，凌/辱，占有……”
“我希望他能给我纸笔。”
“这样，我就可以做数学题了。”
￥
清晨的校门口，诸仁良正杵在大门前抓做头发的。
身边一溜烫头的女生，还有头发过耳的男生，在瑟瑟寒风中抖得恍如一群面临剃毛的小野鸡。
其他同学也能避多远避多远，生怕触了教导主任的霉头。
就在这宁静肃穆的校门口，有个个子高挑、面容平凡的男生，推着吉安特女式自行车，从远处走来。
经过诸仁良身边时，像一只毫无心机、认真观看其他草泥马剃毛的草泥马。
诸仁良被他迎面怼上，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卷：“昨晚上你跟人手拉手约会，叫你停你还不肯停，是不是要上天？！”
洛行云装出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天真纯良：“啊？我？约会？这哪儿跟哪儿啊！”
“装装装！继续装！这么能演怎么不去报中戏！”诸仁良凌空一抓，抓住他的发尾，“这么长的头发，全校还有哪个男的跟你一样！”
“鹤望兰。”小洛锅推得飞快。
诸仁良：“……”
鹤望兰不知道是动漫看多了还是怎么的，养了一头及腰长发，黑长直，还打了颗亮晃晃的耳钉，再冷的天校服外套也不好好穿，要披在肩头。从他踏进城南的第一天起，大家心里都门清，这个ALpha要是哪天死了，就是活活骚死的。
而且诸仁良管不了他。
高一的时候，诸仁良拿了把剪刀，要把鹤望兰头发绞了，鹤望兰一路从城南逃到临水村，逃了整整16公里。据说第二天他就出家了。他小爹和孙若薇爬了半天的山，把他从尼姑庵里抓回来。他小爹请了几位校领导吃饭，从此以后鹤望兰成了城南头发最骚的男人。
洛行云搬出鹤望兰，诸仁良气得要死：“鹤望兰和你，我还能认错？！快说，那个人是谁！小小年纪搞早恋，还是同性恋！”诸仁良说着说着就一纸卷抽在他头上。
“真不是我！”小洛抱头，又委屈又无辜，“我怎么可能搞同性恋呢，我要跟人手拉手，那必须找个漂亮小姑娘啊。”
诸仁良：“好啊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还想跟漂亮小姑娘手拉手！”
洛行云：“……”
洛行云一看这把火要烧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赶紧转移了话题：“诸老师，比起我子虚乌有的早恋，我这个……头发过耳了。头发过耳，既不卫生，也影响了我们城南的精神风貌。我就像落进粥里的那颗老鼠屎，把您的努力和其他同学们的付出搅合了，我对此深深地忏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用您抓我，我自个儿跟他们站一块儿去。”
洛行云声情并茂、鞭辟入里、真挚感人地忏悔完，走向那些个非主流。
诸仁良逮住他的书包带，气得磨牙：“洛行云，你是不是把我当剃头的？”
每次他抓仪容仪表，洛行云就迎面怼上来求被抓，剃了两三次，诸仁良明白过来了，这个姓洛的，在薅羊毛。
他娘的自己不剃头，找他剃头！
见过抠的，没见过那么抠的，薅羊毛薅到他城南教导主任诸仁良头上来了！
这哪里是太岁头上动土，这是太岁头上偷土！
诸仁良把他往校门里一推：“你这头发挺好，滚吧。”拍拍手继续抓别人。
洛行云没能成功被抓，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慢悠悠推着自行车走了。
背后几个小同学窃窃私语——
“诸仁良为什么不抓他？他头发比我还长吧！”
“有背景的吧，你看诸仁良还跟他说说笑笑”
“那他这后台起码有鹤家那么硬，谁啊这是？”
“不知道，没见过”
“你说这些个官二代富二代怎么都喜欢养头发？”
……
￥
洛行云在座位上坐下，绿野仙踪香飘万里，自闭四人小组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霍思明：“可把你给骚的。”
戚羽泛滥着父爱摸他狗头：“我们洛神越来越爱打扮了啊~是不是有约会？”
洛行云把书包里的整瓶香水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问霍思明：“气味阻隔剂要不要啊，便宜卖你。”这玩意儿从功能上来说AO通用，就是气味上有分男女。
霍思明拿过去瞧，见都是大牌子，诧异地瞟了洛行云一眼：“你哪儿来的？”
“别人送我哥的。”
洛行云以前不知道，昨天被裴衍喷了一下，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他哥囤着好多香水。这又用不过来，一瓶贵的千八百块钱呢，赶紧卖了啊。
洛风是个大老Alpha，沉迷音乐，做着艺术家，不管这些个。家里管钱的一提，连说有理，把这个变废为宝的项目郑重交给了老弟。
于是洛行云就背着香水来学校里薅羊毛来了。
霍思明啧啧几声：“别人送你哥的，你转手卖给我们，你这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嘛。”
洛行云老神在在道：“人家送我哥是为了跟他睡觉，我送你们，那不好的吧。我就是因为把你们当兄弟，才象征性地收你们一点钱，可便宜了呢！”
裴衍在一旁看着起点文，长腿一伸，踹了脚面前的沈书意。
沈书意回过头来：“贵干？”
裴衍头也不抬：“阻隔剂要不要。”
沈书意：“不要。”
裴衍又踹了他一脚。
沈书意真他妈烦，扭头对隔壁吵吵嚷嚷的自闭四人组道：“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康康？”
李遇刚打完篮球回来：“我也要康我也要康！”
洛行云热情好客，把货品都递了过去，戚羽作为双方友好交流的大使和传递香水的桥梁，觉得自己今天也在班上混得更好了点儿。
李遇问：“能拆吗？”
洛行云一脸紧张：“那可不行。”拆了可就不值钱了。
李遇：“那我怎么知道适不适合？”
这可把洛行云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这都什么味儿。
眼看大单子要黄，琥珀色的眼睛不安地四下转转，没个主意。
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默不作声地把“黑色尊爵”推给李遇，又把一瓶“无情的海伦”推给沈书意。
没有脑子的Alpha掏出手机打算付账：“行叭我就要这瓶。”
有脑子的Alpha并不想付账，还故意装傻：“老裴，你这是要送我？”
裴衍专心点着起点文：“有何不可。”
李遇闻言，大喜过望：“谢谢裴哥！”
沈书意：“……”真是哪天被人卖了都帮忙数钱。
裴衍财大气粗地买了两瓶送人，身体微倾，若无其事地问过道对面的戚羽：“怎么付账？”
戚羽激动地转身大吼：“怎么付账！”
洛行云：“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啦——支付宝。”
戚羽脖子一转，兢兢业业传话：“支付宝！”
裴衍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只有微信。”
戚羽急死了，回身推搡洛行云：“班长只有微信！你快加他微信！”
洛行云这回终于受不住了，不但枯黄头发中的白耳朵尖微微泛红，连带着苍白的侧脸也变得红扑扑的——这人怎么这么精啊？！
不是说易感期的Alpha只有本能没有脑子的嘛？这像是没脑子的模样吗？
他暗地里调了一次深呼吸，才把自己的二维码打开递了过去。
裴衍加上，直接给他打了钱，按原价打的。
洛行云退了笔转账过去，留言：我们代购打六折。
“别退了。”清冽悦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当是代理费吧——你把东西全给我。”
洛行云又怂又狗，充分表示对金主的尊重：“不用了不用了……”
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就算是那只羊自己凑上来的也不行，这是薅羊人的原则。
真把这五六瓶都卖给裴衍了，那他也只能把自己洗洗干净卖给裴衍了。
“我有不少朋友玩这个，我问问他们收不收。”裴衍没说要买。
“谁玩这个了？”李遇刨根究底。
沈书意对着这玩意儿真糟心：“你他妈少说两句吧你。”
一旁的戚羽：“哇班长你真是太好了！我们没什么朋友也不懂香水绝对推不出去的！”
洛行云：“……”
小洛的内心极度挣扎，但是不可否认是金钱的力量占了上风。毕竟，代理的事儿，能叫薅羊毛吗？
而在小洛纠结完以前，裴衍已经指使戚羽把剩下的香水搂给他。戚羽这个二五仔根本不需要策反就兢兢业业投了敌，最后，除了一瓶诗路女士被留作霍思明妈妈的生日礼物，其他都在早自习下之前被裴衍出掉了。
洛行云就念了20分钟的英语，微信钱包里多了3000多块钱。
小洛觉得不行。
打了一半给班长，留言：抽成。
戚羽倒水去了，裴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喂。”
小洛没有了遮挡物，向来从容的坐姿中多了一丝别扭，竖着耳朵扭过头。
“钱不用给我了，我刚好也想问你买瓶香水。”裴衍没有拒绝分赃，但顺水推舟要报酬。
洛行云有一种自己被越套越深的感觉。
就像《围城》说借书，一借一还，再借再还，无穷无尽。
思绪飘得远，人也变傻了：“嗯，什么香水？你说。”
Alpha没有说话，只慵懒拿手肘撑着桌面，冲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洛行云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
——他想要他的。
第 22 章
22、吃醋
接下来的课上前5分钟有点心不在焉。
比较有骨气的做法就是把钱全给退回去。
不可否认，洛行云也有一瞬间有过这个想法，但是万一裴衍这个狗东西点了收钱，那不就玩球了吗。
所以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钱的。这不科学，还搞得他受不得调戏似的。
他已经板板整整跟裴衍坐地分赃了，是裴衍不肯收，还要调戏他，这一切都是裴衍的错，他小洛才不理他呢！
洛行云心态平和了，把手臂搁在桌板上，乖乖听语文老师讲课。
思绪不受控制地再度飘远……裴衍也是挺有意思的，最近。
洛行云不傻，他感觉得到，裴衍好像对他，非常有兴趣。
裴衍是校草，高岭之花，全校女生和Omega的梦中情人，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他们的男神，他跟这样的男生真是隔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他以前连搭话都没想过，现在裴衍好像……对他做了些别人梦里才会有的事。
洛行云不傻，不会蠢到以为裴衍真的喜欢他。
他是扔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的普通人，平平无奇，在他泄露出一丝信息素之前，裴衍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
而这种极优质的Alpha，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有性格上，方方面面，都跟他不搭。
“你是个分化当中的omega，而他感染了你的信息素，可能会对你发情……”
“……后续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处于易感期，对你抱有恋爱中的感觉……”
医生的话响起在脑海里。
这就是裴衍反常的理由。
等他这段发情期过了，他就会把自己当做一段黑历史深深地掩埋。
洛行云微微叹了口气。
他虽然还不是omega，但有过跟Alpha对抗的经历，非常了解他们。他也不用躲，毕竟这段时间裴衍心理状况不稳定，贸然的抗拒会挑起他更多的占有欲。
平常心就好。
打定主意正常相处的礼貌小洛掏出了手机：你不收钱，那我请你吃饭叭
这才比较正常，什么要他的信息素，那都什么骚玩意儿。
骚玩意儿回话一个字：妥。
￥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洛行云正在那儿整理课桌板，戚羽突然像是沙漠里的狐猴一样竖起了脖子：“薇薇来了！”
霍思明：“哪里哪里？”
张亮：“那里那里！”
霍思明：“卧槽真的是薇薇！”
1班班长孙若薇正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张卷子，冲他们的方向招手。大概是站了好久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手拢在嘴边喊了句“洛神”。
自闭四人小组沸腾了，几个大老Beta的眼神齐刷刷投向洛行云。
洛行云提点：“薇薇是你们叫的吗？”
戚羽、霍思明、张亮喊起了号子：“薇薇！薇薇！薇薇！”
洛行云低头拿上卷子，像个爹似的晃了出去。
两个人马上走到走廊边，凑在一起讲起题来。
李遇挺好奇：“孙若薇是洛狗女朋友？”
戚羽：“是！”
霍思明白了他一眼，给予更准确的信息：“应该差不多了吧，攻略条95%。”
李遇咋咋称奇：“洛狗牛逼啊！孙若薇成绩超好的吧？”
正经乖乖女，好学生，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每回都看她坐在裴哥身后做年纪第二，厉害得不能以貌取人。
戚羽骄傲：“我们洛神比她还强！她跟洛神都在奥赛物理班，平时都是她问洛神问题！”
李遇惊了，洛狗深藏不漏啊。
他突然有了点危机感，洛狗比孙若薇强，孙若薇前头只有裴衍了，妈的难不成他的同桌也许跟戚羽的同桌一个档次？那他岂不是跟戚羽那个狗逼一样菜？
他认真求教同桌：“裴哥，洛神跟你哪个厉害，你给个准话。”
裴衍没有说话。
他像是石雕一样凝在原地，对外界毫无反应。
目光全然凝在走廊上的一对少女少女身上，眼神极深。
只有脸颊边的咬肌微微紧了紧。
白皙英俊的脸颊显现出冷硬的轮廓。
“裴哥？”李遇叫了他一声。
裴衍收回目光，低头摆弄手机，几不可闻地冷哼：“算他厉害。”
￥
洛行云不打算单独请裴衍，所以邀请了自闭小组所有成员，又忍痛邀请了裴衍那边的Alpha。
自闭小组自然是全力蹭饭的，不但要蹭饭还要叫上霍灵。隔壁小组不算太熟，就要斟酌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联姻了。
李遇：“吃啥呀？”洛神穷逼的美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遇有点担心这个宴请的档次。
沈书意推了下眼镜：“有的吃就不错了。”他真是为这个铁憨憨操碎了心。
李遇一本正经：“人家请我吃饭，我就不能思考一下吃什么的问题吗？我又不是故意，我本身一天就要想三次这个问题，有时候还要多加一顿夜宵。”
沈书意佛了：“人家那是请你吗？”说着瞄了眼裴衍。
李遇转过弯儿来了，因为香水那事儿，隔壁小老弟报恩呢。
就算是暴躁李遇，也觉察到裴哥对洛行云挺不一般的。早自习晃出去帮忙卖香水，他要是没亲眼见，打死也不信。
既然是报恩，李遇也不说什么了，沈书意说得对，有的吃就不错了，陪着吧。
洛行云见几个人都答应了，问裴衍：“班长，吃什么？”
裴衍倒在位置上，耳朵上插着Beyerdynamic耳机，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没个搭理。
洛行云以为他没听见，在微信上重复了一遍。
裴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瞧，放了回去。
洛行云目睹这一切，奇了。他瞧了眼挂钟，再过一堂课，可就要去吃饭了。
物理学圣剑：你怎么了？
物理学圣剑：黑人问号.jpg
老师进来了，洛猫猫收回了探头探脑，像守玩具老鼠一样守着那只手机。
裴衍的昵称是LEVIATHAN。
LEVIATHAN，原初之混沌，统治深渊的恶魔，七大罪之嫉妒。
头像全黑。
对话框上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什么都没发来。过了会儿又是“对方正在输入”，依旧空白。
正当洛行云受不了要托戚羽问问裴衍发的什么疯，裴衍发来一条：我暂时不想沟通
物理学圣剑：你怎么了？？？？？
物理学圣剑：黑人问号.jpg
LEVIATHAN：没什么，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
物理学圣剑：是因为我吗？
物理学圣剑：跪着滑过来抱紧爸爸的大腿.gif
这次没有秒回。
他抬头，隔壁的隔壁，裴衍对着屏幕，蹙着眉，像是对着一桩棘手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一震。
LEVIATHAN：不是你的问题
洛行云松了口气。
物理学圣剑：那你想吃什么？
LEVIATHAN：都行
物理学圣剑：猫猫探头怎么了小老弟.gif
物理学圣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叭
戚羽正在吃力地看大屏幕上的题，突然听见隔壁班长啧了一声，低骂一句：“笨的。”
第 23 章
23、酸死了
中午下课，浩浩荡荡一行人跟着洛行云走。
因为裴衍不想沟通，所以队伍断成了两截——自闭团体走在先，Alpha团伙走在后。前者无人在意，后者光是组队就散发出浓浓的荷尔蒙，四野的偷拍声不绝如缕，镜头大抵是对准其中个子最高、长相最英俊的Alpha。
“我真的兴奋。”戚羽捂着胸口，缺氧。
霍思明：“你莫不是个Omega吧，受不了几个Alpha跟你同桌吃饭。”
戚羽一脸你懂什么：“这叫紧密团结在班长周围，致力于Alpha四人小组的互联互通，避免重蹈历史过程中的闭关锁国——你们晚上放学了我连个吃夜宵的饭友都没有。”
霍思明喝水不忘挖井人，怀疑的目光投向洛行云：“洛神，你老实讲，你是不是跟班长……”一起打过架？
洛行云将装傻贯彻到底：“啊？”
“啊什么啊。”霍思明不跟他打马虎眼，“你们有什么PY交易从实招来。”
洛神摇头晃脑：“我思来想去是没有的。”
霍灵戳穿他的谎言：“裴神是没事请你一起打篮球的人吗？裴神是没事请你靠在他胸口喝奶的人吗？裴神还帮你卖香水。裴神，帮你，卖香水。你知道他的同款香水卖多少钱吗？你不知道。今早从他手里流出去的香水全都脱销了。”
霍灵一脸you know nothing.
一行人都被“靠在胸口喝奶”这样的遣词造句震惊到无语，只有洛行云单纯只听见了“脱销”二字，早知道多囤两瓶。
戚羽也觉得他藏私：“洛神，你是不是不肯分享和班长达成PY交易的秘籍？你这样不共产主义。”
洛行云心想，秘籍倒也算不上，变个性就行了。
当然他不会这么说，他比较老奸巨猾：“辣你们去问他嘛。不要在这里欺负我老实人。”
戚羽、霍家兄弟都闭嘴了。
虽然小嘴叭叭的但还是自闭，不敢跟班长搭话。
这时候，一旁的老实人张亮飒然回头，当着一街人大吼：“班长！你跟洛神有什么PY关系！！！”
小洛：喵喵喵？
你他妈就这么吼出来了吗铁憨憨！！！！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下意识投向裴衍。
视线中央的Alpha摘下耳机，周身笼罩的低气压涌动起来。
漆黑幽邃的视线对上那双形状很秀气的琥珀色眼睛，毫不掩饰侵略欲地锁住，故意顿了顿：“问他。”
￥
皮球被踢了回来。
“我也想知道呢！”李遇在那边高声起哄，“洛行云你老实交代啊！怎么勾搭的我们裴哥。”
洛行云目光闪躲，随意搪塞：“这个我们……我们主要是爸爸和儿子的关系。”
沈书意瞄了裴衍一眼，他没给个反应。
李遇还在吆喝：“叔叔能不知道吗——叔叔问你怎么认得爸爸。想给叔叔做侄子的排到校门口去！”
洛行云现场瞎编：“可能……是我题做得好？”
“呵。”沈书意听见裴衍笑了那么一声，失去耐心地把耳机塞了回去，依旧是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眼里谁也不见。
他裴哥心情不好了就这样，六亲不认。
正主不参与，起哄没意思，大家收拾收拾继续往前走。
洛行云一早选定的海鲜面店挺干净，装修日式，各选各的加料，加完了排队给前台。
他刚排到戚羽身后，裴衍也挑完过来了。撞见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到一米以外，动作很自然。
洛行云：“……”
往好了想，虽然不想沟通，倒还挺守规矩不是。
前面霍灵看着自闭小组几个男生的碗：“你们挑的可真多。”
小洛心里苦。
霍思明：“你是不知道，八百年了，老洛终于拔毛了，喜大普奔。”
戚羽：“你还不知道，这是喜宴，吃得多才是对新郎最好的祝福。”
霍灵心情激动：“谁结婚？！”
戚羽下巴往下一抬：“洛神啊。”
霍灵瞄了眼队伍最后面的洛神和校草，特别羞涩地莞尔一笑：“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你？”霍思明不相信弟弟的情报网搞得到这么边缘的爱情故事，“老洛和孙若薇的事情你知道？”
霍灵的笑容强行打断：“谁？孙若薇？和洛神？哪儿跟哪儿？”
霍思明发出了屑的声音，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模样。
李遇站在霍灵前头，显摆刚打探来的消息：“什么哪儿跟哪儿，人家那是一对儿——麻烦给我来二两蛏子，谢谢！”
￥
李遇拿了面就去占包厢。他前脚进，后脚鹤望兰就带着一帮子人轰轰烈烈涌进来。
见着他们挺高兴的：“哟！裴老狗！”
狭路相逢勇者胜！
然而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什么，没包厢？”
店家赔笑：“最后一个包厢刚被他们坐了——你们认识？要不挤挤？”
鹤望兰大摇大摆走到裴衍身前：“听见了没有？跟我挤挤。”
裴衍没理他，往旁边让了一步，将洛行云让出来：“你跟他说。”
鹤望兰惊了，他老师这都发展到官方代言人了？怎么，裴老狗禅位了啊？
今天是洛行云的局，洛行云躲也躲不掉，硬着头皮朝鹤望兰笑笑。
他面部管理做得特好，硬着头皮笑出来都柔，鹤望兰品出一股贤良淑德的意思来，眼神在他俩之间打转。
裴狗平时虽然懒散，但是城南杠把子的职责还是肯履行的，李遇沈书意丁默凡几个，再怎么着也没拍桌板的份儿。
今天怎么这桌板就轮到洛行云来拍了？
鹤望兰这一想，就想歪了，心头浮起篮球场上那一抱、网咖里的窃窃私语，看着裴衍挺意味深长。
他见过这种突然之间对一切身外之事都失去兴趣的男人。
——对上过眼神，是找了对象的男人。
……他倒是没想过，裴衍是那种凡事让老婆拿主意的Alpha，真丢Alpha的脸。
心念电转间突然想起裴衍指尖缠绕的雾蓝色毛衫，他跟那人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
鹤望兰漂亮的眼睛立马红毒蛇一样盯上了洛行云！！
∵裴衍的老婆=罪魁祸首
又∵裴衍的老婆=他老师
∴罪魁祸首=他老师
鹤望兰发作了：“好啊！原来是你小子。”
洛行云猝不及防，没想到吃个面都能把自己绕进去，但傻还是要装的：“啊？”
“我没猜错吧？”鹤望兰绕着洛行云走了圈，“你就是那个老阴逼。”
“哪个老阴逼呀？”
鹤望兰脸一阴：“在巷子里的时候不是很勇嘛，装什么装啊？裴狗就在这儿，你这样不怕给他丢面？”
洛行云继续装，装的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样，老实巴交地搓手手：“诶哟你看我这样像是敢打你嘛——”
“确实不像。”
洛行云松了口气。
“我也不想，可你既然是他男朋友，也由不得我不信。”鹤望兰把胳膊往裴衍肩上一搁，随意地往他一比，“他说他对着那衣服撸呢，除了你还有谁？”
￥
洛行云：“……？”
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懂了，就算是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洛行云，也是各位岛国女优名下寄了名的亲传弟子。平时前座霍思明拿手指圈个ok，他都要皮皮虾一样把食指飞速且默默地往里一掇。
可是小视频里看到的和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到底不一样。
他猛地臊红了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裴衍，眼中悲愤欲绝，仿佛在说：你怎么能这样！那件衣服……我本来还想等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常化以后，好端端要回来的！现在它已经不干净了，淦！
遭到指控的Alpha面无表情地摘了耳机，把鹤望兰的手顶开：“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鹤望兰一挑眉：“这不你自己拿出来说的？”
“胡说八道。”声音蓦然压低，任是谁都听得出他今天戾气十足。
“你不是他男朋友？”鹤望兰不怕死地指着裴衍问洛行云。
洛行云额上渗出细汗。他竟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一个易感期一个天生疯狗，感觉说哪个都有Alpha要对他动手。
他久不吱声，裴衍闲凉开腔：“人是孙若薇男朋友。”
“是吗？”鹤望兰站在那里盯着洛行云，嘴角讥诮，似笑非笑。
半晌，他的目光自洛行云身上挪开，对裴衍道：“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酸？人是孙若薇男朋友就好好说，阴阳怪气。”说完不等裴衍回答，大摇大摆地丢下两人进了包间。
￥
鹤望兰点了菜，带着人一起进来挤着吃，这本来就让人食之无味，结果裴衍放下碗第一个走，这顿饭变成了鹤望兰吓唬其他人，堪称史上最烂请客。
就是洛行云出来的时候发现裴衍把他们的饭钱给结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微信里把钱转给他。
物理学圣剑：说好我请客，你别这样
LEVIATHAN：我现在不想说话
物理学圣剑：好叭，那我不烦你
LEVIATHAN：你最好多跟我说话
物理学圣剑：……？
易感期的Alpha真他娘的难搞。
难搞他也不搞了，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困。可能是因为跟两个Alpha斗智斗勇太伤身，总之精神状态不太好，有点小感冒。
一下午都昏昏沉沉地坐在课桌上擤鼻涕，眼前堆了一堆纸团团，熬到下课，就想回家狠狠睡一觉。
结果刚走到自行车棚，背后突然被人用力一推。下一秒，洛行云就被人反剪了双手按在墙上。
耳边传来蜂蜜般甜蜜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老师~上我家给我补补课？”
第 24 章
24、还说不喜欢
洛行云的鼻子堵了好多天，但是此时此刻似乎有一股很凶悍的香味直冲脑颅。气息太过浓烈，导致他头晕脑热胃部抽搐，差点就吐了出来。
鹤望兰也觉察到他的异样，松开了手把他转回来，一挑眉。
他松开，洛行云觉得那股直压颅顶的压迫感轻松不少。
洛行云慢悠悠直起了身，抚了抚胸口，眼角带着一抹红：“补课你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晚上有约了，不去。”
鹤望兰瞧着他眼角的红，心念一动，突然伸手支上他身侧的墙：“我说 ，你该不会是个Omega吧？”
洛行云当即脑袋炸成一朵烟花，这些Alpha的直觉为什么这么敏锐？
做什么ABO生化啊，直接让他们闻一下得了，正确几率远超100%。
鹤望兰说完，就低头凑上，要去闻他的脖颈。洛行云下意识偏头一躲。鹤望兰觉察到他的拒绝，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洛行云心里凉透了。鹤望兰这个人相当霸道，任何不顺着他的意都要发作，而且这一躲特别心虚，岂不是坐实了。
谁知校霸大佬这次没有过激的行为。
他既没有说些诈唬人的话，又没有动手打人，漂亮的桃花眼对着他半晌，越来越散，最后不自禁地追着他的脑袋凑了过去。
洛行云当即又炸成一朵烟花！
不过他反应速度极快，紧紧把后背贴在墙壁上躲开，张嘴就来：“一次接吻交换9ml唾液和3亿个细菌。”
鹤望兰迷离的眼神瞬间凝固，前倾的动作也刹那停止，眼中重新凝聚起理智。
洛行云再接再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当着他的面，狠狠擤了个鼻涕。
鹤望兰：“……”
￥
洛行云把纸巾团进垃圾箱里，顶着红鼻子憨厚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Omega？”
鹤望兰冷笑：“我他妈也想知道。”说着转身就走。
洛行云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顾自朝自行车走去。
鹤望兰走出几米远，一回头看见他在那里解锁，气急败坏上前踹了一脚他的自行车轮胎：“滚过来！”
洛行云眨了下眼睛：“说了我晚上有课啊，你下次早点约。”
鹤望兰抱着胳膊报数：“1。”
鹤望兰数到3就是要动手，城南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别别别别别啊！”洛行云飞快地把自行车锁重新捆上三圈，起身老实巴交地跟着他走。
一边走一边摸着鼻子赔笑：“那不是感冒了怕传染你吗……”
“传染我我就弄死你。”鹤望兰阴沉道。
两人上了车。
鹤望兰家里虽然没人管，但是钱管够，该有的排场一个不少。豪车，司机，跟裴衍不相上下。
洛行云坐在鹤望兰身边，殷勤狗腿地问：“鹤同学，你想补点什么呀？”
狭小空间和极近的距离让鹤望兰心情稍舒。
他眼一眯，对着平平无奇的少年危险地勾起唇角：“洛行云，你们是不是真当我傻？”
￥
洛行云一听这话就知道坏菜了，中午没把校霸大佬瞒过去。
鹤望兰坚持他就是闷了一棍子的人。
他早就想透了，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啊，此时凄风苦雨地说：“诶，鹤同学，我就是一个死读书的，跟你这种搞实践的肯定没法比。你让我做题可以，其他我不擅长。我就是那种高分低能的，哪敢跟你比聪明劲呢。”
鹤望兰看着他愁眉苦脸的唠唠叨叨就发笑，翘起了二郎腿，往他小腿上一撞：“你分也不高。”
洛行云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分也不高，低分低能。”
那双带着恶劣调笑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那你说，裴衍看上你哪儿了？”
洛行云心里一突。
“这……这可不能胡说八道啊……”他瞪着猫一样的眼睛，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裴神他能看上我吗？图什么呀？图我长得丑还是图我不洗脚？”
听到“不洗脚”三个字，鹤望兰原本要去蹭他裤腿的脚尖收了回来。
洛行云暗自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跟他掰扯：“首先性别就不对。其次，那裴主席身边有多少漂亮Omega啊，就那个顾清积，我看就挺漂亮的。”小洛慌起来连小顾都拿来当挡箭牌。
“我看你也挺好看的。”鹤望兰说话懒洋洋的，手上却不含糊，摸出他的手机直接关机。
“你是个Alpha，你不能这么没出息啊！”小洛奋力拍沙发。
“行了。先歇着吧。咱们回家，好好聊聊。”鹤望兰勾着嘴角，率先闭上了眼睛。
他一睡，洛行云的脸色倏然就冷下来了，朝车窗外望去。景色在退后，鹤望兰家在郊外。
这荒郊野岭的……
他娘的这些个Alpha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好骗。
他头痛地摁着自己的额角，觉得头晕目眩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跟平时低血糖的症状有点像，又不尽相同。
￥
“晚上打拳去不去？”教学楼下，李遇推着一辆死飞问大家伙。
沈书意推了下金边眼镜：“你作业呢？”
李遇：“我的试卷全都死了！死了！”
“去。”一旁的裴衍开腔。
沈书意饶有兴趣地瞄了他一眼，看来今天他们裴哥火气不小。
成年Alpha都是暴躁易怒的动物，需要渠道发泄旺盛的攻击欲，各地的拳馆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散发着可怕的荷尔蒙。
不过裴衍已经很久没去了。他自制力很强，情绪也稳定，有自己发泄力比多的方式。去年寒假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写代码，做了个游戏，上架steam赚了100多万。
让裴衍不得已靠暴力发泄的事情还真不多。
沈书意推了下眼镜，寻思着他裴哥这么爱参加集体活动，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下意识在放学的人潮中搜索那几个Beta，很快找到了个子最高的霍思明：“老霍。”
霍思明正带着弟弟和戚羽吵嘴，闻言转过头来。
李遇这个人没心没肺的，一起吃过饭就是兄弟：“晚上打拳去不去？”
霍思明刚想说我不去，戚羽就忙不迭“去去去去去”！
霍思明白了他一眼：“去个屁，你一个Beta，你去做什么？当沙包吗？”
戚羽：“你就是怕别的Alpha的信息素！哼！没出息！”
沈书意坏笑：“哦？害怕别的Alpha的信息素？那必须得去了，帮你脱敏。”
“别去了。”一直很沉默的裴衍突然开腔。
他站在初秋的风里，笔直又锋利，眼神在几个人身上一转，没有发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黄毛，淡漠地敛眼。
霍思明和戚羽面面相觑，他们都感到了班长的冷漠和生疏。
裴衍也没多话，一只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从他们前面经过。他发了话，其他几个也不敢继续邀请，跟着他走了。
“为啥呀？”走出几步，李遇还在回头看，“多点人热闹啊。”
“这事让小洛知道不好。”沈书意也善意地提醒。“他们总归是他的朋友。”
“小洛是谁？”裴衍一脸平静地反问。
沈书意愣了下。
“洛行云啊。”一旁的李遇大大咧咧，“你不跟他挺好的吗。”
裴衍没开腔，绷着嘴角，没有表情。
沈书意却笑了，慢条斯理地顶了下金丝眼镜。
他原本以为裴衍是看洛行云不在，才不叫那几个一起玩儿。
现在看来，他倒没这么幼稚。
不，某种程度上更加幼稚。
气性很大呀。
￥
裴衍刚走了几步，胸口突然一阵发闷。同时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肾上腺素激增。
他身体非常健康，这反应突如其来，没有来由。
裴衍顿住了脚步，等那阵心慌过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自闭四人小组。
1，2，3……没有4.
他快步走到霍思明面前，眼神又深又沉：“洛行云呢？”
霍思明是真搞不懂了，这忽好忽坏的：“……他一放学就回家了，说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裴衍扬眉，“哪种不舒服？”
“就小感冒吧。我看他一直在擤鼻涕。”
“头晕？发烧？出冷汗？”裴衍语气遽急。
霍思明一个大老Alpha也不知道这那的，全凭印象：“差不多吧。”
戚羽在他们对话的时候看向了停车棚：“诶……？洛神的自行车还在这里。”见裴衍的目光投向他，赶忙解释，“洛神骑自行车回家的。他老宝贝这车了，车在人在。他肯定现在还在学校里。”
裴衍干脆道：“分头找。”
众人：“……诶？”
裴衍：“他现在很危险，我要带他去医院！”
他的症状有可能是第一次结合热。
一般omega分化时年纪都还很小，家长也好，老师也好，会持续跟进。完全分化后才会发生第一次结合热，到时候会住院，由医生专业看护。
可是洛行云18岁了，他的症状很紊乱。
他有可能还没分化完全就迎来第一次结合热。
裴衍觉得自己的应激反应是因为洛行云出事了，他是第一个闻到过他气息的人，契合度又高，他们之间有隐秘的联系。
众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很危险了，但裴衍说的很笃定，几个人分配了一下就往教学楼赶。
沈书意跟裴衍查第一教学楼，见他罕有的沉不住气，小幅度抬了下眼镜，学着他的口气道：“小洛是谁？”
裴衍看了他一眼。
沈书意连忙闭上了嘴，加快了脚步。
裴衍的眼睛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
一行人花了半个小时把学校翻遍了天都没找到人，打电话发信息也没个响。
戚羽挺不以为然，他半点也不担心他洛神，在他心里洛神顶天立地什么都能解决：“他可能去上课了吧！”
“上课？”
“洛神在外当家教。”戚羽解释，“要是离得远了，就坐公交车去了呗。”
李遇也没觉得有多大事儿：“就是小感冒，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饿了。”
家教老师……
裴衍突然电光石火想到那一声声甜腻的“老师”，掏出手机打通了鹤望兰的电话。
鹤望兰正闭目养神，掏出屏幕一瞧，胜利在望地展示给一旁的洛行云：“还说不喜欢，这不是来得挺快的吗？”
入V三合一万字章
25、第一次结合热——他的暴君
洛行云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来显, 哟了一声，狗狗祟祟地笑：“找你的~”说完便靠坐回椅子上，表现得事不关己,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透着一股极端的冷静。
鹤望兰懒洋洋地对着电话叫了声：“裴主席？有何贵干？”
裴衍道：“你人在哪儿？”
鹤望兰：“我在回家的路上——想约我啊？”
裴衍：“是啊, 一起打拳去不去？”
“不去。”鹤望兰欠欠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不想跟你玩儿。”
“那你想跟谁玩儿？”
鹤望兰瞄了洛行云一眼，闲着的手攀上了他的侧颈。
虎口贴着大动脉, 拇指扣住他的喉结。
洛行云半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淡然得不像被卡脖子威胁。
“我跟谁玩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鹤望兰闷笑一声, 眼神却深了, 拇指摸着洛行云的喉结轻轻一转, “怎么，查我的房？”
“洛行云。”裴衍突然在对面叫道。
鹤望兰没有开外放，但狭小封闭的车后座里，裴衍略显沉闷的呼吸清晰可闻。
鹤望兰的眼神瞬间红毒蛇一样盯住洛行云, 可洛行云还是端坐在那里, 淡定地一声不吭, 假装自己不在。
“你叫谁呢？哦~孙若薇她那男朋友啊……”鹤望兰呵呵一笑, “他在你身边？”
“难不成在你身边？”裴衍反问。
“我对人家男朋友可没兴趣。”
裴衍挂掉了电话。
鹤望兰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揣兜里，心情舒畅地倾身问洛行云：“叫啊，你怎么不叫？多好的机会。”一脸真替他可惜的神情。
“我为什么要叫？”洛行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上门给你补课，一小时400块钱。”
鹤望兰姿势一僵：“上次不是300？”
“临时加塞加一百。”洛行云微微一笑，和气生财。
鹤望兰流露出玩味, 手掌挪到他后颈，轻轻捏了下, 餍足地收回了手。
洛行云无声地喘了口气。
倒不是吓得。他本来今天就头疼脑热，鹤望兰带来的压迫感又让他很紧张，后颈血管一跳一跳，有些喘不上气。
其他也就还好。
鹤望兰对他小洛有点想法，上车就关了他手机，摆明了要两个人聊聊。
小洛支持这个提案。
他当然不会笨到鹤望兰都把手掐他脖子上了，还冲裴衍喊救命。裴衍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呢，但鹤望兰可就贴着他的大腿坐着，这一嗓子喊下去，那可还行。
裴衍知道了，除了干着急，也没别的法子。他现在心理状况不稳定，尽量别让他多担心，鹤望兰把他骗过去反倒是好事了。
至于他自己，鹤望兰能拿他怎样？顶多就是把他揍一顿。
就这么点破事儿他要不能自己解决，算什么男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怕疼，喊救命，也不该冲着裴衍喊啊。
鹤望兰正猜着他俩，这不是坐实了吗，小洛他才不往坑里跳。
他镇定靠在后座上，眼看外头天色越来越黑，朝鹤望兰把手一摊：“手机借借。”
鹤望兰：“？”
“你临时加塞了我得安排一下。”小洛理直气壮地拍沙发，真不把自己当囚徒，“给你补完课我晚上还有一堂呢，你耽误我没事儿，你别耽误你师兄弟学习。”
鹤望兰被这人胡搅蛮缠的本事给弄笑了，将手机还给他，然后很坦然地抱着手臂凑过去瞧。
看他冲谁喊救命，怎么个姿势喊。
洛行云开了机，谁的消息都没搭理，打开他哥的消息列表，发了条语音：“哥，我出门做家教去了，地方太远了你7点准时来接我去下一摊。”然后把鹤望兰家地址甩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自觉关机，上交鹤望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鹤望兰越发有兴味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七点离现在可还有一个半小时。”
洛行云老神在在地诶了一声：“你好好配合，够咱们讲一张卷子了。”
￥
裴衍挂掉以后，思量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叶先生，我是裴衍……鹤同学没什么事，就是老师让我今天去给他补英语。他跑没影了，可以给我他的住址吗？”
很快，鹤望兰他小爹发来城郊别墅的定位。
裴衍回学生会办公室里取了几样东西装进书包，也不解释，丢下众人匆匆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
半个多小时后，鹤望兰关上了房门，洛行云又站在了他上回羊入虎口的房间里。
“坐这儿吧。”鹤望兰从桌前抓了把椅子，摆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审讯的架势。
洛行云坐了上去，把书包抱在跟前，顾自翻书：“你想补什么？”
“那天的人是你吧？”鹤望兰俯下身来撑着扶手，把他整个圈在身前，黑色的长发扫在洛行云手臂上，眼神愈发邪恶嚣张。
“不是。”
鹤望兰一把掐住他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洛行云张了张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灯下清浅得透明：“……不是。”
鹤望兰舔了下嘴唇，手指愈发用力：“你老实认下，我下手还能轻点儿，懂？”
洛行云眨了下眼：“我冤枉啊！”
鹤望兰死活撬不开他的嘴，微微松手，定定瞧着落在他脸颊边上的红色指印：“姓洛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会看不起你的。”
洛行云心想，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我又不掉块肉。
手却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你看我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鹤望兰忽而一笑，甜蜜地蛊惑：“你说了，我又不会拿你怎样。”
那我不说，你就更不会那我怎么样了嘛……
“你为什么就非得把我抓起来言行逼供？为什么是我？”
“前一天我被人偷袭，第二天你就跟裴衍好上了，这不是巧了吗不是？”鹤望兰一直抓着洛行云的下巴，让他合不上嘴，此时他嘴角有些湿润，鹤望兰鬼使神差地没把手指挪开。“裴衍那个孙子我知道，骨子里又冷又独，他不会无缘无故待人这么好。”
“我跟他认识好几年了！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高中并排坐了一年半。我跟他混的时候你还没来城南呢。”
“编，继续编。”鹤望兰不轻不重拿手背扇了他一嘴，“真当我不敢拿你怎样？”
他用的力道不重，但折辱人的意味很强烈。
更可怕的是鹤望兰一旦动上了手，眼神蓦然就变了，很快又按捺不住地扇了他一下，好像很喜欢这种凌辱的感觉。力道依旧不重，但他呼吸变紧了，从骨子里释放的侵略欲。
洛行云顿了一下，很快仰起脸来，灯光下和缓的五官，蓦然也变了一副样子。
好像有什么东西挣开了封印，不再约束力量。
他仿佛根本没吃打，闲闲地啧了一声，连声逼问：“你对这事好像很在意啊？你没少跟人打架的吧？跟裴衍交手也不在少数，为什么你就揪着这事儿不放？你根本没证据的吧？你却追着我咬，为什么呀？”
洛行云抬起了脊背，不怕死地凑到鹤望兰跟前，琥珀色的眼光竟很张扬：“你再这样攀咬下去，我都快以为你就是对我比较感兴趣……”
他进一寸，鹤望兰就蛇一样缩了回去，拧着眉垂着漂亮的桃花眼。
半晌，鹤望兰道：“既然你这么说，你就别跟裴衍了，你跟我吧。”
“我不是裴衍的人。”洛行云纠正道。
鹤望兰把手落在他脖颈，微微扯住那一撮尾发，用力：“那不就更好了吗？”
“我是好学生，我不会打架，帮不了你啊哥哥。”洛行云慢条斯理地拿出纸笔，笔记本摊在膝盖上，右手拇指顶开了圆珠笔的帽盖，在指尖旋转。
这是谎话。
他学会打架，比一般人要早很多很多，那位的A值，也不比鹤望兰、裴衍之流低。
只是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动手了。
他瞧着鹤望兰的脖颈，估算着，这么近的距离，圆珠笔的尖端，他几近成年人的力量，刺穿皮肤、浅筋膜、舌骨肌、甲状腺峡部，最后插入气管的模样……
鹤望兰随意把他笔抽了丢在脑后，膝盖压上他的大腿制住他：“别装傻。”
圆珠笔在地板上滴溜溜地滚，鹤望兰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垂眼：“一小时十五分钟，我能完全标记你。”
洛行云发出一声灵性的诶呀：“我是Beta呀！”
鹤望兰莞尔：“Beta就不可以了吗？”
“可以啊。”洛行云笑眯眯的，“我是男人我不亏。”
鹤望兰愣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还想我伺候你？你想的挺美。”
“我伺候你也行。你长那么好看，我也不亏。”洛行云轻佻地朝他一挑眉。
鹤望兰更加用力地揪住他的发尾，逼他把头扬得更高，颈部绷直了露出白皙漂亮的线条，仿佛要从他身体里揪出另外一个灵魂。
这人平时又怂又狗，真出了事儿倒是沉得住气，完全变了个样，放肆得很抢眼：“你真的不怕？”
“男人嘛。”洛行云笑，“睡一觉怕什么。”
“想不到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还挺浪……你跟裴衍睡过？”
“你不要总扯到他身上去，你喜欢他啊？”琥珀色的眼睛灵动地瞪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 ”鹤望兰的手插入他的发间，“你一点儿都不怕我，嘴又甜，来，多叫几声哥哥给我听听。”
“哥哥，我怕的要死。”洛行云一脸平静，眼中凛然，“可我没办法啊，来都来了……你要干什么都快一点。我7点还要去赶下一摊。”
鹤望兰揪着他的发尾没动。
洛行云料他也不敢。
他估计鹤望兰这一出跟他今天莫名的不舒服有关系，继裴衍之后，鹤望兰也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鹤望兰虽然凶，但人家也是有牌面的Alpha，这要是真标记了他，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多没出息啊。
他亲眼看见鹤望兰连顾清积都不敢咬，人小顾多漂亮啊。他咬自己，他图什么呀？
洛行云施施然顶着一身的信息素静候标记。
鹤望兰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主儿，磨了一下后槽牙，绷着脸低下了头，嚣张地冲他颈后张开了嘴——他就不信他不怕。
鹤望兰动作极为缓慢，等着看他哭，等着看他哭着求自个儿。
洛行云不哭，洛行云更不求饶，他不会求饶。
同时他的眼神瞄上了茶几上的台灯，暗地里张了张五指。
他一个处男魔法师，的确不在乎跟谁睡觉。不过，任何人在跟他睡觉之前，他都会让他见血——胸很大的女孩子除外。
有没有用不论，打一定要豁出性命打。只有打不过了才能躺平挨操，这就是他们直男最后的尊严。
只不过他毕竟发了结合热，感觉到有陌生的Alpha靠近，皮肤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鹤望兰闷笑。
正当他的牙齿堪堪扣上洛行云的后颈、而洛行云的手摸到台灯之时，阿姨恰到好处推开了门。
“裴老师，就是这里……”
她往门里看了一眼，一时语塞，整个人都不好了，少爷又双叒叕在整幺蛾子！
倒是新来的英语老师淡定地嗯了一声，彬彬有礼进了门，把门关上，隔绝内外。
Alpha单肩拎着书包，站在阴影里。
刹那间，苍青色的信息素汹汹涌涌铺天盖地。
“在干什么？”很轻的质问，气息不稳。
眉弓阴影下的深邃双眼，惊涛骇浪。
￥
Alpha都是直觉十分敏锐的生物，更恍若鹤望兰和裴衍明争暗斗这么多年。
鹤望兰始终觉得裴衍比他不是东西多了，表面上看上去挺斯斯文文，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家都说他坏，鹤望兰自己也承认，但他的坏和裴衍的坏，不在一个档次。
——因为但凡身体素质越强悍的Alpha，越容易失控！
偶尔几个瞬间，鹤望兰捕捉到裴衍看他的眼神，他都不像是在看人，像是在看虫豸，或者某种动物。
这就是鹤望兰特别烦他的一点，裴衍的那双黑眼睛里，好像根本就缺乏作为人类的情绪。
衡量他们Alpha的精神状态，通用的是海格拉姆测验，测验结果用数字赋值，也就是俗称的A值。
除此之外，用于普通人的SAN（sanity）值也可以用来表述Alpha心智健全程度。
一般来说，A值越高，SAN值越低，越接近失控。
鹤望兰不知道裴衍的A值究竟是多少。他自己超过90接近100，SAN值在60左右浮动，已经是濒临危险的分数，有人格障碍倾向，每个月要去固定的社区心理诊所报道。鹤望兰凭直觉觉得裴衍比他还要高得多得多，不然没道理他打不过 。外校的校霸暗地里叫他“帝皇”是有道理的。
只是裴衍这么多年来，好像也没有要失控的意思。
他学习成绩优异，行为举止合体，天之骄子，次次考试考全校第一，高票当选学生会主席，大家都喜欢他，他也从没有崩坏的迹象。
就算是鹤望兰跟他时不时争风头，裴衍也拿捏着分寸，揍他揍得很合规。
鹤望兰就放松了，觉得是自己想多。
……但是在这一刻，裴衍笔直站在他对面盯着他俩的时候，鹤望兰有一种强烈的、危险的直觉。
太霸道了。
裴衍身上的信息素。
那种清隽高远的苍青色此时变得像阴影一样深沉又比深渊更浓重，大片大片地从裴衍身上流出来，渗透进他的墙壁，漫过他的书桌，潮水一样直奔他俩。鹤望兰下意识地退开两步。黑潮汹涌又饥渴地漫过他眼前，无数道黑色细线争先恐后涌向椅子上的人蒙住他的眼睛封住他的气息捂住他的嘴唇缠紧他的脖颈，摩挲徘徊与清洗，瞬间浇灭了后颈上那簇他留下的赤红烈火。
鹤望兰躲在唯一的台灯下，另外半个房间的阴影流动着，仿佛裴衍豁然张开的黑色羽翼。
那黑色羽翼是如此庞大而不可名状，尖端的华丽细丝将椅子上那人彻底占有。
裴衍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那人。
鹤望兰眼前一黑，视线蒙上了一层阴影。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一张俊脸变得惨白无色。他撑了一把书桌才没有跪下去，额角汗水滴落。
平时他以为他和裴衍五五开，没想到……
他全力释放信息素，也许可以勉强抗拒一会儿，可是Alpha的信息素不是他想释放就释放，他想张扬就张扬。
他不在发情期，有心无力。
苍青色的信息素却在无穷无尽地压过来，占领了房间里每一个缝隙，仿佛纯黑而华丽的星辰盘旋在他的房间。
星盘的中央已经结成一个巨大的茧。
那把椅子上的人。
密密实实，不厌其烦，不留余地的，被包裹起来。
裴衍每走一步，他们之间的联系都变得更紧密。苍青色的信息素从他身上张离，在半空中牵扯出平滑的细丝，一千缕一万缕地联系着另一头的茧，潮汐一样奔流与汇聚。
他走过去，融入，像是被生生扯开的两个部分，在越来越强的结合中合二为一。
屋子里的Alpha信息素密度已经到了鹤望兰承受不住的地步，他用尽力气拍下了开关。
啪！
屋中灯光大亮。
晦暗而流动的阴影消失。
他们不是真的能看见信息素，只是某种程度上强烈的通感。当大脑专注于视觉时，这种通感就会失效。
鹤望兰抬头望去。
裴衍走到了洛行云身边，长身玉立，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保护，统治，和占有。
“在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
洛行云在鹤望兰的胡搅蛮缠中，吃了一点苦头。
他始终闻到一股浓烈鸦片香，但并不令人麻痹或者快乐。他反而出现了很强烈的排斥反应，窒息，喘不过气，胸口钻心的疼。
他能忍，也惯于应付，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其实后颈与心脏痛到窒息，连感官都模糊。
以至于裴衍刚进来的时候，他全幅注意力都在抡台灯上，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鹤望兰退开，一股奇异的木调香味涌来。
一座生长在海中的黑森林，清爽，深沉，勃郁，而又静谧。
洛行云贪婪地吸了一口，身体的疼痛被抚平，焦躁不安也轻易地瓦解了。
他坐在那里，安逸闭上了眼睛，条件反射地用深长的呼吸抚慰自己，那座森林似乎取之不尽。
突然间灯光大亮，头顶笼罩下一道阴影。
他抬头，对上一双幽邃的眼睛，极深的旋涡。
外面下了雨，秋寒，高大冷峻的Alpha穿着一件兜帽卫衣，底下是牛仔裤，带着一身潮湿和寒气。他好像说了什么，洛行云昏沉间，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无法理解。
Alpha见状，倾身，在他耳垂上用力揉了一把：“醒了。”
森林，大海，秋天。
洛行云一下子活了过来，眼神重归于灵动。
“说说吧。”裴衍没有起身的意思，悬在洛行云头顶，冷峻的眉眼流于温柔，“怎么在这里。”
￥
“他找我补课。”洛行云冲着近在咫尺的ALpha沙哑道。
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好讲的。
——就是一番交手，大家的心都脏，最后你来了，没能打起来。
“嗯。”裴衍淡淡地点点头，对他的说辞全盘接受。
他应完这句，房间里的信息素瞬刹消失了。
鹤望兰缓过神来，冲他疲惫地挑衅：“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在另一个Alpha的房间里释放信息素简直是种侵略行为，这是他的窝啊，妈蛋。
“我也来给你补课。”裴衍在北欧茶几边上盘腿坐下，慢条斯理放下书包。
鹤望兰：“……”
鹤望兰：“我已经有了个老师了。”
“我是文科的。”裴衍说着掏出语文和英语课本，抬头跟洛行云说，“洛老师，我先上。”
有商有量，他拿主意。
洛行云点点头，没有异议。他现在筋疲力竭，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如果裴老师能代劳那是最好不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起身，从那把支棱人的刑讯椅上坐到裴衍身旁。鹤望兰的房间是套房，外间有餐桌，也有席地而坐的书桌——他得跟裴老师一个步调啊。
裴衍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背《蜀道难》。”
鹤望兰：“我背你妈了个……”
裴衍抬眸。
鹤望兰闭嘴，操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到处找语文课本。
他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把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洛行云正闲来无事看着热闹，冷不丁身近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你会吗？”
洛行云：操。
洛行云假装翻了下书包：“裴老师，我没带。”
裴衍和洛行云并排坐着，把自己的语文课本推给他。
洛行云没招了，得，今晚跟鹤望兰一起背《蜀道难》吧。
鹤望兰原本要跑小茶几这里跟他们一起坐，见洛行云嘴里轻声叽里呱啦的，顾自搁餐桌上坐着去了。
洛行云原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理科生，这种要记要背的东西他半点不擅长，背了一会儿注意力就开始不集中。
不但他的脑子不听使唤，身子骨也软麻麻的，往外面冒热汗。
之前他和鹤望兰同处一室，疼得难受；现在裴衍坐在他身边，他觉得特别闷热，于是把校服拉链解开了。
“拉上。”身边的Alpha命令。
小洛心里苦，但又不敢违抗，按他说的做。
就在这时，一丝味道婉转钻入他的鼻腔，清新的木质调，是之前的黑森林。
他贪婪地嗅了一下，觉得心底与身体的躁热同时有所减缓，默默低下头，钻进裴衍的语文书里。
味道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洛行云竖着课本，偷偷张一眼隔壁的裴衍，觉得这可能就是裴衍的信息素。
裴衍此时写着作业，比平日更显斯文端正。大约是屋子里热，他敛高了袖子，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臂，看不出肌肉的纹理，但每一笔下去都会隐隐有精悍的力量感，心无旁骛地在那里写卷子。
一对比之下，自己还挺变态的。
“可我又没什么办法……”洛行云不动声色地将书本放倒，整个人枕了上去，假装自己在背书，其实把那本小小的书拢起来，深长地呼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气息很快就淡了。
洛行云心里越发焦躁，头也晕，同时感知却被无限放大，占据了所有的神经回路。他听见隔壁裴衍的每一次呼吸，他衣服袖子拂过桌面细碎的声音，还有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他不用看都知道那字很清正，跟他的手臂一样，一点余赘都没有。
如果这味道是裴衍的，他身上是不是还有更多……
裴衍突然停住了笔。
洛行云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他手边上，鼻翼翕动，隔着一拳距离，轻轻闻了闻他的小臂。
他敛眼，少年觉察到他的注视，下意识地抬眸。
眼角烧得通红，连太阳穴都是大片大片旖旎的绯色，一直染到发丛中的耳朵尖。
两人对视着，少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停了片刻。发现他没反应，就大着胆子，轻轻把下巴点在他的手臂上，仿佛某种可怜的小动物在祈求怜爱。
空旷圣洁味道从他们想接触的地方升腾起，茶几上好像下起了一场冷雪。
见他依旧没动，少年胆子越发大了，起身往他肩膀上凑，对着他的脖颈。
裴衍眸光更低，低头瞧着洛行云的手。
那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手背也是粉色的，湿热，发着抖。
“背得差不多了？”裴衍突然开腔。
手和他的主人受了惊吓，那股子紧凑的呼吸刹那间退了开去，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差不多你妈……”对面的鹤望兰悬崖勒马。
“继续背——要吃什么水果，我去下面拿。”
“你他娘的真不把自己当客人……”
裴衍边跟鹤望兰闲扯，边在卷子上飞快潦草地写了几个字，递给身边人。
洛行云刚从自己竟然往裴衍身上贴这个事实中回过神来，就见纸上龙飞凤舞四个字——
“去卫生间”
￥
洛行云刹那间心脏简直跳到嗓子眼。
这怎么有种偷情的感觉？
但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裴衍也不至于跟他偷情啊……
那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问裴衍，裴衍已经平平常常站了起来，率先拉开房间大门，楼梯上随即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哦，他下楼去拿水果了。
洛行云望着他的背影，心落了回去。
他强压着“可惜”的情绪，用凝滞的大脑想了想，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卫生间——卫生间，鹤望兰的套房里就有一个。
他犹豫了片刻，决定按照裴衍说的做，不动声色地假装中场休息去厕所放水。
短短几步路，洛行云走的很艰难。
他出了很多汗，腰也使不上劲，脚步虚浮。
他也没心思再管鹤望兰会不会看出来，一迈入卫生间里，就虚脱般靠在墙上。
他怀疑自己有结合热的症状。
大部分脊椎动物都有发情期，人类女性没有，隐形发情是人类单独进化出来的技能。
但这一点在omega身上有所退化。
他们每个月会经历一次发情，期间释放信息素，对所有Alpha释放出很想要的信号。
“日了狗了……”洛行云咬牙。
他并没有对这方面有什么渴望，也不觉得身体深处在翻涌的是情潮，但不可否认裴衍的味道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算什么？
洛行云想起裴衍给他的字条，双手捂住了脸。
大概在班长看来，就是一个男同学摸着他的大腿猥琐求欢？
他还非常有风度地让他来卫生间处理一下……
裴衍有多少风度，洛行云就有多少羞耻。
他打开水龙头，拿冷水洗了把脸，看了眼镜子里的人。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此时散发着奇异的红晕，眼睛像高烧病人一样明亮。
洛行云烦躁得不想再看，他打心眼里不想变成这幅鬼样子，让人家觉得自个儿是个死变态。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丝木调香味。
比刚才更湿润，也更细微。
他偏头，往窗外望去，味道似乎是从那个方向漏进来的。
卫生间的尽头有一扇窗。一米多高，上下开的。窗户外面是大片大片的雨，缠绵如织的黑暗。
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
越近，味道越浓。
好好闻……
洛行云卑微又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唾沫，身体燥热得简直要烧起来。
棉质拖鞋踩过地砖，凌乱的脚步朝窗边行去。
深海密林般的信息素从窗缝中渗透进来，越来越多，浓雾般顺着墙壁往下流，在清瘦突兀的脚踝边微微打了个旋。
在洛行云扑到窗边的时候，那扇窗猛地向上推开！
——裴衍半跪在窗框上，一手擎着窗，一手撑着墙。
他依旧穿着那件连帽卫衣，帽子底下黑色的头发淋湿了，一绺一绺垂在眼前。
眼底漆黑如夜，背后风雨如晦。
￥
洛行云鼻子一酸，一头扑了过去，用力环住他的腰。
裴衍张开双臂，把他稳稳接住，摁进自己怀里。
力道之大，简直让人窒息，但是少年的深呼吸仿佛喟叹，心满意足。
他们身后有一面镜，裴衍抬眸，瞧见镜中相拥重叠的身影。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上目光，就这么静静地看了片刻，带着寒意的脸颊缓慢又坚决地贴了贴少年的发。
少年委屈得哭了。
洛行云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寥寥无几，哥哥比他大不了几岁，他们都尽量不向彼此暴露软弱的一面。
可是在被裴衍以及他的信息素彻底包围的时候，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身体不舒服到了极点。
不是疼，也不是刚才一个人呆着时候绝望至极的虚软，就是空，想要更多。
“嗯？”头顶的Alpha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轻哼，微微往后拉离了一点距离。
但是连这一点点距离洛行云也无法忍受。他立刻追了过去。
猝不及防，此世最柔软的相触。
像一朵花亲吻了另一朵花。
他僵硬的肩膀立刻松弛了下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瘫软在Alpha怀里。似乎那些疼痛，焦虑，发热都被大海与森林抚平。
墙上交叠的影子一僵，然后窗台上的人抬手，用力托住了他的发心。
动作温柔，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占有欲，彻底融为一体的辗转反侧。
在这漫长又无声的缠绵的结尾，Alpha手里多了一枚针管。
他拖着omega的头颈，给予最细密的安抚，深长的眼尾扫着脖子上的大动脉，趁他不注意，抬起手中的针管猛地扎了进去。
￥
鹤望兰闻到了一点味道，似是而非。
像裴衍的，又不尽然。
他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又抬眼看向卫生间。说起来，洛行云这个B上厕所也太几把久了点儿。
他放下的语文课本，气势汹汹地往里走。
走到卫生间门口，他鬼子进村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进去。
但是直觉算个鸟，他裴衍不是在楼下吗！
鹤望兰一天不作死浑身难受，用力一脚踩了进去，然后，啪啪啪踏了两下。
他等了几秒钟，什么都没发生，这才施施然迈过门槛。
卫生间里一如寻常。
只有洛行云站在洗脸台盆前洗脸。
一米八的Beta，轻轻瘦瘦，平平常常，撩起的衬衫袖子探出两条细白胳膊，读书人秀气的手。
就是他的脸微微有点红，正从镜子里意味不明地瞧着他。
“你瞅啥？”鹤望兰问。
洛行云没有挑衅他，也没有皮，特别老实地收回目光。
鹤望兰正想再怼他两句，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你又在看什么？”
鹤望兰：“……”
是裴衍回来了，站在门边。
这风水轮流转来得太快，让鹤望兰始料未及：“你怎么走路没声响？”
裴衍关上门，回到书桌前盘腿坐下，不理会他。
鹤望兰走到他跟前踹了一脚：“说好的水果呢？”
裴衍摸出卷子：“吃了。”
他发梢上的雨水滴在纸面上，上头的信息素仿佛一滴墨水晕开。鹤望兰看着他破了个口子的嘴唇，估摸出不对来：“你到外头去了？”
“抽了根烟。”
抽烟抽成这样，鹤望兰只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裴衍见洛行云还在卫生间里整理，朝鹤望兰吩咐：“你把英语卷子拿出来。”
鹤望兰扬眉：“你疯了吧，我他妈哪有这种东西？”
“我包里有。”
鹤望兰想脱口而出“你看我像是想做卷子的样子吗”，但是裴衍看了他一眼，他只好摔摔打打地走到裴衍的书包那儿，动作粗鲁地扒拉开。
漂亮的桃花眼蓦然瞪大。
书包里没有英语试卷。
只有一把刀。
一把开山刀。
大约摸七十多公分，开了刃的，随意套在套子里，因为没装好，刃身微微露出一抹冷光。
鹤望兰脊背上的汗一下子泵了出来，操他妈裴衍今天是带着刀过来的！
他回头，看向那个素来冷清的宿敌。
裴衍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手中握着钢笔，斯文清正，面无表情。
“您还有违禁品？”鹤望兰心情好的时候会对裴衍用敬语，但是他现在心情好不好都得用上敬语。
裴衍不置可否。
“您还敢杀人放火呢？”
这一回裴衍给出了清晰的回答：“嗯。”
“那您胆子比我还大。”鹤望兰冷笑，“我虽然犯浑，但也没想到要搭上自己的前途，去牢子里过下半辈子。”
“很聪明。”裴衍神情淡然地点评，“不过我不会去蹲大牢——我不会留下证据。”
鹤望兰心念一动。
裴衍幽邃的眼睛突然泛起某种居高临下的讥诮，无声地冲鹤望兰说了一句话。
你，家，摄，像，头，坏，了。
与此同时，鹤望兰头顶辉煌的吊灯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轻微晃了晃。
占据大半个房间的阴影如有实质地流动了起来。
鹤望兰从头冰到脚，半晌，勾起一抹笑：“看来我以后可不能招惹你了。”
裴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顿住，漆黑的眼淡淡一轮：“再给你个机会，不能招惹谁——想一想再回答。想仔细。”
￥
那天晚上，鹤望兰一直很乖巧。
等送走两尊瘟神，他才彻底放松下来，再度走进了卫生间。
没来由的，他怀疑他们俩在这里搞。
这个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想到这他就咬牙切齿。他娘的裴衍不但在他地盘上炸信息素，还在他卧室里跟人搞，这也太操了，什么混蛋啊这是。
不过走了一圈，他都没找到什么痕迹，地砖上太干净了，连裴衍的信息素都没有。
总不至于五分钟里那什么了还帮他把地板擦了吧，那也太几把快了，裴衍又不是阳痿。
不过这从反面证明了裴衍没跟姓洛的在这里翻云覆雨。
兰兰松了口气：你俩总算良心未泯。
想来想去，自己这怀疑挺没来由。裴衍那时候在楼下抽烟，他总不至于从外边爬上来……
长腿一顿，漂亮的桃花眼飘向窗外。
“我日你妈……”鹤望兰撸起袖子跑过去掀开了窗。
霍然间一股子裴衍的信息素全涌了进来，让他瞬间失去了动弹的力量。
等味道散去，窗框上显出五个字。
苍青色的、用信息素留下的精神烙印，完全不属于裴衍本来的字迹，笔画错落混乱又不可名状，带着疯狂的愤恨、嫉妒、压抑以及杀戮欲，只消看上一眼就让鹤望兰脑袋爆炸，可想而知主人是在情绪何等撕裂的境地下写下这行字——
“想清楚了吗”
￥
当天晚上，城南一中最不要好的一批Alpha收到一条群发信息。
鹤望兰：裴衍A值爆了
鹤望兰：他疯了
鹤望兰：远离洛行云！远离洛行云！远离洛行云！
第 26 章
26、受不了
洛行云出鹤家大门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就是腿还有点软。裴衍给他扎的那一针大概是抑制剂，情热迅速消退。
不过一旦理智回归，他就不能好了。
妈呀, 他刚才扑上去搂着裴衍亲了个饱——这是什么野兽的行径！
太无耻了叭！
刚才有外人在不好说, 鹤家大门一关上, 洛行云就抖抖索索跟裴衍道歉：“班长我错了……”
视线刚好对准Alpha唇角那处口子，小洛下意识抬手要扇自己一耳光。
他还没扇下去, 裴衍就捏住了他的手腕：“错在哪里, 嗯？”
洛行云虽然嘴上混蛋，心里也混蛋, 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 什么都不在乎, 但真要干了，简直怂的一逼，怎么也不敢对着正主说“对不起我把你给咬了”……
裴衍的手指依旧扣在他的手腕上，不准备轻易放过他的架势。他挖空心思、小心翼翼组织了一下语言, 也不管什么性别认同了, 怎么做小伏低怎么来：“我那个……犯了所有omega都会犯的错误……”
裴衍剑眉一挑：“所有omega都会犯的错误？”
小洛卑微奉承：“那不是裴神您太好闻了吗……特别好闻特别美……我一时之间没有把持住, 跟霍灵那群鸡笼姐妹一样没有节操……”
“他们可没闻过我的味道。”裴衍的手指轻快地在他手腕上动弹了一下, 周身苍青色的信息素浮动，心情很不错。
他略微侧身，拽着洛行云的手让两人面对面, 只消洛行云上前一步就能投入他怀中的距离：“好闻你就多闻点。”
小洛现在还是能依稀闻到那股深海森林的木质香调，可他已经不会为此失神了，连连摆手摇头：“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捏着他的手指紧了些, 那张微微红肿、带着口子的饱满红唇轻抿：“还有呢？”
“什么？”
“你的错误。”裴衍看了眼天色，“还早, 我们复盘一下。”
这回轮到洛行云迷惑不解，想了半天除了亲他还犯了什么事儿，这一想简直不能好了，瞄着他的脸色小心嗫嚅：“我……我还摸您大腿。”
裴衍一言难尽。
“我真是个坏东西！”小洛要拿自由的手呼自己一巴掌以表达自己对班长的忏悔。
然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也被攥住了。
“拿了报告单后你还没有去过医院？”Alpha问起另一桩事。
洛行云原本寻思着这也不着急，没想到出事那么快，连忙表示吸取教训：“我一会儿就去。”
裴衍点头表示赞许，却没有放开他，而是把他两条胳膊都抓握在左手，拉长右手衣袖，摸到了他的后颈，耐心地教他：“这里以后是你的性腺，不能让其他Alpha触碰的地方。如果有别的Alpha企图摸你这里，或者要咬你，都算性侵。”
洛行云这才反应过来裴老师在给自己上生理卫生课，一时之间觉得老变扭了。虽然裴衍用袖子垫着，是礼貌手，但考虑他嘴上一本正经的，也矛盾不是？
洛行云绷着脊背笑：“这些我都知道的。”
裴衍眼神一黯：“知道你还跟着他走，还垂着脖子让他咬，嗯？”
“我没有！”小洛扑腾，“是他突然在停车场堵我，把我拉上车给他补课来着！他要敢咬我我肯定揍他。”
“你打不过他。”
“他不会咬我。一辈子的事儿他会胡乱咬人吗？”
“不要去赌Alpha的理智。他们A值越高SAN值越低。”
“我信不过鹤望兰的自制力我还能信不过我的括约肌吗……”洛行云嘀咕。
见裴衍目光一凝，小洛硬着头皮说下去：“同性之间哪怕是你情我愿都不好说，你不情我不愿的，他不给我点儿N2 胆碱受体阻隔剂是没可能的。所以我也不怕他。”
裴衍没说什么，也没动，好像在沉思什么，但是洛行云又闻到了那座深海森林的味道，非常浓郁。
那味道如有实质地压上他的后颈，顺着他的衬衫衣领钻进后背，一路蜿蜒向下，一节一节流过他的脊椎。
虽然裴衍站在他面前，一动都没有动，但洛行云却有一种在被人抚摸的感觉，背上跳起一簇簇的火，烧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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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股信息素一路向下蔓延，在他的尾椎轻软流连。
洛行云腿一软。
Alpha紧跟着倾身，顺势接住了他的腰。
“瞧。”Alpah在他耳边低语，“没有肌松剂，也可以。”
洛行云五指青白地攀着了他的卫衣，咬着牙没有出声。
他起了某种陌生、又难以启齿的反应。
像是一朵甜蜜的花等待被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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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洛行云缓过来一些，裴衍从自己包里拿出簇新的AppleWatch递给他。
“这一次是侥幸。”裴衍说，“但安全是个大问题，不能每次都靠侥幸。你把这个戴上，以后你的家人随时可以定位你，我也能及时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洛行云毛还没抚平，又一回炸了——前半句还说的挺好，怎么后半句越听越奇怪呢？
他哪里敢收：“我家里人已经给我买了一个了……”
“这个比较好。”裴衍给他打开。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洛行云挂着难堪的笑，觉得裴衍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
见裴衍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他转开视线的同时转移了话题：“……我没及时就医，也疏忽大意，着了人的道，今天谢谢你了。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有事找我。”
裴衍表情稍舒：“也就是说，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能太过分的。”洛行云赶忙加了个前提。
“我刚好有个心愿，你帮我完成一下。”裴衍拆开了包装，拿出了银白的手表，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腕就要往上扣。
“你不能这样啊……”洛行云用力拽回来，“这是你完成心愿你不能往我怀里塞东西，那我这不子子孙孙无穷匮永远还不清了吗……”
裴衍看他真不好意思了，很有分寸地收手：“那我换个心愿。”
“你说吧。”小洛乖巧点头，觉得班长还是很讲道理的。
高大英俊的alpha站在他跟前，久久没有开口。
洛行云怪异地抬头，裴衍弥散的眼神突然灵动起来，低头敛目，停落在他敞开的衬衫里，那两道纤细明晰的锁骨上。
唇角轻勾：“我想……”
“你不想！”洛行云毛都炸了。
他推开裴衍，一把抢过Applewatch戴在自己的胳膊上：“就前一个了！”擎在他眼前，仿佛在发大招。
裴衍再度轻笑，嗓音沙哑：“你知道我想什么了？”
“我不知道！”小洛红着脸扭过头去。
闷了几秒钟又冲他吼：“你别想了！”
裴衍掏出手机：“我只是想叫辆车，陪你去医院。”
小洛走到一边去，两条胳膊统统拢进袖子里，脖子一抻：“得了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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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行来一辆车，灯柱射穿了雨幕。
裴衍正想说来的这么快，就见车窗落下：“行云！”
洛行云淋着雨跑了过去，是洛风来接他了。
洛风打开车门让他进来，洛行云扒着车门指了指裴衍，飞快地说了句话什么，洛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衍，从车里递出一把伞。
洛行云撑开骨架结实的大黑伞跑了回来，抹掉脸上的雨：“班长你怎么回家啊？”
裴衍盯着洛风：“那个Alpha是谁？”
“他是我哥哥。”
洛行云看裴衍一身卫衣斑斑驳驳地湿，也不管他怎么回家了，把伞递给他：“拿着吧，我先走了。”
裴衍心不在焉地握住了伞柄，连同他的手。
Alpha的手很温暖，洛行云似乎烫了一下，往回缩。
他没放。
洛行云刚想说你干嘛，却见Alpha垂眼瞧着他，长长的睫毛湿了，有一种既危险又脆弱的凌乱感。
“哪种哥哥？”裴衍的嗓音越发低哑。
￥
“吵架了啊？”洛风见弟弟又是拉扯又是摔门，关心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洛行云大声逼逼。
他的性别认知一直是纯直男。虽然他身体不好，性格也温顺，但还是纯直男。
受不了别人把他当个娘们似的，还是水性杨花到处招人的那种。
他气完了裴衍，又去气洛风：“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你让我七点来的啊！”洛风无辜道，“对了，今天怎么了？从前也没见你让我接。”
洛行云叹了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真要指着洛风，今晚上他得带鹤望兰给洛风敬酒了！
他看他哥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模样，抓了下脸侧。
——与他朝夕相处的亲哥都没发觉他出了事儿，怎么裴衍就动身杀到了呢，他都没找他……
鹤望兰中途还误导了他一下下。
洛行云看着那手表，拿手指揩了下上头的雨水。
“新款啊，你哪儿来的？”洛风一下子联想起刚才和弟弟拉拉扯扯的小同学，“他送的？”
洛行云把整只手缩进了校服衣袖里装杨过。
“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拿人家的，改天哥给你买个国产的。”
“我不还。”小洛背过身去。
还了，谁知道他提什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鬼要求。
洛风知道自家老弟的品性，他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也没多劝：“他叫什么名字啊？人挺好的。”
“好个屁！”小洛炸毛。
洛风凑到弟弟肩膀上隔了一段距离闻了闻：“味道不错啊！”随即眉头一簇，后知后觉他弟弟身上，alpha的气息也太浓重了，“你们怎么了？”
“我发情了。”小洛把拇指关节塞嘴里，“他给我打了一针抑制剂。”
洛风脸色突变，连忙招呼司机：“师傅去第一医院！！！”完了教育弟弟，“那你好好谢谢人家，顺道提醒他回去做个A值检测。”
“A值检测？”
洛风老司机了，什么没经历过。虽然洛行云说的云淡风轻，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那过程必定擦枪走火。发情表面上只对Omega有影响，但其实帮忙安抚的Alpha肯定也沾染到了，那位小同学想必SAN值狂掉。
洛行云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裴衍执拗地不肯放手。他有生理反应，裴衍也有心理反应，会格外敏感，不太能理智地看待出现在他周遭的人和事。
他打开微信，想了想，又放下手机，抬手操控新手表，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裴衍。
他笨拙地在手表上敲敲打打，发了条信息过去：亲哥哥，纯的，24K亲。
￥
“难道就让他一直踹下去？”鹤家阿姨吓得不得了，坐在走廊上瑟瑟发抖。
那两个老师走后一直站在门廊说小话。她本来都想出去赶人了，这时候有人来接洛老师，她以为能消停点儿，结果洛老师走后，那位裴老师就开始踹门。
她一开始想说你干嘛呢，幸好少爷下来把她拦住：“随他去。”
现在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还在踹。
一下，隔个3.75秒，又一下。
疯狂中带着点儿强迫症的规律。
阿姨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窒息，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啊……
鹤望兰提着棒球棍陪在她边上，盯着自家哗哗掉灰的门，眼皮子一跳一跳。
他妈的谈恋爱没谈好就来踹我家的门，真有你的……
突然之间，预料之中的踹门声没来。
鹤望兰和阿姨对视一眼，偷偷溜到客厅窗边上，用棒球棍拉开窗帘。
裴衍站在门前，抬着胳膊，在瞧自己的手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敏锐，几乎鹤望兰一探出头，就发现了。
对上视线，鹤望兰一个激灵，咽了口唾沫。
“老子还怕你不成……”隔着一扇门，鹤望兰勇敢地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
可裴衍没理睬他。
他一脸平静地撑开手中骨架结实的大黑伞，单间背着他的书包，走进雨幕中。
“你有本事踹我家的门！”鹤望兰突然嚣张大吼，“你有本事踹洛行云的门去啊！！！！”
大吼声在黑夜中传出很远，带着袅袅的余响。
鹤家客厅里一时间静可落针，鹤望兰和阿姨对视了一眼，屏住呼吸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5秒，10秒，15秒……
正当他们绷紧的神经不可抑制地松懈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突地从雨幕中飞了出来，无比精确地砸碎了整扇窗，在鹤望兰脸上刮过一道血痕，像枚炮弹一样砸在客厅墙上精美无俦的酒柜！
昂贵的红酒炸的炸、碎得碎，一地鸡毛。
“真……真是操了。”鹤望兰睁着血红的双眼喃喃自语，“等我到了发情期，我杀了你！”
第 27 章
27、一辈子
是夜寒凉。洛风带着弟弟去第一医院挂了急诊, 洛行云把自己的症状简明扼要地叙述一遍，省略了其中那两个Alpha，把一场惊心动魄的修罗场描绘成“去学生家里做家教出现紧急问题被文科老师所搭救”的行业故事。
医生看洛行云不停地擤鼻涕, 行云流水地写诊断：“是结合热没错了。”
洛行云又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信息素成分表, 医生接过去一瞧：“你这儿哪儿来的？”
“用液相色谱仪测的。”
医生多看了他两眼：“比咱们这儿做的还详细。”
洛行云和洛风相视一笑。洛风看弟弟的眼神非常骄傲。
医生看过信息素成分后宣布：“基本可以诊断为分化中的Omega了, 跟我来。”
洛行云接下去半个晚上都在做各种体检项目。
再度坐下来以后，医生拿着X光片沉吟片刻, 眼光落到洛行云身上, 微妙地上下打量：“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骨折的痕迹？经常打架吗？”
洛风神色微黯，倒是洛行云抓着他的手应了句是, 搪塞了过去。
“以后不要再打架了。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 18岁分化, 要做好发育不完全的准备啊。”医生推了推厚厚的黑框眼镜，对着报告单给他们讲解，“你看，第一次结合热的时候, 正常的生殖腔应该是有这个大小的——但你的生殖腔只有普通人的1/2, 还有积液, 很麻烦。”
医生紧接着又看后颈腺体的彩超报告：“性腺也特别小。”
“还能治吗？”洛风对弟弟一千万个紧张。
“现在还不能乱吃药, 万一本来能长好，一吃药长坏了呢？一切都要等他分化完以后再说。如果等定型了以后还是畸形，那再采取手术和药物治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风很着急：“怎么算分化完全？”
医生笑他：“你高中没上过生理卫生科吗？”一般Alpha在青春期都会学习Omega的生理结构, 还有怎样照顾伴侣，他们的性别太特殊，生理卫生知识抓得很牢。
洛风挠头：“我没上高中。”
医生：“……”
他给了洛风一本小册子：“一般完全分化同时伴随第一次结合热, 他的话……眼睛疼了或者腰疼了就来住院吧。”
omega分化其实是一种短时间内的变态发育，伴有多器官形态学变异。
首当其冲就是骨盆变宽, 用来适应生育需求。女性的盆骨生下来就比男性宽，分化成omega时问题不大；男性Omega却会在这上面吃点苦头，所以医生会提醒他腰痛住院。
在住院的一个礼拜，他的新陈代谢会会非常旺盛。表皮退一层，性腺彻底成熟，大部分omega还会经历面部轮廓的重构，变得更加漂亮有吸引力，相当于做了一次整形手术。
当然，这非常疼。
他现在不停流鼻涕也是分化中的表现。分化成功的话，视觉、嗅觉会有所不同程度的加强，脊椎更柔软，或许还能拥有一定程度的超感能力。
洛风刚想再多问一些病情相关的问题，外头突然有一对母子闯进来。母亲用力捂着儿子的手腕，可还是捂不住那里淌下的鲜血。
急诊室外的地砖上一路都是血。
“大夫……”那母亲哭着对医生说，“能不能先给我儿子看看……”
洛风和洛行云的病情并不紧急，自觉起立，坐到外头等着。里面的哭诉时不时飘出来，即使不是有意偷听，还是让他们明白了来龙去脉。
18岁的omega，高三压力大，自杀割腕。
12岁分化，6年里一直使用抑制剂，今年三月份检查出抑郁症。
洛风联想到媒体上爆出的越来越多的抑制剂副作用，忍不住攥紧了洛行云的手：“……是真的吗？”
洛行云点点头：“抑制剂其实是一种阴性激素阻隔剂。阻隔的是神经中枢的兴奋性神经递质，以此抑制下丘脑-垂体-HPG轴回路，导致HPG轴功能低下。omega使用后被压抑的结合热，是一种精神病理的阴性症状，表现为情感淡漠、意志减退，久而久之会导致抑郁症。去年7月份《柳叶刀》上的论文。”
里头，割腕自杀的omega被送上了手术台缝合。
洛家兄弟再次走进急诊科的时候，医生叹了口气：“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别打抑制剂了。抑制剂会干扰阴性激素的分泌，对你现在没好处。”
“可是不用抑制剂怎么办？”洛风发愁，用抑制剂是未婚Omega唯一的办法。
“找个男朋友、做临时标记吧。”医生笑道。
洛风是个老实人，对弟弟极度护崽：“这不好的吧！早恋啊，影响学习。”
“也不算早啦。都快18了，谈恋爱是人类的自然本性，更不用说AO了，12、3岁就发育成熟、出现强烈求偶欲望，打抑制剂强行压制简直是反人类。 ”医生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政治主张，“Omega找对象很容易，你赶紧找一个Alpha让他咬你脖子，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洛行云脑海里浮现出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睛，充满消毒水的房间似乎也升起一股深海森林的木质调。
洛风不同意：“这一个擦枪走火我就当人大舅了可还行？即使不擦枪走火对alpha也有影响的吧？易感期的alpha全是祸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咬他啊。”
“我是他哥哥！”
洛风和医生从道德伦理上争论了起来临时标记和抑制剂的优劣，洛行云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
洛行云没回答，反而问医生：“抑制剂一针管多久？”
“那要看什么牌子的。”
洛行云从裤袋里掏出裴衍给自己打的那支，是他问裴衍讨来的。他当时没想到咋么对付发情期的法子，听说抑制剂要一直用一个牌子的好，就多留心了一下。
医生看了一眼：“哟，进口的，挺舍得花钱啊小朋友，一万五一支呢，这一针下去都赶上一条心脏支架了。”
洛风：“……”
洛行云：“……”
“有钱真是好啊——”医生长叹一声，摸摸自己的秃头脑瓢，“一支管够一个月呢，下一个生理周期前都很安全。”
￥
医生开了omega分化期鉴定书和三支抑制剂，洛风去结账拿药，洛行云等在急诊科外头。
后半夜的医院，走廊终于静了下来，纯白回廊四下无人，只有冷白的灯管，和同样在等大人的陌生omega。
他跟他差不多年纪，身上穿着十三中的校服，手腕上已经包扎好了，白绷带的边缘露出更多的陈旧伤疤——自寻短见的痕迹。
不是不坚强，也不是软弱，只是生病了。抑郁症作为大脑的癌症，会让人感觉不到快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生来是omega，需要服用抑制剂才能像个常人一样生活，抑制剂却是缓慢的毒药。
洛行云看着他，苍白艳丽，五官精致，木然坐在那里，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omega都长得很美，上天眷顾的尤物。
被进化之手赐予了更强的生殖能力，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洛行云把手探进了裤兜里。他低血压也低血糖，随身带着脆香米巧克力。
徐徐剥开红色包装的巧克力糖，蹲下来，擎在了那位人偶跟前。
omega被惊动了，木然抬头，对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着校服，头发有点过于长了。
只一双眼，温温柔柔的，像天然的琥珀，又像融化了的蜜糖，很少见的瞳色。
“巧克力，吃了会分泌多巴胺，特别开心的。”手往前一递。
omega默了大约半分钟，抬手缓慢地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
“会有办法的。”那双琥珀色眼睛的主人小声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他说的那么笃定，像一声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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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遇、沈书意带着霍家兄弟还有戚羽到拳馆玩了一晚上，坐在换衣间里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的时候，裴衍撑着黑伞走了进来。
跟李遇他们不一样，裴衍不是这里的客户，但这个拳馆内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他第一次跟着李遇来这里打拳，把所有拳手都干翻了，老板连说是个打比赛的苗子，向裴衍递出了橄榄枝，希望他代表俱乐部去参加综合格斗大赛。裴衍以学业为重婉拒了，老板依旧给了他一张内部卡，让他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打几局。
人类骨子里崇尚暴力，不然也不会有恢弘的角斗士剧场。酣畅淋漓、荷尔蒙四溢的搏斗与其说是比赛，更不如是表演。这样强悍的Alpha如果能在自己的拳馆驻场，不但长排面，也吸引人流。
李遇用拳头擂了下裴衍的肩头，责怪他来晚，沈书意抬了抬手机：“你对鹤望兰做什么了？”
今晚鹤望兰对不少人发出警告，说裴衍疯了，沈书意人脉广，过了五分钟就有三四个截图到。
裴衍接过去看了看，鹤望兰还特别提醒不要招惹洛行云，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洛行云人呢？”沈书意瞧了眼他背后。
大家都知道他是追洛行云去的，不知道他后来追到了没有。
裴衍没回答，放下书包脱掉了湿漉漉的外套，露出精悍的上半身。
他看着高挑纤瘦，一脱衣服八块腹肌沟壑明显。
霍思明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人家：嘤。
裴衍注意到他也在，边拿绷带缠自己的手指，边淡淡问：“你会喜欢你弟弟吗？”
霍思明左右一瞧，这附近没人有弟弟，显然裴衍是在问自己，不由得迷惑了：这他娘是什么鬼问题？
裴衍见他定在那里，索性走到他面前：“你对他会有反应吗？——你是Alpha，他是个Omega。”
李遇意外得很纯情：“你这个问题也太色了。”
霍思明也是有血性的，绷着脸凶巴巴挑衅：“你想打架吗？”
裴衍似乎很意外他如此说，眼神在他脸上一转，矜持文静地点点头：“好。综合格斗，打死算的那种。”
霍思明秒怂：“既然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那肯定是互相嫌弃都来不及的关系怎么可能德国骨科呢！”
“嫌弃……”裴衍咀嚼着这两个字，回忆着与洛风短短几十秒钟的照面，他没有从男人身上看出任何嫌弃的神色。
更何况，洛行云身上也挑不出一丝可以嫌弃的地方。
他蹙着眉，心事沉沉地戴好拳套，离开了更衣室。
“抽的什么疯……”门一阖上，小霍就坐在木凳子上小声逼逼。
沈书意问没有存在感的戚羽：“洛神有兄弟？”
戚羽：“有。他哥哥是个Alpha。”
“哦豁。”沈书意熟练地推了一下金边眼镜。
其他三人也觉得隐隐约约把握住了些东西，但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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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在这一片名气很响。他来之前就给俱乐部老板打了招呼，以至于临近打烊，还有源源不断的Alpha冒雨赶过来。
Omega也不少。
一个个举着手机拍裴衍的腹肌，发出鸡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第一场对手是个打业余比赛的小开，名字叫余露。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正经事没有天天胡作非为，都二十多的人，跟鹤望兰争勇斗狠杀得风生水起。他早就想见识一下城南的“帝皇”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怎么老是放任鹤望兰那个鸟人在外面乌烟瘴气。
裴衍觉察到对面不怀好意的目光，约法三章：“不要打我脸。”
话音刚落，余露就一拳揍过来了。
场上哨还没开，比赛还未正式开始，谁都想不到他竟如此下流无耻。
没有心理准备，再加上对面确实是练过的，纵使是裴衍也硬生生挨了一拳。
余露收拳，兴奋地原地跳了跳：“就这水平？怪不得做不得城南的规矩。”
裴衍把脸转回来，嘴角已是青肿。
他没有管那道伤，而是往两边缓缓扭了扭脖子，压抑地发出一声冷嘲，下一秒，飞起一脚揣在余露腹上，将他狠狠踹飞了出去。
余露直接被踢断了两根肋骨，在地上疼的起不了身。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我的脸吗？”裴衍慢条斯理地蹲下，一肘摁在他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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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担心了，怎么办？”漆黑的眼睛毫无情绪地俯视着挣扎的人，长长的睫毛垂着，斯文，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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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收工已经是半夜三点了。那群Beta早回家了，李遇也靠在墙边睡着了，只有沈书意还醒着。
他找到裴衍的时候，裴衍正裸着上半身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脚边长长短短的烟蒂，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
当然，他的对手全进医院了。
即使放在裴衍身上，这样的战绩也太吓人了，别人不提，那个余露首先就不会善罢甘休。
沈书意也不拐弯抹角：“今晚洛行云怎么了？”
裴衍对着夜雨长长地吐了口烟，半晌道：“鹤望兰差点标记他。”
沈书意默然。
这事儿摊上哪个Alpha都得杀人。
他们Alpha死亡率最高的因素就是情杀。
要是自己看上的Omega跟了别人，那真就没个善了，契合度越高越疯狂，要是个绝对契合的，那这辈子直接玩完。
所以沈书意是希望自己不要有什么绝对契合的Omega，平平淡淡便是真。
“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咬在他那里。”裴衍不经意地抖了一下，烟灰落到他指尖。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沈书意把毛巾搭到他肩上，“你现在觉得好点儿了吗？”
裴衍依旧沉默。
这个时候他腕上的黑色手表亮了一下，一条新消息。
沈书意看到“行云”两个字，自觉打了个哈欠，告辞走了。
裴衍打开——
“班长，那个抑制剂我能不能分期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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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抑制剂让小洛半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着一万五。
他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他都知道了价码，不还人家那岂不是占便宜。
一万五，一万五，从哪里整一万五……洛行云想着想着就想起在鹤望兰卧室卫生间里的那个事。
Alpha炙热的温度，刻意沉默但激烈的来往，带着海水味的黑森林，还有那一双很清浅的漆黑眼睛。
其实当时的他神志不清，本应记不得太多细节，可偏偏夜深人静时，涌入了当时所有的感觉。
这一想更不能好了，鬼使神差大半夜的迫不及待给人发去这么一条以证清白。
好像这么亲兄弟明算账就能洗刷他偷摸回忆的错误。
发出去才发现是半夜三点，打扰人睡觉，没礼貌。
他想撤回，可是自带系统不带这个功能，只好把手埋在枕头下面。
他已经报备过了，现在他要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班长也一定不会半夜起来看手表，他明天早上才能看到这条短信……
屏幕一亮，手腕也震动了起来。
洛行云把手抽出来一瞧——
“不着急，一辈子长得很，慢慢还。”
身旁的洛风睡梦中翻了个身，洛行云赶忙拆下手表藏进枕头下面。
干什么呀这遣词造句……
终生还贷的事，能叫一辈子吗？
小洛看着窗外雨幕中的路灯，把自己热烫的脸也埋在了枕头里。
￥
裴衍看着Omega体征界面突然加快的心跳，嘴角勾勒一抹笑意。
形状好看、很适合接吻的嘴唇轻轻吻了下表盘。
第 28 章
28、喂你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 洛行云一睡睡到中午。
他第一次来结合热，晚上又这么一通瞎折腾，早上洛风出门都没听见。
虽然贪睡, 但他浅眠, 一直连续不断地做着噩梦, 梦见小时候，攥着拳头较着劲, 拉着妈妈一道躲在地下室里。
外面的门被砰砰砰地敲响, 他很害怕，但还是跟妈妈说不要怕, 把她拦在身后, 妈妈就搂着他, 颤着嗓子给他背九九乘法表。
那扇门最终没有被冲开，倒是洛行云被敲得悠悠醒转，出了一身冷汗，被褥里都是湿的。
他捂了下额头, 有点低烧的症状, 结合热后遗症。
门还在敲, 他喊了两声“来了来了”, 起床穿上了拖鞋。
原本他以为是洛风在网上买的什么东西到了，结果一开门，外头是个穿白衣服、戴白厨帽的厨师长, 背后跟着两个精神小伙，一列餐车。
厨师长红光满面，笑容满面地倾身：“您好, 请问您是洛先生吗？”微胖的身材憨态可掬，像极了各种招牌上的卡通人物。
睡迷糊了的少年揉了一下乱发：“啊……我是, 您哪位？”
“我是行运餐厅的主厨，您好你好。”客气地与他握了手。
洛行云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个餐馆，好像最近蛮火的，在城里开了三家连锁了，戚羽成天喊着要去吃，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行运的主厨要上他家来，还搞这么大排场。
“是这样的，前不久我们餐厅在微信上搞活动，就是那个抽奖大转盘，您呢，中了咱们餐厅的特等奖！接下来的一整年，您的伙食都由我们家全包了！”
少年低哑地“哈？”了一声，抿着唇呆立了半晌，然后梦游一样关上门，打算回他的床上继续睡觉。
自己根本还没睡醒，这是一个梦中梦，一定是这样，嗯。
“洛先生！”厨师长焦急地掰住门板，将手掌搭在他的肩上。
洛行云感受到实感，最要紧的是闻到了花椒鸡的味道，慢悠悠地转回来，盯着那餐车捏了一把自己的脸：“是、是真的？”
厨师长乐不可支地捂着手掌：“是，是真的！”
洛行云盯着餐车上的花椒鸡，迷糊的眼睛终于聚拢成光，咽了口唾沫，显见激动了起来。
等厨师们把饭菜端到他桌上，又跟来时一样有条不紊地退走后，洛行云端着筷子，喝着黄橙橙、热腾腾、香喷喷的花椒鸡，依旧如在梦中。
居然中奖了？！还是中了一年的饭？！
魔幻现实主义！
他用脚指头想了想，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运气——商家的这种行为极其不符合数学逻辑。
你说给一个人白吃一年的饭，有能什么意义？毫无意义。
任何优惠、减免、促销背后都会有严密的计算，用最少的投入换取人们最大的消费欲。
养个饭桶？这不数学。
所以他立刻扑到床上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裴衍。
物理学圣剑：是不是你给我定的呀
物理学圣剑：夸张了兄弟
物理学圣剑：我不可能吃一年的花椒鸡
物理学圣剑：我整个人变成花椒鸡
裴衍不回。
小洛打了个滚滚到书桌底下，捡起他的新手表，拨了过去。
对面秒接：“喂？”
有些沙哑的嗓音，埋在被窝里的混响，比平时更为清晰的呼吸声刹那间炸开在耳边。
洛行云仿佛裴衍就枕在自己肩上，非礼勿视地拿开一点：“班长~”
“小云？”
这称呼让洛行云愣了一下，一身的健气都收敛了点：“……是我。”
“这么早起了吗？”裴衍也没起，沙哑的声调温柔缱绻，“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屋子里有暖气，洛行云穿着蓝白小鲸鱼的睡衣压在被窝上，两条腿懒洋洋地搭着墙。
“昨天去医院，医生看了怎么说？”
“嗯……”
“嗯？”
有些话在微信里永远不会说，因为文字敷衍就敷衍过去了，但是打电话跟当面说，都能让人把握住细微的情绪差异。
就像裴衍从洛行云的停顿中听出噩耗，而洛行云从裴衍的单音节中听出了着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年垂下眼睛，睫羽淡淡地拓在苍白的脸上，嘟哝着说出了原本根本不会提起的话：“我分化太晚了，就有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对面的裴衍似乎坐了起来，拉开了凳子，声音忽远忽近：“哪些问题？”
“就是性腺太小……有积液之类的……”洛行云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他妈好像跟人聊妇科病啊，立马打住，“诶呀他说的很专业我也不清楚不知道，医生也说了有可能没什么大事说不准长着长着就好了。”
裴衍嗯了一声，有钢笔金尖磨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这个人洛行云是知道的，表面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心很细。他分化了，裴衍兜里就揣着抑制剂。
打抑制剂很疼，但是他现在只记得裴衍的手指拂过他发尾的温度，脚趾尖由是蜷缩了两下。
“其实……就算是有什么大事，也没关系。我变成一只7型的omega，我就不用生孩子了。”
“洛行云。”裴衍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不要胡说八道，你不是畸形的omega。”
洛行云虽然被说了，但身上却暖烘烘的，今天的暖气开的真舒服：“哦。”
眼神转到一旁的大餐，蓦然想起了打电话的初衷：“……班长，你是不是给我点了行运一年的饭啊？”
“嗯？”ALpha悦耳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惊奇。
“不是你吗？”洛行云翻过来，裹着蓝白小鲸鱼睡裤的长腿在背后交叉着一晃一晃，“不可能的吧。难道我真中奖了？”
“你中奖了？”
“对诶，前不久行运微信号上搞活动，戚羽分享我一个抽奖页面，就是那种金币小转盘，你知道吧……结果他们今天上门来了，说我中了一年的饭！”洛行云原本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既然裴衍说不是他干的，那他就是薅到真的了。他后知后觉，他这个奖中的还挺大的？！
大约是被他话语里的惊喜和快乐感染，对面的Alpha轻笑：“恭喜。”
“班长你要吃花椒鸡吗？”小洛慷慨分享，“我有一年的花椒鸡，分你半年。”
“不会一直你吃一样的东西的。行运我去过，菜品很多，也挺干净。既然承包了你一年的菜，肯定变着花样喂你。你在分化的关键期，吃好点儿对身体有好处。”
洛行云觉得他可太懂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表拢在嘴边问：“真的不是你吗？”
“为什么觉得是我？”Alpha的反问清冷和缓。
他不在这里，洛行云却觉得他好像就在眼前，这张床上，修长的五指撑住了墙壁，优雅从容地虎视眈眈，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
Alpha还嫌不够，不紧不慢，步步紧逼：“为什么觉得，我才应该是那个喂你东西的人，嗯？”
电话里的Alpha这么说的时候，洛行云听到了更近的呼吸声。
以及一丝藏不住的、因为把他逼到死角而愉悦的轻笑。
￥
洛行云还来不及找急口令，把这该死的调情一样的对话带过去，裴衍已经打破了这段悠长的、暧昧的沉默。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输给行运不是？”
“你喜欢吃什么零食？我买给你。”
小洛：“班长你不要这样子！”
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们只是很清白的男同学和男同学！我们友谊的小船应该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航道上平稳地行驶。
“对了你今天身体怎么样？”小洛病急乱转话题，转到了昨天的结合热上，试图体现他对同学拳拳关爱之心。
班长帮他解决了结合热，肯定染上了他的信息素，不知道有没有加重他的易感期。看昨天临别前的情况，病情应该是加重了的。
“我挺好。”Alpha淡然道，“就是想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提什么结合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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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眼看小船何止是要偏离航道这是要原地起飞起来了吧，驾驶着船舵狠狠一转：“你作业做了没？！”
“正在做。想要吗？”
小洛很难说不想要，他不喜欢做作业，数理化老师还能由着他胡来，文科他却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非但没待遇，还要被重点照顾。
他讨厌文科，文科也讨厌他，天天都想抄作业，有学神的作业抄那当然是坠好不过的了~
只是现在情况很危急，死也要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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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沉得住气了，对面却响起轻飘飘三个字：“不给你。”
洛行云愣了一下，被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泼了一身冷水，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像一只被毛线球勾着到处跑的小猫。
“你用不着。”裴衍云淡风轻，“我带了两份回来。”
洛行云昨天刚发过结合热，要休息，只能做两件事：吃和睡。裴衍昨天离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
小洛义正辞严地拒绝：“班长，学生的本职工作是学习，只有好好学习，以后才能考个好大学，才会有出息。你作为我班班长，非但不以身作则，而且身先士卒帮助小同学偷作业漏作业，你应该感到深深地羞耻。”
裴衍不以为耻，还变本加厉：“你想上Q大还是燕大？”
洛行云愣了一下：“哈？”
“我的全市排名，你知道的吧。”电话对面的Alpha顿了一下，似乎舔了一下嘴唇，“到时候跟招考老师说，我要带着我的omega一起入学，他们也不会有意见。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洛行云这次是彻底当机了。
“至于出息……”
“钱我会挣。”
“我的omega只要在家解他的数学题就行了。”
洛行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脸当机地挂掉了电话。
裴衍的病，不轻。
真的不轻。
怎么好端端一个优质Alpha，就变成这样了呢？
其他的ALpha，分化以后视锥细胞变多，色感增强，动态视力增强，鹰视狼顾。
可是裴衍，他却瞎了！
要督促他好好吃药看医生。
洛行云挠了一下头发，做梦一样吃了半碗花椒鸡，做梦一样缩进了被窝里，睡了一会儿又从被窝里探出手，给戚羽发消息让他来吃剩下的花椒鸡。
￥
电话蓦然被挂掉，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裴衍不以为然，摩挲了一下纯黑数字手表光滑的屏幕，放到了一边，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抽屉打开，取出透明试剂瓶，悬置水胆上方，手指微微一扣，两三滴omega信息素纯液落入其中。
清水翻起涟漪，纯白的雾霭从香薰机出气口袅袅升起。
阳光很好。
房间里弥漫开冬雪的味道。
裴衍戴上Beyerdynamic入耳式耳机，在《Que Sera Sera》的浪漫音乐中，提起长刀研写双份作业。
第 29 章
29、我还得哄他
戚羽很快就抱着手提笔记本杀到了。
一钻进来就左顾右盼, 嘴里不停地念叨：“叽叽在哪里！叽叽！”
对门有人出来丢垃圾，看见穿着蓝白小鲸鱼睡衣的洛行云给一个满嘴要叽叽的人开门，眼神一言难尽。
洛行云飞起一掌拍在戚羽脑门后面：“为何害我。”
戚羽已经飞也似地甩了鞋子扑到桌子边上吃起了剩下的半盆花胶鸡。
吃干抹净, 把嘴一擦：“你是不是中奖了？”
“好像是……”
洛行云把事情跟他这么一说。
戚羽听得都委屈地哭了：“特等奖怎么会包一年的饭啊！！活动是我分享给你的, 我怎么也得分半年的份吧？”
洛行云拍拍小哭包：“老戚, 班长有没有问过我家的地址？”
戚羽：“班长？问我？你家地址？没有啊！”
洛行云哦了一声，那应该真的是走大运了。
送饭这个操作实施起来是有难度的, 起码地址电话得晓得吧。既然班长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那肯定就不是他干的了。
洛行云一颗心安到了肚子里。
说起班长，戚羽可就不困了, 爬上床跟他偷偷摸摸地挤眉弄眼：“洛神, 你猜昨天我们干什么去了, 跟谁在一起？”
洛行云捉摸了一下他这高兴的神色：“是不是跟其他学校的女生联谊去了啊？”
戚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们怎么可能背着你偷偷去联谊呢？你也未免太小看兄弟们的情谊了。”
洛行云开心得摇头晃脑：“也是！”
戚羽道：“我们昨天和隔壁桌打拳去了。”绘声绘色地把帝王级Alpha的实力给他描述了一下。
洛行云听得心惊肉跳：“他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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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事，就是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接待救护车。”
洛行云这下可不困了，甩甩头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叠腿坐着, 心中发愁。
他心里明白裴衍为什么会发疯。昨天晚上他差点被鹤望兰标记, 后来又跟着洛风走, 裴衍产生了很强的抗拒心理。为了排遣内心的躁狂, 才去拳场发泄了一通，大概是这样。
之前洛行云觉得裴衍病重，未免不是一种调侃。现在却切切实实担心了起来, 他已经出现了一定的暴力倾向。
洛行云心中非常惭愧。人家原本好端端一优质Alpha，就因为染上了他的信息素，逐渐变得失控。要是真的因此产生了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真是卖了他都赔不起。
一旁的戚羽还在絮絮叨叨：“你是不知道，班长他打拳好强的！我有一些朋友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
打开城南贴吧的贴子, 把笔电递给他，知道他平时不爱听这些校园八卦，还巴巴地用手指点按着触摸屏给他读页。
【标题：城南，你的皇帝回来了！！！！！（生图，男友视角）】
【发帖人：一朵小灵芝】
一楼是几张照片，正对着裴衍拍的。
照片上的裴衍赤/裸着上半身，额发半湿，双手护在脸侧，保持着防御动作，总是漫不经心的瑞凤眼墨色锐利，冷感的面容比平时多了一丝杀气与进攻性。
暴力时期的Alpha难免泄露出印刻在基因中的劣质，疯狂、下流、卑鄙甚至于邪恶。
但是那略低着头、眉眼上挑的俊秀ALpha，连杀气亦是那么优雅内敛，似乎同时平衡了极度疯狂与极度理性。
那双漆黑没有杂质的眼睛，像是纯粹而华丽的深渊，让人不禁想入非非，被那双眼睛凝视、引诱甚至于入侵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1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L：我看到了主席的裸体，四舍五入我们do过i了
3L：按照这条人鱼线的比例，估算一下小裴哥有多少厘米
4L：周一组团跟校草表白有没有？拉个群吧，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5L：这哪里是男友视角这是铁拳警告靴靴，鸡叫请按照基本法
6L：我是拍摄者，当时在他对面，他一拳打死了我，我走的很安详，倒下之前趁机亲吻了男神的人鱼线。这就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7L：这种渣男你们也要？没听说过他初中对一个oemga始乱终弃还动用关系把人家转走了吗
8L：裴狗必死
9L：楼上是哪几只野鸡在散发酸味？？脑子不是装饰品，请熟练运用它做到不传谣不信谣
10L：是鹤望兰
11L：去你妈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
……
洛行云没有去管吵得十分无聊的水楼。他们在聊什么，他根本没注意，好像那只是一些流过眼前的光影文字，比烟还轻。
在显示屏的映照中，他脑子里只有1楼那几张照片，徘徊不去。
相比起冷感的脸，裴衍衣服底下的身材竟然是这样……
强悍，充满力量感，会随着呼吸起伏的骨骼和肌肉，蒸腾起带有灼热温度的热气。就像深海中的活火山，还没有喷发，却已经令人感受到了无边际的恐惧与战栗。
也正因为还没有喷发，显得更加危险而不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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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云就像是站在海床上，光是感受到地心深处传来的震荡，看到火山口的黑烟，热流滚滚拂过皮肤，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而这还不是他要袭来的时刻。
洛行云没有观摩那场综合格斗，但是当他被这种感觉所捕获的时刻，他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雨幕中刚结束杀戮的Alpha，赤/裸着上半身，双手十指到手腕缠着白色绷带，靠着铁质的栏杆。有人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接过来，慢条斯理擦拭干净唇边的血迹。
然后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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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眼眸。
湛然一点精光。
倒映着他的面孔。
黑暗中活火山瞬刹爆发。
“洛神！洛神！”戚羽的声音把他拖回现实。
洛行云醒过神来，鼻尖好像还充盈着深海森林的信息素味道，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我怎、怎么了？”
“你好虚。”戚羽和蔼可亲地撕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来，擦擦你的鼻血。”
洛行云手忙假乱爬起来抹了把鼻子，还真有。
他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他可是看片儿都熟练到脸色变色心不跳的男子高中生！
戚羽抱着笔电挪到他身边跟他挨着坐：“嘿嘿，想不到嘛洛神，原来你也……”
洛行云气急败坏地操了一声：“老子才不是gay！”这一定是该死的信息素的影响！
戚羽教育他：“你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看到我男神就流鼻血，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这是不分男女AO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公。”说着把这几张高清正面照down下来传给洛行云。
洛行云如避蛇蝎：“我不要！”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戚羽十分客气地又给他传了一遍，再把他拉进一个叫做“裴神后援会”的群里。这个群里有城南的半壁江山，洛行云进去的头一分钟，就刷了99+的消息。
全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有毒。
“戚羽，我记得你去年的时候，还是个纯直Beta.”洛行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裴衍骚还是戚羽骚，只觉得自己对同桌缺乏了解。“你刚才说的那个想给班长生猴子的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你懂个锤子。”戚羽的眼神充满想往之情，“班长对我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跟他困觉，这是武侠片里的一般操作。”
“那你还挺讲义气。”洛行云都给他整笑了。“不过你们这算个毛的救命恩人。命恩人是在你被鹤望兰揍的时候挺身而出，而不是在两年后被他堵在巷子里反杀。”
“你根本不知道现场的情况！”就算是洛神也不能污蔑他班长，这是小戚的底线，“班长根本不是被堵在巷子里，他是一个人提着两把金背大砍刀把校霸大佬们赶进巷子里然后一顿惨无人道的屠杀！”
说着拿着笔在胸前挥舞了两下，发出咻咻的声音。
洛行云心说我还真知道现场的情况，不过他不跟脑残粉说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叭。”
脑残粉不放过他，把手背往他头上一贴：“洛神，你昨天身体抱恙？”
洛行云本来是不打算瞒人的，他分化事情多，少不了哥几个帮衬，而且到时候身份证上都要改性别，没必要瞒。
可偏偏“裴神后援会”这个群在跳出来一条接一条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鼻腔里也塞着一团洇着鼻血的纸。
他还是那个在巷子里帮忙反杀的人，戚羽说放在武侠片里要被以身相许。
他昨天晚上还跟那具赤裸身体的主人，在雨夜里，无声且激烈地，交出了自己的初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洛行云抵在喉间的那句“我分化成omega了”说不出来。好像一说出来，就有些事儿会藏不住。
他默默地换了一张餐巾纸，堵住源源不断的鼻血：“我感冒你不知道？”
戚羽看着疯狂薅纸巾的洛行云，欲言又止：“你老实告诉我……”
洛行云这几天听了不知多少遍这句话，都快得PTSD了，拿着卷卫生纸嗖地抬起脸，警惕地盯着他。
戚羽意味深长：“……你是不是跟风哥……有点不为世俗所容的那什么。”
洛行云：“……？”
原来昨天班长在拳馆里问霍思明兄弟不兄弟的，沈书意又点上一笔是洛家兄弟，导致Beta自闭小组开了小群讨论了半天，最后还原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家庭伦理剧：班长去找洛神，结果撞见洛神跟他亲哥在做一些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班长San值狂掉，这就是昨晚发生的全部故事。
洛行云看着小戚那不着调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你那么能编，怎么不编得再狂野一点儿。”
戚羽吓得脸都白了：“难道……难道班长进来的时候你们刚好在偷食禁果？”
洛行云捡起行运搭餐附送的苹果堵他一嘴：“我他娘往你嘴里塞满禁果。”
￥
第二天起来，洛行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没有发烧的症状，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四肢酸软，背着书包去上学。
因了看裴衍照片时莫名其妙那一出，他没敢跟他搭话，裴衍也很寻常地做着自己的事。
两节课下做操去，洛行云发现裴衍嘴角的口子还在。
裴衍今天没做操，带着红袖标在检查各个班的做操情况，查自家查得特别勤，洛行云原本克制着自己别去看他的，但是他就杵在队伍最前头，不想看到都难。
洛行云瞧着那处深红的伤，有点懵：我前天咬这么重？
裴衍长相斯文俊秀，但整副五官都比常人显得秾丽，面孔白皙，唇色却艳。
就算是伤疤也好看，算算日子早该结痂了的口子，阳光下看起来却是深浓的一点。
像是娇艳欲滴的赤血。
小洛心中到底过意不去，灰溜溜去医务室配了点酒精棉花和药膏，拎着个塑料袋转回来。
裴衍没进教室，正在走廊上和李遇、沈书意他们聊天。他心不在焉地倚着墙，姿态懒洋洋的，好像在听朋友聊天的样子，实则一双眼睛时不时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显然在等人。
洛行云不好意思在一群ALpha跟前给他送药，一会儿问起来他是个Omega的事不是人尽皆知了吗。虽然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变个性，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把自己分化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怪害羞的——做人要低调的嘛。
于是小洛机智地朝裴衍挤眉弄眼：“班长，你跟我来一下。”
沈书意：“哦豁。”很捧场地起哄。
李遇不知道为什么要起哄，还要谑他：“洛行云，你怎么像个诱拐少女的怪叔叔？”
被诱拐的Alpha没说什么，直起身跟在他身后，拐进了楼梯拐角。
洛行云拉他在楼梯上坐下，一张脸凑上去眼巴巴瞧着他的伤口：“你没有处理过吗？”
裴衍眼神闪烁，没应声。
洛行云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又挺傻的。
比如这么凑上来的时候，让他想起他惯用的表情包：猫猫探头你怎么了小老弟.gif
很白的一只小猫，忧心忡忡，不知天高地厚，圆滚滚的眼睛半点没有心机。
洛行云觉察到他的沉默，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裴衍赶忙敛眼，垂着头清秀文静又听话，根本看不出来能够手撕一百个alpha。
洛行云后知后觉两个人凑得太近了，明明都喷了阻隔剂，但好像还是闻到了裴衍的味道，起身退开，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他：“你上点药吧。”
裴衍没接，也没有说话，反而侧过身，仰脸把嘴角的伤口凑到他面前，意思是“你给我上”。
虽然还是一张冷冷清清的俊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就是能瞧见几分莫名的委屈劲儿。
洛行云想说这多gay啊，你自己来吧，但一想到裴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被打的，嘴角还有一道伤是他自己亲口咬的，这么冷漠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把酒精棉掏出来给他仔细擦擦，挤了点消炎药膏在上头，努力忽略那道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的漆黑目光。
不知是裴衍太乖了，还是给他治疗完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总之，洛行云收手的时候特别自然地一撩他的额发：“好啦~”
说完他就懵逼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撩拨人家的刘海？
简直像是在撸狗。
洛行云觉得自己快凉透了，不想裴衍伸出右手，把额发全都推了上去，露出光洁宽阔的额头：“好看？”
洛行云点头如捣蒜：“特别好看特别A，Omega看了根本把持不住。”
裴衍点点头，顶着背头跟他出去，刚巧撞见一群上楼的同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见到了活的总裁！！！！”
“我以后看文可以代入男主了嘤嘤嘤……”
“不行我怀孕了。”
在一片闪光灯中，有人发现了华点：“他嘴角有伤！”
“被人打了吧……”
“绝对是咬的！不要问我怎么知道！！！”
“岂有此理啊哪个小婊砸拿走了裴神的初吻！！”
听见“初吻”二字，洛行云脊背一僵，赶紧把沾有裴衍血液的酒精棉花藏校服口袋里，假装自己只是个走过路过的路人甲。
“我。”人群后头只张了一眼的顾清积强势宣布，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虚假的始作俑者洋洋得意，气定神闲。
真正的始作俑者松了口气，成功混入人群，贴着墙有多远走多远。
裴衍看了眼那个逃得飞快的身影，眼底一深，慢条斯理地插着兜走到顾清积面前。
“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Alpha居高临下，逆着光，又长又直的睫羽敛下青黛，像清寒的雨。
“我的Omega胆子小，容易信，我还得哄他。”
第 30 章
30、在意
裴衍在楼梯口恫吓顾清积这事儿很快就传得全校都炸了, 一度有人投稿了学校的表白墙说失恋——“小顾强势宣称夺走裴神初吻，裴神回应：请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的omega胆子小，容易信, 我还得哄他。”
底下的评论数立刻叠到99+。
【裴神啊！裴神有小O了！别拦着我我要跳楼】
【跳楼麻烦排队拿号码牌好吧】
【真的那小婊砸谁啊？我没见着裴神身边有什么Omega啊（除了顾清积）】
【我怀疑是裴衍为了让顾清积死心胡诌的】
【对对对他一定是不想任何人得到他所以才编了个谎言来骗我们】
【我觉得不是, 男神前天焦躁到去打拳诶, 像不像易感期啊】
【这么一说还真像】
【科普一下易感期Alpha五种症状：独占欲，侵略欲, 保护欲, 破坏欲，强烈性/欲】
【裴神请正面上我, 不要客气】
【正面求操+1】
【别的不知道, 但真的超级有保护欲！！！！裴神警告小顾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一股杀气~！小顾吓得都不敢发骚，人走了才絮絮叨叨说了句’这样不听话的男朋友不换一个吗’，笑死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照片」给你们欣赏一下男神眼中的杀气】
【卧槽，我草草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去让男神闻一下我的信息素还来得及吗, 我枯了, 真的枯了, 我也想体会一下跟顶级Alpha谈恋爱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谈恋爱啊, 操，老娘现在真的超级暴躁，想杀人】
【我们集资弄死那个omega行不行】
【欣赏就好了呀为什么要这么zqsg, 人家神仙A和神仙O谈恋爱有你们这些丑逼什么事，又轮不到你们头上】
【你怎么就知道是神仙O了？跪舔也没必要那么卑微】
【回楼上，P家是什么背景你不知道的嘛？就算不知道, P自己是什么条件眼瞎看不到的嘛？用脚指头想一想这种顶级Alpha的omega，门当户对四个字会写嘛】
【同楼上, 一直有听说我大S城一把手的千金倒追P】
【我有见过他的Omega】
【！！！！！LS求详扒】
【有次在江滨路撞见过P跟小O手牵手轧马路，小O个子很高，很瘦，身材简直跟超模一样正点，头发又长又亮，看背影就是个大美女】
【我也有见过，好像来学校传达室送过饭】
【疑似正宫出现了，有没有别的消息？】
【咳咳，怎么听描述觉得那小O是鹤望兰啊】
【……？】
【？？】
【？？？？？？？？？？？？？】
【楼上什么虎狼之语】
【你们不觉得校草和校霸很有感觉吗。jj文告诉我们校霸都是要分化成omega的，裴哥威武兰兰漂亮，天生一对。再说如果说裴哥睁眼搭理过谁那就是兰兰吧】
【cp粉滚回贴吧去好吧，别来墙下面逼逼】
【别恶心了他们俩关系有多差谁不知道。要说裴哥睁眼搭理过谁那必须是李遇啊。青梅竹马，同桌，笨蛋小可爱腿部挂件，又甜又宠】
【那不如沈书意。心机强攻x腹黑女王受，眼镜受！眼镜受诶！！我可以看1000万字】
李遇留言：“草泥马我是Alpha！！！我打人超厉害的草泥马！！！！”
鹤望兰留言：“cp粉都得死。”
沈书意：“……林芝芝你够了。”
城南墙背后的林芝芝赶紧删除此条说说，并且表现得什么都没发生过。
钢铁直A李遇放下手机，气得跟裴衍告状：“裴哥，他们居然说我是你的Omega，好变态好恶心！呕！”
裴衍状似认真地打量他几眼：“他比你好看多了。”
“那你快把嫂子拉出来溜溜，还我一个清白！”
裴衍反问：“嫂子是用来溜的嘛？”
沈书意转过脸来，推了推眼镜：“不能溜，能认吗？你脱单咱们总要给你开个派对啊。”
裴衍不说话了，低下头看小说。
李遇拐了他一下：“来不来？”这是大事儿，得庆祝。
裴衍：“不来。”
李遇：“为什么？！”
裴衍头也不抬，慢条斯理道：“我的Omega，不准看。”
李遇与沈书意对视了一眼，看不出他认真还是说笑。
——这占有欲也太吓人了吧！
李遇心痒痒：“真的有这么好看？是他们说的那个头发长长的、身材像模特的女孩子吗？”
裴衍嗤了一声：“什么鬼话都信，连性别都不对。”
李遇：“卧槽！男的！居然是男的！是谁！我认不认识？！报出他的名字。”
裴衍散漫地翻了一页书：“裴夫人。”
沈书意发出了屑的声音，冲李遇道：“他根本就是条单身狗，跟我们一样没老婆。”
“并不是这样的。”他同座的林芝芝顶了一下黑框眼镜，“之前Omega也好、女生也好，对着裴神发花痴，裴神都不理睬的。但是现在他不但不予理睬，还开始赶人了，如果心里没谁，没必要做到这样，得罪人，也不利于今后挑对象。只能说你们的嫂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裴神很宝贝他，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担心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会伤害到他的感情，甚至于引发误会，叫他失去安全感。裴神是个好男人，连让对方吃醋都不舍得——嗷嗷嗷嗷嗷好甜！”说着就趴在桌上疯狂写起了同人。
沈书意捏着金边眼镜正了正，扫了眼埋头在试卷背面创作的同桌：“你好骚啊。”
正说话间，前头有个同学叫：“洛行云，孙政委找。”
两个四人小组齐齐七双眼睛，不约而同盯在洛行云身上。
洛行云头皮一麻，受刑般晃了出去，走得像个交不起儿子学费的爹。
沈书意发了条微信给裴衍：“哦豁，你老婆没了。”
￥
孙若薇是1班的班长，学生会副主席，因为又红又专，人称孙政委。
市重点高中城南一中，6班是文科试验班，7、8班是理科实验班，而1班很奇特——里面的学生个个来头很大。要不是走后门的，比如鹤望兰；要不是体育生，只长肌肉没长脑子；要不就是成绩特别好被拉进去中和后进力量的，总之成员构成十分复杂，个个都不简单。
孙若薇能做1班的班长那绝对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鹤望兰就跟孙若薇关系就很好。
孙若薇长得清秀斯文，完全不会打扮，穿着校服，长发披肩，清汤寡水，一点争奇斗艳的样子都没有。表情跟洛行云一样怡然自得，一看就是学力爆表、全点智商的大学霸。但是她清秀耐看的脸上，却长着一双跟鹤望兰极像的桃花眼，以至于全校疯传她是鹤望兰的大表姐。
鹤望兰是城南的校霸，但是大表姐那里有他要抄的作业，大表姐还时不时帮他瞒一下老师，鹤望兰小恩小惠受多了，在班里就不太好意思发作。
而且他一发作，大表姐就拎着一个开水瓶往他跟前一坐，开始跟他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跟个唐僧一样。鹤望兰常年受她洗脑，被迫接受了党的领导。
因为鹤望兰接受了党的领导，校霸团体跟1班班委达到了动态平衡，保证了1班的组织纪律。有时候鹤望兰在外面犯了事儿，学生会主席裴衍还得跑到1班找孙政委交涉。
所以城南流传着一句话——
先有兰兰再有天，政委更在开天前。
这就导致孙若薇经常出现在一些桃色八卦中，有时候是跟鹤望兰，有时候和裴衍，虽然她每天都在埋头做作业。
传奇女性孙若薇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蠢蠢欲动的两家粉丝一个道理：你成天化妆喝酒泡吧捉摸着怎么勾引Alpha最后连绯闻对象都是我，学霸+政委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但事实上孙若薇谁的女朋友都不是，她只是一个特别平凡的女孩儿，平凡到奥赛物理题都做不出来。
她恭敬地跑来向洛神请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是天才类型，她念书全靠踏实刻苦，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谁是真正的天才。
洛行云不负众望地看完题干就有了思路，然后花了5分钟试图口述让她理解，孙若薇勉强记住了关键步骤，希望他写的再详细一点儿。
等洛行云耐着性子花完她两张草稿纸，孙若薇笑眯眯地问他：“你最近干什么去了？这么忙。”
一脸“你小样被我抓住了”的睿智。
洛行云心虚地瞅了她几眼。
他们每周三晚上都在上奥赛物理班，一个年级不到10个人，洛行云很快就表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和锋芒，让孙若薇很欣赏。两个人经常晚自习到奥赛物理班的教室里一起待着写作业，其实那个教室只有星期三才开放。
在洛行云心里，一个女生，她竟然愿意每天晚上都跟他一起写作业，那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那小洛必须喜欢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用炙热的爱意回报这位小姐姐的青眼相待！
要想，他身边连只苍蝇都是公的，从小到大除了他妈就没接触过其他女性。这导致他的择偶标准异常得低，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了。孙若薇是个女孩儿，小洛就已经觉得非常OK了；她居然还是全校理科最强的女生，愿意听自己讲数学物理，牛逼啊！
这样好的小姑娘，根本打着灯笼都没得挑！
小洛把call都给她打断！
就等找个黄道吉日，对孙若薇表白，从此堂堂正正做男人，不再做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小洛看着手捧热茶的政委，莫名有种出轨被抓现行的感觉，心理压力很大。
最近他天天晚上有事不去，孙若薇不但是个女孩子，她还是个政委，搞思想工作搞得鹤望兰都想入党，这能瞒过她嘛？
不过他也确实想跟孙若薇说说这事儿，因为如果变性了还跟人家天天一块儿写作业，那岂不是死同性恋骗婚。他干什么坏事儿都不能让政委变同妻，于是他在孙若薇的凝视下很快就坦白了一切：“那个……政委，我最近分化成Omega了。”
孙若薇先是一愣，继而眼前一亮，精光湛然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洛行云以为她受了惊吓，赶紧找补了一句：“不过我是畸……分化不太完全的Omega。”
孙若薇：“……”
孙若薇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亲切访问群众的架势：“你身体还好吧？”
洛行云老实接过：“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可能不像个典型Omega，生不出孩子啥的……”他强颜欢笑地嘿嘿一声，“那挺好的，跟现在差不多。”
孙若薇是个很温柔的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成就，跟他的性别没有关系。你觉得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洛行云脸上的强颜欢笑瞬间垮下来，眼眶有点红。
孙若薇看着压力太大趴着栏杆要哭了的少年，体贴地拍了拍的后背：“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人的性别很早就不止两种，有很多人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不同，早八百年就不是病了。你别太在意这其中的矛盾，不然容易得抑郁症。不过身体上不舒服还是要尽早去治得，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洛行云：“谢谢政委。”
第一节课铃响了，孙若薇要回去了。洛行云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把人叫住：“那……那晚上你还去奥数教室吗？”
孙若薇笑了笑：“去。”
小洛心里一热，扭捏：“你、你真好……”
孙若薇噗嗤笑出了声：“今天礼拜三，要上课的。”
洛行云：“……”
孙若薇：“你不要担心，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变了，就有什么芥蒂。你永远都是那个洛神。”
洛行云猛地扬起了眉眼，尾巴在身后拼命摇。
孙若薇体贴嘱咐：“那你注意休息，多喝热水。”说完就拎着自己的卡哇伊草莓保温杯怡然自得地走了。
洛行云得了政委的安抚，晕头转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差点就忍不住跟她告白了。转念一想，指尖却顿住。孙若薇家境殷实，人也很不错，多好一姑娘啊，前途无量。再想想自己。
本来洛行云对自己是有充分信心的，等他学成那必然是科研界风云人物，可是现在他中途变了个性。孙若薇考虑到他的状况，不离不弃，这里面是同情更多还是感情更多，他也不敢说。趁机表白那岂不是利用人家的道德感和同情心吗，诶。
洛行云思来想去，还是把“做我女朋友叭”给删了，替换成“借我校园卡，我要去图书馆”。
薇薇要是真喜欢自个儿，那她自己会说的。
￥
沈书意暗中观察小洛同学从骚眉耷眼、到勉强释然的全过程，拿出手机在桌下给裴衍发微信：“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真假？”
裴衍很快就回了。
LEVIATHAN：攻略条95%，那就是还没表白。这个时间点上，他不可能表白。
沈书意：什么时间点
沈书意：为什么不可能
裴衍没解释。
虽然他不说，但沈书意也大约摸猜得出来。
沈书意：不过我觉得小洛好像还真挺在意孙若薇的，每次出去见人都贼高兴。
在意……
Alpha盯着屏幕上这两个字。
半晌，修长手指快速点动，回了一句——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在意。”
第 31 章
31、“你很会哄我”
午休时间, 教室里没有什么人，洛行云坐在位置上做题，远处食堂的方向很喧闹。今天的题做的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行运如约来学校送午餐。洛行云拎着一大堆外卖进教室的时候, 即使是不熟的同学也都多看了他几眼。
吃完午饭, 洛行云问孙若薇、戚羽几个借了校园一卡通，一个人逛去了图书馆。
城南的图书馆是逸夫楼改的, 80年代的建筑, 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红砖绿叶中三个金灿灿的鎏金大字, 生了岁月的锈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阳光很暖, 图书馆四周却人迹罕至, 非常冷清。这里其实藏书颇丰，但是同学们一般不来。
洛行云走进图书馆就周身一股寒凉，打了个喷嚏。他推开两扇玻璃木门，在查询电脑前坐下, 输入“信息素”关键词。
当母亲终于摆脱父亲、他们三人得以顺利独立的时候, 洛行云以为自己跟特殊性别的缘分戛然而止了。
他未来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过自己普普通通的一生。
刚开始得知自己分化成omega, 好像也没多大感受。
可能是这几年过得太平了，觉得自己即使是omega，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直到前天第一次结合热, 差点被鹤望兰捉住标记；直到□□汹汹涌涌榨干他的一切理智，让他攀上一个Alpha的胸膛；直到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抑制剂后遗症的真实影响，刀痕刻在年轻omega洁白的手腕上。
他心中竟然奇妙地升腾起一股愧怍之情。
为他自己曾经的疏忽。
人类为了进化大脑, 导致了婴幼儿头颅过大，女性400万年来都在忍受难产的痛苦；omega垂直产道的出现让生育不至于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
可是omega的身体解决了难产, 也变得极端脆弱。有很多生理学上无法克服的缺憾，让他们成为无可争辩的弱者。
但是啊，又哪里只有omega是柔弱的呢？
当人类第一次在东非大裂谷东侧直立起来时，茫茫的草原上，狮子有獠牙，猎豹有利爪，雄鹰有翅膀，水牛有尖角，羚羊能疾跑。
这亿万生灵，哪一种不比只会在树上摘野果的直立猿强？
再放眼现在，这遍布全球的恐怖直立猿。
人类没有獠牙，利爪；没有尖角，翅膀。
人类也始终没能进化出这些身体器官。
人类只是用了400万年，削减了身体的其余所有部分，将全部营养供向头颅，只为了进化一个器官——大脑！
omega弱吗？
很弱。
omega可以很强吗？
可以！
因为衡量人类强弱与否的指标，从来不是武力，而是智力。
是智力，让人类把树枝削成长矛，从东非大裂谷扩散到全世界，在短短3万年时间里灭绝了无数磨牙吮血的大型肉食动物，成功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从此不复陨落；
是智力，让人类刀耕火种，畜牧农桑，创造文字法典，建立奇观文明，洞明万物之理，从此日行千里，多铆蒸刚。
知识就是力量，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当了解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就有力量去撬动整个世界。
洛行云琥珀色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屏幕，眼里映出一本本书籍——
《生物化学》
《分化医学》
《信息素学》
《生命分析化学》
《分子生物学》
《性腺解剖图例》
《性腺解剖生理学》
……
没有什么是无法解决的。
要问为什么，因为他来了。
￥
一大摞书挪到图书管理员面前，多到看不到背后借书的人。
“又是你。”管理员放下了正在做的数独游戏，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一次最多只能借10本书的。”
纤长的手指按着三张一卡通推到他面前。
管理员无语，随意扫着扉页上的二维码：“你不用念书吗？”
“我这不是在念吗？”
“你们高中根本不考这个。”
“学习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解决问题。”洛行云帅气地拿胳膊肘撑着一叠书，靠在柜台前看管理员录入。
他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对了，《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怎么不在了？”
每次来的时候，这本书都放在最前头的期刊柜台上，想不看见都难。他今天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注意了一下，想出来时再拿，结果短短半个小时，期刊柜上已经空了。
管理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是Alpha？”
洛行云帅气地拨了拨头发：“你猜。”
管理员估摸着也不像：“刚被借走。”
洛行云寻思着自己运气也忒差了点，图书馆八百年没人来，这种指导手册更是八百年没人在意，怎么他刚想偷偷翻一翻就被人借走了？
他生理卫生课都在做数学题，那天ABO专科的医生借他翻，他翻的比黄书还羞耻，就看到字里行间的亲亲抱抱摸摸了，所以直到现在，知道天文地理的小洛也半点不晓得怎么安抚Alpha。
裴衍病得那么厉害，都要徇私枉法、践踏高考公平、带他上Q大燕大了，作为始作俑者，洛行云估摸着自己还是应当承担起部分社会责任的。
“刚借走？谁啊？能帮忙查一下吗？”
管理员刚正不阿：“私下外借是违反规定的。除了借书者本人，其他人休想碰书一根手指头。”
洛行云拿起柜台上的笔，将管理员的那本数独转到自己面前，刷刷刷填完，帮他翻页，再将书和笔恭恭敬敬地转了过去。
管理员：“……”
少年纤长的手指，不依不挠地把书笔再往他面前推推。
管理员翻着白眼坐到电脑屏幕面前，报了串手机号：“138****4775.你自己联系他吧。”
“谢谢！”洛行云拨通了电话冲了出去。
“你的书！”管理员声震寰宇。
“我一会儿来拿！”少年的声音已经飘出800米开外了。
管理员摇了摇头，嘴角爬上了一抹笑。
￥
洛行云一路疾跑，推开图书馆的门重新在沐浴在阳光下。
有一道目光立刻追上了他。
他下意识地转头，撞进了裴衍漆黑的眼里。
图书馆旁边有一道花廊，已经是秋末，枝头的木棉和迎春都萧条。
可是暖阳打在清俊少年身上，就败了世间所有的颜色。
裴衍此时手中捧着一本《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穿着校服，修长双腿松散交叉，慵懒靠在灰白格子的廊柱。
他的手机在响。
他锁着洛行云的眼中如此有深意，以至于一错不错的，带着某种表演性质地摸出兜里的手机，放到了唇边。
“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洛行云听见耳畔炸开他又低又磁的声音。
￥
洛行云按了结束，想立刻、马上从这里溜掉。
这也太巧了叭！
借走这本书的人竟然是裴衍！
他脑海里“借书-快速通读-火速归还”的计划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他想配合裴衍治疗，但那是偷偷的、隐秘的、不动声色的。
他不想让裴衍知道，他还特意为了他去读《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那是名花有主的omega才看的东西。
他跟裴衍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纯粹的想要帮他度过易感期……
少年垂下了眼睛。
如果裴衍误会了，误会了他跟这城南的半壁江山一样，对他有什么意思，那他这病或许永远都好不了了。
想到这里，洛行云鼓足勇气，挺腰直背走到裴衍面前，打算撒个小慌，永远不让他知道这通电话背后的意图。
“你躲在这里看这个，”洛行云轻描淡写、混若无事地拨弄了一下裴衍手中的纸页，“是很难受吗？”
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昨天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裴衍说“都还好，就是想你”。
洛行云的脸蓦地就烧红了。
裴衍静静地欣赏了一阵，挪开了眼：“嗯，很难受。”
洛行云原本已经打算好承受他亿万吨的骚话，没有料到班长病情有所好转，居然说起了人话，一时间不知是欣慰好还是担忧好：“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
裴衍清淡地翻了一页：“心病还需心药医。”
身为药引子的小洛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没救了，等死叭，他怎么天真到以为班长会说人话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Alpha直起身，像是睡醒的野兽，侵略性瞬间就出来了。
洛行云的身高只到他眉间，闻到了四周浮浪的深海森林的味道，警惕地瞪着他：“我是想你……”
“想我什么？”裴衍压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明明两人已经很近了，他还不管不顾的把脚尖抵进洛行云双脚之间，上前一步，极度危险的距离。
洛行云连退几步，靠在墙上，只感到面前的ALpha冷清的声音此时混着热浪呼吸又酥又麻——
“你跟我打电话，一直用的是手表，从来不打手机，因为你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那我的手机号码是谁告诉你的，嗯？”
“匆匆忙忙打着电话离开图书馆，是想找一个刚离开的人？”
“为什么？”
“哦……”
“你想要这个。”裴衍垂眼，眸光在书封上一转，单手啪地合上了书，掌住书封，食指来回摩挲书脊，在洛行云面前细细把玩。
他的手指生的很好看，修长劲节，养尊处优，骨节不分明。
阳光下白皙得仿佛会发光，顶端却沾染着红，清水芙蕖，妖欲横生。
这样的手势，像是某种暗示，让洛行云脊椎上沁出了一丝热汗。
——让他幻想出了那双手掌住其他东西、用指尖缓慢挑逗的画面。
就在他有些晕热的时候，那双深渊般的瑞凤眼，突然一挑，盯住了他。
萧条的走廊里，千般欲念破土而出，横行肆意，纵然生春，密密麻麻缠上了他，像一道春天的囚笼。
洛行云狼狈地转过脸去，飞快地炸了眨眼，咒骂自己真是越来越会脑补了。可是他又实在不能不想，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为了钓他的圈套。
——被他发现了。
——想要为了他借这本书的心事。
裴衍嘴角扬起一抹笑，心情甚好地将《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摁在他怀里：“我发现这里头的安抚方式，我一个人没法做。”
“还是你帮我看吧。”
“我不看！”小洛气急败坏。
“不看吗？你明明很有天赋。”
“天赋？”洛行云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表扬自己。
裴衍闲庭信步地抬手，摘掉他发顶一叶干枯的木棉：“你很会哄我。”
“我现在，很开心。”
第 32 章
32、那就偷偷的
很开心？
哪门子开心？
因为他想借这本书？
被看破心意而气急败坏的洛行云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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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想想, 班长这个易感期，貌似还挺好哄的。
只需要他泄露出一点点的关心，裴衍就能心情愉悦、情绪稳定, 像一颗小小的仙人球, 不需要精细打理, 更不需要什么亲亲抱抱摸摸。
如果一直能这样，倒还挺好。他可以示以普通同学的适当关心, 让班长感受到刚正不阿的社会主义学子情。
洛行云试图理解消化他这几句话的时候, 裴衍收手，那本白色封皮的手册被留在他怀中。
他连忙接住, 裴衍转身走进了图书馆。
洛行云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进去, 发觉裴衍跟图书管理员低声说着什么, 还冲他指了指。
图书管理员立马把自己精挑细选的一大摞书推给了裴衍，脸上尽是心花怒放的笑容。
说好的不能私下传授的呢？
说好的除了借书者本人别人都不能碰一根手指头的呢？
操，长得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是吧！
老子也长得……还可以啊！
小洛心中骂骂咧咧，但看到裴衍捧着这么大一摞书走出来, 却是赶忙上去帮忙：“不用不用我自己搬就好了……”
裴衍走过他身边, 丝毫没有放下重负的态势：“你抱着这摞书横穿学校,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omega？”
小洛哽了一下, 然后奇怪道：“这有什么可瞒的？迟早都会知道。”他还想去教务处改个性别，堂堂正正做omega，明明白白领补助呢。
裴衍却道：“可我不想他们知道你是omega.”
不想他们知道你的名字。
你的性别。
不想他们窥觑你。
肖想你。
不想你出现在他们的梦里。
洛行云停下了脚步 。
天朗气清, 碧蓝天际下银杏正美，晚秋的风卷起地上的梧桐落叶，在少年纤细的脚踝处打卷。
怀里捧着的《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翻过几页——
“……易感期Alpha具有强烈独占欲和保护欲……”
“……即使omega的名字被其他人所熟知, 都会产生微妙的嫉妒心理……”
“……偏执脆弱，极其需要安全感……”
洛行云把书页按了回去。
班长不愿意, 他感觉自己要重新考虑一下改性别的事情了。
￥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里，李遇他们打球去了。山中无老虎，戚羽正大惊小怪地坐在桌子上，唾沫四溅地跟霍思明他们八卦表白墙上的消息。
见到裴衍进来，小戚乖巧溜下来端正坐好，好奇地瞅瞅他俩。
洛行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虽然他所有ABO生化书籍都在裴衍那里，可是他手中有本《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他拿着这玩意儿，他是omega的事儿不就泄露了吗。自闭小组的小伙伴们总不至于会觉得他是个Alpha吧
正进退两难间，裴衍从背后贴上来，撞过他的肩。
只一个错身，他怀中就空了。
那本治疗手册跑到了裴衍手上，他是ALpha，看这个正合适。
洛行云浑身轻松，脚步轻快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隔着两座，裴衍把一摞书摆在桌面上，拉开椅子，跟斜前座的林芝芝聊了起来。
戚羽往旁侧打了个眼风，借着英语课本的掩护，朝洛行云报告敌情：“班长易感期到了。”
洛行云毫无灵性地“哇哦”了一声，满脸都是虚假的惊奇。
“瞧瞧大学霸的易感期，跟普通alpha的易感期根本不一样！”戚羽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裴衍的课桌，传到“裴神后援会”群里，对洛行云摇摇头，“同样是学神，你怎么就一天到晚只知道解题。看看人家裴神，多么有实干精神，闷头研究AO生理机制，切实解决重大难题！”
洛行云傲娇一哼：他有个屁的实干精神！睁大你的狗眼，他问林芝芝拿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包装纸，拿着剪刀胶水在做手工好不好！
戚羽带着对班长由衷的崇敬之情，狗狗祟祟跟他洛神通气：“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班长之所以易感期，是因为他交了个女朋友。”
洛行云头皮一麻，心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是回过神来是“女朋友”，诶？他不是个男的吗？怎么还能给他变个性来着？
他警惕地瞄了眼隔壁座上耐心叠纸的裴衍，用眼神示意戚羽继续说。
戚羽偷偷道：“他今天在楼梯口，把顾清积cei了，让他少他妈发骚，他有女朋友的。墙上有人见过他女朋友，说是长的巨漂亮，身材巨好，简直像个超模……而且跟他一样，你懂得。”
洛行云只觉得脑子里乱麻麻的，心思也有点重：“懂什么？”
“家里很有背景。”戚羽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缩回了书里，为自己不能以身相许报答恩公叹了口气，“反正跟咱们小市民不一样就是了。”
身旁的戚羽开始真心实意地背起了英语单词，洛行云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出大问题。
狗日的，成天见的说骚话，什么一辈子两辈子，原来根本就是有女朋友！
那他们岂不是……狗男男？！
他本来想班长易感期，有说骚话的需求，他忍一忍风平浪静，易感期过去也就好了。结果这下可好，成劈腿了，成何体统！小洛以头抢桌，对不起那位优秀的小姐姐。
裴衍终于干完了活，把包好书皮书册递给戚羽：“给洛神。”
戚羽好奇地盯着那本漂亮书册。
裴衍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好奇：“他托我带的离散函数。”
戚羽“哦哦”两声，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又毕恭毕敬地递给洛行云，不再有翻开看看的欲望。毕竟洛神的课本，比天机还难测，不是给普通人学的。
这书一传到洛行云手里，他一眼就瞧出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离散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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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画着两个卡通小人的白底封面，此时板板整整包裹着一层异常精致的书衣，绘着和风的装饰花纹，像是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但这又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颗烫手山芋。
——《易感期alpha心理治疗手册》。
——裴衍想让他哄他。
“干你娘！”洛行云把那本改头换面的东西丢进抽屉里，砰地合上盖，心脏突突地跳，“哄什么哄啊，出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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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洛行云都没跟裴衍说话，到晚上更是第一时间躲去奥赛物理班上课，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裴衍施施然坐里头。
奥赛物理班统共10个人，坐了半学期了位置都固定。孙若薇坐他旁边，现在裴衍占的就是孙若薇的位置。
他姿势优雅地坐在那里，修长笔直的长腿折成端正的角度。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认真执着新到手的讲义，见到他来，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他从来雪冷冰清，有点不食人间烟火，这一笑像是春暖花开，凭添了几度少年意气。
连漆黑幽邃的眼里都含情。
洛行云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要理睬他的，可是裴衍一脸很想跟他说话的模样，洛行云怕他出口成骚，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裴衍有问必答：“来上课。”
洛行云也没再问。裴衍稳坐年级第一，全科制霸的学神大佬，想上哪门奥赛课就上哪门奥赛课，跟老师打声招呼不要太容易，不需要解释理由。
洛行云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裴衍里面的空座，走开到过道对面，打算随便挑个穷乡僻壤的位置，裴衍却已经站起来了。
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洛行云恶声恶气道：“你知道是我的位置你还占？”
“我没占你座。”裴衍拿起卷子，退了一步，把路让出来，“我落下太多进度，高斯定律怎么由库仑定律和强场叠加原理导出，你给我讲讲。”
洛行云装模作样掰下看了一眼：“跟不上的你走吧。”
“好凶。”裴衍唇角轻勾，眼神微眯。
好像洛行云冲他发脾气是某种有趣的事。
这迷离的眼神让洛行云狼狈地转过脸去。他从裴衍身上感受到某种愉悦、满足、甚至是享受的气息，他在尽情地沉沦。
洛行云扬起脸来，严正警告：“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裴衍很关心地问：“哦，什么事情？”
他跟洛行云说话总是这样，带笑的腔调。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洛行云心里烦躁起来，把戚羽发给他的表白墙说说调出来，明晃晃怼到他眼前让他自己看看，“你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什么？”漆黑的眼神掠了过来。
洛行云戛然而止，张着嘴愣在那里，说不出半个字来。
门外有人进来，见到他俩对峙，走路的姿势顿了顿，洛行云赶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头看裴衍问他的讲义。
不想Alpha不配合，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纸笔，起身离开。
经过他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那就偷偷的。”
洛行云：“……？”
第 33 章
33、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裴衍刚挪到了后一排, 孙若薇就进门了。
她穿着一身校服，旧运动鞋，手里捧着纸笔, 走到洛行云身边, 呀了一声：“裴主席。”
清贵的Alpha矜持地点点头：“孙政委。”
孙若薇开开心心地在洛行云身边坐下：“总算也有一次坐你前头了。”
城南的考场是按上一回的年级排名排座次的。裴衍长年第一考场第一座, 孙若薇只能望其项背——有时候要望其项背还得隔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主席什么时候改行研究物理了？”
裴衍虽然在理科实验班，但他是个文科男。他书法和作文都好, 除了英文外还会法语, 一有时间就在看小说，对理科没多大兴趣。
不过照样很强就是了, 学神的不感兴趣就是“刚刚能考满分, 多一分没有”。
“就这段日子, ”学神大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斜前方的Omega，“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斜前方的Omega原本趴在书桌上看讲义，闻言整个人都坍缩了，黄毛丛中探出一点粉耳朵尖, 气得要命地在纸面上乱涂乱画。
什么偷偷的, 什么很感兴趣！有女朋友还成天在外面臊皮, 信不信他小洛反手一个举报举报到诸仁良那里去！早恋, 重婚恋，带坏omega，你死啦！
孙若薇不明就里, 恭喜洛行云：“裴神来了，你就有对手啦。”
洛行云哼哼：“可几……拉倒。”
“可几？”孙政委当场抓获一个口吐芬芳的小洛。
洛行云：“我再也不骂脏话了姐姐。”
钢笔在指尖熟练地旋转着，Alpha目睹了前座亲密的一幕, 突然一笑，点了点前座的肩膀：“若薇, 我落下太多进度，基本看不懂，这题能不能给我讲讲？”
孙若薇好脾气地回头：“哪一题？”
话音刚落，洛行云就窜起来了：“我给你讲我给你讲！”
一边说一边踩着桌子跳到裴衍身边，毛遂自荐：“我是最diao的。”
“diao？”孙政委再次当场抓获一个口吐芬芳的小洛。
洛行云连忙改口：“我是最好的。”
“嗯，我知道。”Alpha长指轻点，把试卷塞给他。
“你到底来这儿干嘛？”洛行云一边讲高斯定律，一边在纸页上凶巴巴地写道。
太可恶了，是发情期的公狗吗！撩完自个儿，还跑来这里撩孙若薇！想劈多少腿，想踩几条船啊？属章鱼的嘛，还是家里开船厂啊？！
更加要紧的是，就算裴衍是个丧心病狂的大渣男，洛行云还是不得不承认：裴衍要是出手了，那自己还有毛个机会？！还喊得那么好听，若薇，他都只能管她叫大姐好吧。
刚写完，物理老师就夹着讲义进来了。见裴衍和洛行云坐一块儿，哟了一声：“这是强强联手啊。”
裴衍看了眼讲义上的字，眼睛一弯，没多说什么。
物理老师：“洛神你多带带裴神，让我们再添一员猛将。”
洛行云哼了一声：“裴神不需要carry，他完全可以自学。”
物理老师调侃道：“是不是裴神来了你有危机感啊？小洛同学嫉妒心别那么强。”
“得，他一来我就是个反派角色。”小洛同学怪没意思地玩儿自己的笔袋。
他在这里和在班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在奥数班大家都服他，他就变得话多，自尊心也强，被裴衍比下去了就鼓着腮帮子显出一点孩子气。
“生气了？”裴衍顶了顶他的胳膊肘。
洛行云把手收收。
“我不跟你抢第一。”Alpha刻意压低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清冽中带着一点笑意。
洛行云面色稍舒，很快就品出不对劲来，朝他一挑眉：“你在想屁吃。”
就理科，你跟我争？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不是他狂，是对大家的实力等级有充分的认知。
就裴衍这样的，跟他选同专业，完了他都回来当教授了，裴衍也就报报他的博士生，收不收还看他心情。
天天臊皮，洛教授都不给裴博士毕业。
讲台上，物理老师讲到一道关于托克马克的题，全班起哄：“洛神主业洛神主业！”
洛行云往椅子上一倒，老神在在：“计算题而已吧。”
裴衍手托腮，瞧过来的眼神很细碎：“为什么说是你主业？”
孙若薇回头解释：“洛神的信仰是可控核聚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洛神，快来宣扬你的聚变神教。”
说起核聚变，那洛行云可就忘了什么几条船几条腿了，兴致勃勃拉着裴衍布教：“聚变知道吧？高温高压下，带正点的原子冲破同性相斥的电磁力、进入强相互作用范围，融合产生更大质量的原子并释放出中子的过程。原/子/弹是裂变，氢/弹是聚变，根据爱因斯坦质能方程方程，氢聚变的能量比铀裂变高4倍，但是现在的可控核能也就是核电站采用的是裂变技术，用铀235和钚239做原料烧开水，裂变产物带有强烈放射性，中间出个什么状况就是切尔诺贝利。而聚变只能造造氢/弹，没有办法实现可控。托克马克就是可控核聚变的一种探索，能够提供热核聚变高温高压反应条件的磁环容器，1950年代苏联核物理学家提出来的。”
裴衍在过程中不住点头：“听说过，没这么细——所以就是比现在的核电站效能更高的发电方式？”
“你这么一说可就没意思了，核聚变是信仰。”洛行云的神情陡然虔诚了起来，“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所用的能源，基本来自于太阳能。化石燃料释放的是远古植物固定的太阳能；风能，是大气层被太阳能加热以后产生的流体动能；植物的能量来自于叶绿体也就是光合作用；动物的能量来自于植物，我们身上的每一个ATP循环归根结底都来自于太阳……但是核聚变不一样。 ”洛行云转过头来，凝视着裴衍的眼睛，琥珀色眼里写满了热诚，“核聚变，就是太阳本身！”
“那是恒星内部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质能转换。要真能成，1升海水里的氚拿去聚变，相当于300升汽油，反应产物是清洁淡水——这意味着人类拿到了无限清洁能源，无限。”
“我想，这应该就是大过滤器。”
“大过滤器？”裴衍细细地凝视他，挪不开眼。
“930亿光年宇宙，2万亿个星系，4000万亿亿个恒星系统，恒河沙数的宜居星球，140亿年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外星种族——我们没见过外星人这件事，在概率学上根本就是不正常的。”洛行云喝了口水，“这个问题，叫做费米悖论。”
“根据卡尔达舍夫等级，I 类文明可以调动所在行星的全部能源，II 类文明能够调动整个恒星系统的能源，III 类该文明可以调动所在本星系系统的全部能源。我们人类文明目前的卡尔达舍夫指数是0.78，已经有近地太空活动。比我们高等级的II 类和III 类文明，他们殖民太空，可以说是历史必然。而只要存在过一个达到星际旅行级别的强大文明，这个宇宙就会遍地开花。但是140亿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整个宇宙中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东西拦住了智慧生命体殖民宇宙的步伐，那个东西，就叫做大过滤器。”
“所有碰触到大过滤器的智慧文明，都会中止！”
“它到底在文明哪个阶段出现？是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有可能我们人类已经熬过去了；也有可能我们没能触碰到它，或者，已经快要触碰到它了。”
“我倾向于可控核聚变就是大过滤器。”洛行云前所未有的神情凝重，“因为地球的物质资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行星的体量是极其有限的，资源耗尽就没法进化了。砍掉消耗，把文明控制在一个低端的程度，苟在越来越贫瘠的地球，这就是可以想见的未来。如果再想往高处发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太空殖民。可是化石燃料也好，核裂变也好，单位质量的能量效应都不足以支撑我们上天。你见过火箭吗？看起来好大一支，但其实中间全都是燃料，一到大气层全部脱开，只剩下尖端那么一点点是有效载荷，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洛行云比着自己的拇指与食指之间，微小的距离，“其实靠这么一点点的推动力我们根本没办法走出去，那也意味着我们全人类都会锁死在地球上。”
“但是可控核聚变是不一样的……它是……”
“他是太阳。”裴衍接话。
洛行云眼中的低落微微消散了，冲他灿然一笑，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光芒万丈：“对！有了这项技术，整个世界都会不一样。我们会有无限能源，青山绿水，以及星辰大海。”
如果他足够敏感，没那么专注，可以闻到一阵轻微的、暗香浮动的味道。
那是他隔壁的人，胸腔的位置，不经意间，轻轻跳动了一下。
如风拂过森林，如大海泛起涟漪。
一圈圈荡漾开去，从此簌簌作响，绵延不绝。
裴衍看着身旁的omega，心中委实有点可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觉得他极其壮丽。
谁很小很小的时候都会有个梦想，那个梦想是当个科学家。
然后一路读书，长大，白日梦一场就渐渐醒了。
他们现在读高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好像突然之间大家都变得成熟又实际起来，就连班上最幼稚的男生也端正起态度，刷题，考试，了解高考政策，关注就业行情，满腔心思想着要填报的大学与专业。
这就是他们所拥有的最远最远的梦想。
比天花板还低矮的，所谓梦想。
以后的以后，大部分人会连这点触手可及的天花板都失去。
高考，读大学，毕业，工作……
越长大越发现自己平凡如斯，什么远方，生活里满是近处的苟且，蝇营狗苟，活着都很累。
于是就被时间那么推着走，满操场上活蹦乱跳的少年人，都变成了鱼目混珠的普通人。
但是啊，这个坐在他身边的omega，这个看起来很平凡、很不打眼的omega。
他看着很远很远的天际，那片星辰大海。
裴衍本能地觉得，他倒映着亿万星辰的琥珀色眼睛里，那片可笑而壮丽的光芒，将与恒星的聚变那样，亿万斯年，永不熄灭。
他永远是赤子与少年。
干净得像是不曾长大。
裴衍就突然想去看一看了，那片光的海。
那片璀然璨然的，他想往的光之海。
小小的教室里，四面响起起哄：“传教士传教士，聚变神教首席传教士！”
洛行云笑嘻嘻地在胸前依次点了四下，是氘和氚聚变成氦并释放一个中子的反应式，然后张开双手冲向天花板：“赞美聚变！”
还真有几个男生一起跟他喊“赞美聚变”，课堂上一时之间洋溢着快活的气氛。虽然在大过滤器的边缘来回试探，核聚变也永远“在五十年之后实现”，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繁盛而美好。
物理老师开始讲下一题。
重新平静下来的课堂上，Alpha在试卷上写下清隽的字迹。
洛行云瞄了一眼。
在他龙飞凤舞、恍如鸡爬的“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问题下，是疏阔有力的一行字。
——“我来这里，是想看看你的世界。”
λ
奥赛物理课下，洛行云上台问问题，其他人都渐渐走光。
偌大的教室本就空旷，最后只剩下孙若薇和裴衍两人。
两人做了一会儿作业，福至心灵地互相看了一眼。
孙若薇好奇地问：“你也等他问问题？”
裴衍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那你先。”孙若薇温和一笑。
Alpha目光幽邃地看了她良久。
晚上放学太晚，女生住校，男生跟她一起走，是会送她回寝室的吧？
夜深人静的路灯下，少年与少女相伴，不知多少暧昧心事。
他轻笑一声，淡淡的黯然：“你和洛行云？”
不想孙若薇满脸疑惑：“啊？”
裴衍心中一动，冰了一下的心事犹如春潮解冻，试探问道：“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孙若薇：“哈？”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迷惘。
裴衍没有解释，仿佛什么都没有问过，只是淡淡地转过脸去，望着讲台上站着的少年，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
台上的洛行云和物理老师讨论了半天，沉默了，转过去一同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黑板，然后商量了一下其中有没有什么地方算错了。复盘后发现没问题，两人深锁眉头、念念有词地步出教室，显然打算换个地方继续。
奥赛物理班的教室只剩下孙若薇和裴衍。
裴衍望着外头空空如也的走廊：“他把我俩都忘了。”
孙若薇好脾气地安慰道：“常有的事。洛神就是这样子的。”
她说完，便看见身边的Alpha又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挺好。看来他心里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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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政委觉得，今天晚上的裴主席笑得太多了。
第 34 章
34、钓你
等洛行云从物理办公室出来已经半个多小时以后了。年级组当天夜里值夜班的两位物理老师和他三个人一起参与了讨论, 最后结论是这道题出错了，两位老师神清气爽地请他吃三包大辣皮。
吃饱喝足地从物理办公室出来，夜已经深了, 整个教学楼都暗着, 包括奥赛物理教室, 连玻璃窗上都反射不出一点光。
两位老师一个住校，一个开车回家, 在楼梯口跟他告别。洛行云想起自己书包还没有拿, 一个人摸去教室里。
他从物理题中跳出来，一会儿想没趁机跟孙政委走趟夜路, 有点后悔；一会儿又想裴衍今天晚上的表现。
那句笔法遒劲不失清隽的“我到这里, 是来看看你的世界”, 看到的瞬间，让他心里跳出来一种大胆的想法——
裴衍那个小女朋友，说的不会是他吧？
寂静的教学楼里，少年的脚步一顿, 又慢吞吞往前走。
不可能的。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小姐, 门当户对, 身材堪比超模, 怎么都不会是他小洛。
他没有一头柔亮的黑发，也从没跟裴衍在滨江路上手牵手轧马路。
脚步声快了起来。深秋的夜风很凉，洛行云心里却躁。
在这一个人的夜里, 他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点孤单。
可能是因为他对孙政委那句说不出口的表白。可能是因为裴衍染上他的信息素到了易感期而他其实有个很好很好的女朋友。可能是因为他从理科办公室出来整个学校都黯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走到教室里，门关着，而他的书包还在里面。
他解的开很多题, 但其实没有人真正在意他的。
他不是裴衍、孙若薇这样子的同学，他们俩都是很好很耀眼的人, 应该和很好很耀眼的人在一块儿，跟他不一样。他们都不属于他，不会在奥赛物理课后等他。所以他没法送孙若薇回寝室，也不会跟裴衍去滨江路上轧马路。
洛行云插着裤兜在紧闭的班级门前站了一会儿，有点萎靡地往楼梯口走。
刚拐过弯，就瞧见前头一星半点的火。
一道黑影靠墙倚着，手里拎着他的书包，嘴里叼着烟。
散漫，安静，甚至有点怡然。
烟火明灭中照亮清晰的下颔线，还有点着血一样伤疤的饱满唇峰。
是裴衍。
一般人等人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地不耐，着急去下一个地方，着急去做下一件事，等人只是中途并不愉快的小插曲。
但Alpha周身浮动着轻快平和的气息。
好像等他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好像他就是一切的尽头。
裴衍想必是很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却在洛行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起身：“怎么这么晚？”
又低又磁的嗓音在夜风里响起得很温柔。
洛行云颇为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11点了。”裴衍抬手看了看手表，把他的书包背在左肩，“我送你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洛行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点重要的。
他为之小小地松了口气，但心里又很清楚这只不过是种假象，拳头攥了起来。
λ
校门早关了，他们又只能爬墙离开，好在诸仁良今天不上班。
等到了公路上，因为是大学园区，有车有行人，路灯也亮。洛行云觉得这是个适合告别的好地方，朝裴衍挥了挥手：“你就送到这儿吧。”说完就一脸无事发生地往前走，好像只要他足够自然，裴衍就能说再见。
背后袭来一把大力，是裴衍勾住了他的书包带：“我等了你很久。”
“你家那边乱，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洛行云被他逮回来，挣开，偏头看桥下的流水。
他故意不看裴衍，有点局促地遣词造句：“班长，谢谢你关心我，可你不能这样。”
他还没仔细看过《易感期alpha心理健康手册》，但也知道不能贸然拒绝Alpha，因为San值当场就得掉，导致不可控的后果，他得把这个事情尽量表达得委婉点儿。
“怎样？”
“你不能就这样……等我，送我回家，或者做其他类似的事。”
“为什么？”
洛行云觉得他怎么能下流无耻得如此坦坦荡荡呢，压着火气解释：“就是吧，虽然走夜路确实有点危险，但我自己会解决。我会打车，或者让我哥来接我……你不用插手。”
Alpha蹙眉：“上个礼拜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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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不知道啊！我哪儿知道啊！”洛行云急了，“虽然你现在易感期是很脆弱，但是人家omega知道了那得哭成什么样了啊，你好歹忍忍，别跟我接触了。我都那么大人了我自个儿能管好我自个儿，不需要什么接啊送的。”
他一口气说完一长溜，意识到这话说的太急了，在结尾需要一点圆滑的点睛之笔：“当然我们还是……”
他本来想说好朋友，想想还是算了吧，班长能跟他是个屁朋友。他们俩哪有普通男子高中生友谊的土壤。罪恶的土壤开不出纯洁的友谊之花。
所以最后说了句：“……好同学。”
他和裴衍，到底只到这一层了。
有个顶级Alpha因为你步入易感期，确实让人把持不住，即使是洛行云这种纯种直男，也不得不说那些细腻的关怀很受用。
从来没有人像裴衍这样对待他，随身带着昂贵的抑制剂，出现在他需要的一切地方，对他说面红耳赤的话，对他千般万般悉心照料，仿佛他是什么脆弱的珍宝。
但是一旦得知会有个小姐姐会为此伤心欲绝，他就坐立不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衍现在脑子不正常，道德体系崩塌，他是两个人中有理智的那一个，他必须站出来做正确的决定。
Alpha幽邃的眼睛盯了他半晌，突然上前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洛行云还没来得及阻止，裴衍已经输入密码打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看不出抢的是别人的手机。
一旁的洛行云都看呆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密码啊！”
裴衍答得云淡风轻：“你解密码的手势很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记住了。”
洛行云眼睁睁看着他打开了相册：“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
裴衍调出那张戚羽给的截图，怼到洛行云眼前：“是这张？”
洛行云：“……”
总觉得这个兴师问罪的架势有点眼熟。
风水轮流转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衍见他不答，就算他默认了，拿到眼前一字一字念道：“‘我有见过他的Omega’。”
“‘有次在江滩撞见过P跟小O手牵手轧马路，小O个子很高，很瘦，身材简直跟超模一样正点，头发又长又亮，看背影就是个大美女’。”
“‘我也有见过，好像来学校传达室送过饭’”
Alpha念完了这三条，发出一声轻嘲：“呵，这么多层楼，就看见了这个，眼睛倒是尖。”
洛行云莫名心虚，后来想想明明做错了的人是裴衍，不禁气势如虹地学着他的口气道：“呵，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愧疚之心吗！”
“我为什么要有。”裴衍说完，继续对着屏幕面无表情地念，这次念的是主楼，“‘小顾强势宣称夺走裴神初吻，裴神回应：请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的omega胆子小，容易信，我还得哄他’”
从洛行云的位置看，Alpha的脸有一半隐在屏幕后，其他五官都淡了，只剩下低敛睫羽的瑞凤眼，在黯然的光线里美得像精心拍摄的特写。
此时他住嘴，漆黑的眼睛一抬，牢牢锁住他：“看，确实得哄。”
洛行云瞬间就蒙住了，脸上腾得烧起来，忽如一夜春风，桃花遍野。
裴衍不动声色地收敛眼神，手指往下一划：“‘别的不知道，但真的超级有保护欲，四个感叹号。裴神警告小顾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一股杀气，波浪线加感叹号。小顾吓得都不敢发骚，人走了才絮絮叨叨说了句’这样不听话的男朋友不换一个吗’……”
裴神点评：“千金不换。”
ALpha说罢，将手机在掌中一转，倒悬在洛行云面前，优哉游哉，仿佛钓一条不听话的小鱼：“有问题，为什么不问班长？”
洛小鱼抿着嘴去够，裴衍的手却轻描淡写地往上一擎，微微偏头，目光在迎上来的嘴唇上轻轻一点：“不会？那我教你。比如——班长，你脚踩两条船了吗？”
太过危险的距离，光是被那道深邃的视线扫过，都有被亲吻的感觉，洛小鱼吓得连手机都不敢要了，转身就要跑。
ALpha却抬起一条长腿用力蹬在桥栏上，用整副身体设成一道囚牢网住了他的去路，也精准无误地踩住了他的一小片衣袖。
“我还真踩了。”洛行云只觉得一道清冽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颈边也拂过燥热的呼吸，“你看看我踩的是谁？”
洛行云仿佛被蛊惑，心慌意乱地扫了一眼。
路灯下，高大英俊的Alpha一脚踩着他的衣袖。
一脚踩着他的影子。
——是你。
——还是你。
第 35 章
35、我吃你了吗？
当天晚上11点半, 洛风才等到他弟弟回家。
“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都不接。”洛风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去了。”
洛行云梦游一样进了门，爬上了床沿, 表情呆滞。
洛风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劲, 拿胳膊肘碰碰他：“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谁欺负你了？”
洛行云恍如未闻，梦游一样背着书包裹着外套躲进了被子里, 表情依旧十分呆滞。
洛风扑上去掀起被子：“诶诶诶诶你怎么回事！”
他家小老弟这个时候倒是活过来了, 拼命攥着被沿不肯松开，像是躲进洞穴中的小动物, 不敢见人。
挣扎中, 洛风不经意发现小老弟黄毛丛中的耳朵整个都是通红的。
不是寻常的粉, 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这下也不去扯他被子了，搬了全家唯一一把椅子，正儿八经地搁在床边上, 三堂会审：“老实说, 是不是那个小Alpha？”
床上那坨不敢见人的小洛在被子底下拱了几下, 随即从被窝里探出一本草稿纸, 举得高高的。
上头写着大大的黑字：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风抱臂：“他欺负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草稿本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又伸出来，换了四个大字：那倒没有。
另一只手伸出来, 手动给草稿本翻了个页：他还送我回家了。
洛风看笑了：“那请问那位小Alpha在送你回家的时候还附带做了些什么，弄得我家小老弟都不敢见人。”
这一回草稿纸缩回去，被子底下惊涛骇浪, 隐约可以看见小老弟缩在被窝里疯狂写了删删了写。
最后，小洛用四个字总结了跟“那位小Alpha”的总体接触情况——
他太骚了！
洛风看得脸色一白, 再也顾不上保护未成年人的羞耻心，起身把洛行云身上的被子掀开，紧张地问：“他怎么你了？”
洛行云像是只被掀了壳的乌龟，骤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趴在床单上微微转过脸冲着他，散乱的头发底下是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
带了一点湿意的、缱绻的眼睛。
像是雨后的桃花。
“他……”洛行云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嘴，“他……支腿拦我。”
“还踩我的影子。”
“噗。”洛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什么小学鸡恋情！
他小老弟居然这么纯情的嘛！
洛行云见他笑，红着脸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冲他解释：“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他真的是……是很少见的……特别骚的那种……”
“那你讨厌吗？”
洛行云哽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哭丧着脸说：“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
“主要是这我哪儿受得住啊……”小洛说着，又把脑袋顶上了床单，真实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就是个普通的小直男，17年来一直觉得自己要跟个小姑娘结婚的。虽然不是裴衍那样的顶级Alpha，但他也严格以好男人要求自己。等他长大了，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赚钱养家修电灯泡，听老婆的话，给女儿当马骑。
他是无关柔弱，受保护，被人抱在怀里说脸红心跳的情话的。
本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可是突然之间，这一切都翻天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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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他变成了omega，而是因为裴衍。
裴衍把他当小姑娘似的哄。
把他本来想对小姑娘做的事统统对他做了一遍，还远远比他强。
裴衍使得那些手段，小洛他都惊呆了，他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他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在裴衍解释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谣言之后，洛行云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他晕头转向，手足无措，脸上热辣。
洛风摸摸他的脑袋：“谈恋爱就是这样子的。”
洛行云瞬间炸毛：“我没有谈恋爱！”
见洛风笑而不语，洛行云啪啪拍床板：“你不懂，这是Alpha易感期！他是因为易感期才这样的，等他过了易感期他就不会再对我这么特别了。我也不想老是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洛风不置可否，只提醒他：“既然如此，就去学点防身的本事，出了事情也好有个应对。你们学校不是有omega防身术吗？”
洛行云附和，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对对对！他再发骚我打死他！”
洛风又噗嗤笑出了声。
他家小老弟从小就聪明，性格也坚强，从来都是他镇定自若地保护大家，洛风还从没见过他这副兵荒马乱的模样。小男孩情窦初开，不论多聪明，总归还是手忙脚乱。心里头的小鹿已经撞死了，嘴上还要大声嚷嚷不喜欢，很可爱。
他本来担心洛行云对Alpha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分化又这么晚，会不会一直孤单。
虽说人也不是非得要成双成对才能活，但是爱情本身是种很美好的体验。
能得一心人更是如此。
作为兄长，洛风当然希望洛行云在这方面也能获得幸福。
他不反对弟弟身边有个小Alpha的陪伴。当然，这一切都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
λ
刚巧第二天有体育课，而且排的特别早，就在早自习下第一节。
自闭小组其他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乒乓球拍，洛行云犹豫了片刻，终于试探着提议：“我们……去上Omega的体术课吧。”
戚羽、霍思明、张亮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洛行云正准备向他们承认自己是个Omega、需要学点防狼技能应对不时之需，霍思明就诶了一声：“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偷窥少女裙角的变态，没想到你现在连Omega的裤腿也不放过啊。”
裴衍刚在隔壁戴护腕，闻言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犀利。
洛行云凭空背了一口大锅，怒不可遏：“我什么时候偷窥人家少女的裙角了？！”
霍思明、戚羽、张亮扭脖子：“哟哟哟哟哟——”
洛行云：“……”
洛行云气死了：“我是个很光明磊落的人好不好！”
霍思明：“对，你光明正大地看。”
洛行云在班长越发幽深的目光中啪地合上了课桌板，一个人晃出去了。
其他Beta见状，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洛行云没好气地说：“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不是去上Omega体术课吗？”
洛行云心中一暖：“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臭弟弟还是爱我的。”
戚羽和张亮一指霍思明：“是他想看Omega的裤腿。”
洛行云呸了一声：“你下贱！”然后带领几个Beta把霍思明举起来阿鲁巴。
李遇看着不远处玩阿鲁巴的同学们，跃跃欲试。
沈书意把他拦下：“跟3班约了打篮球，别迟到了，到时候下节课赶不上。”
李遇看着尖叫的霍思明，眼中流露出孩子式的渴望，不过还是乖乖站住了。
沈书意管好了李遇，落后几步走到裴衍身边，揶揄地看了眼玩得高兴的洛行云：“‘在意’？”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裴衍把球丢给他，“这件事今天就会见分晓。”
说着就一个人朝体育办公室走去。
λ
高二年级统共就30多个Omega，都凑不齐一个班。此时站在室内篮球场里，每人拿着一块垫子，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自闭四人组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Beta拖着垫子进来的时候，引发了一轮热议。
“我去那几个不是Omega吧？”
“好像是上学期跟在女生后面跳健美操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看他们就想笑”
“你笑什么，你没看那个最高的是Alpha，矜持点”
“霍灵，那不是你哥吗？”有人推推霍灵。
霍灵把头一扭：“我不认识他！”身为Alpha来上Omega体术课，没出息！！
“诶，那个黄毛是不是上次跟裴主席一起打篮球的？”
“是他是他是他，后来我还看见他犯病了，裴主席救他来着”
“我上次逃课去吃鸡，也看见他和裴主席一起在召唤师峡谷坑杀兰兰”
顾清积闻言，推了霍灵一把：“你去问问他，裴衍的Omega是哪个。”
“你推我干嘛！”霍灵对他不假辞色，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走过去故意无视他哥，问洛行云，“洛神，你有没有见过裴神的女朋友？”
听见“洛神”二字，顾清积一愣，眼神聚在洛行云身上。
“我没有，我跟他不熟。”洛行云说起这茬就心烦。
裴衍胆子真的大，他小洛都还不认识他呢，就在外面鼓吹什么“我的omega”，真是不要脸！鼓吹也就完了，还把人家夸他的评论念一遍，念了不够还腿咚，腿这么长为什么不麻溜给爷爬？！
洛行云说完，还不够解气，数落霍灵：“他都有omega了，你们还一个个的瞎打听，哪天被他连骨头带肉吃了都不知道。金庸先生曾经说过，好看的男人都是会骗人的，越好看越能骗，你一个Omega你可上点心。”
霍思明帮腔：“对，上点心！不矜持。”
戚羽：“金庸先生没有说过这句话。”
站在三人对面的霍灵脸色难看，不停地朝他们使眼色。
洛行云正以为他得干眼症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清冽的声音：“我连骨头带肉吃你了吗？”
第 36 章
36、“我做老公特别好”
小洛定了定神, 缓缓转过脸去，正撞见Alpha面无表情的俊脸。
对上目光，裴衍修长的眉峰一挑, 寻衅滋事意味浓厚。
小洛立刻把眼神错开：“没有的事！班长对我特别好。”
“那你编排我什么呢。”
“我这不是看他们瞎打听, 帮你澄清一下, 以免你风评被害。”
“我的什么风评？”裴衍转了转自己的护腕，“已婚的风评？”
小洛：“……”
Alpha走过他身边, 低笑一声：“倒也没说错。”
λ
裴衍走到最前头：“这节课江老师去组织3班和8班的篮球赛了, 我来给大家代课，教大家一些比较实用的防狼技巧。大家两两一对——我需要一个志愿者, 谁上来？”
话音刚落, 全场举手, 除了一个人。
裴衍目光一扫，对着唯一没举手的那个说：“好，你手举得最高，你来。”
全年级Oemga齐刷刷回头, 羡慕嫉妒恨地瞧着洛行云。
洛行云：“……？”
洛行云：“裴老师, 我突然想起来我腰不大好, 我可能受不住。”
裴衍：“没关系, 我温柔点。”
霍思明操了一声，其他Omega都偷偷笑了起来。
这什么鬼畜的对话。
λ
给Omega上防身术是顶没意思的课，Omega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上课积极性很差，40分钟里有20分钟都聚在一起说小话开茶话会，所以裴衍一说要代劳, 江老师就开溜去看篮球赛了。
他要是看到这群不要好的Omega此时聚精会神地笔笔直站成一排，保准大跌眼镜, 失声痛哭，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身为Omega，在力气上是肯定不如Alpha的，如果真的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用攻击关节的方式以小博大，解决危机。”裴衍说着转过身，面朝洛行云，“接下去，我将和洛同学一起演示在Alpha攻击下的逃脱手法。”
洛同学心情欠佳地站在原地，抱着臂，一脸“请开始你的表演”。
裴衍脱了外套，大冷天穿着一件黑色短T，看着特别清瘦，洛行云前几天刚靠过，知道看似清瘦的胸膛蕴含着多少力量感。
视线往下，黑T下摆扎进校服裤子里，劲韧的一片腰身。
小洛同学挪开了目光，脸上有点热，心情也越发欠佳。他索性去看底下的Omega，心里乱麻麻地想着：在Alpha的攻击下如何逃脱……呵，你还敢打我不成？！
他正胡思乱想间，裴衍已经走到他身后，双手搂过他的腰将他往怀中一抱。
耳畔传来带着微妙调笑意味的低语：“遇到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
λ
底下骚动起来，“天呐”的鸡叫声此起彼伏，洛行云看到霍灵莫得感情地掏出手机开始照相。
他恼怒起来，抬起右手要给裴衍一个肘击，却被轻易制住，Alpha的怀抱箍得愈发有力：“这样不行啊。”
他云淡风轻地实况讲解，把洛行云气得咬牙切齿，抬头用力往他脚背踩去。
不知是他太用力还是鞋底太滑，他居然一个趔趄没站稳往前冲去。裴衍不慌不忙地捞了他腰身一把，教导诸位Omega：“踩脚是个好办法，如果穿着高跟鞋就更好了，女生可以用，不过要记得保持自己身体平衡，不要像小洛同学这样。”
“我咬死你！”小洛同学红着脸冲他低声叫嚣。
不带这样的！大庭广众动手动脚还嫌他反抗得不够好！
“咬吗？”裴衍垂眸扫过他嘴唇，“这个我没有想过，可以试一试——你要咬哪里？”
“你去死叭！”小洛被搂着腰直蹬腿。
裴衍轻笑一声，对诸位看傻了的Omega讲解：“如果你们孤身一人走在荒僻路上，犯罪分子很大几率从背后直接抱上来，把你们往阴暗的楼道里拖，这个时候应该率先解除控制——洛同学，握住我的右手大拇指。”
洛行云定了定神。
裴衍双手横在他腰上，五指贴着他最柔软的腰腹，并没有攥成拳。洛行云伸手，试探着将他拇指握住。
“现在，用力往下掰。”裴衍平淡地吩咐。
洛行云心一横，狠狠一掰！
那只手臂立刻外翻，揽着他腰部的力道松懈了。
“看到了没有？只要他做这个动作，我必须松开他，如果不这么做，我的大拇指会直接掰断，这是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底下的Omega们没空鸡叫了，自发地两两一对开始模仿、尝试。张亮和戚羽抱团了，霍思明没人要，黑着脸从背后抱住了霍灵，霍灵学着洛行云的样子狠狠掰下他的拇指，霍思明：“嗷嗷嗷嗷——”
洛行云听见背后裴衍几不可闻地轻笑一下，呼吸淡淡地喷在他脖颈，打了个激灵。
“想什么呢？”Alpha抓住他瞬刹的失神，在他耳边问，“以为这样就能逃掉？”
小洛今非昔比，攥着他的拇指仿佛攥着尚方宝剑，手上再使力。
Alpha退后一步，嘴上表扬：“干得漂亮。”
洛行云：“……”
“随着力道的加重，我必须把手臂抻直缓解疼痛，位置也有所提高——现在你可以用腋下夹住我的手臂，调整姿势继续。”
洛行云夹着他的胳膊疯狂掰他手。
“到这个时候，我就会下意识地想逃。”裴衍说着，左掌用力推着洛行云的背，做出想要抽手的动作。
等两人彻底分开，小洛还意犹未尽，一脸“干死你”的雄赳赳气昂昂。
“我正面抱你时，也有一招。”裴衍平静地揉弄着自己的右手，“要不要试试？”
洛行云愣了一下：“算了叭。”
话音刚落，就被劈手抓住手腕拉进坚实的怀里：“不好意思，教学任务。”
洛行云：“……”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老子就咬死你了！
λ
有一说一，裴老师教的还是不错的。
不但教了双腕锁擒、破解卡喉、过肩摔之类的的正经徒手格斗技巧，还提供对抗校园非礼情境的暴力破解方式，诸如有Alpha把你摁在墙上亲的时候你可以插住他的鼻孔揽住他的腰让他瞬间来个下腰之类的实用小常识， Omega用了都说好。
有鉴于裴老师的专业度，以及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洛行云对扮演一个屡屡被Alpha恶徒袭击的Omega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了。毕竟他刚才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非常快乐地给了裴老师一个臀部顶摔，裴老师还躺在地上给他点赞。
半个小时过后，难得运动的Omega都香汗淋漓、疲累不堪，自闭小组几个人首当其冲，特别娇弱地蹲在一起，像是一排非洲难民。
裴衍拍手：“不要停下，运动后做一下拉伸。”
没人理他。
“不拉伸肌肉紧张成团，看起来会胖。”裴衍淡淡道，“拉伸的肌肉呈长条状，整体比较修长。”
Omega集体乖乖在垫子上坐好，等待拉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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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两两一对。”裴衍说着，请小洛上垫。
洛行云二五八万地坐上去。
裴衍：“躺平。”
洛行云讶然，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躺下，裴衍已经捉着他的脚踝，往身前一拖。那可怕的力道让小洛瞬刹仰在地上，任人鱼肉。
裴衍半蹲在他脚后，面无表情地把他的长腿举起来，推到90度。
洛行云尖叫：“诶诶诶好疼！”
裴衍皱了下眉，放开脚踝，改握他的膝窝。
少年清瘦，他一只手就握的过来。
裴衍一手摁着洛行云的左腿，一手将他的右腿往胸前折。
洛行云冷汗都出来了：“操操操操操好、好疼我受不了了！”
“必须拉。”裴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声儿，“韧带太差你分化的时候吃苦头。”
洛行云闭嘴了。
这怎么还扯到分化了……
洛行云平时下下棋，遛遛弯，活得像是个八十多岁老大爷，浑身上下硬得很，裴衍耐心地一点一点把他僵硬的身板拉开。
洛行云起先还鬼哭狼嚎，后来见裴衍半点不理他，置起气来，咬牙不哼。就是躺在垫子上像个大水袋一样疯狂漏水，连眼角都沁出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汗水打在他衣服上。
带着清凉的、幽深的木质调香味。
洛行云猛地睁开眼，发觉裴衍悬停在他正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柔顺的黑发垂在眼前。
清秀的瑞凤眼微微眯着，眼里化成一片。
洛行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个姿势……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因为他右腿折在胸前，膝盖伸不直，拮抗很强，裴衍早已放开了他的膝窝，将他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不是用手部的力量在压洛行云的腿，而是用的整个上半身。
随着洛行云的右腿逐渐拉开，裴衍也越伏越低。
此时，他一手撑在洛行云耳边，用肩扛着洛行云的腿，整个人充满占有意味地悬在他身上，两人之间已经近到了危险的距离。
一想到这是室内篮球场，这个姿势就千百倍地糟糕起来。
洛行云张嘴——
“到此为止。”裴衍恰到好处地收手，敛目站了起来，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这节课就上到这里。”
不能就这么算了！小洛撑着地爬起来，隐秘的怒火重重燃烧。
他脑子里回忆着裴衍关于背刺的理论阐述，从背后一把抱了上去，抬腿就去绊他的小腿！
猛地一发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衍没有失去平衡。
他失去了。
砰——
小洛刚起来，就又倒回了垫子上，这回，身上还密密实实压着一个裴衍。
等倒地的冲击散去，裴衍慢条斯理地收回护在他脑后的手：“你学的不好。”
洛行云一把推开他：“去你妈的！”红着脸气冲冲地往外头走。
裴衍爬起来，不慌不忙地跟了过去，洛行云正在卫生间里洗脸。
他眼角眉梢都是红的，偏生龇牙咧嘴恶狠狠：“你教我的根本没用！”
“对。”裴衍道，“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别跟Alpha动手。”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电子元件，递给他。
小洛原本发誓再不拿裴衍一针一线了，问题是这个小玩意儿看上去特别粗糙，电路元件都露在外头，看样子并不贵重，应该是亲手做的。
他恶狠狠地好奇着，没说话。
“一个报警器，能放出25000HZ的高频、高强度声波，同时自动报警。”裴衍随意把玩着，展示方方面面，“对普通人和Omega来说相当于超声波，但是Alpha会受到很强的冲击。”
Alpha的听域广，听力更敏锐，高频声波如果强度够大，会引起鼓膜疼痛，引发恶心、想吐的症状，失去战斗力。
洛行云怒意稍敛，这可比徒手格斗靠谱多了。
“触发条件是剧烈震动。”裴衍伸手递给他，“平时带着要小心。”
洛行云抬眼问他：“为什么是剧烈震动？”
裴衍眼看水珠滚落在他淡色的唇上，眼神挪开：“市面上的报警器都是手动，但是袭击大多发生在一瞬间，谁也没法保证有机会按下，甚至还会从口袋里掉出去。我在里头植入了水平仪，写了个程序，一旦受到撞击，瞬间受力达到临界值，就自动进入防御模式。这样可以兼顾袭击与掉落两种情况。”
洛行云用力攥紧了他的自动报警器，仿佛要把他捏爆：“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还教什么徒手格斗啊……”
“技多不压身。”
“那我还不是打不过你——不过现在好了，我有这个。”小洛说罢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作势要挥舞。
裴衍很平静地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你以为，我会教你对付我自己？”
洛行云傻了：“这个东西对你没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用。”
裴衍说完之后，抢在洛行云开口之前逼上前一步，敛眼道：“因为我不是那种，会对Omega动手的Alpha。”
“我不会给你机会，对我用这个。”
洛行云傻了。
这是……承诺？
他怏怏地收回胳膊，把自动报警器踹裤兜里，探头看向别处：“……那你还挺好的。”
裴衍变出一本分化期注意事项给他，里头有很多拉伸动作，确实提到了韧性对分化的重要性：“别忘了练习。”
洛行云更加怏怏地接过，他原本觉得裴衍占他便宜，没想到人家还真是个裴老师。
他也不知道裴衍是从哪个裤裆里变出来了的健身小册子，思来想去没地儿放，索性别裤腰上一插，拿校服潇洒盖上：“还有什么东西，统统拿出来吧。”
“没有了。”Alpha端立在原地，汗湿了也是一股清爽可人的模样，半点不见进攻性，垂着额发的安静模样甚至有点软，“我回去再想想，你等我一下。”
洛行云打量他半晌，意味深长道：“班长，真看不出来，你对Omega的生活，还挺关心。”
裴衍看了他一眼：“嗯，我生理卫生课，拿的满分。”
顿了顿，又道：“他们都说，我做老公特别好。”
第 37 章
37、失控
自闭小组收拾垫子的时候, 洛行云突然红着脸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归队。
几个死直男心眼粗大如椽，围着他数落：“上个厕所去这么久，你是不是想逃避收拾垫子啊老洛？”
“太坏了洛神, 记旷工一次。”
“为表惩罚, 最后一批货都你去送。”
洛行云沉默不语地把自己埋在不断叠高的垫子后面, 任劳任怨地搬去器材室。
太坏了那个姓裴的骚东西，居然毛遂自荐, 自称老公！
吓得他转身跑出八百米, 到现在气都没喘匀。
他真想拿出来给大家评评理，有这样的吗, 嗯？！有这样的吗？！
啧, 烦人。
他小洛要再理他裴衍, 他就是狗！狗！
等他送完垫子回来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一点儿，霍思明几个在原地等他，教室里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顾清积一直拉着朋友聊天, 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他们这一堆人。见洛行云回来, 径直朝他走来：“今天裴神教的, 我记不太住, 你跟他练了一节课，能不能教教我呀。”说着掏出了手机，抬头甜甜地笑, “我记得……你是叫洛行云对吧？”
眼神在洛行云面上一转。
顾清积在学校里口碑不好，但喜欢他的Alpha却很多，他前几天也收到鹤望兰那里传出的消息了——
“小心裴衍, 远离洛行云！”
怎么听怎么有问题。
顾清积人脉很广，但光打听这个洛行云究竟是谁, 就花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发现，是8班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Beta，坐在裴衍隔壁的隔壁。据说这位洛同学理科特别好，文科特别差，除此之外，居然就什么八卦都没有了，完完全全是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原本，顾清积是不怎么把这种消息放在眼里的，毕竟传裴衍的绯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昨天早上裴衍就放出话来说他有主了，体育课上又和洛行云当众搂搂抱抱。大家只当他不好和omega有身体接触，所以特意挑了个beta，但是顾清积一听别人叫他小洛，就留了个心眼。
Alpha天性不喜欢和人触碰，裴衍身为顶级ALpha更是如此，警惕性强、领地意识强、进攻性强。裴衍性格又很冷很独，不是那种会屈就自己的人，顾清积相信今天要换做别人，裴衍宁可去用假人模型互动，也不会愿意碰别人一根手指头。
但裴衍非但碰了洛行云，还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
顾清积甚至觉得，裴衍在触碰洛行云的某些瞬间，是带着欲念的。
两人下了课进了卫生间，顾清积故意等了一小会儿，果不其然洛行云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一副事后的表情——这可不是铁板钉钉就是了吗？
顾清积失笑：不会吧，就找了个这样的。
他喜欢裴衍，也喜欢挑战。与那种听说对面有了男朋友就不敢上的正常人不一样，撬墙角这种事他最喜欢了。看洛行云完全就是个书呆子，跟普通Beta没什么两样，就打算来会会他。
洛行云直感敏锐，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顾清积是冲着他来的，神秘一笑：“其实我老家不是中国的，我是八国混血，我的名字叫做——你听好了——ovuvuevuvue enyetuenwuevue ugbemugbem osas.”
顾清积：“……？”
他这么多年对付过的各路Omega，什么白莲花黑莲花海了去了，他就是他娘的没见过憨批。
裴神的眼光，挺独特。
洛行云见邪恶小顾一时无语，倾身逗他：“记住我叫什么了吗？在我们老家，没有记住对方的名字就是看不起人。”
顾清积：“……”
小洛兴高采烈：“再来一遍，我叫ovuvuevuvue enyetuenwuevue ugbemugbem osas.快叫啊！”
顾清积觉得自己被劣质Alpha调戏了。
他强压下厌恶的感觉，不理睬洛行云，冲其他几位莞尔一笑：“以后是不是你们都来上体术课？”
众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体术课挺好的，不太用动又很实用。
顾清积拿出体育委员的架势，展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那欢迎欢迎，加一下联络方式吧，以后有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有活动也能一起参加。”洛行云有戒心，接近不了，能打入他的朋友圈也挺好。以他多年来的经验，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基本上不可能抵抗这一招。
叛逆Alpha霍思明却道：“你们Omega的活动，请我们Beta干什么？”
顾清积：“……”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洛行云一眼：怎么这人周围全都是憨批啊。
戚羽推开了出言不逊的霍思明，友好地自我介绍：“顾同学，我叫戚羽~戚继光的戚，项羽的羽~”
顾清积总算碰到个正常的傻逼男人了，弯起眉眼冲他笑：“你好呀~”
戚羽跟他亲切握手：“你好你好，你可以把你们omega的活动发给我，不过我统、统不参加！”
顾清积：“……”
小戚和颜悦色地解释：“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主要是我哥们不去，那我也不去。他们为什么不去，我具体也不知道，但是呢，我就这么几个哥们，我必须跟他们统一步调~”
没有存在感的张亮接话：“俺也一样！”
顾清积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大惨败，懵了一瞬，顺势低头，楚楚可怜道：“那不加就不加吧。”
小洛笑眯眯的探出脑袋：“你连我名字都记不住，加我干嘛？”
顾清积：“……”
洛行云长长地诶了一声，刷地拉开校服拉链敞开怀：“我ovuvuevuvue enyetuenwuevue ugbemugbem osas注定是你得不到的野男人~”
霍思明、戚羽、张亮亦是学着他的样子刷地敞开怀，张着校服仿佛一群开屏的公孔雀，HIAHIAHIA邪恶笑。
效果就是四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把一米七的邪恶小顾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使劲调戏，就差配上一首《金装四大才子》的BGM，是个人看了都想报警。
顾清积：“……”
等几个大老Beta勾肩搭背离去，顾清积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内心亦是发生了极大的动摇，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鹤望兰那个“小心裴衍”、“远离洛行云”可能是别的意思。
比如说洛行云是裴衍的狗头军师，帮他一起设计陷害并玩弄了鹤望兰之类的，让鹤望兰觉得很屈辱、很害怕——他也确实像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裴衍说的omega也是别人，比如那个身材火爆、跟他一起在滨江路上轧马路的官家小姐。
这堂课上是他看走眼了，是他戴有色眼镜，黄者见黄。
——不然就洛行云这样皮得要死的，他能是Omega，还找到裴衍这样的对象？
裴衍又不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也不好说。
顾清积有的是耐性，决定找机会试探一下。
当然，得缓几天，做一下心理建设。
这个洛行云，实在是不同凡响……
λ
裴衍一个人从室内体育馆出来。
天空湛蓝，阳光温和，金黄的银杏一片一片从枝头坠落，草坪五彩斑斓。
不远处，李遇正带领篮球队成员在对3班的男生进行惨无人道的阿鲁巴，鹤望兰一行人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观摩学习。
在这一片岁月静好中，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他。
他们围在室内体育馆外围，坐着，站着，或是靠在铁丝网边喝水，看上去只是上完了一节体育课想要回去上课的小同学。
但裴衍认得出来，是城南最好事的一批Alpha。
悠闲的脚步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冲离他最近的三人施施然走去。
那几个Alpha见他过来，眼神先是挑衅，再是迷惘，最后警觉。
当先的那个把背从树干上挺起来，刚想说话，裴衍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劈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朝后翻扭，那人鬼哭狼嚎地蹲了下去。
手腕亦是很容易折断的地方。
施加下压的力量，会带动整个身体下跪求饶。
他周围的两个兄弟想要上前救人，裴衍抬眼一扫，他们都顿在原地。
他们只听说过裴主席跟鹤望兰打架，但他们不是1班的，算不上鹤望兰的嫡系，没亲眼见过。
人都是这样，眼见为实，他们没见过，他们就觉得裴衍不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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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会发疯。
毕竟他今早还戴着红袖标检查各班做操情况，算分算到小数点后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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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疯逼口算这么快？！
可是这种一言不发就动手的架势实在不像个善茬。见势不好，其中一人掉头去找诸仁良。听说裴衍A值很高，如果失控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衍目送他远去，一脚蹬上后头的树干，低下身，浓密的眼睫打在脸上，淡淡的阴影：“聚在这里，在等Omega出来？”
“我们什么也没想干……真的……”那Alpha秒怂，“我们只是听兰哥说，裴哥您……您貌似有Omega了，想过来瞻仰一下……”
对于异性来说，裴衍的Omega是威胁。
对于同性来说，裴衍的Omega，那怎么着都得多留意，说不定就是那天之骄子的软肋了呢？
要是能对他做点什么……
那可更有排面了。
“哦。”裴衍缺乏情绪地应了声，“瞻仰。”
“都怪我们好奇心太重！”那同学冷汗直冒，“那不是大佬们都说您是咱们城南的’帝皇’吗……”
“这样啊。”裴衍说着，指尖压力更甚，那人竟然是双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脸都白了，却不敢叫。
裴衍低头敛眼，在他耳边轻声说：“来都来了，那就给皇后见个礼吧。”
说罢松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慢悠悠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边一群大老Beta吵吵嚷嚷地出来。
就见门口跪着个人，抱着自己的手腕抽抽搭搭，几个同学在一旁安慰。
戚羽正要去凑热闹，洛行云赶忙把他扯住：“别看，鹤望兰打的。”
霍思明摇摇头：“光天化日让人行大礼，嚣张。”
话音刚落，距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篮球场边突然骚动起来。那边刚好是回教学楼的路，上完体育课的同学原本都三五成群地走在路上，几乎是一瞬间，有人尖叫，有人直接倒地。篮球场上的鹤望兰最先反应过来，大吼大叫着指挥：“都散开！都散开！”大家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恐慌一下子蔓延开来，人群崩溃四散。
戚羽卧槽一声，不敢再往前走了：“这是什么末日的景象？丧尸病毒爆发了吗？”
霍思明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赶忙拿胳膊肘把鼻子捂住：“是Alpha信息素！有顶级ALpha失控了！”说完赶忙躲回教学楼里给弟弟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洛行云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逆着逃向室内体育场的人流往外跑，戚羽想拉他都拉不住。
很快，洛行云也闻到了空气中深海森林的味道，越往前越浓郁，几乎窒息般浓稠。原本阳光正好，但是此时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遮天蔽日，蠢蠢欲动。
为什么会这样……？！
等他赶到的时候，刚巧诸仁良也带着保安赶到了，他们手中都拿着橡胶棍。
“散开散开散开都散开！”诸仁良一手一个，把走不动路的同学扔出去，站在三米开外冲混乱的中心喊道，“信息素能收吗？”
英俊清冷的ALpha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手托着腮，表情很平静，像一座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由大师精心雕就的塑像。
闻言，眉眼轻撩，漆黑淡然的眼神落在跑得气喘吁吁的洛行云身上，轻笑了一声：“不能了。”
“你说怎么办？”
第 38 章
38、“他说他在意。”
接下去是一堂语文课, 整个8班还有一半人没回来，回来的人也都惊魂未定，坐在位置上, 交头接耳裴衍的信息素有多恐怖。
8班统共有6个ALpha, 大部分都在篮球场上玩, 裴衍失控的时候刚巧都聚在他身边，瞬间被压得连走都走不动。现在虽然都已经坐到了教室里, 但也都面有菜色, 两股战战，没缓过神来。沈书意趁霍思明没回来, 扒拉出他桌子里的氧气罐, 和李遇轮流吸着。
omega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每天鸡叫着要闻裴神的味道, 真闻到了，当场就晕倒了三四个，直接被抬到医务室去了。omega信息素可以引起Alpha发情，但是alpha的信息素却很认人, 陌生Alpha的气息反过来会令omega不适。更何况裴衍A值过高, 信息素十分暴烈, 身娇体弱的omega根本无法承受, 这跟他们本身是否愿意承受毫无关系。
语文老师姓林，一身的儒雅贵公子气质，自己的课被搞砸了, 也一派悠哉。裴衍作文写得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索性就靠在讲台上打听事件的经过：“裴衍他为什么失控？”
“据说是跟人打架了。”
“11班的几个ALpha在体育馆门前跟他打架, 他A值才爆掉的。”
林老师连声啧啧，对青春期ALpha的荷尔蒙深表遗憾。
坐在门口的一桌人窃窃私语：“我听11班的朋友说, 他们不认识班长，班长也不认识他们，从来都没有结过梁子。就是班长走过路过，突然就动手揍了他们一顿。”
“天呐！”
恐慌立刻在那个小角落里蔓延开来。
“他San值这么不稳定的吗？平常根本看不出来。他会突然攻击我们吗？”
“A值高本来就这样……听说他A值破150。”
“150！100就要隔离了吧！1班鹤望兰90多就天天在看心理医生了，他有去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们！”
“嘘……就是因为太高了所以才不让我们知道，不然他连书都念不了。”
“所以他在初中强制标记未遂还把人逼走的事情是真的咯？”
砰地一声响，洛行云撞开大门闯了进来。
门重重从墙壁上弹起，洛行云又再接再厉锤了一拳头，砰——
全班鸦雀无声，如惊弓之鸟，盯着这从来没有存在感的男同学。
他站在那里，盯着第一桌，琥珀色的眼神冷冷的，很锐利。
林老师捧着水杯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叮嘱：“开门声轻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行云垂下了眼，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经了这一遭，八卦声静了两三秒。
有个头疼脑热的omega从位置上爬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班长应该在体育馆就失控了。他代替江老师给我们上过体术课。”
林老师哦了一声：“估计你们谁的omega信息素没收好，被他染上了。”
洛行云手势顿住了，嘴唇抿了抿。
林老师继续问：“后来呢？他们打架被诸主任拉开了？”
“裴哥没打架。”李遇把氧气面罩递给沈书意，脸色惨白地讲，“他自己也知道失控了，就坐在原地。”
“对，后来就乖乖地跟着诸老师去隔离室了。”沈书意接上一句。
他们缓过了气，班上的其他声音就弱下去了。
林老师对于诸仁良处理易感期ALpha的水准还是挺放心的，城南的保安队对这种突发状况经常有演练。裴衍已经被诸老师带走隔离，过后就要去专业机构进行心理评测了。有一系列流程去确定他是否足够正常，只有恢复健康San值才会被允许回来上课。
洛行云终于从抽屉里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攥在手中匆匆想走。
“洛行云。”林老师把他叫住，“你又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你上哪儿去？”
洛行云语文成绩特别差，上课还总在开小差，林老师对他偏科问题重点关注，看他堂而皇之来了又走，就拦了一嘴。
“我去教务处。”洛行云规规矩矩的，一脸老实相，“班长失控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诸老师找我过去了解情况。”
林老师也是个懒散不愿管事的，很好说话，根本不去深究这番说辞：“那你去吧。”
洛行云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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λ
洛行云赶到隔离室的时候，诸仁良正守在门外给童晓年打电话。
平日里诸仁良就对裴衍一万个关照，现在他进入易感期，更是不敢怠慢，把情况一五一十详细汇报，又将校方的措施和成效及时告知，希望能体现出校方的尽职尽责，避免家长歇斯底里问责。
只不过童晓年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一听就听出了问题：“他失控，只是坐在那里，等你们来抓？”
诸仁良道：“他还攻击了另一位ALpha。”
童晓年紧张问道：“那位小朋友还好吧？”
诸仁良道：“您放心，没有太大的问题。小裴还是很有分寸的，那位小同学只是手腕处有点淤伤，外加受了一点惊吓，休息一下就好了。”
童晓年道：“这就更不像失控症状了。”
哪有失控打架的ALpha只是拗了一下对面的手，这不科学。
童晓年让诸仁良把电话给裴衍。
诸仁良推门进去，裴衍正坐在沙发上，把玩花瓶里的花。
他坐姿优雅，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气质安静清冷，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指缝中甚至夹着一枚纯白小雏菊，仿佛一朵蝴蝶轻停在他手背。
但是白皙的手指正慢条斯理、极度仔细地撕扯着花瓣。
面前的茶几上，各色被肢解后的花瓣，整齐划一摆放成排。
满满一桌，不断叠加。
像是某种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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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进来，阳光下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幽邃的眼睛平淡无波。
诸仁良以前在间小黑屋里“接待”过各色Alpha，有暴躁得以头抢地的，有饥渴得疯狂叫omega名字的，有拆了门把手要偷跑出去的，还有抓起凳子把小黑屋里的一切都砸碎的，以至于这个屋子每年都要装修好几次。
裴衍这个失控，还挺奇特。
诸仁良将手机递给他：“你妈妈。”
裴衍接过。
童晓年单刀直入：“真失控假失控？”
裴衍模棱两可：“还可以。”
童晓年：“需要我过来吗？”
裴衍扫了眼窗外。
窗户是毛玻璃的，外头有颗探头探脑的黄毛脑袋，不甚清晰但一眼可辨。
手中撕扯花瓣的动作停了下来。
337瓣五彩的花朵，绽放在他眼前。
337秒，他来得很快。
少年嘴角轻扬：“不需要。”
电话对面默了几秒钟，传来女人温柔的话语：“妈妈相信你。”
童晓年自己还有个重要的学术会议要开，和裴衍沟通完，就嘱咐诸仁良按一般流程办，送专业机构评测心理状态。
诸仁良一一应下，觉得这个裴夫人倒是跟其他官家太太很不一样。
他在城南当教导主任这么多年，见过的富贵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家里有权有势的大多娇惯孩子，母亲更甚一些。换做别家，听说儿子失控，可不得着急着学校的麻烦。
真正有背景的就是低调。
挂掉电话，诸仁良叮嘱裴衍：“已经打过120了，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把你送医院去。”
裴衍斯文地点点头：“麻烦了。”
诸仁良觉得要是所有ALpha失控都跟裴衍这样容易沟通就好了。
λ
诸仁良退出隔离室，迎面就撞见洛行云狗狗祟祟的：“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上课的吗！”
洛行云赶忙把自己的分化期omega医疗鉴定书递上去：“诸老师我找你老半天了，我来改个性别。”
“上课改什么性别！”诸仁良接过去虚着眼一瞧，受了极大的惊吓，“你居然是是omega？那你更不能在这里了，快走快走快走！”
洛行云不肯走，有些焦急地瞬了眼毛玻璃里头：“为什么呀……”
诸仁良习惯性就想揪他耳朵把他拎到一边去，后来想想这玩意儿可能是个omega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是隔离室！有失控的Alpha在里面！”
“哎呀，这么吓人——他情况怎么样？”洛行云扯着嗓子喊。
“还行吧……你问这么多干嘛，滚滚滚滚滚滚，上课去！”
洛行云已经听见了底下救护车的声音，继续扬着自己的omega分化鉴定书跟诸仁良掰扯：“诸老师，我想改性别，omega有补助的吧，一个学期多少钱啊？”
诸仁良瞬间警醒：“你他娘的不会是想薅羊毛所以才去开了个假条子吧！”
洛行云：“……”
他听说有一些omega分化以后为了种种原因不愿意修改性别。
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omega分化以后想改性别却没有人相信还觉得他想讹钱。
同样是分化成omega，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们俩争执间，底下医护人员上来了。专业人员一到，诸仁良也管不了洛行云那么多，退到一边打开了门，请他们处理。
几人鱼贯而入，很快就簇拥着裴衍出来。
裴衍依旧穿着校服，仪态清贵，气质如兰，可是他左脚踝上，扣着一枚显眼的电子脚环。
那是高危险性ALpha，潜在犯罪者，天生变态狂，才会被社会赐予的烙印，代表着监控和惩戒。
洛行云盯着那枚电子脚环，心猛地抽了一下。他见过真正的高危险性Alpha，裴衍跟他根本不一样。
裴衍看见人群中的他，冲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洛行云的担忧和自责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深地翻涌起来，酿成了一股微酸的心疼。
都是因为他。
全都是因为他。
一开始是因为他分化而不自知，让裴衍染上了他的信息素。
然后他明知道裴衍在易感期，却没有处理好，连《易感期Apha心理健康手册》都没有好好通读过一遍。
裴衍很在意他的。在意他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健康，在意他会不会有危险，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是他为裴衍做的却很少很少。
现在他从天之骄子，零落成泥。
洛行云只能站在人群里，苦涩地扬起唇角，冲他笑。
他的背后，青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易感期ALpha心理健康手册》。
第一章，第一节。
——微笑是能够治愈alpha的良药。
λ
送走裴衍，诸仁良总算喘了口气，冲洛行云招手：“过来，我给你登记一下。”
可是眼前的洛行云早就跑没影了。
诸仁良贵为城南教导主任，光天化日之下竟被表演大变活人，怒不可遏地回头：“你跑什么？！”
洛行云早就拐弯奔下了楼梯：“老师您说的对上课比较重要我中午再来！”
诸仁良：“我中午不要午休的啊！”
可是洛行云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他来这里根本不是想改性别，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来陪着裴衍。
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让他看见自己。
……让他知道自己也很在意。
易感期的ALpha心智很不稳定，缺爱，多疑，脆弱，情绪敏锐，还伴有持续性的紧张焦虑，这是他们进攻性的来源。
而受到一点风吹草动的刺激引起San值下降以后，他们还会头痛，致幻，发疯。
这段时期的Alpha，对伴侣有病态般的依赖，非常非常需要伴侣的安抚。
不止是生理层面，更多是心理层面的、感情上的沟通。
虽然他不是裴衍的伴侣，可是裴衍很认他，他的存在会比镇定剂还有用。
洛行云一路疯跑，直到救护车那里才追上，可裴衍已经上车了。
他扯住最后一个急救医生：“那个Alpha是因为我才失控的，我可不可以陪他一起去医院？”
他不敢跟诸仁良说这个事情，等会儿被当早恋抓了，但是对医生，这个事倒是没必要隐瞒，要详细说清楚明白才更有助于诊断。
然而医生告诉他：“如果是这样，你绝对不能跟着去。”
洛行云：“啊？”
医生意味深长：“你离他远一点吧，万一他对你做什么，说不准我们都拉不住他。”
洛行云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燥热地挠了一下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还挺、挺搞笑的？
“可是……我不去，他会感觉被丢下的吧？这样他会不会更难受？”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会给他打镇定剂。”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处理起来极端理智冷酷，说完就上车了。
洛行云操了一声。
他知道Alpha失控后受到怎样的对待。
哪怕什么都没做，都会被人当成异类，更何况今天裴衍在公众场合爆信息素，试图伤人，引起恐慌。
到了心理健康中心，一般的流程是隔离，监/禁，无穷无尽的心理测验。
San值不及格，始终不能回归正常生活。
如果一路上没有安抚，裴衍过不了那些复杂到变态的心理测验，就有可能没法再像个普通人一样上学了。
救护车发动，鸣笛声响起。
洛行云心急如焚。
他左右一瞧，突然灵机一动，跑向了广场东侧的停车棚。
当救护车缓缓驶离学校时，一辆自行车突地出现在空旷的升旗广场上。
一辆红色的吉安特女式自行车。
少年衣衫飞扬，像一道红色的星辰，在停车杆缓缓落下前，在保安们的不住叫骂中，一往无前地冲出了校园。
校服是鼓了风的帆。
“班长！！！！！！！！！”
端坐在救护车里的Alpha耳朵动了动，挺起了腰。
仪器中，一直平稳的心跳突地一陡。
“你不要害怕我陪你一起去！！！！！！！！”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坚硬的车厢和巨大的鸣笛，少年的声音在疾风乱流里脆弱但悠扬。
像风中的纸鹤走了八千里，最终停落在离人的指尖。
医生盯着仪器上不断飙升的心跳和血压，抽出了镇定剂。
裴衍抬手。
全员紧觉。
而那传说中A值突破150的ALpha只是将手指轻点在唇上：“嘘——”
“你们没有听见吗？”
医生面面相觑，警惕中透着一股疑惑。
Alpha仰起脸，闭上了眼睛，白皙颈部喉结滚动，饱满的嘴唇勾起温柔的轻笑。
“在意……”
“他在说他在意。”
第 39 章
39、契约
早上九点钟, 大学园区幽静的主干道上，一辆救护车鸣笛而过 ，后面跟着一辆吉安特女士自行车。上头的少年被风吹起了乱发, 显出对于男生来说过于清秀的五官。只是琥珀色的眼睛沉沉的, 嘴唇紧抿, 有一股执拗。
洛行云骑车猛蹬的间隙，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没去管。
救护车越来越远, 打电话来的人还不依不饶。
在绿灯变为红灯的瞬间, 洛行云长腿一点地，气得接起来：“喂！”
用第四声表达他的无语和愤怒。
“小云。”电话那端传来镇定温柔的声音。
洛行云立刻收敛了那副市井吵架的架势, 连呼吸都小小声, 生怕他听见剧烈运动后的沙哑和急促。
“你回去, 追车不安全。”
“我不回去！”嗓子里弥漫上铁锈味道，又苦又咸，“班长，我……我已经请过假了, 我陪你一起去。你的易感期跟我有……有关系, 我在那里, 也方便医生诊断, 哈……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你有什么想我做的嘛？”
少年一路疾驰，心脏跳得飞快，说一句就喘一口大气, 断断续续。
可是这对于Alpha来说却是人世间最动听的言辞。
“够了。”他说，“已经够了。”
“可是……我得问一问医生……”少年抽了一下冻得通红的鼻子，“我、我还不知道怎么照顾你。”
对面静了一阵。
然后手机震了震, 弹出来一条微信，是裴衍发来的红包。
“你先回去, 把自行车停好，然后去吃一顿好吃的，再打的过来心理卫生中心。”
知道他去哪里，洛行云就没这么着急了，不过他肯定是不肯收钱的：“打什么的我自己骑骑过来就好了……”
“这里是开放式停车场，自行车容易被偷。”
洛行云：“……”
洛行云：“哦。”
收下红包，回头打的。
没什么能比他的自行车还重要。
无情.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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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云冲进心理卫生中心的时候，裴衍已经被送进去体检了。
他要验一系列生化指标确定A值，再扫描脑部CT确定没有病变，最后关起来做2000多道心理测试题以确定他的San值。
洛行云被告知这个过程可能要等四到五个小时。
如果裴衍San值在60分以上，就可以离开。60分以下，需要隔离等待后续观察。
洛行云抓抓头：“哦，那我找个地方坐一下。”
“等等。”前台小姐姐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和风外卖袋。“你是叫洛行云吧？这是给你的。”
洛行云：“……？”
他没来过这里，哪儿来的外卖？
他拎着和风包装盒走到外头。
心理卫生中心从外面来看并不像个医院，倒像一处政府行政大楼，前头是个种满绿植的小公园。
洛行云找了把长椅坐下，打开外卖袋，是裴衍上次给他点过的鳗鱼饭。
洛行云打开尝了尝，甜的。
吃完以后翻开《易感期ALpha心理健康手册》，读了起来。
λ
裴衍做完繁琐的San值测验只花了三个半小时，不多不少65分，濒临崩溃，但是心智健全。
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字。
按照《Alpha管制条例》，可以回去念书。不过有鉴于他刚刚才失控过一次，随时都要接受心理中心的问询，脚环也要戴满七天。
裴衍对这个结果早已心知肚明，插着裤兜走出了大门。
阳光灿烂，碧天如洗，人来人往的公园长椅上，歪着一颗黄毛脑袋。
底下那截莹白笔直的脖颈毫无庇护地冻在冷风里，被阳光照亮，奶油一般的质地，莫名让人觉得很甜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漆黑的眼眸一深，牙尖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轻轻一磨。
有个在这里上班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午休回来，经过长椅时多看了一眼。天气虽好，但已经是初冬，小孩子在外头睡觉，未免奇怪。
可是还没等他再看，视线就突地一黑，仿佛这明丽的秋天突然被覆盖了一层阴影。
一道纯黑的信息素自他眼前流淌而过，直奔那个嗜睡的孩子的脖颈，密密实实不厌其烦地缠绕起来，最后形成一道华丽更胜夜空的choker，如梦似雾.
上班族惊呆了，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下一秒，就有个穿校服的高中生插着裤兜经过他身侧，带起一阵风。他绕过他，坐到了长椅上，张开的手臂闲闲搁上椅背，好巧不巧，掠在了同伴的后颈。
挡住了风，也拦住了他的视线。
上班族耸了耸肩膀，不再多管闲事，捧着手机离开。
而长椅上，Alpha那条掠开的手臂轻轻一抬，轻点在那颗一颤一颤却很坚/挺的小脑袋上。
小脑袋受力，终于彻底垂了下去，一往无前地沉向了他的臂弯。
手臂重新搁上椅背，食指和中指心情甚好地在木板边沿走了两步。
阳光灿烂，碧天如洗，人来人往的公园长椅上，一对小情侣。
如果仔细看的话，两个人的脖颈上缠着同样纯黑如夜空的choker。
从Alpha后颈蔓延出来的细链子，锁在枕靠他肩头的omega颈上，信息素如潮水一般随着呼吸起伏，像一道若隐若现的桥梁，或者枷锁。
安闲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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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云这一觉睡到日头西斜才起。刚经过结合热，他总是容易困倦，竟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眨了眨眼，视线歪斜，这才感觉脑袋好像枕着硬硬的东西。
冷风吹过。
他猛地扬起眉眼，迎面是一张饱满的唇，没有弧度时也含着情。
洛行云立即往后头坐坐：“班长我不是故意的！”
距离拉开，Alpha英俊的五官就整个跳脱出来。他端正且沉默地坐在他身边，收回了手臂，默默活动了一下肩膀。
洛行云讪了几秒钟，突然瞪圆了眼睛：“班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你被放出来啦！”
裴衍的嘴角轻微一抽。
小洛同学的言辞总是那么精妙，实在是不像语文只能考七八十分的人。
“检验报告有吗？”
裴衍将手中的一大袋资料递给他。
洛行云仔细翻看着，不一会儿又站起来问：“我能进去见见你的主治医生吗？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
裴衍的心理医生本来就是童晓年的同事，现在又是下班前最空闲的时候，一个电话的事。两位小朋友登门拜访时，他不住打量着洛行云。
洛行云全然无暇顾及对方略显促狭的眼光：“叔叔你好，裴衍他情况怎么样？”
心理医生冲他微笑：“SAN值测出来有点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我看他做SAN值检测的样子，稳定得很，没有谁比他更镇定了，答题答得行云流水。他一直以来都控制得很好，稍微波动一下不碍事，放心吧。”
洛行云拿出脑CT片：“我看不懂这个CT，他杏仁核和海马区有萎缩的迹象吗？”
“懂很多嘛。”心理医生呵呵一笑。
杏仁核和海马区跟情感能力有关。研究表明，A值过高有一定几率导致这个区域病变萎缩，最终导致情感冷漠无法共情，这样的ALpha才会变成真正的变态和罪犯。
心理医生在CT片上圈了一小块儿：“他的扣带皮层及其通路发育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临时性应激反应，随时注意情绪调节就可以了。”
洛行云松了口气，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我是导致他进入易感期的人，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开始口述注意事项，洛行云很认真地一条一条记下来。
裴衍看着少年被夕阳打量的侧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纯粹又清亮。
他记起他刚分化成ALpha的时候，也是来这里、这个房间进行诊疗。他不但脚上戴着脚环，身上还穿着束身衣，锁在椅子上。妈妈在门外哭，爸爸不让她进来。
因为他A值太高，谁都害怕他，也不信他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洛行云好像一点也不怕。
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哪怕是谎言。
心理医生和缓地讲述着注意事项，omega仔细认真地记录着，唯独当事人心不在焉，眼神落在omega的发梢、耳朵、鼻尖、嘴唇，落在他秀气的眉，小巧的尖下巴，裸露的脖颈。
洛行云正听到“建立良性关系”时，感到自己后颈的发梢被拨弄了一下。
他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裴衍。
裴衍面无表情，指尖却变本加厉。
洛行云上小学的时候才遇到过这种揪人家发尾的小男生，当机立断按住他的手，又转过头做自己的事情。
裴衍勾得他分出一只手摁住自己，就变乖了。
λ
两个人从心理卫生中心出来，天色已晚。
洛行云把记了好几大张的笔记本收起来，问他：“班长，你今天为什么会失控啊？是因为我……逃走吗？”
他一个直男，没经历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恋爱阵仗，一下子听闻“我当老公特别好”这种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除了跑还是跑。
从裴衍易感期开始，他已经跑过很多次了。
裴衍不置可否，默了几秒钟，轻描淡写道：“有别的Alpha，说要见见你。”
洛行云没想到会是这样：“谁啊？我没什么认识的Alpha。”
“是你不熟的人。”
洛行云脸上显出心疼。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的事，裴衍却会起很大的应激反应，会紧张，会焦虑。
他知道易感期的ALpha醋劲大，赶紧顺毛撸：“你放心吧，我永远不认识他们，不会理睬他们的。”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远离其他Alpha”这一条。
顿了顿，又郑重跟他说：“班长，我以后不会放下你不管了。”
裴衍歪了一下脑袋。
洛行云不太好意思地拖了拖自己的鞋底：“我以前……不是omega，有些事情我不太会处理。我以为把你搁在那儿自己就能好，没想到不是这样。你是因为染上我的信息素才失控的，我不会不负责，我会陪你到易感期症状消失，努力帮你抗击病魔。”
ALpha愣了两三秒，转过身来对着他：“你要当我男朋友？”
“那、那倒不是！”洛行云花容失色，连连摆手，“你这个是受信息素影响的类似恋爱反应，不是真的恋爱。我们还没成年谈什么恋爱，作业这么多。”
Alpha压抑住心底里的急不可耐，舔了一下唇角：“那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洛行云翻出了《易感期ALpha心理健康手册》：“我会严格按照手册行事，努力给你解压，不叫你难受。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我都满足你。”
“什么都可以？”ALpha素来清冽的嗓音变得些微沙哑。
喉咙干渴。
洛行云赶忙举起了三根手指头：“有三条底线。”
“1、你不能打我。”
裴衍蹙眉。
洛行云先确定他有没有大脑病变，才转头答应安抚他易感期，专业到连医生都叹为观止，显然不是用课外读物读多了来解释。
再加上这句可怜巴巴的“你不能打我”……
“你以前是经历过什么吗？”
洛行云眼神游移，一笔带过：“我很怕疼……你不能对我动手。”
他不愿意说，裴衍也不多问，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
洛行云明显松了口气：“2、尽量以心理安抚为主，避免肢体接触。不可以标记我，临时标记也不可以。”
他们现在一个是Alpah一个omega，Alpha还在易感期，如果真亲亲抱抱摸摸，问题可就大了。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一对儿，那确实没什么；但像他们这种阴差阳错的，太过逾距的接触，会导致裴衍一直冲着他发情，那还治个屁。更别提标记这种不论对ALpha还是omega都影响终生的事，一定要事先说清楚。
洛行云得掌握好一个度，既靠近到足够安抚裴衍，又不让他们纯洁的同学关系变质，这对他来说非常非常有挑战，希望裴衍能多多配合。
裴衍不置可否。
“3、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要传开了，不然影响不好。”
漆黑的眼睛微微一眯：“影响不好？”
“我们这个情况，要说出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诸仁良要抓我们，你也莫名其妙多了个前任，以后跟你的omega很难交代的吧。”洛行云没心没肺地给他分析一波，“而且我这边，如果被乱传闲话，那你易感期好了以后，我岂不是白瞎了。大家都会笑我被你无情抛弃，我好惨一男的，虐死了。”
裴衍失笑：“你想的还挺远。”
“那你答应吗？”洛行云眼巴巴地问。
“我对第二条，很有意见。”ALpha插着裤兜，眉目低敛，“洛行云，我现在很想牵你的手。”
“你说怎么办？”
小洛：“……”
小洛：“班长，你能不能……不想。”
“我觉得不太行。”
洛行云犹豫了一会儿，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抬手触碰他：“只此一次。”
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背，Alpha就把手一翻，用力欺住了他。
纤长有力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入侵他的指缝。
像是要让他好好记住似得缓缓下滑。
最后十指相扣。
炙热而干燥的手掌，带着灼伤人的温度，与他紧紧相贴。
Alpha就着相牵的手势，将他拽到怀中：“逃不掉了。”
洛行云咬牙承受着这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今天班长san值都快掉光了，是得下点猛药回复一下，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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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英语测验，必须回学校去。
裴衍打了车，一路上都跟他牵着手。
等到了校门口，人多了起来，小洛咬咬牙把手抽了出来：“班长，我觉得触碰疗法就到这里为止吧。”
裴衍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插着兜，周身就涌现出比夜还黑的信息素。
脚上的电子脚环检测到信息素波动，闪烁了起来。
洛行云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脚环闪烁的频率有所控制，但是保安已经接收到警报朝他们走来。学校和心理卫生中心联网，共享监控讯息，裴衍榜上有名。
洛行云瞳仁紧缩——班长可不能一天之内二进宫了！
他当机立断，撑起裴衍的胳膊钻进了他的怀里，乖乖让他把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肩。
纯黑的信息素豁然散成了浅淡宜人的苍青色，水墨画一样清凌凌地在夜风中荡漾。
保安走到他们身前的时候，就瞧见一对高中生勾肩搭背。
其中一个就是今天刚爆A过的裴公子，另一个是常年翻墙的8班洛行云，一个Beta.
保安查看了一下警报装置，没发现异常就放他进门了。
裴衍平日里就是焦点人物，如今刚失控过，不到半天回校，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洛行云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同学惨遭波及。
他偷偷跟裴衍讲：“班长，我们再这么走下去，明天贴吧就该有我俩的高H同人文了。”
ALpha嘴角一勾：“看见了传我一份。”
洛行云：“……”
洛行云：“班长，你这样子，我很没有安全感。”
“怎么说？”
“我定的两条底线，一晚上就全没了，你好像根本不听我说话。”
“你真的是直男吗？”ALpha反问，“怎么搭一下肩，都受不住？”
洛行云反思了一下，确实。
大家都以为他是Beta，那他和一个ALpha勾肩搭背，那必须是纯洁的友谊。
而且班长失控后半天回学校，有个人跟他勾肩搭背，那是最能直接打消同学们对他恐惧心理的场面了。
洛行云收拾好满脸的燥，抬手撩上了裴衍的腰，用力一勾。
然后开始走得像个爹。
两个人这么勾肩搭背地走进8班的时候，8班er都震惊。
震惊到都忘了裴衍今天的失控，满脑子这什么神奇组合！
裴神跟小自闭，天呐！
沈书意扶住快要掉了的眼镜：“裴哥，你跟洛神这是……”
成了？
洛行云发觉沈书意眼中的八卦之光，赶忙大吼一声打断他的想入非非：“我是他的狗！”
霍思明：“卧槽！”
张亮：“卧槽！”
戚羽：“我也要当班长的狗！汪汪！”
洛狗汪汪汪地奔向其他小狗。
裴狗则优雅地走向自己的位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书意彻底心悦诚服——这哪里是在意，这他妈是驯兽吧！
裴哥真的牛逼，今日事今日毕，说今天做掉小洛，就绝不等到明天。
沈书意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向裴衍取经：“怎么做到的？”
裴衍跨进自己的座：“心诚则灵。”
沈书意叹为观止，扣了扣林芝芝的课桌：“看到没有。”
林芝芝运笔如飞：“在写了在写了！！！！！！！！！”
裴衍抬眼一扫隔壁四人座笑笑闹闹的OMega。
洛行云心中还有很多底线。
他都会一一去打破。
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了堂而皇之的契约，去接近，去侵略，去占有。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
第 40 章
40、他是他的药
趁对面裴衍在跟沈书意聊天, 霍思明压低声儿问洛行云：“你怎么敢跟班长勾肩搭背？”
洛行云接过戚羽递过来的卷子：“你这话说的，老夫为什么不敢？老夫本也不是什么懦夫。 ”
“你不是跟他一起去医院了吗？不知道他失控？没见早上那阵仗？他戴的那脚环注意到了没？高危险性Alpha！！！”
洛行云收好卷子，开始手脚麻利地整理课桌：“他都被放出来了, 说明没事啊。你们有一个误区, 那就是A值越高越危险, 根本不是这样。A值只代表身体素质，San值才是心智程度, San值低那才叫危险。A值和San值一般呈负相关, 但也有人是双值都高的——你看看班长他有疯了的样子吗？”
霍思明虎视眈眈地抓着吸氧面罩，偷看了裴衍一眼, 觉得这些个Beta真的一点没有安全意识：“你就不能不跟ALpha玩儿？”
洛行云哼哼：“那你转过去吧, 我不跟你玩儿了。”
洛行云虽然知道霍思明是为了自己好, 但他就是挺不愿意别人这么说班长的——裴衍对他们这些小同学都很好，除了骚一点没其他缺点，等他病好了就不骚了。
霍思明看他这个冥顽不灵、好坏不知的样子怒不可遏，简直像是对着一碗泼出去的儿子：“我能跟他一样吗！他San值不到60, 我A值不到60！”
四人小组几个Beta：“啧啧啧啧啧。”
洛行云：“那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
戚羽抚摸霍思明的狗头：“诶, 我们老霍, 弱得连个omega都压不住啊。”
霍思明气急败坏：“少瞧不起人了！等我长大了, 我就是晋江文里的豪门残疾大佬攻！小姐姐们都可喜欢我了！”
洛行云：“那我们就集资，给大佬攻捐个轮椅。”
四人小组一时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戚羽把这一天积累的卷子清清楚楚点给洛行云以后，告诉他英语老师对他发怒了：“你这一天天的逃课, Judy要扒了你的皮。”
“她为什么扒我的皮？这根本毫无意义。就算她扒了我的皮，老夫也只能考这么多，我还少了一张皮, 那一来二去啥也没挣到，谁也不讨好。”小洛镇定自若地继续整理课桌。
戚羽痛心疾首：“洛神, 我们几个学习不怎么好，也还在按时上课，努力做卷子。你那么聪明，你怎么成天见的逃课，太堕落了。去个医院，能去一整天，你这样子还有一点学神大佬的亚子吗？我就指着你在外吹牛逼呢。”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洛行云肯定是借口送班长去医院，找了个网吧打了一天的游戏。
“我跟你们不一样。”他洛神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奥赛物理打到国赛就能保送，Q大燕大随我挑，你们得好好学习迎战高考。”
戚羽拎着他的耳朵：“去死叭！”
洛神摇头晃脑：“略略路~”
说话间英语老师judy进来了。两个渣渣赶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洛行云刚才一直在整理收纳，现在差不多小有所成，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传给了裴衍。
裴衍点开一瞧，是洛行云的课桌。
课桌上高耸入云的辅导书垒了一摞，最上头是一本包着精美和风书衣的《易感期ALpha心理健康手册》。贴了密密麻麻的便签条，一看就是仔细研读过的。
左上角贴着一张奥赛物理讲义，四四方方裁了一段，板板整整贴在课桌上。
正面的内容是高斯定律，掩人耳目的正经，倒是背面有力透纸面的钢笔字，即使辨认不清，裴衍也能一望即知，正是他的手笔。
——“我到这里，是来看看你的世界。”
视线往右，摆着一瓶小小的透明PVC小喷瓶。
是他第一次送洛行云回家时，用来交换他omega信息素的阻隔剂，用了大半。
阻隔剂底下，摆着一条士力架。
他们两个忙着赶回学校上晚自习，他怕洛行云饿着，半路买给他吃的。
在书桌的最底下，靠着一只手。
男生的手，过于纤秀，骨肉亭匀。
手臂上戴着一只白色的手表，他送的。
微信跳出一个对话框。
物理学圣剑：助你稳定情绪
物理学圣剑：好好考试
物理学圣剑：智障小猫咪给你点赞.gif
心理健康手册上讲，易感期Alpha缺乏安全感，充满独占欲。使用他的物品，沾染他的气息，能够有效安抚他的焦躁感。
洛行云就把所有裴衍送的东西一股脑堆在桌子上，时时刻刻带不离。
哪怕他们隔着一个座，也让自己被裴衍的印记包围。
英语周测卷子从张亮手中传了下来。
洛行云趴在满桌的指导手册、情书、阻隔剂以及小零食中，吭哧吭哧埋头苦干。
过了20分钟，手机一震。
LEVIATHAN：CABBA DCDCB AABDD CCBDA
LEVIATHAN：ABDCB CBCDC BBABB DBCAD
LEVIATHAN：CDAAD BABBB DBAAD BDACC
……
洛行云第一次觉得，裴衍的易感期延长那么一两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λ
做完卷子，Judy找洛行云进行了亲切友善的交流。
交流的内容主要是骂人。
Judy：“你怎么回事啊小洛同学！你现在偏科也就算了，连课都不上了！你看看你这个卷子——”
钢笔一蘸红墨水，就要给他改。
一改，全对。
Judy出离愤怒了，抓起试卷敲他的脑袋：“好啊！都学会抄作业了！下个月两次大考，这礼拜还要去绿色学校，你算算你还有多少时间背英语！”
小洛抱着脑袋抬头哇了一声：“这礼拜还要去绿色学校？！”
Judy拿出一叠英语周报递给他：“三天做完！”
洛行云心中无动于衷甚至还想上交给班长。
Judy狰狞一笑：“再做全对你试试。”
洛行云：“嘤。”
洛行云捧着一叠专属英语作业回来，问哥几个：“我们这个礼拜还得去绿色学校，什么时候说的啊。”
戚羽道：“就你不在那时候。”
“去城郊住三天瞎玩儿那个？”
“对！”
上一届绿色学校，混杂了军训，长征，制陶，养花，最后还有联欢晚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起来三分学分。
美中不足听说吃住很差。
说起绿色学校，大家可就不困了，霍思明和张亮都靠过来，跟洛行云摊牌：“我们打算去最后的联欢晚会上表演节目。”
洛行云：“什么节目？”
霍思明：“唱歌。”
洛行云：“你好骚啊。”
霍思明翻白眼：“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所有人。”
洛行云：“……我日？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了？”
戚羽：“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team，名字已经报上去了——你是主唱。”
洛行云被命运所迫害：“我日！！！！我唱你个鸡儿。”
霍思明：“这是兄弟们让给你的伟大机会。你想想，你穿着军装，在全年级面前高歌一曲，所有女生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洛行云：“那你他妈怎么不去？！”
霍思明红着脸疯狂咳嗽了一通：“我肺活量太小，大家可能听不见我美妙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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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小组几个Beta：“啧啧啧啧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行云严肃脸：“你真的该好好反省一下。”
霍思明从地上捧出他的吉他，斜抱着一拨：“所以我弹吉他。”
洛行云撸起袖子就要打他：“打死你这个心机diao！心机diao！”
他哥玩儿乐队的，他懂，忧郁吉他手这个人设最吸粉了，操。
洛行云平时为了低调，每天都把手缩在袖子里，现在气得要打人，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的白色手表。
当场抓获。
戚羽：“你哪儿来的表！”
张亮：“对啊你哪儿来的表！”
霍思明抓过洛行云的手仔细一瞧：“卧槽真的最新版，我都还在攒钱。”
洛行云头皮一麻，飞也似地把手缩回来藏口袋里：“我哥给我买的！你们小心别碰坏了！”
说着偷看了一眼隔壁桌。
今天李遇不在，裴衍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排，又冷清又寂寞。
大概是他们这里太闹腾，他眉眼显出不耐来，起身往外走。
洛行云心想坏了，大概是刚才霍思明拽他的手，被班长看见了。
他丢下一群哭着喊着“有哥哥真好”的小哥们，追了出去。
追出教室，走廊里左右无人，只瞧见一片衣角闪过楼梯口。
洛行云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刚拐过弯——
背后就黏上一道倾低的人影。
“哥哥给的？”灯光昏黄的楼道里，Alpha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呼吸炙热。
咬牙切齿。
λ
洛行云的求生欲异常强烈。
他转身就撑开近在咫尺的胸膛，轻轻唤了一声：“哥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ALpha身形一僵。
洛行云四顾无人，赶紧趁着月黑风高，在教学楼走道昏黄的灯下多喊了几声：“哥哥哥哥哥哥~”
他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嗓子。
两人凑得极近，那些肆意生长的黄色头发，有几绺落在了裴衍的颈边。
omega平日里说话是清澈的少年音，大大咧咧，总是带着笑。
此时又轻又软，像那发梢轻撩过他。
“哥哥给我买手表，”omega挨着他软软糯糯地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澄如蜜糖，“那哥哥送我回家好不好？”
λ
裴衍敛眼盯了他一会儿，直起了身：“哪儿学的？”
洛行云道：“我熟读经典。”
“指导手册上说，特殊称谓有效拉近距离。”
“指导手册上还说，邀请alpha帮忙做一些小事，也能满足他的存在感和保护欲，让他心情愉快。”
洛行云说完，拉开一点儿距离，仔细打量裴衍的神情：“班长，你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裴衍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晌，挪开了深沉的眼睛：“你学得还挺快。”
洛行云顾盼自雄：“我学东西向来快——你开心就好啦~”
本来他还担心，他一个钢铁直男没法哄班长开心。现在看来，他对于扮演一个合格的小甜O，还挺有天赋。
洛行云不禁觉得康复治疗前途一派光明。
裴衍转身向下走：“我要去趟传达室。”
“让我小洛陪你去~”洛行云一步两阶，没心没肺晃在他身边。
初冬的天气，晚上已经很冷了，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因为是课间，教学楼明亮又喧嚣，衬得路灯下的广场寂静又浩大。洛行云没怎么说话，但是裴衍听着他轻快的脚步声时快时慢，却始终牢牢跟随在自己身边，就觉得冬天也未必都很萧瑟的。
到了传达室，裴衍勾起了刚送来的外卖：“既然你愿意安抚我的易感期，那你的分化期，就由我来照顾你。”
“我们互相照顾，行吗？”
洛行云闻着连饭菜盒都挡不住的饭香味，脑子里电光石火地一转：“莫非行运果真是你定的？！”
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里浮出一丝被人知晓的情意，餍足地一眯。
洛行云嘟囔：“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什么一年份超级无敌吃白食大奖，都是班长送他的！走后门！
“你的运气，难道不好吗？”裴衍拎着饭盒，云淡风轻地走过他身边，“别人只是有大奖。”
“而你有我。”
第 41 章
41、“娶妻娶贤, 我什么都不缺。”
星期四傍晚，城南整个高二年级集体打包被塞进大巴车，运到城郊的绿色学校去进行为期三天的训练。
李遇休息了两天刚赶回来, 犹犹豫豫对着发动机不敢上车。
不是他胆子小, 是裴哥爆A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回家硬生生躺了两天才缓过神来。
——他裴哥的信息素真的霸道。
不过李遇和裴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门邻居，如果他这个发小都还躲着他, 那岂不是坐实了裴衍失控的事实。本来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这些死党这个时候扯后腿，那不仗义。
李遇紧了紧满背包的零食, 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 迈开长腿打算上车。
就在这时, 背后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
李遇回头：“哟！”
眼前的少年又高又瘦，肩膀也窄，一米八的个子套着校服，非但没有普通男生的健壮之感, 反而我见犹怜, 弱不禁风。
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 一头过长的发, 眉眼弯弯地笑着时，即使隔着乱发与长睫，也能看到眼里细碎的光, 像满月下的大海。
李遇突然就觉得好俊一Beta。
老洛这双眼睛真是长得蛮好看的。
英俊老洛涎皮赖脸地跟他打个商量：“李遇，我能不能跟你换个座位，我想跟班长坐一起。”
李遇求之不得, 但是这种求之不得是对裴哥的亵渎，他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他傲娇一哼：“你怎么回事啊小老弟，听说你最近黏我们裴哥特别紧，有什么企图？”
洛行云总不能说我在治疗他的易感期吧，随口一张：“实不相瞒，我想当副班长。”
“想不到你还挺有追求。”李遇对他刮目相看，“我奉劝你，我们裴哥廉洁奉公，不是你巴结他，你就可以当上副班长的。而且我们8班是人民民主投票选举，你这种欺下媚上的行径是没有好结果的。”
洛行云上下打量他一番：“李遇，你政治不及格，我是不信的。”
李遇骄傲脸：“是吧！我自己都不敢信！我觉得凭我的思想道德水平，我都可以入党。”
洛行云：“那请问未来的优秀党员李同志，这个位置你到底让是不让？”
李遇：“让让让。你老洛要当副班长，你问我资瓷不资瓷，我当然是资瓷的啦。”
洛行云和李遇完成罪恶的PY交易，顺便愉快地膜了几句，一前一后上了车。
大巴车是按照班级里的座位排的，两个四人小组都被安排在最后头。
李遇走到裴衍身边，他正闭眼塞着beyerdynamic耳机听音乐。
明明是英俊清正的样貌，仰在靠椅上沐浴着阳光时，却显出一股别样的欲念与颓靡。
像一丛盛放在花园里的黑玫瑰，明明生在角落，却是吸引所有目光的焦点，绝美，堕落，又危险。
见有人来，他眼皮一撩，倒在座位上，没有半分要动弹的意思。
李遇心里有鬼，做小伏低：“裴哥，几日不见，身体安康否？”
裴衍嗯了一声。
李遇犹豫了一下下，唠唠叨叨道：“那个，小洛说想跟你坐……我看他的心情很急迫，好像不跟你坐就要死了，所以我就答应了他——裴哥，这应该不算卖友求荣，对不对？”
Alpha唇角轻挑：“不算。”
李遇放下心来，扶着椅背在戚羽身边坐下。
戚羽兴奋打招呼：“你好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暴躁李遇：“你才是鸭。”
戚羽：“嘎嘎！”
李遇吵吵嚷嚷地坐下，他背后的洛行云就露出来了。
ALpha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步走到自己身边，喉结上下一滑。
“不和我坐，就要死了？”头一仄，饱满的红唇轻动，无声地问话。
洛行云低眉敛目，偷偷踹了一脚他的椅子。
——我看你才是不骚就要死了。
早知道应该颁布第四条底线：不准发骚。
小洛踹完，改变了主意，迈腿往后走。
一个班坐不满一辆车，后头还有空座，他小洛就是死了，从车里跳下去，也不跟老裴坐一块儿！
但是他还没走一步，手腕就被死死扣住了。
整个车厢的人都到齐了，前半车热热闹闹的。
只他们一座安静无声地角力。
ALpha的手，力量极其霸道，隔着校服都有灼人的热度渗进来，挣不开。就像他那双漆黑眼睛，热浪滚滚，情潮汹涌。
正当洛行云想再踹他一脚出出气时，车子突然发动，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往前栽去。
幸了ALpha关键时刻揽出手臂，稳稳勾住他的腰。
一车子尖叫过后，洛行云狼狈不堪地扑在Alpha腿上。
而ALpha优雅地接住他，连坐姿都不曾变过，只是就着横陈在卧的姿势，无比亲密地倾身在他耳边低诉——
“你不和我坐，我就要死了。”
“洛医生救救我？”
λ
洛行云红着脸爬进裴衍给他留的位置，在心里头骂骂咧咧：他不该担心裴老狗易感期心情低落。他算什么东西他担心裴老狗。裴老狗自己会变着法子寻他开心。没有人可以比裴老狗更阴险了！他还自己送上门，淦！他小洛还是太天真！
裴衍把他严严实实堵在了窗边，通身的气质变得明媚不已，哪里还有半分颓靡的模样。他慢条斯理拿出一张宿舍排表，手持黑水笔在纸上画着圈，尽职尽责担负起班长的责任。
洛行云抱着书包生了一会儿闷气，探过头来好奇地张望。
“绿色学校的宿舍是四人间。Omega自然是要跟Omega一起住的。ALpha领地意识强烈，不能和ALpha同住，所以6个ALpha要四散住到几个Beta宿舍里。三个Beta，搭一个ALpha。”裴衍敲着水笔，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你觉得，我住哪间好？”
洛行云没空搭理他，摘下他手中的黑水笔，把自个儿圈了出来。
他因为裴衍易感期，都没顾得上去教务处改性别，直到现在，他在班级花名册上的性别还是正儿八经的Beta。
琥珀色的眼睛一瞪，请班长注意基层同学的情况，先想想他这个表面beta怎么办。
裴衍当真认真考虑了起来：“我们班37个人，刚好多出一人来，可以住通讯室。”
“你要不要？”
洛行云心动了一下。
“不过绿色学校挨着山，听说山脚下就是一片坟茔，闹鬼。一个人睡，要害怕的。”
“得有个人陪才好。”
“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Alpha指尖轻点，落在花名册顺位第一的“裴衍”二字上。
漆黑的眼睛迎着光，温润的调笑。
洛行云不动声色地拿着黑水笔，在名单空白边沿写了四个字：做个人叭！！！
用三个感叹号来表达他内心的呐喊。
ALpha从善如流，抽过他手中的黑水笔，飞快地将全班37个人四四一组圈好。
洛行云，戚羽，张亮，还有另一个病弱Beta男一间。
霍思明，李遇，凑了其他两个Beta，安放在遥远的一间。
而他自己，一人间。
洛行云撑着扶手凑在纸页上头检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样的分配，倒还像是个人类做出的安排，虽然有点官僚主义气息。
“我是班长，守在通讯室，通宵达旦。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
“怕鬼也行。”
洛行云为了看那张纸，离ALpha很近。
ALpha又低又磁的声音，轻声响起在耳边，耳朵上瞬间漫起一片红，像是受了亲吻，又像是饮酒微醺。
洛行云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缓缓退回去看窗外。
他小洛就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去他房间的！
你就一个人睡叭！
裴衍见洛行云抱着胳膊看窗外，站起来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丢进他怀里。
洛行云被砸的一惊，什么鬼东西，那么沉？！
“买药钱。”裴衍手搭着行李架，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清点一下，够不够？”
洛行云抬起脑袋，像沙漠中的狐猴一样四周侦查，发觉周围没有同学意识到他们奇怪的对话，赶紧缩回来，狗狗祟祟拉开拉链。
书包是裴衍的随身之物，打开的瞬间，似乎有深海森林的气息流溢出来，深邃的浮浪。
洛行云赶忙捂在怀里。
等气味散掉一点，才敢钻进脑袋偷看。
——满满一袋零食。
“我也不是什么猪猪。”洛行云神色复杂道，“你也不是什么猪倌。”
裴衍充耳不闻，线条流畅的下巴微微一抬：“吃。”
想喂他。
想养他。
这种冲动跟欲念融在一起，咬噬人心。
洛行云抱着他的书包闷坐了一会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做什么去？”裴衍依旧散漫地挡着路，迷醉地看着他靠近自己怀中。
“我吃不了，分给别人行不行？”洛行云双手将他的书包抱在怀里，自下往上瞧着他，眼尾微微上挑。
阳光落在眼睫上，像是华丽的凤尾。
很勾人。
ALpha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觉得车中很热：“随你。”
洛行云将书包带子拢到肩上，伴随着摇摇晃晃的车厢走到最前头一座，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小零食，兜售给正在说说笑笑的女同学：“班长带了些好吃的，你们有什么要的嘛？花生瓜子矿泉水，薯片饮料八宝粥，自己拿啊。”
女同学一愣，有些戒备地回头看了眼裴衍：“哦哦不用了，我们自己带了……”
洛行云充耳不闻地抓了一把果蔬干撒到她怀里：“来来来，这个好吃啊——班长说了，那边伙食不好，运动量又大，你们女孩子多吃一点。班长还说了，他就守在通讯室，你们有事情随时去找他帮忙。”
几个女同学面面相觑。有个胖胖的馋嘴小姑娘忍不住拆了包芒果干，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好吃好好吃！”
“是吧。”小洛笑眯眯地又挑了几包过去，“吃吧吃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个短发小姑娘特别外向，先不忙着吃，窜起来对最后头的裴衍挥挥手：“谢谢班长~”
裴衍插着兜靠立在座位边上，似笑非笑。
“班长还是帅！”小女生坐下来以后捂着自己滚烫的脸，“我想来想去还是我可以！”
“姐妹醒醒！你忘了周二的事了吗！”
已经转到另一侧的洛行云转过身来：“没什么大事，去医院当天就给放了，我们晚上还出去搓了顿饭呢。医生说他San值A值都很高，是很少见的、特别稀有的那种ALpha。他要是真滴危险，学校怎么可能放他过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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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值都高！太强了叭！”
“卧槽好带感，又强又理智！”
“对。”小洛不动声色地替班长装个逼，“医生说发情期让他去考试，可能能考满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男生一言难尽地抓了一听八宝粥：为什么考满分都能鸡叫，女人，真的很难懂。
洛行云在班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大家没怎么见过他说话，就觉得他说的肯定是真话。更何况芒果干是真滴好吃，裴哥也是真滴帅。洛行云这么一座座分下去，大家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恐慌也被一一安抚了。毕竟裴哥动手打人，他们都没见着；但裴哥给大家分的芒果干，可是切切实实的很甜。
分到最后头，书包渐空了，露出底下的几个文件夹。洛行云忙乱中张了眼，是他最近从图书馆借来的几本书的影印版。那些书又大又厚，像砖块，不好背着到处跑，他这次全没带，心里惦记着。不想裴衍帮他复印了，分成簿册，用水滴抽杆夹起来，正反50页，非常轻便，刚巧是三天份的精神食粮。
洛行云怔了怔，这真的是个ALpha吗？心思也太细了吧。
他慢吞吞走向最后一排。
李遇从快要空了的书包里抓了最后一包薯片，冲殷殷切切像个列车员的小洛指点工作：“你确实很像个副班长。”
戚羽：“洛神你要竞选副班长？”
霍思明摘下耳机，难以置信：“什么，老洛当了副班长？”
张亮：“副班长好！”
洛行云：“去去去去去！”
“我不缺副班长。”他背后，裴衍探出身，把李遇怀中满满的一袋零食拎了过去。
李遇守着一包孤零零的薯片：“卧槽！”这波一换一他真的血亏。
裴衍将洛行云让进里头：“知道我缺什么吗？”
洛行云知道他肯定要来几句骚话，自顾自往里头挤，轻声嘟囔：“你缺人性。”
裴衍淡淡一笑。
坐下的时候，一股雾约缥缈的信息素，如春风拂过他的左手无名指根，结成一道环。
“娶妻娶贤，我什么都不缺。”
第 42 章
42、他的腰
初冬, 天晚的早，一车人到了山脚下的绿色学校时，外头已经全黑了。停车场上偏生进不去, 堵着一溜大巴车, 司机烦得直按喇叭。大家倒是困在车上吵吵嚷嚷, 出于高中生换地圈养兴奋度+1000的普遍规律，都很兴奋, 无组织无纪律, 裴衍也不管。
戚羽眼巴巴跑到车厢最前头，又眼巴巴跑回来, 把侦察到的情况跟他们汇报：“有另外一个学校在下客。我看好像是隔壁十三中的。”
李遇哇靠一声：“全市统一校服, 你这都能看出十三中？”
戚羽温婉低头：“可以的可以的, 搞情报工作十多年了。”
他顿了顿，又偷看了裴衍一眼：“他们那边的老大还跟我们班长有点过节……”
“我怎么不知道？”沈书意推了一下金丝眼镜。
戚羽吞吞吐吐道：“我们出去打拳的晚上，班长不是把那个余露给打了嘛……余露以前就十三中的。现在十三中的老大，跟他关系特别好, 有一种代际传承的关系。”
沈书意沉吟片刻, 转过头嘱咐裴衍：“裴哥, 那你确实要小心一点。”
十三中不像他们城南。城南的学生, 来上学那就是上学；十三中的学生，来上学都是为了打架，赌博, 乱搞男女关系。反正干什么也不学习，特别乱。
李遇对他裴哥的力量非常清楚，咔咔吃薯片：“咱裴哥才不care这种小角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行云坐在裴衍身边支着耳朵听了一嘴, 小声给裴衍支招：“进了绿色学校，大家都得换迷彩服, 戴军帽，你低调一点，他肯定认不出来你。”
裴衍眉眼一抬：“你是让我躲？”
“班长，你可不能再打架了！”小洛满脸紧张地规劝，殷殷切切，“能怂能苟，活得长久。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一次难得的课外实践活动，不然又被抓进心理卫生中心做题去。”
“好。”裴衍在洛行云面前总是那么好说话，温和无害讲什么听什么，“都依你。”
对面戚羽还在放料：“……不过，他也不一定非跟班长过不去，因为他的女朋友，就是咱们城南的，算起来是联姻。联姻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主要就是把我们自个儿的闺女嫁过去祸害对家，超级棒棒。”
沈书意的神色日渐复杂：“你到底哪儿打听来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这些莫名其妙的历史小常识。
戚羽愈发温婉贤淑：“我说了嘛，八卦我是专业的~”
等十三中的人全都进去了，一行人下车。裴衍将寝室排表公布，霍思明哭了。
霍思明体弱多病，性格傲娇。表面上看去好冷一Alpha，其实有社恐，都不太敢跟陌生同学说话。裴衍将他排在其他寝室，他整个都很绝望，抱着一套迷彩服不知何去何从——何况那个寝室还有李遇。
淦，他霍思明这么娇弱一ALpha，怎么跟其他ALpha同寝共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了眼咔咔吃薯片的李遇，觉得世道不公，拖着自己的吉他走到裴衍身边：“班长，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我和李遇一间？”
裴衍闻言，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核对了寝室名单：“你，李遇，蒋承，还有林初成四人一间。不是你和李遇一间。”
“那我们间为什么会有两个ALpha？”霍思明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对面是裴衍，他又不敢发作，只能提供可行性建议，“我能不能调回我们四人小组？我们四个Beta一间。”
裴衍驳回：“不能。”
霍思明：“为什么！”
裴衍的目光一扫对面跟人抢士力架吃的洛行云：“因为你是Alpha。”
霍思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这不是性别歧视吗？”
“性别歧视？”裴衍轻描淡写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放下了纸笔，一脸平静地抬头。
霍思明：“……”
溜了溜了。
霍思明在裴衍那里吃了亏，灰溜溜拖着箱子走到洛行云身边：“老洛。”
洛行云：“诶！”
霍思明：“你能不能跟班长说一说，我不想跟李遇住一间。”
洛行云看过裴衍的排班表，那真的是最优解。alpha和omega确实没法住一块儿，要是他有个什么情况，老霍也染上他的信息素，那玩球，他一小O安抚不了两个A。
但是霍思明一旦搬出去，不跟沈书意或者李遇住，就只有跟ALpha女生住了，那不是耍流氓吗。要是让他住裴衍那通讯室，有个什么事儿就亮灯起夜，他的身体又吃不住。
相比之下还是李遇好点儿。李遇虽然没头没脑，但是他一直很稳定。
小洛只好跟他打马虎眼：“我怎么给你找班长，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霍思明：“你他妈都要当副班长了！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果不其然一富贵就忘本！”
洛行云：“……我富贵你滴妈妈！”
刚好沈书意经过，洛行云一把将他逮住：“诶老沈，老霍不愿意跟李遇一起住，你跟他住行不行？”
沈书意看了眼逮住他袖子的手。
对面的裴衍看了眼他。
沈书意强按下拍开陌生人的冲动：“行。”伸手拽住霍思明的行李箱。“走。”
霍思明松了口气，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
李遇把整桶薯片灌进自己嘴里，随手把罐子一丢：“霍思明！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沈书意A值明明比我还高啊！我们班排名第二，很吓人的！”
霍思明侧头看了一眼沈书意：“真假的？”
沈书意一本正经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假的。”
霍思明松了口气：“我就知道！”
沈书意，那必须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菜鸡ALpha。
刺头儿走了，裴衍把寝室排表都整理好，施施然跟在他们身后。
经过洛行云身边时，不动声色地把一条士力架塞给他。
洛行云生怕人瞧见，心惊胆战地帮他撑着裤袋口由着他塞，还假装扭头眺望山上漆黑一片的风景。
初冬的夜风伴着擦身而过的低笑灌入耳中：“我们云云富贵了啊。”
洛行云心里呸了一声：就一条士力架，富贵个屁！
λ
进了寝室，beta四人组变成了真真正正的beta四人组，再没有什么混进来假装beta的Alpha了。
绿色学校要穿迷彩服，几个男孩子也没这么多破讲究，齐齐脱了衣服就麻溜换上。
洛行云把上衣一脱，戚羽就哟了一声：“洛神，胖了呀。”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见到一排熟悉的肋骨，想不到现在他洛神还挺骨肉亭匀？
戚羽发出老父亲的感慨：“果然，每天一碗行运花胶鸡喂下去，鸡都能喂成鹅。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得有200斤了吧。”
“你才200斤！你才200斤！”洛行云拎着皮带要抽他，戚羽忙往后躲，嘴上还奉承着，“洛神你那么帅，赶紧把皮带系好，穿全套的嘛。”
洛行云一听说会帅，立刻把皮带一勒，勒出一把极细的腰，身姿清秀如劲竹：“帅吗？”
“帅的！”戚羽也穿好，将帽子一戴，“我帅不帅？”
洛行云仔细打量他一番：“你他娘的像个伪军。”
“我夸你，你也不夸我，你说说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戚羽在镜子前自恋了一阵，伸手去摸自己的背，“诶，我自从上过那个omega体术课以后，一直觉得蝴蝶骨这边很酸痛。”
摸来摸去摸不上去：“操，我好硬！”
张亮默默双手绕后合十，顶上自己的蝴蝶骨。
戚羽：“卧槽你怎么做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行云也做起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我也可以。”
这两天裴衍天天放学带他去体育馆拉伸，加之他迟来的omega基因好像终于开始起效了，他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个柔术高手。
张亮默默把长腿抬到上下床的横杠上：“那这样你行吗。”
洛行云哼了一声，亦是把腿杠了上去。
因为男生之间奇怪的好胜心，话题奇妙地转向了谁更身娇体柔，整个大老B宿舍充满着舞蹈教习室的氛围。
等裴衍推开半掩的门、叫他们去底下集合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洛行云在寝室中央表演下腰。
戚羽和张亮，一个蹲在旁边拿量角器测量他下腰的弧度，一个往他肚子上摆矿泉水。
戚羽：“都压五瓶了，洛神你还可不可以啊！”
洛行云：“我可以！”
因为下腰的动作，衬衫都从皮带里漏了出来，半空中飘飘荡荡垂着衣摆。
omega纤细的腰，大片大片赤裸在灯光下，细腻如羊脂白玉。
大概是玩闹中湿了汗，活泛起云蒸霞蔚的温润水光，无比鲜活的勃勃生机。
ALpha垂在裤腿边的手指轻微一抖，然后忍不住，用力磋磨了两下指尖。
洛行云四脚着地撑在地上，正想说再来一瓶，不知道为什么周遭都静了。
突然之间，光线一黯，有人欺近他。
水瓶被横扫，白肚皮上的白衬衫被用力扯下，那力道不知道是想把他滑下去的衬衫扯好，还是想把他直接撕碎，扯掉。
撕扯间，滚烫的指尖有意无意滑过他的肚脐。
那最为敏感的一小点。
“起来了。”冷清的嗓音，又低又哑，像是被火舌灼烧。
原本稳稳扎在地上的洛行云，听了这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触碰他的肚脐眼儿的人是谁，大脑瞬间当机了。
他像是应激假死的小动物，僵僵硬硬维持着下腰的动作，挺着肚子啪地往旁侧一翻。
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捞住他。
“别玩了。”Alpha漆黑的眼睛一扫几个小同学。
戚羽、张亮感受到极度凛冽的煞气，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深刻反省自己的皮，为了看洛神的腰究竟有多好，害班长上来抓人。
殊不知他们班长一手把着花名册，一手把人捞起来时，在那腰骨凹陷处，在那腰肢最纤窄的地方，终究忍无可忍地多停顿了两秒钟。
隔着一层的确良的衬衫，指尖发着颤，挪开又流连。
等他面无表情走出寝室，戚羽赶紧招呼兄弟们跟上：“走走走吃饭去了！不能再让同志们等了！”
走到门前，其他人都鱼贯而出，戚羽却没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招呼道：“洛神，愣着干什么呢？”
洛行云僵在原地，面红耳赤。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洛行云抬起发酸的腿，踩棉花一样轻飘飘地出去。
后腰那里，烫得厉害。
λ
下楼，裴衍带队去食堂吃饭。
大家都两两成行，裴衍清点完人数，刚巧走在戚羽身边。
“你们住着，感觉如何？”一本正经的问话。
戚羽闻言左右一转，指着自己的鼻子：“班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裴衍走在戚羽左手边，眼神漫不经心地一扫：“不问你，我问谁？”
洛行云默默走在戚羽右手边，不吱声。
戚羽被男神点名，十分激动：“我觉得这个住宿条件还挺好的。就是床上棉被有点湿，床单有点脏，还没有独立卫生间和澡堂子……不过我们都能克服，我们已经约定好三天不洗澡了。”
洛行云心中大操，抬眼偷看裴衍的神色。诚然大家都是开玩笑，但他下意识的反应，竟是怕裴衍当了真。
夜色中的Alpha无动于衷，甚至矜贵地点了一下头。
戚羽又道：“还有灯真的好暗，洛神本来想看点书，都没法用功了！”
“是吗？”Alpha的声调很清冷。“我那里，倒有盏台灯。”
戚羽顶了顶右手边的洛行云，疯狂使眼色：“班长说他那里有台灯！”
洛行云：“……”
Alpha嘴角轻勾：“不过，来我房间之前，最好洗个澡。”
“洗干净。”
第 43 章
43、一场刺激
戚羽目送班长离去, 幽怨地诶了一声：“男神就是男神，跟我们这些糙汉不一样，爱干净——你一会儿要去洗澡吗？”
洛行云气急败坏：“洗你妈妈！”
戚羽掏了掏耳朵：“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啦。我这不是怕你刚刚做上了副班长, 你不洗澡, 班长不要你了嘛？”
“我为什么怕他不要我啊！”洛行云吼完之后, 发现周围的同学都看着自己，惊愕地回过神来, “不是, 我为什么要被他要啊！”
戚羽啧啧两声，教育他：“洛神, 你就像个女朋友一样不可理喻。”
洛行云听见“女朋友”三个字, 心虚得走到一旁, 把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了。
λ
绿色学校的食堂，得排队就餐。就餐时，教官在外头查看学生们的衣着。
戚羽张了两眼：“洛神, 他们在查头发！”
洛行云吹了吹军帽下的额发：“小诸呢？”
戚羽报告：“他还没来！”
失去了御用免费理发师的小洛一时心梗。
幸而排在他们8班前头的是1班。鹤望兰出现时, 几个教官一片哗然, 纷纷前来围观这个长发及腰的ALpha。洛行云趁乱溜进去的时候, 孙政委正拉着鹤望兰跟教官们保证，明天就把他这一头长发绞了，还他们一个顶天立地、A值爆表的Alpha, 气得鹤望兰嗷嗷叫。
戚羽端着馒头转了一圈，就替洛行云打听到小卖部隔壁有理发的。洛行云吃完饭晃过去一瞧，人实在太多了, 乌压压排着长队。
他一方面不太乐意排队，另一方面剪次头发要20块钱。那可是20块, 能捂一会儿是一会儿，小洛行云流水地转身，想回宿舍再看会儿书。
结果那灯真是让他暗瞎了眼。绿色学校不愧是绿色学校。搞素质教育，就绝逼不让学习。
军训明天才开始，今晚没事儿干，宿舍里其他三个哥们都在打王者荣耀。小洛把着班长给的文件夹，实在是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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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去班长宿舍瞧瞧？
他说他那里有台灯。
λ
洛行云最终也没去裴衍那里。
原因是，他去之前上了一趟厕所，发现厕所灯还挺亮的。
小洛也不讲究，找了个隔间钻进去，开始学习。
班长那边，他不太好去。
他敏锐地感觉到，自从进了绿色学校，裴衍的自制力有所松解，有一些并不光彩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特别是点在他腰间的那一下。
太不自然的流连忘返。
洛行云其实没什么AO大防的概念，平日里和兄弟们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兴起还跟大家抬腿下腰。但是当裴衍的指尖触碰他的脐，他的腰，他是真的警觉了。
那种蜻蜓点水但带着强烈渴望的抚触，还有强烈暗示性的话语。
可能是裴衍平日里太纯良无害，也可能是他太过想当然，他好像在那一刻才后知后觉：裴衍是一个Alpha，而他是那个让他进入易感期的omega。
裴衍对自己，有很深的欲望。
即使在他看来这份欲望有些莫名，也有些可笑，毕竟他不是典型的omega，不像孙若薇和林芝芝那样漂亮精致，也不像霍灵和顾清积那样一眼望去就让人充满保护欲。
然而因为信息素的缘故，这一切确确实实发生了。
裴衍似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对他动手的样子。
洛行云理智上相信裴衍绝对不是这种人，但是他的潜意识会想逃。
这种情况肯定应当避着点儿，不然他干干净净地进去，受了标记出来，那可还行！他还是个宝宝呢！
他是希望裴衍好起来，但不是高中毕业一家三口的版本啊。
他就想把自己惹出来的事儿给收拾了，等裴衍易感期结束，他功成身退，做裴衍隔着两座的小同学，一切物归原主。
卫生间里不时有人进来，洛行云攥着影印拆分版的《信息素学》，渐渐沉沦其中。这个地方光线好，又隔起了一方天地，很有隐蔽性，是个安心学习的好地方。
这一学就忘掉了时间。
对于常人来说，学习是件蛮痛苦的事，但洛行云却对此非常非常地痴迷。
他对知识，有强迫症般的追求。
他小的时候，常年被关在家里，那个男人在家的时候狂风暴雨，离去的时候也叫人胆战心惊，恐惧的气氛阴云密布，一家三口盯着那扇门，妈妈和哥哥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他无数次想杀了他，可是他还那么小，那么无力。
反抗的下场只是更多的毒打。
他自有记忆开始，最早明白的，竟然是绝望。
但是好在，他还有书。
书本里告诉他，这世上还有很多力量，比成年ALpha更加有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插座里看不见的电，落在避雷针上的雷，冰冷的大海，1滴河豚毒素，病毒与寄生虫，国家与法律……
哪怕后来那个人远离了他的生活，他也永远永远都不敢停止学习。
知识，唯有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
何况他现在是个分化中的omega，他的体能会随着脂肪比的增加逐渐地下降。
纤细的手指认真地拨动着纸页。激光打印机新出的影印版，纸张受过热，微微卷曲，字迹却不输原文的清晰。
正当他努力消化色氨酸操纵子的结构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洛行云眉头一簇，这俩哥们，还挺着急的。
但很快，卫生间里砰地一声响，有人撞在隔间门上。
洛行云从书里抬起了头。
……打架？
“江一勋！你干什么把我拖进男厕所！我头发都没吹干！”女孩子的声音，又气又急。
“我叫你出来，你又为什么不出来？电话也不接。”
“我说了，我们不适合，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吗？”那个名叫江一勋的男生一撑门扉，“你发情，我帮你做了临时标记，你就这样恩将仇报？好绝情啊。”
“那你想怎样啊？”女孩子都快气哭了，“总不能咬一口就非得跟你在一起吧？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可告老师了！”
“别呀。”江一勋的嗓音懒洋洋的，涎皮赖脸，“我怎么会强迫你呢？——你没有闻到吗，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你在发情，王同学，我是在担心你。你这样污蔑我，我好伤心啊。”
洛行云一僵，鼻翼翕动，闻到空气中一股甜甜的草莓味，眼里闪过一丝惊愕，这个omega居然在发情！
“你出来洗澡，没带抑制剂是吧。”江一勋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王同学，我不介意再给你提供一次免费帮助，你觉得怎么样？”
隔间里的洛行云下意识把手探进裤兜里，要取裴衍送给他的防身警报器，给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ALpha来个声波攻击。
结果裤兜里只有一条士力架。
操，换了衣服，他竟然什么都没带，连手机都落在寝室里。
“你走开。”外头，女孩子想要撑开alpha的胸膛，手上却绵软无力，“我……我宿舍里有抑制剂……你让开！”
江一勋将她困在怀里，好整以暇地欣赏衣衫不整的大好春色：“王同学，你确定，你现在还走得回去吗？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害人害己。”
话音刚落，隔间门吱嘎滑开了。
江一勋眼睁睁看着原本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一个身穿迷彩服的高个子男生旁若无人地晃了出来。
λ
前些日子，王心卓放学去十三中找闺蜜，刚好到了发情期。她没带抑制剂，江一勋帮她咬了一口。
从此以后，江一勋天天约她见面，她婉拒不成，躲着走，藏着走。
谁知道，这次来绿色学校进行课外实践，城南会和十三中一起。
江一勋暗地里给她下了诱导发情的药，又带着人跟了她很久，等她洗完澡一个人出来，把她拖进了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在澡堂子边上，离宿舍有一段距离，原本以为这个点没人会来。
只要困到她发情失去理智，做全套标记不但不算强迫，还可以算是见义勇为。
白得一omega还受表彰，这样的好事被撞破，江一勋觉得很晦气。
晦气的源头还仿佛根本没听见刚才那一场墙角似的，被眼前这幅场面吓了一大跳：“呀！”
江一勋眉眼闪过一丝阴厉：“滚。”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人高马大，理着个寸头，眉眼深邃，身上的ALpha信息素肆意妄为，有非常浓重的烟火味。
洛行云一听滚，麻溜地往外跑。
这里有老师，有教官，再不济还有班长，三分钟之内就可以找到帮手。他小洛只消跑出去，反手一个举报，势必可以救下这个omega。
王心卓见唯一在场的第三者跑得比兔子还快，立刻哭叫起来。
江一勋却品出点不对劲：“站住。”
洛行云迈出门槛的腿又收了起来。
就在开门一瞬间，洛行云发现外头还有几条人影，站得不远不近，大概是江一勋的人。他敢明目张胆堵人，少不得帮手。那些抽着烟的男生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却能替他望风。
这个时候冲出去，他可能还没举报，自己就落网了。
他在这群人发现异常之前掩上门，低眉顺眼地转过身：“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呆在这里，不准动。”江一勋冷冷吩咐着，“等我完事儿了再走。”
洛行云面露难色：“兄弟，那不好的吧。多不好意思。”
“只是临时标记。”江一勋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他怕洛行云出门大喊大叫，引来旁人，坏了他的好事。
可他也没有这个癖好给人看活春宫，打算退而求其次，速战速决再咬王心卓一口，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让女孩子越发离不开他。日子还长，以后再找其他的机会办了她。
“呜呜呜呜……”王心卓愈发凄厉地哭叫起来，脸色却发红。
诱导发情的药起效了，卫生间里的草莓味开始爆发，结合热使她慢慢失去理智，臣服于生理本能，拽着江一勋不知是要推开还是屈就。
洛行云蹙了一下眉，这事必须速战速决！
琥珀色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伸手拧开了身边的水龙头，只拧开一点点。
水流漫过水槽，流进了下水管道，发出淅淅沥沥绵绵不绝的声音。
江一勋心烦意乱地回头：“你他妈有病？！”
却见洛行云衣着齐整地站在水槽边上。
操，他还以为是这小子在撒尿。
洛行云依旧是和和气气、纯良无害的模样：“大哥，我洗手、洗手！”
“洗你妈。”江一勋太阳穴青筋暴跳。
他的兴致被迅速地败坏了，这人好他妈烦。
“好好好，这就关了，听你的、都听你的！”洛行云老实巴交地去拧那个水龙头，但是手都给他翻出花儿来了，还是拧不上。
他哭丧着脸对江一勋讲：“关、关不住！”
江一勋放开王心卓，上前一拧，冷笑：“关不住？”
洛行云突然面露惊恐，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那个水龙头：“大大大大……大哥，你快看那里！”
他脸色惨白，五官扭曲，眼睛一瞬不瞬仿佛魇住了，颜色浅淡的嘴唇发着抖。
山下夜风大，站在半夜时分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只能听见外头呜呜的风声。王心卓原本想跑，此时也虚软无力地攥住自己的校服，连哭声都屏住，不知道是因为发情，还是恐惧。
江一勋心里也有点发毛，顺着洛行云的食指看了两三秒：“看你妈逼。”
“你……你弯腰！”洛行云大吼，嗓子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
江一勋犹豫了两三秒，不信他的邪，弯腰贴着水槽边，盯着那个水龙头。
长长一溜水槽，贴着白瓷，日积月累使用过后有黄锈。
水龙头也旧，悬着一滴水。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袭来一阵裹挟着冰雪的冷风：“陶瓷的硬度是7。”
同一时间，一只手猛地薅住他的后脑勺，狠狠磕在了水槽边沿！
ALpha惨叫，一汪鲜血顺着碎裂的瓷片流进了水槽。
“人类的头骨，只有4.”
血色潋滟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醒而锐利。
哪里还有半分唯唯诺诺的样子。
λ
洛行云偷袭成功，拽住王心卓就冲出了卫生间，豁出性命跑！
江一勋的人听见惨叫声，纷纷警觉地挺起了身，见有陌生人拖着女生出来，更是虎视眈眈地堵住去路。
“快跑！快跑啊！”洛行云非但不停，脚步反而更快了，声嘶力竭地大吼，“水槽里钻出来个东西，你们老大流了好多血！天呐，好多啊！”
几个人一怔。
就这么两秒钟的功夫，洛行云已经拉着王心卓飞一般地冲过人群，一路喊着“救命啊！有鬼啊！吃人啦！”跑向了宿舍楼。
十三中的人看着少年少女疯疯癫癫地跑走，面面相觑了一阵，大着胆子靠近了卫生间，推开了大门。
江一勋捂着满头的血，晕头转向地直起身，走了两步才强压下晕眩感。
周身烈焰一般的信息素，伴随着浓重的铁锈，狂暴得让同类无法呼吸。
他狠狠操了一声：“给我追！”
λ
半夜十一点，大家都就寝了，裴衍仍坐在台灯下看起点文，时不时看看那扇门，仿佛在等什么人。
他的背后，孙政委正霸占了通讯室唯一一张书桌，在给鹤望兰梳头。
军训要求男生头发清爽，鹤望兰誓死不从，孙政委也不恼，晚上到男生宿舍楼问裴衍借一下通讯室，将鹤望兰叫过来，奇迹般地给他变出一顶假发。
鹤望兰：“……”
孙政委站在鹤望兰背后，又变出一套剪子梳子电吹风，还有无数一字夹，帮他将长发挽起，贴着头皮固定好。
她手脚利落，心情也好，百无聊赖，哼起了《同桌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做了你的嫁衣~”
鹤望兰转过头：“政委，你觉得这个台词合适吗？”
孙若薇温柔笑着，按住他的脑袋转过去：“还可以吧。”
鹤望兰倔强：“我是个ALpha，你不可以这样乱唱。”特别是在裴衍面前，丢人。
孙若薇：“好吧，那我换一首。”
鹤望兰被顺毛撸了，心情愉快：“你换。”
孙若薇：“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呀~”
鹤望兰气死了：“你别唱了！看你这五音不全的。”
对面裴衍似笑非笑。
鹤望兰对孙政委包容力极强，但对他们裴主席可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孙政委现在就站在他背后，裴主席想打狗也得看主人，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于是鹤望兰狗仗人势地重重一拍桌：“裴老狗，你是不是在偷笑？！”
裴衍：“没有。”
说着，转过脸来，两边嘴角挑衅般高高翘起。
鹤望兰气得要死：“政委你看，这个人明明就是在笑！——你他妈给我闭上！”
这时候，裴衍胸口处一跳，是失重的感觉。
笑意瞬息之间烟消云散。
鹤望兰浑身舒爽，得意洋洋地抬手碰了碰孙若薇的手腕：“你看，他多怕我。以后他欺负你了，你来找我，我帮你往死里揍他。”
裴衍站了起来，下逐客令：“你们赶紧走。”
他担心洛行云出事了。
孙若薇见裴衍脸色不对，抓起假发给鹤望兰套上。
鹤望兰回身去照玻璃窗：“好看吗？”
孙若薇温和地笑道：“好看，就是头大一圈。”
鹤望兰：“操……”
孙若薇：“嗯？”
鹤望兰被逼得背古诗文：“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裴衍拎起鹤望兰的衣领丢了出去，直接丢进对面的寝室。孙若薇手脚麻利收拾好全套理发工具，温柔贤淑地提着手提箱走出去，对裴衍微微笑着一颔首：“谢谢主席。”
裴衍扣下她的手提箱：“借我一用。”
λ
洛行云拽着王心卓一路大喊大叫，起先喊的是“有鬼啊”，跑了一阵就开始喊“强暴啊”，原本寂静的宿舍楼亮起了几盏灯，教官和老师都被惊动了。
他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江一勋，被他这么砸过脑袋，竟然还能跑能跳，看来真是气疯了。
洛行云飞速动起了脑筋：“同学，你哪个学校的？”
王心卓：“我、我城南的！”
洛行云立刻放开她的手，把她往女生宿舍楼一推：“看，政委在那儿！！找政委！”
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孙若薇才刚从外面回来，听见动静，朝他们的方向投来视线。
孙若薇在城南女生心目中的地位，基本等同于妇联主任。王心卓拼着最后一口气拔腿追上去：“政委！孙政委！”哭着扑进她怀里，腿脚一软，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洛行云见孙若薇支起她的胳膊，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男生宿舍。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撞破，他们之所以紧追不舍，目标是泄愤！只要他把人引开，女生们就会很安全。
宿舍楼十点熄灯，漆黑一片。洛行云顺着长廊飞奔，眼前滑过一扇扇黑洞洞的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的宿舍绝对是不能去的，会暴露自己，害死兄弟！
这个时候只有裴衍能救他，只有裴衍……
他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只是下意识地闪过这样的念头，深入骨髓的安全感。
可是他娘的裴衍的通讯室到底是哪一间来着？！
背后脚步纷沓，越追越近，带着强烈灼烧感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洛行云心跳得近乎要死掉——他也害怕啊！
飞跃牌运动鞋拐过一道弯，在地上一支，摩擦起刺耳的声音。
迎面竟然是一扇封死的窗，死胡同！
“你还想往哪儿逃？”走道里，江一勋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杀气。
完了。
脸侧滑落一滴汗珠。
逃不掉了。
就在洛行云转过身，停在走廊中央，打算豁出去跟他们结结实实打一架的时候，左旁的门突然往里洞开，一只手探出来，抓住他的领子拎进门里。
门砰地一声响。
拐角另一面，江一勋慢下了脚步：“你躲哪个宿舍，我砸哪个宿舍。”
“你现在滚出来，我他妈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不然的话，我他妈让你死在这儿。”
黑暗中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走快点！”江一勋毫无耐心地爆喝，“杀头挨什么时辰！”
“你要杀谁的头？”
下一秒，城南学生会主席，帝王级ALpha裴衍，提着手电施施然拐过那道弯儿，直直照向了他的眼睛。
第 44 章
44、他房里的omega
江一勋被刺得一激灵：“操！你他妈往哪儿照呢！”
裴衍手腕一动, 把着手电筒，一个个从他们眼睛上划过，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国骂。
“对不起, 手滑。”把几个人的面孔一一记下, 裴衍慢条斯理地收手, “十三中的？”
“知道你就……”江一勋刚想说“滚开”，对上暗淡光线中漆黑却明亮的眼睛, 蓦然一愣。
眼前的男生身材高挑, 样貌极度英俊，青涩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成年男子的气度。
晚上十一点, 还一丝不苟穿着军服, 扣子整整齐齐扣到颔下, 皮带也扎的严丝合缝，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清正斯文。
一张脸上更是毫无表情，瑞凤眼微微半敛，对万事万物都漫不经心的冷淡。
只是他皮肤白皙, 五官深邃而浓俨, 微微半阖着眼就有海棠春睡的慵懒感, 加之额前零散的几绺细软发丝, 像极了屏幕上受人吹捧的新鲜男色。
江一勋原本是很不待见这种小白脸的，ALpha就应该凶猛，嚣张, 强悍。
但是当对上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睛时，江一勋竟然无意识退了小半步，一股透心凉的胆寒油然而生。
再好的皮囊, 也裹不住极度疯狂与危险的气息。
像是神明与恶鬼在地狱交界达成的平衡。
一片羽毛落下就有可能被打破的平衡。
江一勋没跟裴衍打过交道，但是他见过裴衍, 认得他的样貌，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他娘的为什么眼看一只菜鸡跑进死胡同，几秒钟后钻出来的人会是裴衍啊？！
搞什么大变活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太输人输阵，他们这么多人，他就一个人，他怕他做什么：“裴主席。”
裴衍矜贵地应了一声：“你们大晚上的，来我们城南宿舍楼干什么？”
江一勋满不在乎地指了指自己血糊淋剌的额头：“你们城南一男的给我开了个瓢。”他看了眼裴衍身后的走廊拐角，“我要抓他去见老师，讨个交代——裴主席不会包庇你们自家的学生吧？”
“当然不会——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城南的？”
江一勋心底里操了一声，姓裴的应得挺好，开脱比狗都快：“我们一路追着他到这儿，还能是谁家的？这后头就两间宿舍，裴主席让我们搜搜，不打扰其他同学睡觉。”
裴衍文质彬彬道：“我就睡这后头，听见动静刚从房间里出来，走廊上没有人。”
江一勋冷笑：“你当我傻啊？”
他们统统都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响，那闹心玩意儿保准溜到裴衍房间里去了。
“少他妈给脸不要脸。”江一勋插着兜沉下了脸，“叫你一声裴主席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他手底下几个ALpha跟着叫嚣：“听见没有，江哥让你起开！”
“切，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儿还想强出头！”
“我们不想惹事，你们城南理亏能不能要点脸？”
“把人交出来！不然哥几个随便开个寝室找个人替罪，你信不信？”
“……”
这群十三中的混子个个人高马大，没少犯混事，天不怕地不怕。
江一勋个子有一米九，站在裴衍面前比他大一号，目露凶光。
可是裴衍始终安安静静地承受着这些个垃圾话，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垂着眼拦在那里，骂也不是求也不是，叫人失去耐性。
江一勋不再犹豫，身上释放出带有浓烈烟火气的ALpha信息素：“我数到三——”
话音刚落，暗淡灯影里清秀文静的ALpha，眼睛蓦然一轮！
浓黑的阴影从他背后的黑暗中涌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挣脱了束缚狂风海啸一般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走廊尽头原本有扇窗，一小片皎洁月光铺在地上，和手电筒的炽白光束交织。可是几乎是一瞬间，那些光线被迅速地蚕食分解侵占，可以看见光中的尘被浓稠纯粹的黑暗吞没摧毁。
众人脸色大变，一股深海森林般的气息几乎不给喘息时间的沉沉压了过来，比风更迅烈，比山更沉雄，比海更浩大，也比深渊更黑暗。
他们平日里都以高A值自负，横冲直撞、争勇斗狠，谁也不是怂逼。可是在裴衍释放信息素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纠结于自尊的想法都没有。天性中的臣服、恐惧让他们变得比最驯顺的omega还要无力。
走廊上的人影接二连三倒了下去。
江一勋勉强支在地上但是冷汗如雨。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裴衍不染一点尘埃的鞋。
江一勋咬着牙梗着脖子抬起来：“他是你的omega……”
在那个卫生间里，那个人出手袭击江一勋的瞬间，江一勋闻到了那人的味道。
omega信息素，像是一捧圣洁的白雪，被奶油草莓影响，忍不住从那人的后颈、手腕，从他的眼睛、每一寸皮肤处冒出来。
那个男的是个omega。
他猜，他是裴衍的omega。
江一勋话音刚落，眼前的Alpha慵懒的身形蓦然一僵。
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信息素有一瞬间的松动，继而失去了那份冷峻的克制，变得极度尖锐而疯狂！那些从ALpha身上扩散出来的比夜更黑的信息素甚至化作千万把刀尖的形状，纯粹的恨意和杀戮欲即将冲破最后一道理智的屏障杀死眼前的威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晚上不睡觉在那里干什么呢！”几道手电筒摇摇晃晃往这里过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教官和诸仁良终于姗姗来迟。
信息素如退潮的江水一般迅速被收回，月光和灯光重新出现在视线里，江一勋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却得意。
他躺倒在地，狼狈翻了个身，指了指裴衍：“老师，裴主席房间里藏着个发情期的omega。”
λ
Alpha和omega是绝对不能住一间的，结合热期间就更是如此。一旦omega进入生理期释放出信息素后，alpha就会进入同步发情，后果不堪设想。
江一勋得意洋洋地横了眼裴衍。教官和年级主任也统统将手电筒对准裴衍。因为刚刚爆过信息素，裴衍脚腕上的电子脚环还在报警。这样的情境，确实很可疑。
诸仁良问裴衍：“他说的是真的？”
裴衍不置可否：“他们几个试图强/暴一个发情期omega，被人打了以后一路追到这里来报仇。”
“强/暴？我强/暴哪个omega了？姓什么叫什么，你知道了？”江一勋有恃无恐，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
“那我房间里的omega，你又哪只眼睛看见了。”裴衍滴水不漏地反驳。
江一勋不再跟他废话，冲教官道：“这个嘛，进去搜一圈不就好了，他这么不情不愿，不就是心里有鬼？”
教官和诸仁良对两个ALpha的说辞都很头大。
Alpha和omega生理构造特殊，比青春期普通的Beta男女要麻烦许多，不论是校方还是绿色学校都慎之又慎，现在一个两个都说出“强/暴发情期omega”、“留宿发情期omega”这种话，只能一个一个排查。
绿色学校的教官命令道：“裴同学，带我们去你的宿舍。”
裴衍凝视了江一勋两秒钟，转身领路：“就在后头。”
他拐过拐角，推开通讯室的大门，眼神不动声色地四处一扫。
通讯室有两个普通宿舍这么大，但是只有一张高低床，立在墙边。下铺摆着被褥，上铺堆着杂物。
此外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的小台灯开着，散乱着一些报名表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台座机。地上摆满了成箱的军服、矿泉水、方便面、医疗箱之类，是学校带来的物资。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没有其他人，除了微微开了一道缝的窗子里刮进呜呜的寒风，没有任何声响，寂静冷清。
裴衍敛眼，退到一边。
两个教官和诸仁良就跟在他背后进的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四处搜了一圈，床底下、桌子底下、门背后，不放过一个角落。
江一勋就带着人堵在门外，看到他们一无所获，面沉如水。
他想进来亲自上，裴衍漆黑的眸光一扫，点在他的大腿上。
那条长腿在半空中顿了顿，缩了回去。
江一勋闻了闻面前的空气：“老师，这里有omega的气味，绝对有omega来过。肯定是他把他藏起来了。”
两个教官抬头看着裴衍。他们都是ALpha，也闻到了味道，可就是找不到人。裴衍来之前心理卫生中心给他们关照过，房间里的气味、报警的脚环，都证明了江一勋所言非虚。如果他们听之任之，把一个发情期的omega留在裴衍这里，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诸仁良对裴衍更信任一点：“小裴，会不会是今晚或者下午有其他的omega来过，不小心留下了味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孙若薇跟Judy一路小跑着过来。
一见到这堵门的阵仗，Judy就愣了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找个omega。”
Judy没听明白，也不打算掺和，心急如焚地把女生宿舍那边的事告诉同事：“有个omega女孩儿发了结合热，在卫生间遭到ALpha男生的非礼，差点给她做了标记！”
一行人齐齐看向江一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已经抓住了。”裴衍下巴一抬，指出元凶。
江一勋遭的事儿多了，没那么经不起风浪，涎皮赖脸挤出开朗的笑：“误会误会，这个事情我一会儿会解释的。我跟着你们去见王同学，你们继续找那个omega。”
对面的寝室门开了，鹤望兰头皮散发打着哈欠走出来，嘴里喊着“政委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见门口这么多人，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教官问他：“同学，你就住在通讯室对面，今晚有没有听见对面有什么动静，或者看见有什么omega出入过通讯室？”
鹤望兰看看教官，又看看裴衍，慢悠悠往门框子上一靠：“什么omega，那是我们孙政委。”
孙若薇看他们裴主席摊上事儿了，帮忙解释：“我今晚问裴主席借了通讯室，给鹤同学剪个头发，一直呆到刚刚才回去。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如果他房间里有omega的味道，肯定是我的。”
听他们俩这么说，诸仁良显见是松了口气。
倒是有个教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鹤望兰：“剪过头发还那么长？”
鹤望兰：“……？”
孙政委：“明天接着剪。”
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几个教官不再纠缠，拍拍裴衍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也是按规矩行事。”
裴衍微蹙了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不经意间向窗户一扫：“可以理解。”
一行人押着江一勋走了，鹤望兰目送他们远去，抱臂问：“什么情况啊这是。”
迎接他的只有一道冰冷且急促的关门声。
λ
门一关上，裴衍奔到窗边，猛地推开。
窄窄的窗沿上，紧紧掰着八根细细的手指头。
指节发白，被冷风吹得不住发抖。
底下悬吊的人听见他来，抬头，冲他糯糯地笑。
有点吃力，有点惭愧，又有点小骄傲。
但眉眼弯弯，比月更明媚。
λ
一离开裴衍的视线范围内，江一勋立刻就他故意抱头叫惨：“头好痛头好痛……”
“你头上这是怎么了？撞门槛上了？”教官打手电一照，简直像是在看恐怖片，难为他这么久都没事人一样。
江一勋赶忙告状：“教官，我这是被人打的！”
“我跟小王是朋友，她洗完澡出来突然来结合热，没带抑制剂，我就想帮她咬一口。她对自己的情况太乐观了，还想自己走回来，我担心会引起集体发情，没让她以身涉险，有个同学就误会我是要非礼她，给我脑袋开了个瓢。我是眼看他跑进裴主席宿舍间的，想要讨个说法，没想到他们城南这么不讲道理！”
江一勋决定这么做之前，早就全盘思考过了的。
他没有对王心卓动一根手指头，连言语上的冒犯都不曾有。
王心卓本身就在发情期，他的意图缺乏攻击行为佐证，很难界定。
诱导发情的药物他们更是查不出来。
而他，起码是个脑震荡，绝对的受害者。
教官道：“他房间里来来回回都找过了，没有。你先去医院，有事儿明天再说。”
几个人步出城南宿舍楼。
他们的背后，通讯室的窗户底下，一道人影正贴着墙扭动。
裴衍紧抿着嘴，居高临下扣住他的一双手腕，将他往上拖。
……
江一勋到底心有不甘，回头。
裴衍一身军装，淡然立在窗前，扶着窗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像一座立在明与暗之间的，漆黑的界碑。
江一勋头皮一炸，回想起那股强悍无匹的信息素，梗着脖子转了回去。
……
通讯室，窗下。
裴衍垂在军裤边的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
洛行云靠墙瘫在地上，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 45 章
45、一枕白雪
头顶传来关窗的声音, 初冬的冷风被隔绝，屋子里暖和了起来。
裴衍走到书桌前，倒了一杯热水, 递到他眼前。
“谢谢。”洛行云捧着热水, 感觉知觉逐渐回到冰冷的指尖, 热热痒痒。
操，刚才真他妈吓死他了！
他本来以为少不得一顿打, 结果这死胡同右手边刚好是裴衍的通讯室。他被裴衍拖进来以后, 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江一勋这个死人反咬一口说裴衍私藏omega, 立刻就四处找寻藏身之处。
但是这个通讯室好像是仓库辟的, 什么也没有, 地上也积了好厚的灰，一箱箱东西摆得东一堆西一堆，住宿条件可以说是极差，更不要说藏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了。
洛行云看到窗户, 灵机一动翻了出去。
窗外没有阳台, 窗沿还很窄, 他拼了吃奶的劲儿才吊住。
裴衍都上脚环了, 不能再把他拖下水！
里头一堆人叽叽喳喳唠唠叨叨，洛行云已经在心底里挨个骂过去了，操, 真磨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要是裴衍再不来，他都想就这么松手摔下去得了，也就三楼, 最多断个胳膊腿什么的，还不用军训。
裴衍看了眼手表。
洛行云一直心跳很快, 稍微一运动，心跳立刻就飙到每分钟160。休息了一阵，好不容易落到100以下，脸上才逐渐有了血色。
裴衍把手递给他：“起来了。”
洛行云哦了一声，自己扶着墙起来。
裴衍的手悬在半空中，不动声色地收回，转身坐到书桌前：“发生了什么。”
洛行云骄傲道：“我在卫生间里，救了个漂亮小姑娘！”
裴衍已经差不多知道前因后果了，只有一点小小的疑惑：“你真把江一勋给揍了？”
洛行云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坏坏的狡黠：“要是正面对刚，我肯定打不过他的，但是我会演啊。”
把自己怎么先用淅淅沥沥的声音打断他放在omega身上的注意力，再演恐怖片骗他低头，最后致命一击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裴衍听。
omega清瘦羸弱，一眼望去并不打眼，也不张扬，好像遍地可见的寻常草木，郁郁葱葱里的一支，无花无果。
但裴衍想象着他满嘴鬼话，装神弄鬼，把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对手按在水槽里，拽着小姑娘的手一路飞奔的时候，一定也如现在，浓墨重彩，眉目飞扬，琥珀色的瞳子里满是鲜活的少年意气。
洛，行，云。
裴衍坐在书桌前，看着他，舌尖无声顶在齿列，喊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能怂能苟，也会勇敢。
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omega挑战顶级alpha，也会为了保护一个顶级alpha以身涉险。
像大雪荒原中一株笔直的雪松，也许不高，也许不茂盛，也许长在无人处孤芳自赏。
但足够可靠，足够坚强而不可摧折，足够为路过的每一个人挡风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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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也不自知。
好也不自知。
只是从来如此，一直如此。
裴衍没有表扬他：“太危险了。为什么不用警报器，或者发消息给我，让我来处理。”
洛行云老实忏悔：“我换了衣服，什么都没带。”
“丢三落四。”
洛行云不好意思地挠头。虽然是批评，但任是他也听得出班长话语里浓浓的宠溺。
“对了，你现在要出去帮忙作证吗？强制标记是可以判刑的。”裴衍看了眼对面的女生宿舍楼，“我陪你过去 。”
“不必。”洛行云摆摆手，冷静异常，“他很狡猾，除了油嘴滑舌，没对那位女生动一根手指头。在法律层面，性侵是恶性刑事犯罪，证据链必须齐全。首先是接触痕迹，要不是咬噬腺体，要不是完全进入；如果未遂，那就要看是否存在暴力胁迫。在这个案例中，没有接触，没有暴力，女生去验伤，什么都没有。两人是熟人，甚至连他的言语都在往’帮忙’上头引，录了音都不能被判定为口头胁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站在我的角度，我肯定不能等伤害发生再动手，再等下去，女生彻底失控，那再怎样都于事无补，所以我直接就把他的头按在水槽里。按时间线先后顺序，我是够不上正当防卫的，反倒是我故意伤人……等一下。”
“真的没有证据他蓄意谋害吗？”
洛行云陷入了沉思，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十三中和城南来绿色学校的第一天，江一勋看上的城南女生就刚好来结合热，被他撞上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巧合。”
他一捶手心，扬起眉眼：“班长，打个电话给隔壁，提醒她们去医院先验血或者洗胃，看看他是不是给女生下药了。如果真的有药物残留的物证，我愿意出面指征他存在犯罪意图。”
裴衍抓起老旧的内线电话，将洛行云的话带到。可是对面很快就反馈，令omega发情的药物，和让普通人发情的药物，药理机制全然不同。一点点阴性激素就可以让omega结合热发作，进入人体后，查不出来是下药，还是人体自然分泌。甚至有些身体敏感的omega闻到Alpha信息素都会进入结合期。
一直蹙着眉的洛行云听见这条路也没结果以后，反而释然了，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这个人是惯犯。”洛行云眼中冷意更甚，“他太熟练了，看样子也不打算忏悔，他会再犯的。”
裴衍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我们只要保护好女生，就能守株待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确实应该保护好女生，但应该换种罪名。”洛行云淡淡道，“坐实性侵，意味着有人受到伤害，代价太大了。恶性刑事犯罪又不仅仅只有这一种，有些你根本意想不到的行为，其实在法理上是能够判十年以上的。我们完全可以以无伤的代价，让他得到最惨烈的后果。”
要毁掉一个omega很容易，要毁掉一个alpha，同样很容易。
江一勋很狡猾，但他能把那个男人送进去，就也能把他送进去。
裴衍凝视着难得正色的洛行云：“你对这方面的法律未免太了解了。”以他们的年纪，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洛行云移开眼神，抓起水杯饮了一口：“我涉略比较广……”
裴衍没有再多问：“也好。你要是暴露在明处，他会不停地找你报复。在不保证出手就能把他直接弄死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暴露自己了。”
洛行云一听这话直接喷了：“直接弄死？！”
他裴哥这么狠的嘛？！
他想的最野的也不过是想办法让江一勋蹲局子十几二十年，狠还是他裴哥狠。
裴衍坐在台灯下，淡淡敛着眼：“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小洛赶忙上前制止他胡思乱想：“他认不出我来的，你放心，我不会遭贼的，你不要想一些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的事。能用法律解决，就用法律解决，我不想每个月去找你探监。”
班长的战斗力和决心都太强了，洛行云什么都不怕，就怕裴衍爆A。
裴衍看他紧张得喋喋不休的样子，颇为好笑：“我也没要做什么。”
“只要你不遭贼，我也不犯人。”
洛行云得了这一句承诺，松了口气。
正当他以为这事儿已经完了的时候，ALpha突然凑近他：“来，你跟我说说，你救的那个小姑娘，有多漂亮。”
洛行云一懵，好久都没有转过弯来这什么意思。
直到发觉那双漆黑深邃的瑞凤眼眯着，散发出强烈的不爽意味，他才惊觉——妈呀，踩雷了！
洛行云脑子转的快，生存能力极强，满背冷汗，还能一脸镇定自若地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她漂亮吗？”
ALpha的眼睛敛得更加低。
洛行云弯腰凑上去，一本正经地逗他：“因为她的五官，在某些角度看上去特别像你诶！”
两个人凑的那么近，呼吸缠绵中，一股清冷干净的清雪味道飘上来，ALpha有些失神，用漆黑的眼光描摹近在咫尺的容颜：“哪里像？”
洛行云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拳头一砸手心：“啊！班长，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宽宏大量的样子，特别像你！”
裴衍忍不住失笑。
他笑，洛行云也跟着弯起了小月亮一样的眼睛：“班长，那你看，你能不能宽宏大量一下。”
修长手指在书桌上轻轻叩击，带着某种估量和思考。
最后，眼神轻描淡写地落定在omega摆搁在桌边的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有个要求。”
洛行云吃了一惊。
平日里裴衍说骚话，他都是无条件接受的。怎么他难得说个骚话，裴衍还要跟他讨价还价啊？
不过有鉴于现在是裴衍的心理治疗，不是他洛行云的心理治疗，小洛就勉为其难、宽宏大量地退了一步：“你说。”
ALpha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遮住了明亮的小台灯，身形高大的轮廓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压迫感与侵略欲，漆黑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
“洛行云，我想碰你的手。”
λ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
裴衍突如其来的要求，让通讯室里气氛变得骤然紧张。
洛行云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夜深人静，他站在裴衍的卧室里，而他本来是死也不打算来的。
他还主动爬窗，帮助裴衍躲过了排查，现在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同处一室。
他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变淡，几乎下意识就急得想夺门而出。
像某种感知到危险的、警惕的小动物。
但是他又咬牙站在那里，克制着这股冲动。
因为裴衍站起来以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站在一米线外插着兜安静地凝视着他，仅此而已。
这让他想起了几分钟前，裴衍说的那句——
“贼不惦记你，我不犯人。”
他在外头跟人打架，跑回来求裴衍庇护，裴衍应当是很担心他的吧？怕他吃亏，也怕他以后惹上麻烦。
裴衍很强大，但他也会担心受怕，因为自己的缘故。
现在想要一点触碰，可能是SAN值掉了。
要是转身就跑，那是在逼他发疯。
裴衍已经帮他挡了这么多麻烦，他要是铁石心肠，好像也不太仗义。
洛行云手脚冰凉的，抿了一下唇：“那你能保证，只是碰手吗？”
“可以。”ALpha的允诺如此文质彬彬。
“那好吧，你说话算话啊。”洛行云克制着天性中的恐惧，迎着他伸出右手。
这次，裴衍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与他十指相扣，而是顺势张开掌心温柔地接住了他，像是捧住一只飞倦了的小鸟。
“是这只手吗？”ALpha低着眼睛，声音有些发哑。
“什么？”
包裹住他的大手，手指轻微挪动了一下：“你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按在水槽上，是用的这只手吗？”
洛行云：“……？”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复原当时的站位：“我从他的右后方冲上去，右手薅住他的头发，左手按住他的后颈，pia的一下。”
裴衍听完，把他垂在身边的左手也牵了过去，借着光仔细打量。
少年的手，十指修长，微冷，右手中指第三节有老茧。
因为在他窗外吊了足足五分钟，十根手指头，指尖都磨破了，掌心也有大片大片的伤痕。
跟主人一样，像一株生在冬日大雪里的树木，没有受过精心的照顾，自己也没有那般念头，只是意态天真地肆意生长。
坚强，质朴，经过摧折，又不失美感。
只是让驻足仔细打量他的人，很心疼。
裴衍郑重地捧着他的手，走到洗脸台盆边。
通讯室里有个白瓷质地的洗脸台盆，上头悬着一面A4纸大小的毛边镜子。
裴衍拧开水龙头，把冷水放掉，试了试水温，等足够宜人时，包着洛行云的手伸了进去。
洛行云出了幼儿园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特别不好意思：“班长我自己会来的……”
“别动。”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道变重了，Alpha取了肥皂，在他手心里摩挲，“会有点疼。”
洛行云反抗无效，就把自己当具尸体，随便裴衍折腾。
想来裴衍说要触碰他的手，一早就准备给他洗手，不是为了其他。
洛行云心中的警惕和恐惧变得暖洋洋的，Alpha在易感期奇奇怪怪的心理需求，有些还挺甜。
肥皂在掌心轻轻痒痒地打开，满手白色泡沫。
ALpha太过温柔又仔细，无论什么时候都散发着比他高一点点的体温，即使关上了水流也像是浸在热水中。
两个人，四只手。
寸寸切切地贴合，没有丝毫缝隙地相握。
白色泡沫越打越多，里里外外都变得细腻和湿润。
Alpha带着某种急躁捏过他的手背指根关节，像是在确认他的肉与骨。
捋到指尖又拨开指甲缝清理着里头的脏脏，像是耐心挑开蚌壳挤弄出最耀眼的珍珠。
清凉的味道飘了上来，同样涌起的还有奇怪的燥热。洛行云觉得晕头转向，胸口也闷闷的喘不上气，他好像闻到了肥皂香里沾染着深海森林的信息素味，好闻得让他忍不住张嘴呼吸。
洗手盆里，宽大双掌合住他，柔软的掌根推过他的双手，发出的声音让洛行云有了一些奇怪的联想。
他蓦然有点不忍卒睹，下意识抬起了头，对上了洗脸台盆上方的镜子。
镜子已经用了很久了，上头甚至有一道裂纹，点点水斑遍布，和背后陈旧的通讯室一般无二的光景。小台灯发出的光线到这里已经变得非常晦暗，即使是这样他都能看到自己通红的面孔，以及他们俩之间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在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压下燥热不让裴衍发现的时候，镜中一角的裴衍抬起了头。
漆黑的眼睛，亮得像发烧。
又像是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蓦然爆发，阴影幽深而岩浆滚烫。
无处可逃。
洛行云猛地一颤，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是他早已被包得严丝合缝，力量与温柔都刚刚好。
“还没有完。”镜子里的ALpha对他说。
永远没有完。
λ
裴衍把洛行云的手冲洗干净，用一次性纯棉纸巾擦干。
很耐心，不放过一丝角落。
然后又打开医疗箱，给所有细碎伤口消毒，上消炎药膏，再用绷带缠好。
洛行云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几乎裴衍刚贴完最后一枚绷带，他就再次想把手抽回。
ALpha扣住了他的手腕：“不是说了，还没完吗。”
话音刚落，就用力把他的手臂拉直，虎口捋高他的袖。
干脆利落有如利刃退鞘的动作，只不过出鞘的，是一截因为不见天光而皎洁似新雪的纤细手臂。
Alpha捧着他的手臂，虔诚又卑微地低头。
闭上眼睛，在手心中轻轻一嗅。
比亲吻一朵柔弱的花瓣更小心。
也比吸食最烈性的毒品更迷醉。
带着伤口的手指，散发着肥皂与冷雪的味道。
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地掠过一寸寸皮肤，无声地检阅着上头还有没有留下其他人的气息。
那种粗野的、烟熏火燎的檀香。
原本就足够庸俗，沾染在圣洁的白雪，更是让人难以容忍。
再想到这双手曾经插入那个散发着此种气息的Alpha的发间，就快要发了疯。
只有另一种疯狂，才能够为这种疯狂解毒。
ALpha循着手心的生命线纹路，一路向上，寻找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最终悬停在了手腕上，那皮肤最薄弱处。
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纠缠着青色和紫色的血脉。极其浓郁的味道在血管里奔流，仿佛荒原上碎雪纷扬。
沐浴着让他着迷的味道，ALpha一直以来略微攥着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他直起身，一手扣着omega的手臂，一手优雅地托住根根手指，捧到脸边，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
英俊无俦的五官，紧闭的双眼，因为睫羽微微颤抖而显出几分脆弱的颓靡。
又深又长的眼角微红，像是哭过，又像是做了一场春梦，眼角沁出一点脆弱委屈的水光。
“你是……在哭吗？”眼前传来难以置信的问询。
ALpha蓦然睁开眼，神情迷醉而茫然，枕着他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做了。
但是连漆黑的瞳仁都带着某种脆弱温柔的湿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所有情绪。
那些无处释放的委屈，嫉妒，疯狂，愤恨。
——来源于无法压制的独占欲，强烈到窒息的独占欲，能杀死他与他与他的独占欲。
掌中的手臂抽离，裴衍听话地松开了指尖，即使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行径并不怎么见光。
可是啊，下一秒，那双手就反过来温柔的捧住了他的脸，额头也贴上了他。
“别哭了。”洛行云轻轻说。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害羞，有点无措，微凉的指尖在他脸上静止了几秒钟，慢慢攀上了他的后脑，陷入了柔软的黑发间。
毫无保留地用新月盈盈的手臂，用散发着好闻味道的手腕，用他坚强有力的指尖，包围起一个松垮而勇敢的拥抱。
新雪与苍山，缠绵不清。
“我只是揍了他。”他哄他，“可是你瞧——”
指尖轻拥他的发。
“……我在抱你呢。”
焦虑不安的ALpha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很安静，很平和，像是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温柔冻结住了的岩浆。
只有当那微凉的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抵住他的额头，所有不安的、恐惧的、焦躁的、愤怒的负面情绪，才烟消云散。
他愿一生枕在白雪中。
第 46 章
46、同寝
洛行云万万没想到, 裴衍说“触碰他的手”，是这种碰法。
全方位，无死角, 用身体的各部分轮流和他的手来一段亲密接触。
他们城里人真的能搞。
当然, 更没有想到裴衍居然会难过到哭。
在不了解他的病症之前, 洛行云可能想破头都没法理解。
但是一旦清晰地了解裴衍现在是以他为中心在生活，他就自然而然明白了裴衍为什么难过。
因为他殴打了别的Alpha。
因为他还没有主动碰过裴衍, 却主动“碰”了其他ALPha, 这让裴衍很嫉妒。
虽然洛行云熟读指导手册，知道易感期ALpha独占欲强, 情感脆弱, 但这些文字读过也就读过了, 没有给他留下鲜明的印象，他也不知道这两样叠加起来会给裴衍带来怎样的影响，让他拥有怎样的想法和行为。
按照一般案例，毫无例外是会引起强攻击性, 不论是对侵占所有物的对象, 还是omega本身。
就像他说的, 对付江一勋, “直接弄死”。
至于自己，大概率是要堵在房间里，直接标记的。
洛行云一开始也是想安抚他化解完这份攻击性, 就赶紧跑。
直到裴衍捧着他的手不放。
直到裴衍枕着他的手落了一滴泪。
这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不讲道理，又让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却像他的指尖和气息一样, 把洛行云整个都缠住了。
裴衍很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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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需要。
因为需要，失去了强攻击性, 只剩下脆弱，连自尊都枉顾，绝望地想求他施舍一点安慰。
他都来不及嘲笑与费解他的幼稚与偏执，就珍重地把他捧起来，抵着他的额头哄他。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需要过。
他洛行云打从一出生，就是被人不要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希望他诞生，也没有人对他有过什么期许。长到那么大，他都只不过是个没有名字的小男生。
突然之间，这么高傲又强大的ALpha，为他落了一滴泪。
他把这滴泪埋在心里边，打算好好珍藏一辈子。
果不其然，裴衍到最后也只是枕在他手心里，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洛行云四肢寒凉，捧着他的脸，捧久了，染了他的温度，也就不冷了。
λ
半晌，洛行云半笑半哄问他：“小班长，你好了吗？”
裴衍睁眼，有礼有节地退开：“我好了。”连嗓音都哑。
洛行云松了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方形挂钟：“班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今天不能回去。”裴衍有意无意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发情的omega，影响了你，你现在在释放信息素，也发起了低烧，一会儿可能会出现更加严重的结合热症状。”
听他那么一说，洛行云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苗头，举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可他再相信裴衍，理智上也决计不敢和裴衍睡一屋的：“没关系，要是真发作了，我那儿有抑制剂。”
“你那儿有抑制剂？”
“啊。”洛行云点点头，“我在医院里配的。”
裴衍不放心他用医保指定的抑制剂：“抑制剂我有备着，以后不用去领——不过你现在这个程度，也不需要打针。”
“那我自己回去观察一下。”洛行云还是想跑。
“今晚别出去了。”裴衍倚靠着书桌，双手撑出笔直又有力的直线，周身豁然张开磅礴的信息素，如无处不在的壮丽星云，环绕着洛行云旋转。
洛行云停下了脚步。
他蓦然觉得那说不上严重、但就是很有存在感的生理反应，被安抚了。
他不再喘不过气，不再腰酸背痛，不再腿脚发软，也不再指尖疼痛。
甚至对灯影里，墙壁上，那些似有实质的苍青色星云，产生了好奇。
好像随着分化的加剧，他不仅能闻到他，还能看见他了。
裴衍看出他心中的动摇，不动声色地再将一军：“十三中的人会在外头堵你。”
洛行云转过身来：“不会吧！”
裴衍抬头瞥了眼窗帘：“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窗帘。”
小洛对校霸们的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他们竟然会为了报仇，在外头蹲一整夜，这也太认真了吧！
洛行云衡量了一下，一群想要弄死他的ALpha和一个想要睡他的ALpha哪个危险，心中的天平倒向了裴衍。不过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也不敢睡，抢先坐到了书桌边，拔出了后腰上别着的书册：“那我今晚就在你这里学习。”
裴衍伸手拨弄了一下书页，突然想起某个刚才没想明白的问题：“江一勋不是我们城南的学生，不住我们这楼；那个女生也应该住隔壁女生楼，那么你是怎么会在卫生间里撞上他俩的？”
“哦，我去的不是我们这楼的卫生间。”洛行云指了一下窗外，“是澡堂子隔壁的卫生间。”
ALpha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下巴微仰，嘴角勾起，阴影里突兀又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你去洗澡了？”
“去你的！”洛行云想起他们傍晚刚进行过的黄色对话，赶紧用《信息素学》的小册子在他面前扇了几下，想把他扇回绿色模式，“我是去学习！”
“学习？”
“对呀。”洛行云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那边的灯挺亮的。”
说罢就低头看书。
裴衍在桌前发了一会儿怔，翻出手机，顾自把玩。
洛行云平日里看书很容易进入状态，哪怕在厕所隔间里也怡然自得，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晚了太累了，还是因为要来结合热，亦或是裴衍就坐在他身边，不经意间衣服摩挲出声响，打断他的思路。
总之头疼脑热，看不进去。
他合上了书，整个人趴在了冰凉的桌子上，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
裴衍放下手机：“睡了？”
“唔……”
Alpha的嗓音寒凉似冰，对着他时却温柔似水：“要着凉的，去床上睡。”
“我才不去。”洛行云躲在双手结成的怀抱里，露出一只狡黠的眼睛，“你也不想想，我敢睡你的床吗？”
“不敢吗？”ALpha低低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似有心事。
洛行云摇了摇头：“那当然是不敢。”
“你都让我洗干净了过来，我怎么敢。”
“你都不知道，你捧着我一截手臂跟个狗似得瞎几把闻的时候，我都快吓疯了……”
“得亏是我，机智勇敢，果断给你一个抱抱，阻止了你进一步发作。”小洛忍不住为自己噌地竖起了大拇指，“一般的omega，那都应付不了你这种程度的易感期。”
不是他说，他们班长，那是真滴麻烦。
ALpha嗯了一声，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洛受到了班长的表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虽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有一些原则性问题不容商量。我就穿着衣服，坐在这里，你要是敢做什么坏事，我就跑得比狗都快……”
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没声了，淡色的嘴唇微张，显见今晚过后一定是要淌一桌哈喇子。
Alpha坐在书桌上，不知看了那朵微微张合的花瓣多久，起身勾住他的膝弯与腰，毫不费力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有些omega，嘴上说着“我不敢”、“我好怕”、“我跑得比狗都快”，但其实被人公主抱了都不晓得。
脑袋往后一仰，笔直白皙的脖子毫不保留地露出来，一派任君采撷、快来吃我的热情好客。
ALpha任命将他除去外套，灌进被窝，严严实实盖好。
宿舍楼不让用电热器，他带了个结实的玻璃瓶，冲上热水，裹上毛衣塞到他脚后。
做完这一切，他关了灯，坐到了书桌前，隐没到了黑暗中，像被遗弃的神明般蛰伏。
只剩下那股磅礴壮丽的苍青色星云，围绕着床上的omega。
不舍昼夜地旋转，安抚，和保护。
λ
学生党的生物钟很稳定，不论多晚睡，早上五点半就睁开了眼睛。
入冬后，天黑得早又亮得晚，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一些早起的飞鸟振翅飞过窗外，预示着生机勃勃的白天将要来临。
洛行云在被窝里卷了两圈，浑浑噩噩间，遵从着抗拒不了的生理诱惑想再赖一会儿被窝，却被一道持续不断的目光打断。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种想法非常荒谬，几乎瞬间就被理智否决了。房间里这么暗，天又这么早，谁会这个时候跑到他的宿舍里来……
等一下，他昨晚，好像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洛行云仿佛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转动了一下脑袋，下意识朝房间中央望去。
天光熹微，一切都还朦胧不清。
可他适应了黑暗的微弱视力，却辨别出一块突兀的轮廓。
——坐在一堆冰冷的死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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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死物一样安静，像死物一样坚决，只有周身稀薄的苍青色信息素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将他与死物辨别两分。
“班长？”洛行云撑着床板微微起身。
床板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声，对面的那道轮廓却拥有一把又低又磁的好嗓音：“嗯，早。”
“你没睡吗？”洛行云睡眼惺忪，哑着嗓子问道。
“我睡不着。”
“睡不着……？”洛行云朦朦胧胧的，脑子转不过来。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叫，窗外发亮。
通讯室里成块成块的黑暗轮廓开始发蓝，有了浓淡的变化。洛行云看到裴衍坐在一枚坚硬的木椅子上，松散长腿抵在地面上，形成笔直的折角，漂亮的双手搁在腿上。
坐得很不舒服，甚至很累，但神情淡然，甘之若饴。
“睡不着，也不用坐在那里……”洛行云张开了被窝，哑着嗓子喊他，“快过来。”
“你睡吧。我再坐一会儿。”裴衍挪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天亮了叫你。”
洛行云虽然哄他，拥抱他，可也很怕他。
他很想读书，却去卫生间里借光，还遭了事。
当他知道一切的源头只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或是他没有收拾好的点滴恶欲时，他感到了后悔，与后怕。
他不希望洛行云受到伤害，他想他好好的。
但如果他怕到都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他是守不住他的。
他会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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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想在他身边表现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哪怕是染上了他的信息素，到了发情期，他不设防地在他面前展开柔软的脖颈，他也不会贸然失礼。
他要洛行云知道，他和那种散发着粗野檀香的ALpha不一样。
他很珍惜他，像是珍惜此世最珍贵的易碎琉璃。
如果哪天他们同床，那也只会是出自洛行云的邀请。
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要获得他的全部信任，而不是被他战战兢兢无限包容。
搁在腿上、漂亮到近乎完美的白皙手指攥紧了迷彩裤。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
第 47 章
47、结发
洛行云没有再睡多久, 因为裴衍既不肯睡觉，还一错不错盯着他瞧。
所以他在响铃之前就坐了起来穿衣服。
裴衍非常绅士地背过身去。
洛行云望着他肩背平直的背影胡乱系上皮带，心里五味杂陈。
昨晚他留下的时候虽然的确相信裴衍的人品, 但没想到他好到连床都不肯挨, 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
连距离都是他允许的极限, 也就是一米。
极端严谨，守规矩, 简直像个德国人。
不过, 人品好是真的好，疯也是真疯。
——什么人能一晚上坐着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别人睡啊！
太诡异了吧！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洛行云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omega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他忍不住拍了几下那段薄弱的皮肤：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要不是昨天让班长闻到了, 他说不定不会那么疯逼。
“你在打什么？”裴衍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眼看着他自己打自己，素来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了“你发什么疯”的无语。
“你是不是昨天闻见我的味道，SAN值又掉了？”洛行云藏起袖子，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裴衍双手环胸, 斜斜倚在桌前：“我像是那么容易失控的人吗？”
“那你怎么盯我一晚上？”
“洛行云。”裴衍突然唤他的名字。“这是你第一次睡在我的床上。”
“我睡不着。”
“就想多看看你。”
裴衍生来就是非常冷情的人, 他几乎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或事产生过强烈兴趣。
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饱满而炙热的感情, 仿佛随时都要撕裂他的胸膛肆意流淌灼烧。
诚然他此番所作所为, 是为了打消洛行云心中的恐惧，给予他无上的安全感，可他那句“想多看看你”, 也未必不是出自真心。
毕竟，他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夜晚，可以和他同处一室, 得见他的睡颜。
昨天晚上于洛行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夜晚，对于裴衍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所以甘之若饴。
所以心满意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行云原本也知道他们班长柳下惠, 真君子，问话中带着点玩笑性质的调侃，可还是架不住他无比认真地解释。
他只好跟着“哦哦”两声，套上鞋子窜起来，勤勤恳恳回头叠被子，假借着干活隐藏脸上的红热，也躲避裴衍眼中那些对他来说太过深沉的情绪。
一想到这些情绪原本不属于他，易感期结束以后也不属于他，他就心里有点郁卒烦躁。
“今天身体还好？”ALpha走到他身边。
“嗯嗯，睡一觉舒服多了，好像也没有再要发热。”
裴衍用手背碰了下洛行云的额头，将孙若薇的那个锡制箱子拎到了桌面上打开：“快洗把脸，我给你理发。”
洛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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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云：“班长，你怎么这么多才多艺，连剃头都会。”
“我不会。”裴衍慢条斯理拿起一把小剪刀，对着空气嚓嚓剪了两下试试手感，“不过你现在也没得选。”
一早出宿舍楼就要检查仪容仪表，洛行云昨晚上没花成这20块钱，要用跑几十圈的代价来弥补。他昨天差点被引出结合热，早上要拉练下午要长征，显然不适合加一项体罚。
洛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班长。
班长这么聪明，说不准在剃头这件事上天赋异禀，拳打新东方，脚踢Tony，那他以后就不用再以身犯险去诸仁良头上偷土，发型有了保证。
就算班长技术再怎么不好，把他剪成了一个秃子，那也很棒棒。这样班长以后面对着自己的秃头，就无法坐在椅子上看一整晚，还说些可怕的骚话。
总之，这波怎么都不亏。
小洛听话地坐到了书桌前，大义凛然：“你来叭！”
裴衍动作很熟练地将自己的校服外套围在他身前，一手执剪子，一手拿梳子。
一个真敢剪，一个也真敢被他剪。
营养不良的分叉发梢纷纷扬扬地落下，更多色泽光亮、柔软又细腻的栗色头发从发根处抽芽。
“你打算给我剪个什么发型？”洛行云被碎发弄得眉毛痒痒。
裴衍见状，居高临下挑起他的下巴冲他一吹，柔软的指腹轻轻刮过他的眉眼：“你想要什么发型？”
“我想要个寸头。”洛行云随便道，“我觉得寸头特别好，很久不用打理，昨天那个姓江的理了个寸头，看上去就特别厉害。”
背后一凉。
“当然，寸头的厉害，只是虚假的厉害。而裴哥你的厉害，是全方位、碾压式的厉害，更接近于厉害的本质，不以时间、地点、发型和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洛行云油嘴滑舌，裴地求生，最后甚至还唱了起来，“这厉害是铁，这厉害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他唱得摇头晃脑，可可爱爱，裴衍不得已攥住了他的发尾，垂着眼看底下白腻的后颈，最后中肯地评价：“你就是欠操。”
洛行云：“……”
嘤！
不过他现在已经晓得了，他裴哥就是嘴上骚，他是不会操他的。
连跟他睡一个屋都如临大敌，只敢瞎坐着看看，思想品德不要太高尚。
放松警惕的小洛不以为意，继续高歌一曲献给他。
裴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几下剪刀，在平整清爽的发根留了一绺细细的发，像一条蜿蜒的蛇尾，掩盖起了后颈不设防又很清甜的性腺。
他这个娇娇赖赖的性子，要是落在别的ALpha手里，贱兮兮的玩笑话都没说两句，就会被按在墙上强制标记。
只有他，会纵着他。
肆意生长。
λ
大功告成，裴衍转到前头，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理去那些营养不良的枯黄头发，omega的容貌彻底露了出来，不再遮遮掩掩。
小尖脸，很清秀的五官，眉眼的轮廓聪明又温柔，看上去脾气好好。
眼是甜杏眼，琥珀色的，又灵又亮，眼尾的两道双眼皮褶线轻佻上扬，添了一点点勾人的清魅。
嘴唇很薄，颜色也浅淡，叫人想起桃花瓣。总是含着笑，又娇又赖。
那张好看的嘴唇蓦地一动：“秃了没？”
裴衍看进他眼睛，没有说话。
洛行云想来想去应该是没有。如果有，他班长不应该是这种馋他身子的眼神。
呵，男人！
洛行云不在乎自己长成什么样，反正这世上只有裴衍一个人馋他，解开裴衍的校服，掸起了身上的碎发。
裴衍拾起桌子上的梳子，背过身走到洗脸台盆前，取下了上头的几根带毛囊的头发。
他一直想要洛行云的头发，拿去做一下DNA检测，这次终于名正言顺地取到。
正当他要灌进封口袋的时候，胳膊边探出一颗警惕的小脑袋：“你在做什么？”
裴衍的动作，顿住了。
洛行云面对这人赃并获，眨了眨眼睛。
已经快要到集合时间了，整幢宿舍楼吵吵嚷嚷的。走廊里男生奔来跑去呼朋引伴，窗户外教官们沿着操场晨跑，嘴里喊着震天的口号。
热热闹闹。
只通讯室里气氛一凝，大眼瞪小眼。
见班长手中拈着那一小撮头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洛叹了口气，抄起了洗脸台盆边上的剪刀。
先是解下脖子上从小带到大的小金锁，拆开红绳剪了两段。
又伸手冲着裴衍的后脑勺，咔嚓取了肉眼看不出来的、指节大小的一段。
他把裴衍的头发剪下来以后，用红绳缠好。
“看到了没？要这样。”
裴衍安静地看着他把自己手中的头发也用一段一模一样的红绳束起来。
不论是红绳还是头发，都极细小，少年却做得很地道。
纤长手指灵活，贤惠。
他用红绳缠完头发，插着裤兜就要走，裴衍拎住了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少年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就是，互换头发的意思。”
“为什么要互换头发？”
洛行云不好意思了，冲着他的耳朵叫嚣：“这是红线！结发！定情信物！你语文这么好你不知道的嘛！”
裴衍寂静的脸上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然后饱满的红唇绽开一抹笑，越来越深，像是空寂的水面飘下一瓣桃花，点染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最终打破了整个湖面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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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幽邃如深渊的眼睛里，都染着桃花色的笑容。
他低下了头，握手成拳，想要挡住那抹笑。
可是那份悸动，从他的眼睛里跑出来，从他压抑在喉间的笑声中跑出来，写在白皙脸上的红晕中。
洛行云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裴衍不好意思，原来这个老骚男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洛行云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站直了：“你不要误会。我是不想别人把你当成变态。”
裴衍幽幽看着他，眼波粼粼，不说话。
洛行云左顾右盼地解释：“你想啊，你随身带着一绺别人的头发到处跑，要是被人家发现了，多不好意思。人家怎么想你呢？这你哪儿搞来的？你还戴着脚环呢，你是杀人了还是打算杀人了还是偷偷潜入别人的卧室里、趁人家睡觉偷他的头发了？不是我说，你根本讲不清楚。”
他已经习惯了裴衍易感期异于常人的举动，裴衍偷偷偷他的头发，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在大家心目中，裴衍可是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要是被人发现他偷偷藏头发，那可不是天之骄子人设崩塌。他小洛的救助目标中，维护班长的良好声誉，也是其中一条。
裴衍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又无声地咧开了嘴。
洛行云更着急了，小嘴叭叭的语速飞快：“但是如果缠根红绳子，就不一样了，别人都会相信这是定情信物，你是跟人私定了终生。那他们就不会觉得你是变态，反倒会觉得：诶，这个Alpha还挺浪漫的呢！”
裴衍捂着嘴，笑得背过脸去。
“可把你给乐的！”洛行云不管他了，大摇大摆要出门去。
裴衍勾住他的领子：“那你留我的做什么。”
“你不知道撒谎要撒全套的嘛？”老阴逼现身说法，“万一到了需要你证明你男朋友真实存在的时候，你就会感谢我的未雨绸缪了。我不带你不带，你分分钟就成了被爱妄想症变态。这叫时刻准备着，懂吗？”
裴衍终于收拾好了笑意，只唇边浅淡的痕迹：“嗯。”
“谢谢我的男朋友考虑周全。”
小洛气得要打人：“都说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洗白你的真面目！什么男朋友，我只是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
洛行云脑袋转的飞快，脱口而出：“我是你的易感期小助理！”
裴衍不再逗他了，又找了个封口袋，帮他把自己的头发也藏了进去：“收好。”
洛行云骂骂咧咧收进了裤兜里，嘴里叨叨着什么“不识好人心”，什么“真是为了你操碎了心”，“偷了我的发我又能怎样”，“还不是像个老父亲把你原谅”。
“这个不准丢三落四。”ALpha眼看他装好，顺势一拍他的头，“我要检查。”
第 48 章
48、颜值爆炸
洛行云和裴衍一前一后离开了通讯室, 混在下楼的人潮中，甚至连自闭小组都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戚羽和张亮都在聊昨晚的寝室骚动，丝毫没有注意到洛行云归队。洛行云跟在他们屁股走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这也太没有存在感了, 忍不住点了点他们俩的肩膀, 沉着嗓子张牙舞爪：“你们的老父亲回来啦！”
张亮冷漠：“同学你好。”
戚羽冷漠：“帅哥你谁。”
洛行云心绞痛：“不孝子！为什么连你们的亲生爸爸都认不出来！养你们有何用？！”
戚羽听声音觉得耳熟，上下打量他半晌, 扒拉着他的肩膀翻开他耳朵确认了耳背那一颗小痣：“啊啊啊啊啊！你竟然真的是我的洛爸爸！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你消失一晚上是飞去韩国整容了吗？！”
张亮也凑上来瞧：“你不像洛神啊。”
洛行云潇洒一甩头：“真这么帅？帅到认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羽激动死了：“老英俊了洛神！以后你就是我们小组的颜值担当！”
上一任颜值担当霍思明从千里之外就听见了这不和谐的声音, 从队伍里退下来，跟他们并肩为伍：“我仿佛听见你们在背后说我长得不够帅。”
说完对上洛行云：“卧槽帅哥你谁！”
戚羽提醒霍思明：“此处应有一句’是在下输了’。”
傲娇小霍：“哼！比起我来还差得远呢！”
他们打打闹闹惊动了同班同学, 男生倒还没什么, 女生看见洛行云都很惊奇, 指着他不住说小话。他一抬眼，小姑娘们甚至眼神闪躲了起来，凑在一起嘻嘻哈哈。
有个小姐妹拽了下林芝芝，让她回头。林芝芝回头, 立马大喊一声：“我嗑爆！”当场掏出纸笔开始进行即兴创作。
沈书意推了一下金边眼镜, 望向队伍最后头, 向来悠然自得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裴哥, 那是真的狗——他是怎么发现老洛门帘一样可怕的刘海下藏着这样一张脸的！
因为周遭人的表现，自闭小组终于确定不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但戚羽还是不敢相信，擅自对洛神动手动脚, 捏了捏他的脸皮。
洛行云啧了一声：“你们再这样，我真的会以为我是去整了个容，而不是去剃了个头。”
霍思明多看了几眼：“你这个头剃的, 很有水平，颜值飙升。”
洛行云：“老夫本来就帅。”
霍思明：“滚。”
戚羽确认了他这张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脸, 颇有一种养成系的骄傲：“洛神，我真的觉得你最近的颜值进步很大。昨天脱了衣服也很好看，不止是脸，整个body都很惊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大十八变？”
“脱了衣服？”霍思明地铁老人看手机.jpg，有点庆幸没跟这群人一个寝室。
洛行云觉得自己现在虽然说不上有家有室，但已经有班长这个爱哭哭的小拖油瓶了，不能再贸然陷入这些桃色纷争，哪怕跟一群不洗澡的Beta也不行：“你说话不要这么有歧义。”
张亮蠢蠢欲动，心急如焚：“洛神，你哪个店剃的头？就戚羽说的那家？”
大家眼里都散发出渴望变帅的光亮。
洛行云简直忍不住把班长的通讯室地址分享出去了。他裴哥手艺这么强根本不需要新东方，毕了业就能盘下家理发店出任发型总监，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但他裴哥估计志不在此，小洛只能心虚地嗯了一声：“就那家。”
戚羽：“划算啊！20块钱，就能有这种整容般的效果，我也要去剃一个！请问具体是哪位Tony老师操刀？”
具体到哪个Tony老师，那小洛必须瞎编一波了，张口就来：“裴Tony！”
“Pattoni……？！外国人啊！”戚羽自动用日语发音念了个意大利名，根本听不出来原文是什么。他觉得能把洛神搞成这么个样子，那必须是个发型总监及以上，说不定还是留洋回来的店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思明走在他们旁边，一直忍不住偷看洛行云。说老实话，他洛兄弟平时有点不修边幅，头发又长，一眼看过去，都分不清他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奔跑中的憨批古牧，可能他们理科学神根本不需要拥有五官。
这头发一剪，清爽多了。倒也不是什么造型不造型的问题，主要是把他原本的眉目显露了出来，还挺、挺好看的？！
霍思明觉得自己可能是单身久了，连看洛神都觉得眉清目秀，像个omega。
渴望变帅的戚羽搞清楚了剃头师傅的名姓，认认真真记下来，继续拷问英俊老洛：“你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就只是去剃了个头？”
霍思明平日里就对他们操着老妈子的心，闻言大惊：“洛神一晚上都没回宿舍？”
洛行云赶忙比了个嘘：“别说别说！”生怕有别人听见。
戚羽不肯嘘，还要大声逼逼：“我和张亮差点都出去找你去了！”
洛行云敏锐抓住了盲点：“那你们为什么最后没出去？”
戚羽老脸一红：“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想出门，就摊上出大事儿了！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十三中老大，你还记得吗？”
洛行云想了想：“好像有点记得。”
“就那跟班长有仇、女朋友是咱们城南的！你仔细回忆回忆！”
“他怎么了？”
戚羽弯下腰，悄声分享给几个兄弟：“他昨天在澡堂子旁边的卫生间里被人给打了！追到咱们宿舍楼，差点没跟班长打起来！”
洛行云：“……”原来就是他啊。
戚羽把小道消息散播出去，心中惬意，脚步轻快：“你说最近奇怪不奇怪，各校校霸，集体被打。先是我们学校的鹤兰兰，然后是十三中的大佬，不是超级英雄片，都不敢这么演。”
洛·白天默默无闻·晚上保卫S市·超级英雄·行云暗中试探：“他为什么被打？”
“据说是因为他女朋友来结合热，他想给她做个临时标记，被认作是色狼开了个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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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云道：“我怎么听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是强行标记，是非礼，不然怎么会被人误会——那个女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回去休息了呗。”
大家都很羡慕，连前头的人都转过头来说要是自己也来个结合热就好了，那就不用军训了。
洛行云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
戚羽看他情绪低落，以为是责怪他们俩没来找他，顶了顶他的胳膊肘：“洛神，你是不知道，那个十三中的老大，就从咱们宿舍面前跑过，带着老大一群人了。我和张亮原本连秋裤都穿好了的，就准备出门找你到天亮，结果被他们阻挡了出门寻找你的脚步。不然我们俩早就拍马赶到了。”
洛行云哼了一声：“看来我们的友情不过如此。”
“不要随随便便检验人性。要是换成是你，听见外头千军万马，你也会吓成一只小猫猫。”戚羽说完，换上崇拜的神色，深情凝望班长肩背平直的背影，“不过你放心，对于破坏我们友情的罪魁祸首，班长已经为你报了仇——他昨天一个人单挑了一群ALpha！”
洛行云这次没有再唱反调，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他确实很厉害。”
“我可算是第一次见识了高A值Alpha到底有多强！他打架根本不用动手！——你们快去群里。”
戚羽打开手机，在“裴神后援群”里放了一段黑灯瞎火的视频，就是裴衍在走廊里对付江一勋等人的画面。
就听见江一勋在那边叫嚣：“少他妈给脸不要脸。叫你一声裴主席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底下一群人跟着嘴巴不三不四。
比裴衍还高大壮实的Alpha威胁道：“我数到三——”
话音刚落，全员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直接倒地，江一勋亦是身形一晃，跪了下来。
只剩下站在走廊中央的高个子少年，手插着兜，只一个剪影都斯文俊雅。
短短十几秒钟，手电筒的光也不分明，镜头摇晃，AV画质，洛行云甚至连裴衍的脸都没有看清，只看到了他朦朦胧胧的军装，和垂在裤缝边上的修长白皙的手指。
可是，黑暗中那凌驾一切、破坏一切的力量感，仿佛透过屏幕攥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窒息。
——这就是对他极度偏执、又极度温柔的Alpha。
明明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只要动粗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拦，却会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守他到天亮。
他还没有全部看完，聊天框就滑了上去。
一直寂静的群里，因为这一条视频，如鸡窝爆炸，全群上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大清早这是干嘛呀干嘛呀干嘛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珍惜一下我们娇弱的嗓子可以吗！昨晚已经叫了一整夜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还没有吃早饭啊！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嘤嘤嘤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A了真的太A了！这是什么有病又欲的神仙A！我即使是死了，钉进棺材里，也要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晚上了，真的整整一晚上了！我为老公把嗓子都喊哑了，只能张开双腿陪他睡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别装了你们！在这个群里，根本没有妈妈粉！没有CP粉！全部都是女友粉！！！全部都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只是喊出了你们的心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里安静了几秒钟。
“……没错我只想张开双腿陪他睡”
“张开双腿陪他睡”
“张开双腿陪他睡”
“张开双腿陪他睡”
……
洛行云看到那么多双骚断了的腿，默默在群里发了个：[中指.jpg]
然后立马引起了管理员的注意，把他踢出了群，还反手一个举报，举报他淫/秽色情。
洛行云：干李良！只准州官鸡叫，不许百姓比中指，可恶啊！
戚羽见霍思明和洛行云都欣赏完了，从手机中抬起了头，急不可耐地问：“好看吗？”
霍思明：“哼！”不予置评，装没看见。
而洛行云一言难尽：“这段视频，你打哪儿来的？”
“实不相瞒，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推开一条门缝拍的。老洛！我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八卦狗仔，进化到战地记者了！”戚羽骄傲脸。
洛行云：“诚然你做了战地记者，也没来找我，宁可去拍班长。”
戚羽拍他的肩膀：“我没有忘记你，兄弟。我拍完班长以后，就把你失踪的消息上报给了班长。班长说收到，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处理，我就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了——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我找了间教室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洛行云说完就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戚羽肃然起敬，但霍思明作为小组长，对付这些小Beta经验丰富，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这里还有自习教室？”
洛行云撒谎撒全套，不慌不忙：“Pattoni给我剪完头发后听说我要学习，被我深深地感动，领着我开了个教室。”
霍思明：“那班长也不管？”
洛行云：“班长他打电话给我，听说我跟Pattoni在一起，就没问了。”
“你们在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
霍思明正好想找班长呢，毫不留情地发难：“班长，洛神昨天没回寝，在外留宿，你为什么不管？要是那个什么Pattoni不是好人、不安好心怎么办？！”
洛行云惊了。
诚然，老霍这么关心他，他很感动。可是要问他敢动不敢动，他不敢动。
“Pattoni？”Alpha声调冷了几分，漆黑的眼神捕捉到了小洛，带着几分质疑。
洛行云还没想好怎么圆，小戚已经无情地将他出卖：“就是小卖部旁边那个理发店的发型总监，意大利人，技术高超，剃头剃得老好了。班长你看看洛神这光辉的造型。”伸手去摸洛行云的狗头，被他气急败坏地打掉。
“哦~裴，To，ny。”Alpha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洛同学昨晚上说，他俩约会，我叮嘱他早点回来——怎么，他一晚上没回来？”
四人小组齐刷刷看着洛行云，一言难尽。
戚羽：“我说你这发型怎么这么好看，原来是爱的剃剃。”
霍思明：“啧啧，想不到Pattoni竟是个姑娘家，那孙政委怎么办？”
张亮：“洛神，doi是什么感觉。”
洛行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在看书！”
“约会看书？还看一晚上？”Alpha淡淡嗤笑。
一帮人更加信以为真，追着问他doi是什么感觉。
“班长你为什么害我！”小洛风评被害，冲着班长疯狂喊冤。
“害你？不是帮你挡了夜不归宿？”裴衍云淡风轻地在花名册打了个勾，“裴Tony技术这么好，今晚要不要继续找他？”
“要的话，我先给你备个注。”
洛行云：“不要！”
裴衍淡淡点了点头：“男孩子，矜持一点比较好。”
洛行云：“……？”
今天的老裴，怎么突然之间说起了人话，还叫人怪不习惯的。
就当他以为裴衍病情有所好转之际，裴衍转身，亲昵地用文件夹一碰他的脊背：“既然晚上不跟裴Tony约会，就来我房间吧。”
“身为我的小助理，就该承担起自己该做的工作，不是吗？”
洛行云：不愧是你！
只要太阳照常升起，裴Tony就是城南最骚的老狗。
第 49 章
49、牵小手
裴衍心情甚好地回到队伍前, 沈书意和林芝芝正在交头接耳。林芝芝看到裴衍，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裴衍问：“怎么？”
沈书意用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语气说道：“裴神后援会的管理刚才踢了个人，你猜猜是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衍眉毛一扬：“他怎么会在群里？”
林芝芝：“……戚羽拖进来的。”
裴衍脸色微沉, 伸手：“给我看看聊天记录。”
林芝芝恭恭敬敬上交手机, 裴衍满屏一扫, 在一条【物理学圣剑已被移出群聊】的通知上，翻到了99+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行云对此只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中指]
纤长手指隔着屏幕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小小的emoji表情, 嘴角微微紧抿。
随后, 一番干脆利落的操作后，把手机还给林芝芝。
林芝芝的宝贝手机, 满满当当的去, 空空荡荡的回, 她一时如丧考妣，眼角都可怜巴巴地垂了下去。
——城南姐妹的鸡笼，吸男神发花痴的一线，多少少男少女的精神家园, 被正主干脆利落地解散了！
“他本来就不够自信, 看到这些, 心里会不好受。”身边的ALpha直视着前方, 声音清冽和缓，“既然是我的后援会，不要给我拖后腿, 好吗？”
林芝芝愣了一下，捧着手机用力点点头。
大家嗑裴神，有一种追星的感觉。
虽然都是同学, 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里上学，可大家都跟他很有距离感。
他家世显赫, 样貌英俊，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普通人只可仰视他，像仰视行走在地上的星辰。
裴衍身上清冷的气质，也诉说着这高岭之花只可远观的事实。
他是大众情人，校园男神，是多少人梦里的那个他，这也是为什么传了这么多这么多关于他的绯闻，却没有谁当真的缘故。谁也没有想过，这样完美的裴神有一天会真的只属于谁。
连大家的梦都要夺走。
可那个人终究真的出现了。
林芝芝从来没有见过裴神用这种语气说话，温柔，带着一点无奈；也从来没有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谁，求而不得，可望不可即。
当那个人出现，所有人都要为他让路。所有人都要交出关于裴衍的一切，哪怕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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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裴衍要把一切捧给他。
“以后不要再搞这种群了，我并不喜欢，也会给我的omega造成压力。他不该承受这些。”
林芝芝能够理解：“好的好的。”
将心比心，谁也不希望别人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发花痴的。
“给你找了份新工作。”裴衍把她拖进一个群聊里。
群里只有两个人。
群名“洛神后援会”。
LEVIATHAN：希望小林同学以后在这个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刚失了一丢丢血的林芝芝转瞬又活了过来——
妈妈呀！她嗑到真的啦！
λ
洛行云刚领了馒头坐下，沈书意就端着早餐径直走到他们桌站定：“霍思明。”
霍思明正拧不开酸奶瓶子呢，烦躁地抬头：“干嘛？”
沈书意严肃地顶了顶金丝眼镜：“食堂按宿舍表排，你得跟我坐。”
霍思明操了一声，说了句麻烦事儿真多，站了起来。
管好大家领饭的裴衍刚巧路过，自然而然在他的空位置上坐下，和洛行云一道。
霍思明：“……？”
霍思明看看裴衍，又看看沈书意，决定捡软柿子捏：“沈书意，你是不是在骗我？”
沈书意面无表情接过他的酸奶，啪地一下拧开，递还给他：“走了。”
霍思明大吃一惊，羞愤欲死，但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行事作风，还是乖乖捧着酸奶跟了过去。
洛行云情知他们调虎离山是因为自己结合热不稳定，唯恐霍思明染上他的信息素，但还是挥之不去自闭四人组被Alpha四人组集体侵略的感觉，倒是对面戚羽、张亮对暗流汹涌一无所知：“班长早啊！”
“早。”
裴衍话不多，洛行云也不说话，这就轮到了戚羽开始他的表演：“班长，你的后援会，刚才炸掉了！”
“哦？”Alpha掏出一瓶花生酱，摆在桌子中央，很自然地抓起洛行云盘子里的大白馒头，用餐厅里的餐叉优雅切开，再慢条斯理抹上花生酱，把一切当做一场示范，给对面两个beta学习，“来，试试这个。”
两个小饿死鬼对绿色学校的清粥馒头颇有怨言，他们还从来没有沦落到榨菜过饭的地步，一路都在骂。看到这瓶花生酱，眼睛都直了，班长一声令下就扑上去抢，根本没注意班长把夹心馒头递给洛神时，洛神是怎样一幅大庭广众与人偷情的狗狗祟祟。
戚羽挖了班长一大勺花生酱，更加尽心尽责地给他汇报工作：“我们那个后援会，发展至今已经有一千多人了，大部分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和omega，周边学校的也有。群里面气氛火热，讨论积极性高，生图质量特别能打，但凡有什么投票，都不落人后。今年的校草排行榜，我们严格控评，日夜投票，没给鹤望兰的粉丝群反超之机！”
“辛苦。”裴衍又拿出一罐酸奶，用吸管掇开，摆在洛行云面前。
戚羽又道：“可是今天这个为你打下江山的群，被莫名解散了！淦！至今都不知道林芝芝那个女人为什么手滑！”
洛行云颇为惊愕。
他虽然被踢了出来，但也没存什么别的心思，乍然听见鸡窝被炸，除了惊愕就是惊愕，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是啊，谁知道呢。”裴衍有口无心地应着，再往他面前摆上一粒半个馒头大小的蛋黄酥。
戚羽终于忍不住了：“班长，你为什么给洛神这么多好吃的？”从班长坐下来开始，他的手跟洛神的嘴就根本没停过，戚羽连八卦的心都没有了，只觉得他俩之间怪怪的。
裴衍刚想说话，洛行云就连忙把所有好吃的往自己坏里一揽：“都是Pattoni叫他带给我的！”
裴衍：“……”
洛行云拐了他一下：“谢谢班长！千里迢迢帮我们暗度陈仓！”
趁戚羽和张亮痛饮这份狗粮，洛行云匆忙转换话题：“那后援会解散了要不要再起一个啊。”
“再起一个？”ALpha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微妙的冷意。
“那必须的。”戚羽忠心耿耿道。“都说粉随正主，我们裴神的后援会必须有组织有纪律，军事化管理。只有我们把自个儿管好，才能展现出裴神的良好风貌。”
“不用。”长指在桌上一点，“我的Omega，会吃醋。”
洛行云叼着馒头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要瞎讲啊！老夫也并没有怎么吃醋。老夫的爱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无私的爱，不是那种狭隘的、带有强烈占有欲、偏激的爱。
其他小姑娘小omega对着班长鸡叫，他除了觉得她们时不时搞黄色，不太符合精神文明建设，其他都还好啦。
他也没把裴衍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虽然他今天早上刚从班长的床上爬起来，但那都是易感期的露水姻缘！
呸，什么露水姻缘，没有姻缘，他们就只是单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要说他思想道德这么好的小洛会去嫉妒一帮连班长的手都没有牵过的追求者，那纯属诽谤！
裴衍瞥了他一眼，倾身，勾了勾手指，对凑过来的戚羽道：“我的omega，天天潜伏在群里。”
戚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事情可闹大了。
修长的眼睛半敛，余光点落在身边的omega身上：“你说说，这种行径，怎么解释？”
戚羽一拍大腿：“那必须是监控情敌啊！她对你不放心，好奸诈一小O！”
洛行云：“！”
戚羽说完，又自己把自己推翻：“不，这称不上奸诈，只是拥有裴神你的小O的天性使然。毕竟你是这么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又有这么多小O在暗中窥觑你，想要勾引你，她会如临大敌也是应当，这都是爱~~~~~~我有所怀疑，她每天潜伏在群里，心情也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看到她有这么多情敌嫉妒得发了疯，另一方面又贪婪在收你的生图。她的心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怎么能这么帅prpr舔屏！另一半是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为什么这么帅我可怎么才能管住他！”
坐在对面的洛行云看着声情并茂的小戚同学都惊呆了，他真的好想杀人！
裴衍嗯了一声，显然对戚羽鞭辟入里的分析颇为认可：“今天早上，群里是不是很热闹。”
戚羽：“对对对对对对！大家都在说要张开双腿陪你睡！”
裴衍：“我的omega，在群里，竖了个中指，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戚羽夸张地一拍桌：“这种行为，跟正宫娘娘要下药流掉六宫中怀孕的妃子也相差无几了！”
洛行云气得把吃的一推：什么狗日的，他就比了个中指，还摊上人命了！
“不要了？”坐在他身边的Alpha转过脸，手臂一勾，要将送出的东西都抢回去。
他生的英俊无俦，无论何时都冷清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时嘴角染了又坏又促狭的笑意，看起来却如阳光煦烈，漆黑的眼里干净得一点杂质都没有。
洛行云又不能张口辩解，只能吃了这暗亏，气急败坏地把吃的抢过来，撕开了蛋黄酥狠狠往嘴里塞。
裴衍淡笑了一声，转过去，冲戚羽道：“其实我还挺吃这种的。”
“什么？”
“被自己的omega管得死死的。”
话音刚落，洛行云就感到自己摆在膝盖上的手被攥住了。
男生修长有力的手覆上来，堂而皇之与他十指相扣，然后把他领去了隔壁，温柔困囿于大腿之上。
洛行云嘴角沾着甜点屑，目瞪口呆地盯着身边人。
——老裴，你这一大清早，就不做人啦！
ALpha感应到他的目光，手托着腮慢悠悠看过来：“怎么？小洛同学也喜欢被管？”
中指轻轻摩挲他的中指。
洛行云用眼神凶巴巴指使他道：我允许你碰我的手，不是以后都能碰了喂！
奋力想抽开。
对面的戚羽压根看不出桌子底下是什么一番情状，只心里抓心挠肺的痒，他现在就想知道：“裴神，你的omega是哪位，我有幸得知她的名字吗？”
ALpha的嘴角坏心眼地翘起：“他的名字叫做……”
他腿上，那只原本想要抽离的手，转头迎了过来，牢牢把他摁住。
Alpha掌心一番，就让他自投罗网。
少年被他抓住了，凶巴巴地掐了他一下。
桌面上，裴衍对着求知欲望浓厚的戚羽，瞬间沉下了笑脸：“你打听他的名字做什么？”
戚羽：“……”
戚羽头皮发麻，狗狗祟祟地撤回去，但想了想又不甘心，狗狗祟祟地凑到洛行云面前：“洛神，那你知道班长在跟谁谈恋爱吗？”
隔壁的Alpha低笑一声，拇指在他手背上打转，跟着戚羽问他：“小洛同学知道吗？”
“谁在和我谈恋爱。”
洛行云噗地喷出了几滴酸奶，弯腰咳嗽。
等咳顺了，洛行云直起腰红着脸说：“他根本没有Omega！没有人跟他谈恋爱！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哦。”Alpha懒洋洋地笑着。
“你有Pattoni，我却没有omega。”@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讲不通啊。”
“那确实。”戚羽和张亮同时摆出福尔摩斯的严肃脸，“洛神，你都和发型总监处对象了，再怎么用脚指头想想，班长都是有omega了的。”
洛行云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大喊大叫：“你们究竟是谁的人啊！”
“不要跟小朋友吵架。”人来人往的食堂里，ALpha暗地里牵着他的手，低笑中带着点儿宠溺，“就算我还没有吧。”
“我争取，再接再厉。”
第 50 章
50、阴暗面
大家吃完饭从食堂出来, 在门口列队，李遇在人群中找他裴哥。
他裴哥生得高大英俊，特别打眼, 几乎用不着费劲就能一眼认出。只是李遇的眼神滑过裴哥身边一道身影时, 突然瞪大了, 有点走不动路。
裴衍踱到他身边：“在看什么？”
李遇瞳孔放大，表情很有点直勾勾：“裴哥, 刚跟你说话那男的, 谁啊。”
裴衍身形一僵，顺着他发直的眼睛望去。
正对面的食堂门口, 立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 皮肤很白, 白到要发光。
站姿懒散，一脚大大咧咧蹬在台阶上，裤腿微微向上皱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
因为漫不经心地抱着手臂听人说话, 嘴角卷着一抹懒笑。
这时候他的小伙伴似乎开了句玩笑话, 他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明眸皓齿, 眼神肆意。
——李遇在看的，可不是人群中的洛行云。
李遇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知觉，拿手背敲了敲他裴哥的胸口：“诶诶, Beta还是Omega，哪个班的，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怕你没这个命。”耳畔传来一道寒凉的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遇活得好好的, 猝不及防就没命了，还没想明白为什么, 倒是他手臂上的寒毛比他率先感知到了危险，根根起立，向他裴哥敬礼。
裴衍随手戴上了军帽，正了正，冲8班er吼道：“男生都把帽子都戴起来！”
“好凶啊。”食堂门口的戚羽心有戚戚焉地捂着小心脏，“吃饭的时候人多好啊，一上工就那么铁面无私，真是个公私分明、铁骨铮铮的好班长。”
洛行云对大庭广众牵小手的事还没消气呢，探了眼穿军装毫无违和感的裴衍：“你吹他是可以领工资还是怎的？”
“没有。”小戚骄傲脸，“如果有，我会不拉你们进群一起赚工资嘛？”
洛行云有事相求，也暂时不追究戚羽同志胳膊肘往外拐：“诶，你消息那么灵通，帮我查一个人吧。”
戚羽：“谁？”
洛行云：“十三中老大江一勋。”
“他犯过什么事儿，有什么癖好，哪年出生的，生日哪一天，我需要明确的资料。”
戚羽被他洛神眼中的冷光震慑了，亦是严肃了起来：“OK，包在我身上。”
λ
裴衍带着人集合完毕，把队伍交接给了教官，大家一起到大操场上拉练，背朝黄土面朝天。
一早上就是站军姿，踢正步，走来又走去。
洛行云冷风里吹了两个钟头，又有点头晕发热的症状，生怕自己在散发信息素，趁前面一排刚刚踢了过去，偷偷把右手抬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动动动，还在动？！”他这边袖子一抬，教官立马拍马似得赶到他身旁。“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头发痒鼻子痒哪儿哪儿痒都要忍着！要是这时候打仗你也瞎动！”
队伍最后头的几个高个子男生，一路歪歪斜斜没个精神气，作风散漫，比女生还不好管，成天见的就说小话，教官早就想找机会抓正着、树典型了。
不防备那被抓的少年把脸一扬：“报告教官，我头晕。”
他要是真在这里发结合热，全班玩完。
不想站在隔壁的戚羽也紧跟出声：“报告教官，我也头晕！”
张亮：“我也头晕！”
霍思明：“我也！”
洛行云：“……？”
教官抬手给几个瞎比比的男生后脑勺一人来一下：“还晕吗？！还晕吗？！还晕吗？！”
戚羽：“不晕了！”
张亮：“我很好！”
霍思明：“我可以！”
洛行云：“……”
他刚想再辩解几句，他跟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不一样，不想教官把手一挥：“你！下去休息十分钟！”
戚羽：“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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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亮：“凭什么？！”
霍思明：“我不服！”
“不服是吧？！不服是吧？！不服是吧？！”教官抬手，啪啪啪，继续一人补一下。“你们三个出列！正步走！”
戚羽、张亮、霍思明：“嘤嘤嘤！”
洛行云眼见三个兄弟惨遭献祭，有点搞不清状况。他们自闭小团体一般都是全家升天的，突然之间他一个人苟活了下来，他有点不大习惯。
正当他一步三回头、生怕教官遗漏了他时，正在给倒霉三兄弟喊口号的教官偷偷看了他一眼。
眼神闪烁，黑脸通红。
教官也没比这些娇生惯养的高中生大多少，是个血气方刚的ALpha。
即使没有闻到气息，凭着天性中的直觉，他也隐约觉察到少年的性别。
更何况，少年扬起眉眼时，无法言说的美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站在对面的李遇正嘻嘻哈哈笑话自闭组三兄弟公开处刑，突然听到站在他隔壁的裴衍无比烦躁地“啧”了一声。
白皙脸侧，咬肌紧了紧，眼神晦暗不明。
再下一秒，军裤裹挟的笔直长腿径直迈开，出列。
旁若无人地朝逐渐晃远的少年追去。
教官惊了：“站住！”
Alpha停了下来。
教官追过来一瞧，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班长吧，你这是去上哪儿？让你动了吗？报告也不打，怎么带的头？”
“教官不也带头违反组织纪律？”Alpha说着，修长五指将垂在眼前的细软黑发推了上去，长眉紧蹙，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剧烈的情绪。
“我？我怎么了？”
“你的眼睛，刚在乱看些什么？”漆黑的眼睛豁然瞥向他，清秀的脸上出现了进攻性极强的表情，尖而锋利的虎牙，磨牙吮血的杀意。
教官一愣，下意识瞥了眼已经晃到操场尽头的少年，心里隐隐有些猜到缘由。
但这不妨碍他对这个还未成年的ALpha感到震惊，继而是愤怒：“你！去操场上跑30圈！”
年轻ALpha的脸上显出屈辱，有一瞬间，教官觉得他会冲上来跟自己狠狠打一架。
但最后，他还是按住了这种近乎本能的冲动，迈开长腿，一个人沿着操场发足狂奔。
像是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花在跑道上，跑到筋疲力竭，跑到无暇他顾，再也无法承受从操场到卫生间的那短短一段距离。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冲进去，把洛行云抵在墙上直接标记。
λ
洛行云摸到卫生间里，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
他第一次自己上手，还不太熟练，差点没把自己痛死，这玩意儿真的不太好用。
起效时间也慢，大概过了十分钟，他才感觉头晕目眩的症状消失，体温也变得正常。
他慢慢扶着墙出来，刚巧撞见裴衍一个人在操场上遛弯。
洛行云趁大部队不注意，靠边儿等了一会儿。裴衍跑过他身边时，慢下了脚步。
“你怎么罚跑了？”洛行云担心地问。
汗水从额发中流下，淌到英俊白皙的脸上，乌黑的瞳仁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文质彬彬的五官，原本就透露着一种柔和秀气的美感，这样看人的时候，散发出强烈的阴郁。
洛行云心里一咯噔，班长神情不对，这是应激了？
他想来想去，可能就一件事犯着他了：“我结合热好像没彻底压下去。”
裴衍的眼神愈发幽邃。
“不过我一有觉察，就跑卫生间打了一针，你闻闻看，现在应该没味道了。”洛行云解开了军服的扣子，撩开衬衫立领，凑过去献宝。
裴衍立刻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一步。
脸上的表情戒备森严，拒人以千里之外，紧抿的嘴唇连一点弧度都没有，冷硬如铁。
紧接着就毫不留情地转身，丢下他再度奔跑了起来。
洛行云被丢在原地，心情显见惊慌了起来，心想着——
靠，班长是不是易感期过了，不要他了啊？
λ
休息时分，戚羽被洛行云夺走了手机。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探头探脑他洛神在干什么。只见他洛神来来回回看一段视频——裴衍对付江一勋的视频——看得起劲。
“嘴上说着要把我关鸡笼，自己还不是追的飞起。”戚羽略略略。
洛行云不理他，只是再一次把时间轴拉到最后十秒钟，把耳朵贴上外放音响。
他想来想去，班长不可能两个钟头前还拉着他的手说要再接再厉，踢了两下正步就翻脸无情了，这不可能！
就算他易感期过去，也不至于这样。
他这么兢兢业业扮演一个任他搓圆捏扁的小甜O，深明大义，机智勇敢，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班长怎么就突然把他当阶级敌人了，遇上他就跑得飞快？！就算易感期好了，不再带情人滤镜看他，他也没有丑到这么惨绝人寰的地步叭！
虽然早已做好成为黑历史的准备，但这一刻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心理准备。
心急火燎地到处打听了一圈，原来班长是在他休息后，旁若无人擅自离队，还言辞冒犯教官，被教官罚跑了30圈的。
要知道裴衍可是出了名的优等生，行为作风不要太良好，若是他SAN值正常，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是天生反骨的鹤望兰。
洛行云听到这里，心底里那股陌生的怅然有所消融：班长应该还在易感期，而且因为关于他的某件事情发生应激，他的第一感觉是正确的。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竟然略微松了口气，脑袋飞转，投入下一个问题当中——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洛行云联想起了戚羽录的视频。
他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注意到视频放到后期有细微的变化。只不过后援会群刷屏太快，他没来得及深究。
昨晚的交锋中，江一勋中途说了句什么，导致裴衍很紧张。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洛行云和裴衍有信息素的羁绊，他对裴衍的情绪有近乎天然的敏锐。哪怕是在黑暗中，哪怕只有一个轮廓，裴衍一点点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噪音很大，距离又远，加之两个人说话很小声，想要听清并不容易。
不过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放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洛行云好像听明白了。
江一勋威胁裴衍说的是：“他是你的omega。”
就因为这个？
洛行云握着手机，轻轻一按，锁屏键发出哒地一声响。
江一勋还挺聪明的，能在短短的交锋中猜出裴衍跟自己有关系。他估计也是顺口一荡，裴衍心乱了，信息素波动，才被他坐实，有了后来的搜屋子一说。
不过，他知道又怎样？
他知道自己跟裴衍有关，可天底下除了他俩，再也没人知道他们有这层关系，江一勋怎么落实到自己？
退一万步讲，就算江一勋知道是他洛行云干的，又能怎样？
他怕他吗？
班长也真是的……
他自认并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小同学，给江一勋开瓢的人就是他。那么多年他该经历的也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经历了，论自我保护能力，简直无出其右。能让他吃亏的人，真的不多。
但偏偏这个人，视他如珠如玉。
怕他被欺负，怕他被抢走，日日如坐针毡，风声鹤唳，不敢有丝毫松懈。
洛行云蹲在原地，又不自禁想起昨夜，裴衍捧着他的手委屈落泪，心尖由是升起一股失重感，不那么脚踏实地的晕眩。
词汇量并不大的脑袋里，冒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句俗语，吓得赶紧将手机还给了戚羽，好像这样就能扫除他脑海中那些太过亵渎的形容词。
——他其实并不配裴衍这样做的。
——一切都是因为裴衍染上了他的信息素。
洛行云收拾好点滴思绪，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裴衍的应激反应。他嘱咐戚羽把视频传给自己，蹲在地上单手托着腮，发愁地看向还在操场上发足狂奔的裴衍。
ALpha身高一米八七，身材比例非常完美，长腿迈开时像风一样。
双腿交替频率并不高，没有普通人疾跑时急躁的狰狞，反而如闲云野鹤悠悠掠过，美不胜收。
小女生和omega拉练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蜂拥在操场边拍他。
……真的是因为江一勋的威胁才应激的？
可如果是因为别人提到了他的名字，那昨晚上，好像应该安抚好了的。
时间点也对不上。
易感期小助理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决定再观察观察看看。